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说完这句似乎就没了兴致, 既然已经将把人夺了回来,他就不会再把阮洵期放在眼里,犹如心里那根刺被拔了出来。
裴闻冷眼看着他, 欣赏够了他脸上痛的有些狰狞的神色。
他的目光淡漠疏离,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过了片刻, 男人抬脚离开了这方偏僻的小巷。
裴闻前脚刚走,阮洵期就猛地咳嗽了起来。
嗓子里都是生了锈般的血腥。
他一时片刻咳得停都停不下来,悄声无息抿下唇角的血迹, 胸口疼的有点受不了。
青萝听见咳嗽声,万分心疼的出现在他身后,小心翼翼扶着他的胳膊,却又被他拂开了手,她有点委屈, 咬了咬下唇, “郎君, 你先进屋吧。”
阮洵期也没看她, 深深吸了口气,肺腑里好似都浸透了血气,呼吸都扯得胸腔生疼, 少年浓密乌黑的睫毛挂着洇湿的泪,他眼底一片湿红。
想到她今日说的那些话, 心如刀割。
更是不能细想他的师兄, 说的那几句话。
阮洵期抬起脸, “姑娘, 在下不能误你终身, 再过几个月, 我们便和离吧。”
青萝听见他这句话,脸色煞白,她自然是不愿意,阮洵期虽然家境贫寒,可他又不是什么庸徒,往后必能为自己挣来一个青云直上的前程。
况且,那天阮洵期骑马游街,风姿绰然。
有几个怀春少女不会动心
她好不容易才抓着这么个好人,实在舍不得就这么放弃,她立马红了眼睛,泫然欲泣的弱态楚楚可怜,“郎君,我无处可去。”
阮洵期是个好人不错。
却不是烂好人。
他抿了抿唇,五官清俊,肤色白皙,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话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淡,“姑娘放心,在下家中的银两都归你。便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若是看得上也可以都带走。”
青萝没想到文文弱弱的小书生也没那么好应付。
她哭着跪了下来,“青萝若是出了这个门,真的活不下来。”
她抓着阮洵期的裤腿,死死攥着就是不肯松开。
她也不是舍不得脸面,她甚至在心里默默地想,若是实在不成,她就给他下个药,先睡了再说。
就不信这位小郎君与她有了夫妻之实,还会狠心抛弃她。
阮洵期抽出自己的衣摆,“律法森严,无人敢随意杀人。”
青萝低着头,哭哭啼啼:“那位那位大人不会放过我的。”
阮洵期现在也知道她口中的人说的是谁,他默了半晌,青萝以为是自己的话打动了他,眼神一亮,“求郎君救我一命。”
阮洵期低头看向她,“你先起来,不必跪我。”
青萝愣了愣,只当这位小郎君是不喜欢旁人跪她,她连忙站了起来,下一瞬,便听他认真地问:“大婚那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青萝压下心里的慌乱,选择撒了谎,“我不知道,我醒过来就在花轿里了。”
“我自幼无父无母,被鸨母当成瘦马养在别院,想来是鸨母将我卖了。”
“郎君,我愿留下来为奴为婢,只求您留下我吧。”
阮洵期又咳了起来,他前些日子忙着到处找人,累得连合眼的时辰都没有,整个人病得憔悴,断断续续的吃了药,这伤寒一直都没好全。
青萝将自己的身世说的要多可怜就多可怜,阮洵期听完只说会再多给她一些银两,要与她和离的念头,并未改变。
院子里的那只小黄狗。
围在少年的腿边,不停的打转。
阮洵期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小黄狗,“我知道,你也想她。”
姜云岁和裴闻婚事的礼数,过得很快。
好像赶着两人成婚。
日子定的仓促,侯夫人心中有忧,裴闻对人做了那样的事情,事后却没让人煎药,这万一岁岁有了身子,月份一大,藏都藏不住。
侯夫人想到这里,就又将裴闻翻来覆去狠狠骂了一通。
干的事情,一点儿都叫人喜欢不起来。
姜云岁整个人就像枯萎了的花,娇嫩的枝叶都跟着败了下去。
她半分要成婚的欢喜都没有,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敢贸然提起婚事。
裴闻如今连避都不避了,每日正大光明出现在她的院落。
哪怕姜云岁一个字都不和他说,他也能怡然自得,坐在窗边喝茶。
他偶尔还会在她这儿看看书,他看的书,晦涩难懂,看完了还要留在她的屋子,就像他这个人似的,赖着不走。
这日,姜云岁照例躲进了里屋,宁肯对着墙上的画发呆,也不想出去面对他。
裴闻放下了手里的书,掀开帘子,走进了里屋。
夏天渐渐炎热,她脱了外面的褂子,就只穿着单薄的宽袖绸衣,柔软的绸缎映着少女若隐若现的身段,一截雪白的手臂懒洋洋搭着软枕,皮肤比玉还透还白。
裴闻走过去,没什么声音。
