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清放空地站在那里, 视线适应了差不多四五秒,才终于成功对焦到秦越身上, 莹白如玉, 纤细如柳,细润皮肤被热水蒸久了,覆着的那一层浅色红晕本来能将她的美衬托得完整又惊艳, 可她却在刚才洗澡的时候没太注意脖子里的伤。
伤口浸了水, 渗血更加严重,有一处已经快流到锁骨, 给她完整的美带去了一丝瑕疵。
如同白玉缀血。
瑕疵便形成更为强烈的视觉冲击,撞上沈见清墨色的瞳孔,效果堪比大爆炸。
沈见清不经意轻轻吸了一口气, 有点想抽烟。
对面,秦越突然皱眉,紧抿着唇轻咬内侧,又松开, 还是没忍住胸口的不适。
“咳咳, 咳。”
她身上,那些挂在清透皮肤上的水珠随着喉咙里压抑的咳嗽锵然滚落,却是沈见清两脚一空,立时回神。
“不舒服”
沈见清急了声音会高, 但难掩语气里的担心。
秦越握紧门, 轻咳着解释,“晚上吸了口石灰,一直没咳出来, 刚才觉得有感觉就再想试试, 结果反而弄难受了, 咳咳,没事。”
话说多了,秦越没忍住再次咳嗽,脖颈里的血趁机攀附锁骨,刺着沈见清的眼睛。
沈见清抓紧睡衣,沉声道“我去拿药箱”
“沈老师。”秦越攥住沈见清的手腕阻拦,“我,咳,我没事。”
沈见清脸色难看,“你脖子都流血了,这还叫没事”
秦越微怔,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想放开沈见清去摸一摸。
沈见清火气上头,反手就给她拉出了卫生间。
秦越踉跄着,在原木色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色脚印。
卧室床边,秦越身上披着宽大的浴巾坐在那里,亲眼目睹了沈见清忙碌的十几分钟给她擦身体、穿衣服,给她抹精油、吹头发,后来急匆匆拿了个药箱,跪坐在她旁边,给她仔细清理伤口。
蘸了药水的棉签每一次从伤口处擦过,沈见清都会偏着头,轻轻朝那里吹一口气。
秦越感觉刚开始凉丝丝的很舒服,等沈见清换到下一个地方吹气,前面那处就会突然有一点痒。
秦越端坐的身体动了动。
沈见清看到,以为她疼,立刻停了手里的动作,将压坐着的那条腿支在她身后,用脚碰一下她,说“疼的话掐我脚脖子。”
她全身上下最细的地方就手腕和脚腕,秦越能掐得住。
现在她两只手都忙着,只能给秦越脚。
秦越眼瞳清浅,抿了一下唇,将按在床边的手转向后方。
她的身体正对前方,余光又被凑在颈边处理伤口的沈见清阻挡,完全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一切行动只能靠摸索。
秦越循着沈见清刚才碰自己的方位找过去,中指似乎碰到了什么,又似乎落空。
秦越不确定,抬起中指试探,然后猝不及防地碰上一片细腻温热的皮肤。
身侧的人随之“嘶”了声,抬起眼,说“让你掐脚脖子,你蹭我脚掌干嘛”
秦越了然,她碰到沈见清足弓内侧了。那里有很漂亮的一段弧度,但是沈见清从来不让碰,怕痒。
秦越稍稍顿了一下,抬起的手指落下来,换一个方向,继续往上移动。
握住沈见清脚脖子的瞬间,她整个身子僵了僵,侧眸往下看一眼又收回来,镇定地给秦越处理伤口。
灯光轻笼在两人的身上,温柔,朦胧。
沈见清不合时宜地想,秦越的手热回来了,带着熟悉的温度,从她脚踝处开始,悄无声息地向上蔓延。
蔓延到心口,形成一次小小的爆发。
沈见清动作停了几秒,将悬空的胳膊搭在膝头,才又继续。
“你们院长说你一年四季手脚冰凉,真的”沈见清在秦越脸侧问。
秦越为了沈见清方便,一直抬头看着天花板,闻言她点了点头,碰到棉签,疼得下意识向另一边侧身。
沈见清捏着棉签的手不动,抬眼看秦越,“别乱动。”
秦越眼尾的光和沈见清对了一下,重新靠过来说“真的。”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沈见清微阖着眼,又一次给秦越吹气,气息随着她抬头去看秦越表情的动作,徐徐上移,落在秦越耳边,“秦越,每回来我这儿,碰我之前,你都做了什么”
秦越耳道里有热风碰撞着前行,她握在沈见清脚踝的手稍微紧了一些,“每次来,你都会让我先洗澡。”
“嗯”沈见清茫然,她不喜欢用指tao,秦越也不喜欢她的热情被薄薄一层橡胶阻隔,那么,洗个澡有什么问题
秦越说“你家里是恒温花洒,温度调得很高。”
