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幼儿园还是小学初中,路安纯念的都是贵族私立,身边的朋友也基本都是温厚水土里富养出来的公子哥儿小姐。
那一晚的血腥与暴戾,粗砺与真实是路安纯前所未见的。
警察赶到之前,她就跑了,不能被带到警局,更不能让路霈知道她去过清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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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吓得不轻,但路安纯还是没放弃寻找弟弟这件事。
两天后,路安纯借着和柳如嫣逛街的契机,再度来到了清河巷。
七拐八绕的小巷子,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即便知道准确的门牌号,也实在不好找。
她看到远处有推着车卖冰粉凉虾的妇人,上前询问道“阿姨,请问您知道魏淑华奶奶家往哪边走吗”
妇人一听她找魏淑华,脸色稍稍变了变,用方言反问道“你找她做啥子喃”
“我听说她卖酸辣粉一绝。”路安纯搬出事前了解到的信息,有理有据道,“慕名前来,想吃吃看。”
“那你就吃不成了。”妇人一边舀着凉虾,叹息道,“卖酸辣粉的魏婆婆啊,半年前就走了。”
“走了”路安纯不解地问,“去哪儿了呀”
“去哪儿”妇人见她还没听懂,解释道,“走了就是上西天了,你晓得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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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这会儿也没生意,索性跟路安纯叨叨着,聊了起来“一开始啊,我们都以为她是摆摊卖酸辣粉的时候、脑溢血发作,倒在了摊位边边,警察也都是这么认定的。没想到哇,她领养的那小子挺有本事,愣是抓出了几个背后凶手,就这两天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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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领养的大的那个,魏封,脑壳是真的聪明,很笃定说婆婆虽然有高血压,但一直在吃药控制,不可能突发脑溢血,肯定有别的原因。”
“这半年,他到处明察暗访,逢人就问,结果愣是让他找出几个目击证人,说当时有一伙儿吃白食的飞车党,买了酸辣粉不给钱,骑上摩托车轰轰隆隆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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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站的远,夜幕笼罩,她没有看清他的容貌,但隐约感觉好像有点像福利院照片上看到的那个男孩。
妇人继续说,“遇到一帮吃白食的,魏奶奶急得赶紧追了上去嘛,追到巷子口,那帮摩托党已经跑远了。她回来后越想越气,这不,血管爆了,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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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怎么说这小子有本事呢,他就揪出一个,就扯出一窝来,这两天全让警察带走了,准备重新立案调查。”
妇人感叹道,“只是可惜了,魏封那小子,今年高考,听说都没发挥好,落榜了,这是用前途给他婆婆换个沉冤昭雪啊。”
路安纯吃惊地消化着这件事,脑子乱哄哄的,按照妇人给她指路的信息,终于找到了清河巷38号。
这里恰好是市中心两条商业主干道的连接通道,类似于工字形中间的那一竖,所以这条巷道人流量大。
因为地形的缘故,巷道呈阶梯状,两边开着火锅店、副食店、五金杂粮店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清河巷38号,是一家二手手机店,招牌上写着主营业务