他坐在她的床边,顺势捞过少女的手腕,轻轻地在掌心里揉捏了两下,她似乎瑟缩了一下,仓皇回过头看见是他,眼神还是如从前那般柔软而又天真,洇湿的水眸,无时无刻不再透露着她的畏怯。
她蹙着好看的眉头:“你怎么进来了”
裴闻不徐不疾开了腔,嗓音低沉悦耳,“你躲我,我只好进来了。”
姜云岁没想到会被他这样直接说出来。
她一点儿都不想和他说话,使劲抽出手腕,还是被他掐在掌心,纹丝不动。
明明两个人从小都是吃差不多的东西长大的。
他的力道,就是更重。
看起来斯文清瘦,蛮横程度却不亚于乡村野夫。
裴闻许久没有和她凑得这样近,一时怀念,男人的掌心隔着绸缎贴着少女纤弱的腰肢,将人抱在自己的腿上,她浑身好似都是软的,又软又香。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亲近她。
她就该这样待在他怀中。
裴闻低声在她耳边问:“你能这样躲我一辈子吗”
听着没什么情绪的嗓音低低落入她的耳里,男人温热的气息落在她后颈这片细嫩的皮肤,一下子就像是被撩起了火来。
耳畔一阵酥麻。
她咬紧齿关又不说话。
裴闻对她刻意的冷落,似乎不满,他惩罚似的咬了口她的耳朵,“哑巴了”
姜云岁浑身都不太对劲,被他这样抱着,逃也逃不掉,那种似乎又被他的气息包围的压迫感,重新席卷,她不安的抓着他的衣襟,抿了抿唇:“我不想理你。”
她差点咬到舌头,“对,我我这辈子都不理你。”
裴闻听着她的话,缓缓笑了起来,他不常笑,每日都是端着没什么表情的脸,总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久而久之,就更不爱笑了。
可是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一点儿都不像冰霜都难以消融的寒山。
裴闻揉在她腰间的手掌,不由收紧了力道,面上不显分毫的不满,清润的嗓音悠悠落在她的耳边,“不想搭理我,那阮洵期的事情,你想不想听”
姜云岁明知道裴闻是故意在诱惑她,还是忍不住要上钩。
她太好骗了。
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停留几瞬,裴闻没忍住低头又亲了亲她的唇。
姜云岁无处可躲,裴闻现在越来越喜欢亲她,而且每次亲她都很凶,好像要把她的舌头都吃掉。
“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算了。”男人餍足过后,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姜云岁终究抵抗不过内心的挣扎,下意识抓着他要离去的手,眼神纯得叫人不忍心欺骗他,“等等,你你说。”
裴闻的唇角扬着冰冷的弧度,眼里的笑意也不太真诚,他漫不经心抓过她主动凑上来的手,“他和他现在的妻子感情和睦,编修院的同僚说他很是顾家,每日都赶着回去陪他的妻子。兴许还不到我们成婚那天,他都要有孩子了。”
“你见过他的妻子,的确有几分姿色,师弟情难自拔,也在常理之中。”
姜云岁生生被他的话气得红了眼睛。
裴闻的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目光却十分的冷,他低眸看着她,望着她渐次发红的眼睛,委屈的快要把眼泪落了下来。
她还是那么在乎阮洵期。
裴闻抬手,粗粝的指腹慢慢抹去她眼角的泪,他说:“你不该为别人掉泪。”
这些话是他自己要说,见她掉了泪,他心里也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火燎火烧,难受得很。
“还以为这么些日子过去,你早该死心。”
“怎么还要记着他”
裴闻见她止住了泪,默了许久,男人忽然低头,齿尖将她的唇角咬破了皮,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他才勉强满意。
“你为他掉泪,也该为我掉泪。”
“这样我才不会那么不甘。”
姜云岁发觉裴闻这个人真的太恶劣了。
“你死了,我肯定为你哭三天三夜。”
“我死也要死在你的后头。”
姜云岁听见这句话,顿了一顿,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不过他确实死在了她的后头。
“为你敛尸,给你安葬,等将你安顿好了之后再来找你。”裴闻慢慢的说着。
姜云岁却是不信的,上辈子她死之后,裴闻脸上连一滴眼泪都找不到,又怎么会陪着她一块死呢
男人的花言巧语,只能听一听。
裴闻在她这里用了晚膳,等到天彻底黑了才回去。
姜云岁不待见他,他也不在乎。
早就断了她的后路。
到了现在裴闻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不情不愿,便是再不愿意,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裴闻刚从听澜院出去,就被他的父亲叫到了祠堂里。