“你就烫着啊”
“烫一会儿手也就热了。”
沈见清愣住。
秦越一个搞电的,不可能不会用那么简单的智能电器,她不调,不过是为了让她舒服点吧,就像门口那些一周才会摆放整齐一次的鞋和包,秦越把细节做尽了,但这两年多来从不吭声。
而她太忙。
如果不是刚刚放心不下秦越,跑回门口找她,真真切切看到她蹲在地上给自己整理鞋子那一幕,她大概到分开都不会发现秦越在背后做过什么
尤其,她今晚的状态不是那么好。
沈见清微蹙眉,低头扔了棉签,边收拾药箱边说“以后先把自己放合适。我一年到头感冒都少有,你跟我不能比,还有,”沈见清看一眼秦越脖子里的伤口,叮嘱她,“伤口不严重,但后面几天还是尽量别沾水,夏天很容易发炎。”
秦越仰着的头低下来,说“知道了。谢谢。”
沈见清收拾好东西准备走,起身往回手脚的时候,突然发现脚脖子还在秦越手里握着。
几乎没用劲儿,力道轻得更像搭着,她匆匆一提,那里的皮肤就从秦越掌下快速擦过,带着让人颤栗的轻柔触感。
沈见清抓在药箱上的手握紧,抬头看秦越。
她脸上早就已经没了洗澡留下的红晕,此刻暖色灯光从头顶流下,静静笼着她冷白的皮肤。
沈见清愣了一下,卫生间门口那一幕“白玉缀血”的刺激卷土重来,但尚未到达,就被她用力压下去,暗斥自己不分场合。
沈见清伸手把卷发拨到身后,笑问“伤口都处理完了,还掐”
“还想问你一件事。”秦越看着沈见清的眼睛说“刚开卫生间门的时候就想问。”
沈见清说“什么事”
沈见清还保持着侧坐的姿势,两条腿分置秦越两侧,离得她很近,她只需要稍稍一侧,唇就到了沈见清下颌,浅浅抿一下,凑到她耳边说“沈老师,公交上的话还算数吗”
沈见清身子轻颤,呼吸乱了,“算数。”
秦越“嗯”一声,用鼻尖蹭了蹭沈见清还没有摘下的耳钉,然后离开她,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抬起手,指肚压着她的下唇,说“那我选择吻你24分钟。”
话落,秦越压开沈见清的唇,略一摩挲就偏头吻了上去。
沈见清没准备,本能抓紧秦越的胳膊哼了一声,像燎原春风,顷刻吹醒了秦越身体里沉睡的火星。
她还搭在沈见清脚踝上的手快速滑过她支在身侧的腿,扶着她躺下来,顺手把药箱放在地上。
沈见清听到声音想转头,被拧回来,唇压得密不透
风。
她被迫张开口,只用不到三十秒就体会到了她钟爱的,来自深吻的窒息。
时间催促着呼吸。
沈见清数不清她们到底吻了多少分钟,只隐约记得自己经不住,一次又一次想去搂秦越的脖子,好抢回来一点主动权,却被她反复捉住放在头顶,放在枕边,最后是她睡衣的第一颗扣子上。
意思不言而喻。
半宿缠绵几乎耗光两人的力气。
秦越趴在目光涣散的沈见清身上抱了她一会儿,轻喘着起身下床。
沈见清软绵绵地眨了眨眼,问“干什么去”
秦越说“回住的地方。”
秦越脸上的血气还很浓,声音却已经因为耗费过多精力变得很弱。
沈见清看着她这幅模样有片刻失神,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后眼眶微微一拢,目光迅速聚焦起来。
“没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别折腾。”沈见清侧身往床的另一边挪了点,说“今天就在这儿睡吧。”
秦越坐着不动,一口呼吸跟得前面太紧,没捋顺,她难受地转头,“咳咳,咳咳”
一连好几声。
沈见清急忙起身帮她顺气。
勉强缓过来,秦越两手撑在床边,吸了一下鼻子,说“我们约定过,结束就走,不过夜。”
沈见清梗住。
这话还是她在两人第二次发生关系之后亲口说的。
那天她们算是正儿八经定下了床友的关系,每次见面的时间啊,地点啊,总得把这些基本的东西都约定好了,才能降低意外情况的发生。
她当时之所会提到不过夜有绝对充分的理由。
首先,她们每次结束的时间不会超过十点半,这个时间都还没到隔壁学校的门禁,算是很早了,秦越回去路上很安全;
其次是她不久之前和秦越说过的一个理由秦越年纪还小,以后有很多可能,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对她越好,所以她选了在晚上见面,也在晚上结束,这样就可以把所有不能为人所知的东西都藏入黑夜;
再次,她们那时候真不熟,两个不熟的人睡一张床别不别扭。
至于现在。