手机贴膜,维修,卖二手机和酸辣粉。
路安纯站在店门前,心里想着,这业务范围还挺广。
店里挺宽敞,有手机维修台,橱窗里摆放着各种样式的二手机,陈年褪皮的泛黄墙壁上,墙上贴着一张汤唯的电影海报分手的决心。
破皮革沙发上坐了几个混混少年,一字排开,低头拿二手机玩着游戏。
几人衣着打扮相似,动作雷同,神情也是高度一致,宛如一排正在专心致志下蛋的母鸡。
路安纯敏锐地注意到,其中有个胖子,跟那天晚上巷子里遇见的胖子,身形有几分相似。
她视线移到了维修台高脚椅上,那里坐着一个约莫9、10岁的小男孩,正埋头嗦着酸辣粉,一张小嘴吃得油腻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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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得及唤出声,她被人撞了下。
有个女生气冲冲地跨入了店里,一开口就是气势凌人的锐利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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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穿着白色的荷叶边袖裙子,唇瓣抹着自然的豆沙色。
沙发上玩游戏的男生齐刷刷抬头,不怀好意地冲她吹口哨“校花来了,封爷不在,你改天再来嘛。”
校花将手提包重重往桌台上一搁“骗哪个,我晓得他在里面。”
“你找他有啥事”
“我就想找他问清楚,联考分数明明那么高,为什么高考才他妈150这玩什么玩笑”
胖子咧嘴笑了起来“校花,要不是看你这么年轻,还以为你是他妈、来这儿兴师问罪呢。这还不许人家发挥失常了你谁啊你”
“我是他女朋友”
胖子冲正在吃酸辣粉的男孩道“魏然,来认认,这是你嫂子。”
魏然抽纸巾擦了擦油腻腻的小嘴,望向门口的校花,只看了一眼便说道“她不是我哥喜欢的类型,当不了我嫂子。”
校花翻了个白眼“你哥喜欢什么类型”
男孩指了指海报上的汤唯“我哥喜欢比他大的”
胖子祝敢果敲了敲小男孩的脑门“胡说,你哥明明喜欢结了婚的。”
小男孩浮现惊悚的神情。
校花气的完全不想搭理他们了。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维修桌后的另一扇门打开了。
一个瘦削英俊的少年,迈着懒散的步子走了出来,手里拎着杯子,去饮水机边接了水。
路安纯一看就认出了他,是那天巷子里看到的那个浑身戾气、出手狠绝的家伙。
他像个刚从沙漠里出来里走出来的干尸似的,仰头咕噜咕噜地猛灌了一杯水,喉结滚动着,水流顺着他冷白的脖颈皮肤缓缓淌着,润湿了黑背心。
解了渴,他才缓步走到维修台边,拿起小孩的暑假生活作业,检查了起来。
他的五官十分耐看,属于越品越有味道的标准帅哥脸,单眼皮,嘴唇很薄,此刻收敛了戾气,整个人带着一种没睡醒的倦懒感。
不管校花方才如何泼辣放肆,但面对眼前这男人,她跋扈的气场烟消云散,只剩了哀怨的小情绪
“魏封为什么你高考才考了这么点分”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少年嗓音散漫,“等我想清楚了,再发邮件回复你。”
“好呀,我等你,你要思考多久”
“一辈子。”
“”
有男生发出讪笑,被校花狠狠一瞪,立刻闭嘴消声。
“之前你拒绝我,说大学前不谈恋爱。好,我等你到大学等了两年,现在你又要去复读”校花情绪终于绷不住了,眼底闪着泪光,控诉道,“你他妈拿我当什么”
“我拿你当个女生,给你面子。”
魏封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却又带着一股子不太好惹的劲儿,“别做掉价的事。”
显然,这少年吃软不吃硬,她要是可怜兮兮,他便跟她玩笑几句;她要来硬的,还他妈他妈的,那他脾气跟着就上来了。
女孩眼底已经漫了眼泪。
得不到。
她还是得不到面前这个男人。
魏封拿铅笔在一道数学题上勾了错,递到正在吃酸辣粉的弟弟面前,裹成卷敲了他的脑袋
“之前讲过的题又错了,猪都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错两次。”
小男孩捂着脑袋嗷呜嗷呜地躲避他,他还伸手去打,连着给了好几个爆栗,疼的小孩唧哇乱叫。
