她们遇见柳错金的时候, 柳错金到这个世界不过半个多月,等到她想开了,接受自己落入异世界这个事实时, 也是她想不开的时候,打算一了百了。
这一晚的崩溃虽然吓人,但也不全是坏事,起码柳错金跨过了情绪低谷, 魂好歹是回来了,虽然依旧话少, 但跟她搭话,她会回答。
众人进入这个世界时都曾迷茫痛苦过,所以能体谅怜爱她, 也不催逼着她, 只让她自己一点点缓过劲来,有时候也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安慰她。
于木阳和夏晴将她当作小妹妹,喜欢逗她。有时候柳错金会予以回应,翘起嘴角微微的笑。
颜柏玉带着柳错金去喂兔子,喂鹅, 让她骑那头大水牛。
李寸心能想到的安慰人的法子, 思来绕去总离不开食物。
后院的菜园里甘蔗节节高升,一从摊开的绿色条形长叶下,青色的甘蔗皮外裹着一层白霜。
李寸心叫了颜柏玉、许印和于木阳收甘蔗,熬蔗糖,好给云琇的厨房多添一味佐料。
甘蔗一窝一窝的,众人分散了砍甘蔗。李寸心说道“你们把甘蔗砍倒后, 把尖子也砍了给我留在地里, 我有用的。我们抱中间的甘蔗回去就成。”
石镰砍几次后, 就容易钝,许印双手抓着甘蔗,一股倒拔垂杨柳的气势,拔出甘蔗带出泥。
李寸心就在许印旁边,她余光瞥到许印,想起那天晚上柳错金失控时许印的反应,她脑子还在发呆,嘴上没把门,话没过脑子就擅自出了口,“许叔,你结婚了吗”
许印一手提着一根甘蔗,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李寸心,他转身将甘蔗丢到垄沟里,手握住甘蔗使力拔。
李寸心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转过脸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印将那一窝最后两根拔了出来,才拍拍手掌,“结了。”
李寸心原以为许印是抵触这个话题才一直没回答她,尚在懊悔自己失言时,她听到了许印的回答,看到了许印脸上绽放出的很浅的笑容。
许印脸上那些坚硬的棱角,冷酷的褶皱都仿佛柔化了。
她意识到许印并不避讳提及这桩事,而且提到这桩事时,他是幸福的。
于是李寸心笃定了原先的猜测。“许叔,你有孩子了吧。”
“对,是个女儿,算一算,今年有二十了,该上大二了。”许印提及女儿时,变得很高兴。
李寸心望着他眼里的光,止不住的心酸,她偏过头去,用手背揉了揉眼。
原来不止像柳错金那样的歇斯底里会让她难过,即便是平静的,坦然接受现实好好生活下去的,偶尔露出思念的形状,也会让她无比难过。
许印指了指前边的甘蔗,问道“这些甘蔗够不够了还是要把前面这些全砍了”
“不用全砍了,二三十根就”李寸心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弯腰砍甘蔗的身子霍地直起来,噌噌地往那边跑过去,“哎呦,完了完了。”
李寸心向那边叫道“柏玉,于木阳,别碰甘蔗叶子,那上面有毛刺的。”
现在说,显然晚了。
许印不是一般的皮糙肉厚,主要是他不吭声,被毛刺扎了也跟个没事人一样,李寸心来之前把这档子事忘了,砍甘蔗的时候又神游天外,自己倒是下意识避开了,现在看到于木阳抓脸挠腮才想起来。
李寸心看了眼于木阳,于木阳的脸已经被他挠出了几道红痕,她转眼看向颜柏玉,颜柏玉倒是没挠脸,只是摸着手掌,“别拿指甲挠,等会儿挠断了,不好拔出来。”
李寸心说道“行了,今天砍这些甘蔗够了。”
许印走了过来,四人分着将这些甘蔗抱回了前边
去。
回到前边后,李寸心从夏晴的木料里拿了四块平整的细薄木条出来,两块给了于木阳,两块给了颜柏玉,让他们夹手上的毛刺。
外头阳光足,两人站到外头,把手掌面向太阳,让那毛刺在强光的照射中显出遗留在手掌外部的白得近乎透明的纤细躯干。
李寸心歉然道“对不起啊,我忘了提醒你们甘蔗叶子上有毛刺这回事了。”
“没事。”颜柏玉声音轻轻的,找毛刺的目光分心看了她一眼,“摸到甘蔗叶子被扎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之后避着也还是会被扎到,就算你提醒了,这也是难免的,好在不怎么痛。”
“是不怎么痛,就是不好受。”李寸心见颜柏玉拿着夹子在一个地方反复夹弄,说道“我来帮你吧。”
李寸心接过颜柏玉的木条,一旁的于木阳眼巴巴,“村长,那我呢,那我呢”
李寸心手心托着颜柏玉的手,向堂屋里看,夏晴和赵蓬莱去摘桂花了,云琇带着柳错金在厨房里刷锅洗榨床,只有许印相对闲些,“让许叔帮你弄”
于木阳垂头丧气,“我还是自己来吧。”
李寸心带着颜柏玉走到屋前的梧桐树下,站在树荫底下避免阳光直晒,她半个身子站在绿荫下,半个身子站在光里,托着颜柏玉的手,向着光。
叶的影子落在颜柏玉手腕上,像是一层花边。