她害秦越十二点多淋着暴雨回去在先,亲自把她从回家的公交上截回来在后,怎么看,她都没理由让秦越就这么走。
但,关系还想存续,约定就不能随意破坏。
可秦越也亲口说过她不介意她们之间有额外的接触。
再者,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们应该也不算陌生。
更重要的,秦越今晚的经历不会那么快从她心里消失,她现在不适合独处。
心里有了确切答案,沈见清靠回去说“我们的约定只在晚上作数,现在还是凌晨。”
话落,空调里温度适宜的微风扫过,沈见清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顺势侧身躺下来缩在臂弯里,困倦地说“秦越,快上来睡觉。”
那阵风也吹动了秦越虚幻在光影发梢,她耐心看它们轻晃,唇间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
秦越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下。
不到半分钟,身侧就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
秦越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墙壁上的月影,渐渐感觉到压在被子上的胳膊有点冷,想放进来。
手刚一动,旁边的人呼吸停止,紧接着,女人温热的手掌在她脸上抚了抚,然后如释重负般叹一口,凑过来抱住她,梦呓似的在她肩窝里说“秦越,没事了,好好睡。”
秦越眼神轻漾,良久,她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身前的人,一双唇因有夜色遮挡,可以被肆意牵起。
翌日早上,睡
不到三个小时的沈见清忽然被电话吵醒,她烦躁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非常想把手机从13楼扔出去。
想一想昨天提交的立项申请,沈见清一秒清醒,赶紧拿起手机接听,“喂。”
果然是柯良平,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告诉她,立项申请没问题,让她静等结果即可。
这么一来,她岂不是就有至少一周的假期可以用来享受生活
沈见清顿时心情大好,她随手把电话往被子上一扔,倒回去就睡。
五秒后,沈见清倏地扭头去看身侧。
空空如也。
沈见清心跳漏了一拍,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出了卧室。
外面飘着饭香。
越靠近厨房越浓郁。
沈见清用跑的找过去,撞上她活到34岁,从没见过的一幕年轻漂亮的女人用她的爪夹在脑后固定了个慵懒的发髻,两侧碎发自然散落,修饰着她精致的面部轮廓。她脖子里还贴着扎眼的纱布,身上穿着略小的睡衣。为图方便,她把两边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细细一截小臂,随着搅拌甜粥的动作,柔弱线条若隐若现。
这一幕不算安逸,但无端的,沈见清脑子里冒出来两个和它有关的词长路慢走,岁月从容。
这和秦越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相悖,是她此刻站在阳光明媚厨房里,沈见清眼里看到的状态。
她觉得,恰如其分。
灶台前,秦越听到声音回头,被沈见清狼狈的模样钉在原地愣了几秒,才问“沈老师,你怎么不穿鞋”
沈见清回神,扶住门框长舒了一口气,“着急找你啊。还以为你一个人躲哪儿哭呢。”
用玩笑的语气说着揶揄的话,这样就不会给昨晚那些阴沉的气氛留下死灰复燃的机会。
秦越闻言笑了笑,正面回应,“没哭。”
沈见清提起右脚,在左脚脚踝上蹭了蹭,踩住脚面,说“看出来了。”
都能笑了。
也还有闲情逸致熬粥。
看来昨晚那事儿是真过了。
沈见清提着的心实实在在落地,一身轻松。
她拉开椅子坐下,用手背挡着嘴,打了个浅浅的哈欠,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秦越说“习惯。”
沈见清唏嘘,“可怕。”
秦越笑笑没说话,清晨才有的静谧在空气中徐徐飘散。