“裤子脱了让你猪肝哥打10下。”魏封冷道。
沙发边,胖子搓着手,嘿嘿嘿地坏笑起来“过来,猪肝哥疼你。”
“不要有女生我不要面子哇”
魏封拎了铅笔勾画错题“这种简单的题目都会错,你的面子看来也不值几个钱。”
小男孩噘嘴辩解“这是鸡兔同笼奥数题超级难。”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用牛顿第二定律求加速度了。”
“结果你高考150”
“咆哮公堂,罪加一等,猪肝,把他拖出去就地正法了。”
“好嘞”
祝敢果跑过来,狂揉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负隅顽抗,俩人原地掐了起来。
校花被这帮家伙晾在了边上,泪眼婆娑,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了一般。
她来到魏封面前,抓着他的袖子道“魏封,今年高考失利就算了,没关系,我愿意等你。我前几天收到重大的录取通知书了,你复读一年来重大找我,行不行”
“不行。”
魏封矜持地抽回了手,“我复习一年,最差也是复旦。”
“”
随即,他还补了一句,“没有看不起重大的意思。”
路安纯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小朋友,来。”
“你婆婆说得很对。”路安纯煞有介事地点头,抽回了星球杯,“的确不该随便接受陌生人的食物。”
魏然指了指自己,用嘴型问她“你找我”
“英语老师不是叫da”
“是啊,姐姐你找我哥吗”
“打手心,打屁股。”
“嗯。”提及魏奶奶,小家伙脸色黯淡了下去,“婆婆已经”
证件上的女孩妆容未施,如她此刻一般清丽明净,更多些稚嫩,因为是三年前拍的
魏然很怵他哥,只好乖乖地走到墙边,靠墙站着,嘴里却还念着“你不要对女生这么粗鲁嘛,姐姐不是坏人。”
“我不找他,我找你。”
“我想要一一整间屋子的星球杯”
魏封从她斜跨的v小包里,抽出了身份证。
在别人看来,她是路家的千金大小姐,但没人知道她的经济被路霈严格地管制着。
“我想问问你,你哥对你好吗打你吗”
魏然偏头望见她,感觉呼吸都停顿了几秒。
路安纯明白了,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小朋友,跟姐姐说说你的愿望,姐姐帮你实现啊。”
魏然看到星球杯,眼睛都亮了,但他犹犹豫豫不敢接“婆婆说,不可以随便接陌生人给的糖果,遇到人贩子下药,我就会被卖掉。”
“唔因为因为”魏然叹了口气,“我成绩很差,经常考不及格。”
“嗯好,就十个”
“不、不是”
说罢,他就要拉她去派出所,路安纯忙慌道“不用去派出所这么麻烦魏封,我包包里有身份证和学生证,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强壮的身形,压在在路安纯面前简直跟一座山似的。
校花看着他那张英俊又跋扈的脸庞,情绪终于绷不住了,尖锐地质问道“魏封,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揍你哪儿了”
“是咱英语老师。”
“这个总打你的坏蛋哥哥,你喜欢他吗”
路安纯思忖着,这应该只是正常的管教小孩,不属于家暴范畴,但她不确定还得多考察考察。
“疼什么疼,老子碰你了装什么。”
路安纯笑了起来,牵起了他的手“姐姐现在带你去买。”
“路安纯。”
路安纯不想触及他的伤心事,立刻转移了话题“魏封是你哥哥吗”
少年瘦高的个儿懒散地倚在门边,望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抬眸与他对视时,带着一股子倔强气质。
“”
而这一个理由,就让路安纯原谅了他所有粗鲁野蛮的行为。
“为什么”
路安纯觉得这男人,是在有够毒舌。
小男孩赶紧拆开包装,美美地舔了一口“谢谢姐姐”
“你叫魏然是魏奶奶收养的孩子。”
胖子祝敢果提醒他“她不是徐琳娜,她是赵嘉佳,高中部校花。”
“因为他是我哥啊。”魏然笑着,仿佛说着永恒不变的真理。“虽然是坏蛋,也是哥哥。”
路安纯感受着少年近在咫尺的野蛮呼吸,那种强悍的生命力是她过去从未感受过的。
这个姐姐漂亮得好像从动漫里走出来的纯美少女,长睫毛卷翘如黑鸦的羽毛,眼尾自然上挑,皮肤白净细腻,泛着淡淡的粉。