李寸心拿着两片薄木条像拿着筷子,将口对齐了,做夹子使。这种毛刺就是用镊子也不好夹,更何况是这种粗糙的夹子,用起来很是费劲。
李寸心站了一会儿后,挪了下步子,将重心移到左脚上。
她把颜柏玉的手往光里捧高了些,好能更清楚得看到这些毛刺,抿着嘴巴,皱住了眉头,一副跟这毛刺誓不罢休的表情。
“这种毛刺跟仙人掌上面的小毛刺一样,又细又小,被扎了之后,又痛又痒的。”
颜柏玉轻笑道“听你这么说,你好像不止被甘蔗的毛刺扎过,也被仙人掌的毛刺扎过。”
“我以前听说仙人掌随便掰下来一节埋在土里就能养出一盆来,跑去我叔叔养的盆栽里徒手掰了一块,我还想着避开上面的倒刺,结果越想着躲,手上扎得越多,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时候天黑,也想不起来用镊子夹,手指上又痛又痒,怎么抓也没用,拿热水泡,挤着手上的肉,咬着被毛刺扎的地方,折腾来折腾去,恨不得把手剁下来,等到了第二天,手肿了。”李寸心好笑道,说着就将颜柏玉无名指指腹上扎着的毛刺拔了下来。
梧桐叶子的影子在李寸心头上摇曳,阳光照着她的耳朵,单薄的耳朵透着光变成一块红玉,形状很是可爱。
树叶飒飒的响,颜柏玉眸光定格在那里,痛痒感好像不在指腹上,而像是在心里。
“好了。”李寸心拔下最后一根,怕自己遗看漏了哪里,捏着颜柏玉手掌上的肉摸过去,问道“手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颜柏玉不自在地将手抽了回去,她的动作有些突然,“没事了,麻烦你了。”
李寸心感觉她语气有些低沉,心里莫名,但还是笑了笑,“这算什么呀。”
两人回到屋前,于木阳已经自暴自弃,将薄木片丢在了桌上,由着手上不舒服去。
夏晴和赵蓬莱摘了桂花回来,拿在太阳底下晒。
众人将甘蔗抱到池塘边搓洗干净,拿刀劈成小段,放在榨床上压榨。
那榨床夏晴前两天才做好,外形像个板凳与虎头铡的结合体,将切好的甘蔗丢进凹槽里压杆挤压,榨出的甘蔗汁从板凳前的凹槽开口流到器皿里。
许印在那压杆,蛮劲压下去,甘蔗变成干扁的甘蔗饼,一条泛着清甜味道的清绿细流落进水罐里。
于木阳拿了一小节甘蔗在那啃,咀嚼甘蔗时,整张脸都变了形,于木阳嘴里含含糊糊说“这甘蔗,好难咬,牙口不好都吃不了。”
李寸心道“青皮甘蔗要硬些,是不好咬。”
许印压了一会儿后,赵蓬莱上手替他,直到水罐里装了大半罐甘蔗汁,瞧见于木阳在那咀嚼甘蔗,轻踹了他一脚,“就你嘴馋,过来压甘蔗。”
于木阳把嘴里的渣滓吐出来,换下了赵蓬莱,压甘蔗也是个力气活,于木阳压得双臂酸痛难当。
费了三人之力,那水罐才装满。
李寸心拿了碗来,给众人舀了半碗,“都来尝尝。”
众人端着碗来尝,仔细抿了一口。
“齁甜。”夏晴呲牙笑道“但好喝。”
甜蜜的味道带着果木独有的清香,虽然太甜,却不会发苦。
众人一点点的慢慢品味。在这里温饱就来之不易,至于什么零嘴小吃那是没有的,像原来世界里的啤酒、饮料、奶茶、咖啡更是想都不要想。
这半碗甘蔗汁,他们自觉得相对于那些可能还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地方流浪的老乡,算是奢侈了。
水罐里的甘蔗汁先下了锅,这边继续压榨甘蔗汁,那边生起火来熬煮蔗糖。
青绿色的汁液熬煮片刻后开始发黄,云琇撇去上层的浮沫,搅动液体,熬蔗糖需要好几个小时,铁锅被占用了去,也不耽误众人吃饭。
那水盆里正用清水养着一条大黑鱼,等着它吐沙。
昨个晚上众人就盘算好了,今天晚饭吃生滚鱼片粥,黑鱼比鲫鱼鲤鱼刺少,肉质紧实鲜美,要不是酸菜还在腌,要不是还没找到辣椒,她怎么也得给众人做一道自己的家乡菜酸菜鱼,让他们尝尝。
熬煮几个小时后,水分蒸发,汁液越来越浓稠,颜色也越来越深,直到收缩成糖浆的状态,云琇才将它舀进模子里。
两板糖浆,一板洒了桂花,一板什么也没放,等到糖浆冷却凝固,颜色变成了红褐色,质地酥脆,能徒手掰下来一块。
云琇用刀切成了方块,将有桂花和没桂花的装在罐里分开了放,一种用来泡茶,另一种用来炒糖色。
忙了一整天的众人搬了木墩子到院子里纳凉,美滋滋地抿着红糖水,喟然一叹。
听着虫鸣,望着星斗满布的夜空,许印喃喃道“好多年没看见过这种星空了。”
一年到头,忙得跟牲口一样,没空闲出去旅游,整日公司家里不停轴的转,偶尔抬起头,望过高楼大厦,是被霓虹灯光压得半亮的天,没有一颗星。
悲伤一下,然后麻木。
现在倒是有时间看星星看月亮了,没有接不完的应酬,没有生离死别般的痛苦起床上班,但是日子很苦。
真是鱼和熊掌没法兼得。
李寸心看着星星,念叨道“快到日子收棉花和水稻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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