然后沈见清发现,秦越做饭的动作很娴熟,也很赏心悦目。
沈见清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睡意悄然消失,她坐起来,懒懒地用掌根撑住下颌,指尖在耳前轻点。
“秦越。”沈见清忽然出声。
秦越转头,“嗯”
沈见清短促地笑了一声,悠悠道“你这么贤惠,以后谁娶你是谁的福气。”
秦越睫毛闪动,锅里细微的油煎声忽然烈了一瞬,有一滴油趁机崩到她手臂上,疼得不是非常明确。
秦越转回去,用铲子把已经快有爱心雏形的鸡蛋仔细打散了,才说“可是不巧,我是个同性恋,谁都娶不了我。”
沈见清耳前刚刚抬起的食指停在半空。
同性恋她们都是,但是谁都没有明明白白把这个词说出来过,以至于她完全忘了这层,所以话到嘴边,脱口而出。
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到了,多少得送她一句渣吧。
刚把人睡过,唉不对,刚让人睡过,扭头就不认人了,真够可以的。
不过还好,秦师傅大人大量,看起来没有在意。
沈见清靠坐回去,笑着岔开话题,“你今天怎么打算的正常上班”
秦越说“昨天帮人顶了班,今天不用去。”
“刚好,回家好好休息。”沈见清忽地沉下声,语气严肃,“暑假结束之前,尽量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了。昨天是侥幸,再遇到类似情况,你未必能全身而退。”
秦越将鸡蛋翻了个面,淡声说“嗯。”
不久,早餐完成,秦越一一摆上桌,坐在沈见清对面说“我只会做这些简单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沈见清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拉开,看了一眼,说“你吃吧,我不太饿。”
不太饿,还是不太合胃口,秦越已经从她眉心那个一闪而过的褶皱上看到了。
秦越没强求,兀自咬了几口鸡蛋,说“沈老师,能不能借你手机给我朋友发条短信我的手机昨晚摔黑屏了。”
“她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是口风很严,不会告诉别人。”秦越补充。
“明白。”沈见清笑了声,直接从微博里切出来,递给秦越说“发完顺便存下你电话。语音联系受环境影响太大,不方便。”
秦越说“好。”
秦越快速输入关向晨的手机号,跟她说曹师傅今天还我的班,我早上不去厂里,别等我给你带吃的。秦越。
这会儿还不到七点半,关向晨没下班,拿不到手机,所以秦越发完短信,存上自己的号码就把手机递还给了沈见清。
沈见清拿着手机起身,“我去睡个回笼觉,你走的时候喊我,我送你回去。”
秦越说“不用麻烦,你这边有直达地铁。”
沈见清蹙眉。
想到秦越现在的状态已经恢复正常,她松开嘴唇说了句“你自己看”,转身离开。
秦越独自坐在餐桌前,花整半个小时吃完了两人份的早餐,然后胃里就有点难受。
领科更衣室,关向晨突然看到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署名却是秦越,人当真很懵,她连忙找到秦越的电话拨出去,想问问她什么情况,结果提示无法接通,再打还是。
关向晨有点急了。
秦越的手机向来24小时开机,从来不会有打不通的时候。
稍做犹豫,关向晨顺着短信号码拨了过去。
那头,沈见清睡得正好,突然被吵醒,她烦躁地躲了很久,才摸过手机接听,“喂,你好。”
关向晨定住。
这声音,嘶,“你是那谁”
关向晨一惊一乍的声音让沈见清瞬间清醒,她拿远手机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串没存储的本地号码。
沈见清吞咽一口,清了清嗓子,拿出她当老师的派头,正色道“你找谁”
关向晨语速飞快,“秦越我是她闺蜜”
沈见清当即搞明白这个电话的来源,她稍稍放下姿态说“秦越已经回家了。”
关向晨“哦”一声,暗戳戳忖了两秒,问“阿越怎么一大早就在你那儿”
沈见清不确定关向晨对昨晚的事知道多少,也不确定秦越想让她知道多少,她便没细说,只道“秦越昨天受了点惊吓,不适合一个人待着。”
关向晨听不到实情,反而炸了,“什么惊吓”
沈见清说“具体情况你最好当面问她。”