校花不想放弃,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魏封,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改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高考毕业了,我都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啊。”
他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姐姐是在主动和他打招呼,因为过去来店里找他哥的姐姐们,包括刚刚那个校花,对他这样的小屁孩,都很不屑一顾。
但看校花这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气势,她又觉得话不说狠些,不够伤人,恐怕这颗躁动了多年的心也死不了。
“拐卖小孩啊”
她身形细瘦,皮肤是精心养护的细腻白嫩,宛如奶豆腐一般,睫毛卷翘鸦黑,杏眸纯粹明净。
魏然见势不对,追了过来,拉拽着他哥的衣角,着急地喊道“你不要对姐姐这么凶啊,太没有礼貌了”
他犹疑地走到她面前,脸颊泛红,不敢冒犯地直视她“姐姐,你找我有事吗”
“嗯”
路安纯眼皮跳了跳。
祝敢果“你你你说的话,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路安纯笑着将星球杯递给他“放心吃,姐姐给的没问题。”
“”
“什么都可以吗”
少年恍然“哦,那徐琳娜是谁”
一转身,路安纯撞见了魏封,吓得心脏都哆嗦了一下。
魏然鼓起勇气望了望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星球杯“可可姐姐长得一点也不像坏人。”
他冷冷道“这两天接二连三过来踩点,怎么,穷人家的孩子更好骗”
同时不慎掉出来的还有一片卫生巾。
魏封又摸了摸她的包包夹层,抽出了南嘉一中的学生证。
路安纯一直在门口等着,直到黄昏时,小男孩魏然手里拿着几张奥特曼卡片走出来,准备去找巷子里的小孩玩。
“一整间屋子呀”路安纯掂量着自己有限的小荷包。
“唔可是像姐姐这样美美的女生,都是来找我哥的。”
“会啊那个坏蛋,经常揍我”
魏封腾出一只手,指着小孩,语气里是不容反抗的威严“边上去。”
路安纯把自己代入这女生视角,几乎也要被这男人给气死了。
校花离开之后,几个帮忙看店的男生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这是啥子”小孩好奇地伸手去拿。
路安纯抬眸望着他,用无比真诚的语气道“魏封,我不是人贩子,绝不是。”
魏封的视线扫回前面的女孩。
女孩步履踉跄,险些摔跤,宛如羊羔崽子一般被他提着“魏封,你弄疼我了。”
终于,校花忍不了了,抹着眼泪气呼呼地离开了。
魏封冷笑着,一股子又痞又坏的邪劲儿“要不你去整个容,整成汤唯,我考虑考虑。”
魏封一脚踹他腿上“怎么能对女生说这种话,流氓。”
小男孩不假思索道“虽然我哥脾气坏,爱打架,不说人话,但我还是很喜欢他的。”
魏封拍开他脏兮兮的爪子,抽了纸巾,小心翼翼地包起卫生巾,快速塞进她包里。
“没有。”男人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徐琳娜,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来不及解释,少年灭了烟头,单手拎着路安纯的衣领,粗鲁地将她攥入店内。
“耶”
“嗯,我叫路安纯,现在就读于南嘉一中,念高三,学生证在夹层里。”
“为什么”
“唔姐姐没有那么多现钱可以买一整间屋子的星球杯,但是十个没问题。”
他一张嘴,真的好欠啊。
两个人近距离地对视了片刻,魏封揪着她衣领的手稍稍松开了些“你是不是,警察说了算。”
“这不由你说了算。”
“不全是啊,我就找你的。”路安纯笑着从包包里摸出一颗星球杯,递到小孩面前,“喏,请你吃。”
他在保护他的家人。
他颀长漂亮的指尖夹了一根烟,黄昏的树影投在他没有情绪的脸上。
“嗯”路安纯想了想,“姐姐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一定帮你实现。”
祝敢果补充道“顺便再结个婚,他对人\妻毫无抵抗力,刷片儿的时候就好这一口”
胖子无语了“求您别在英语课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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