关向晨果断换了衣服往回跑。
到的时候,秦越正坐在桌边修手机。
关向晨非快地走过去,拍一把桌子,大声问“你昨晚受什么惊吓了”
秦越手边拆下来的螺丝钉被拍得弹起又落下,她放下镊子,靠在椅背里说“你让我走南门,结果我在南门遇到个醉汉。”
关向晨像是公鸡打鸣之前起了个范儿一样,发出一声短促的“喔”,问“就一个”
秦越说
“一个。”
“那没事那没事。”关向晨放心地抚了抚胸口,突然扭头,“不对啊,就一个人你能受什么惊吓”
秦越一只手搭在桌上,反问“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深更半夜遇到个体型是我两倍的醉汉,我不会受惊,不该害怕”
关向晨说“不会,不该。”
秦越,“”
关向晨勾了张椅子过来,大喇喇往里一靠,开始回顾。
“四年前的春天,我被人尾随,差点拖荒地里去,你一把自制的智能电子锁套圈似的,站老远一丢,就套那狗东西脖子上,远程把他锁住,救了我的时候,你害怕”
“你害怕个屁”
“你还问我用不用把他手脚也锁了,托去游街示众”
“三年前的冬天,你重感冒,云里雾里地走路上差点被人持刀抢劫,你反手就把自制暖手宝搞短路冒火,扔他羽绒服帽子里,看他往河里跳的时候,你害怕”
“你害怕个屁”
“你说你没上去烤火的时候,我都想叫你声菩萨,拜一拜你”
“你一年上4个月中班,4个月夜班,加起来就是8个月,那6年就是48个月会在晚上活动,你什么奇葩事儿没遇到过,你跟我说你害怕我看是你让人害怕吧”关向晨越说情绪越激动,“成天自己捣鼓那些个几十块钱的玩意,不给淘宝一点机会,我一开始还以为你穷疯了舍不得买,所以想方设法接济你,结果他妈的全是你给自己搞的防身工具秦越,你知道刚认识那会儿,我被你骗得有多惨,伤得有多深吗”
秦越淡淡地说“不知道。”
关向晨憋了三秒,愤愤道“艹”
“昨晚就一个醉汉,一个还是醉汉你受惊你看我像不像村口要饭的马团长,谁都能哄”关向晨撇嘴。
秦越偏头,“你昨晚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走南门的时候不是这个态度。”
关向晨说“那能一样我当时看到的是一群人,你就两只手,真遇上了,你防身工具没改造好估计就让人摁住了你那身板要是给人摁住,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我能不担心”
秦越抬手蹭蹭鼻端,没吭声,给了关向晨机会骂骂咧咧,“我看到短信立马给你打电话,结果打不通,那谁说话也模棱两可的,吓得我魂都快没了”
秦越说“我”
“你跟我说说,当时具体什么情况啊,”关向晨变脸如同翻书,切切道“我想丰富你靠智慧自救以及救美的素材库。”
秦越想吐槽她,忍住了,言简意赅地说“本来可以没事。我看到后面有人,下意识就侧身躲了,但是脚不小心磕到路沿,被绊倒在地上,有几秒反应不过来,他就趁机从我脖子里抓了一把,扯到领口。”
关向晨膨胀的心一紧,立马缩成芝麻,“严不严重”
秦越说“脖子里破了点皮,短袖不能穿了。你给我买的那件。”
“小事小事,改天有活动我再给你买。”关向晨说“然后呢”
秦越说“我手机的手电筒之前改了强光,往他眼睛上一照,再补一把石灰,他就滚到一边自己发疯了。”
“漂亮”
“他发疯的时候把我手机打掉,摔黑屏了,还把一个保安脸挠破了。”
“后来警察过来做笔录,我有一说一,他被当场带走,后续会立案起诉。”
关向晨呱呱鼓掌,“简直为民除害”
秦越笑笑没吭声,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为不为民除害的,她本来没那么高尚,但那个男人有句话扎到她了,她才会在警方做笔录的时候把记忆力和逻辑发挥到十分,能说的说,能补充的补充,一
点余地都不给他留。
他说“我就是窝囊,就是养不起三个孩子啊孩子是我生的,我送一两个给人怎么了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生而不养。
那孩子对他们来说到底算什么
激情的产物
养老的依托
秦越想不明白。
拥堵思绪在她心里堆积发酵,一不小心就勾出了她在心里妥善埋藏多年的阴霾她被丢是因为什么。
从记事起,院里的老师就在夸她聪明漂亮,懂事听话。
让他们操心的事她从来不做,心里有愿望也不会主动去提,怕给他们添麻烦。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愧对过那些夸奖,她是个好孩子,可是好孩子为什么会被扔在大雪天里,冻得一整个童年过得战战兢兢,长大了,连陪失恋的闺蜜爬个山,发泄心中不快,都要打一周的针才能缓过来
她想知道原因,长到25岁,从来没有哪一天那么迫切地想知道原因。
那团阴霾敏锐地发现她情绪的弱点,将她紧紧包裹,让她变得阴郁低沉,以至于沈见清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本能就用那股情绪攻击了沈见清,在她心里埋下一颗自己受到惊吓的种子。
而她呢。
当她抬头看沈见清脸上的紧张和担心,周身所有的阴霾都被冲散了。
她脑子里迅速出现了一个4岁的冬天和一个18岁的冬天。
那两个冬天是她生命里仅存的,有阳光的冬天。
那两个冬天让惧冷的她爱上了冬天,也让她的生命拥有了一些温度。
那两个冬天,都有沈见清的参与。
一个纠结于自己为什么被丢弃的人,心里带着迫切的不甘,从那团黑沉沉的阴霾里看出来,忽然看到了曾经赋予过自己的生命温度的人,还从她身上看到了紧张担心,她会怎么做
她想试一试,试一试这些温度能否在当下就被再度拥有。在两人还只是朋友的当下。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和提前给沈见清发微信,骗她的吻一样,又一次对她心生恶念为那颗种子施肥浇水,顺着她“心疼”自己的心意,在她面前演了一场“受惊”的戏先在车上明明白白地向她示弱,让她心软;卫生间里一声带着延迟的笑,又一次旁敲侧击地告诉她,自己是在逞强,于是她深信不疑,对她处处小心,甚至不惜用她自己来安慰她,更不介意打破约定。
她对此沉迷,享受,喜不自胜。
她自以为这一场戏让她得到了所有想要的反馈,醒来却发现一切如旧。
她被什么阴霾、温度,被那些她厌恶的,向往的东西同时出现,带来的巨大反差弄昏了头,就不假思索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凡是突如其来的,都不会是爱,是爱的,往往都蓄谋已久。
沈见清是不同情她,甚至已经开始大大方方地心疼她,可她们从床友发展到朋友不过短短半月,根本不可能因为福利院的一场相遇就突然爱上她。
而她呢
秦越枕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盯到视线变成一大片的时候,再次开口,“向晨,我有一个秘密。”
关向晨转头,“什么秘密”
秦越说“两年前,你为了不让你第三任女朋友乱给我介绍对象,主动和她说我已经有一个固定情人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我的情人其实也是我爱的人。”
关向晨震惊,“你爱那谁”
秦越笑了声,胃里难以消化的早餐顶得她想呕吐,“是啊,我爱她。”
关向晨疯了,“她是江坪大学的副教授,是正当红的太阳你就一个工厂里拧螺丝的,一整天下来,头顶连片天都没有你哪
儿来的勇气爱她”
秦越笑着说“不是勇气,是习惯、本能、潜意识,是任何你能想到的,我对她的生理反应。”
“在酒吧遇到她之前,这些生理反应已经在我身体里堆积了21年。”秦越静静地说。
关向晨愣住,“阿越,你在说什么酒吧那次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吗你不是因为对她见色起意,才跑去跟了她很久,然后被她发现,处成情人的吗你们之间哪儿来的21年哪儿来的习惯”
关向晨越问越激动,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秦越被她这样逼视着,却只是笑着抬起手,小臂轻轻搭上眼睛,平静地说“酒吧里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4岁就在院里见过她,那之后时时刻刻惦记,一直到18岁时开始向往她,又在22岁生日当天爱上了她。”
“阿越”
“向晨,我今年才25,可我已经惦记了她21年。”
21年
这个时间漫长得快要接近她生命的长度。,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