老侯爷从青州回来,从妻子口中听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气得吹胡子瞪眼,勃然大怒。
裴闻被父亲用鞭子狠抽了一顿家法,侯夫人想拦也没拦住,转念想想,这也是裴闻当受的,挂着倒刺的鞭子将他的后背抽得皮开肉绽,满屋子都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裴闻跪直了身体,后背挺拔,被抽得浑身是伤也没吭一句。
侯爷抽断了手里的鞭子,见他仍是死不悔改的样子,怒火中烧:“我便是这么教你的”
恃强凌弱,强取豪夺。
裴闻默默抿直了唇角。没有说话。
裴闻被这顿鞭子抽得不轻。
世子被请了家法的动静还不小,闹得人尽皆知,阖府上下的奴婢都知道了世子爷被惩戒了的消息。
一连几天,府里的气氛就犹如这天气一般。
阴气沉沉。
裴闻的伤势很重,他的父亲几乎没有留情,挥鞭子时用尽全力。
哪怕被打成这样,裴闻确实还是毫无悔过之心。
敷了药之后,他的伤口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的。
后背都是相互交错的疤痕,终于等到伤口结了痂,裴闻却又难得的病了一回,发起了高烧,看着有些不省人事。
侯夫人火急火燎请了大夫,开了方子,煎好了药。
床上的病人却不肯喝,无论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
裴闻昏昏沉沉的像陷入了梦魇,醒也醒不过来。他听见了哭声,觉得自己的心也好似揪成了一团,他的眼前是一片看也看不清楚的雾色。
等雾气散去,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见一张哭花了小脸,脸色发白睁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他,浑身都因为害怕在颤抖,说话都哆哆嗦嗦的:“你都都要成婚了,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
裴闻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望着她脸上的泪,觉得她这样看起来好可怜,他也好可怜。
他抬手,摸到了一片潮湿的眼泪。
眼泪在他的指尖化成了血水,浓郁腥甜,温度灼灼,将他的皮肤烫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裴闻疼的蹙起了眉,他的眼皮动了动,床上的病人终于醒了过来。
侯夫人见他睁开了眼睛,总算是松了口气,立刻叫人端来刚煎好的汤药。
裴闻慢慢坐起来,男人脸上都是苍白的病色,他摆了摆手,不太想喝药,他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侯夫人知道他在找谁。
这两日他在梦里,都是一直叫着岁岁的名字。
侯夫人在心里叹了叹气,这些日子,岁岁一次都没有来过,他当然是见不到人的。
她忍不住说:“你不喝药,病怎么能好”
裴闻这场高烧还没走全,浑身好似都还很烫,他问:“岁岁呢”
侯夫人道:“她没来。”
裴闻垂下了眼皮,好像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他忍下心里挥之不去的烦闷和燥意,她不来就不来,真就不信她能一辈子都不搭理他。
裴闻闻着浓郁的药味,就蹙起了眉头:“母亲,我已经没什么事了,无需用药。”
侯夫人气得没什么好话可说:“岁岁病了你都知道劝她喝药,怎么轮到你自己,你就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
裴闻反驳不了。
默了半晌,端起母亲递过来的药碗,一饮而尽。
这样苦的汤药,他喝下去竟是连眉头都没有皱。
“好了。”
“这些日子我请纪家的那个小姑娘陪岁岁出门散了散心,她的心情看起来比先前好了许多。”侯夫人将空碗递给身后的奴婢,接着语重心长对他说:“你既然喜欢她,就多让着她点,不用总是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裴闻觉得自己也没有时常强迫姜云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她装模作样流两滴眼泪,他就舍不得了。
他也已经很让着她了。
还要怎么让真的要顺着她的心意把她让给别人吗
裴闻实在做不到。
侯夫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裴闻垂着安安静静的侧脸,他抿了抿唇瓣,“母亲,我想休息片刻。”
“你醒了就好,我改日再来看你。”
“嗯。”
裴闻病了将近小半个月,姜云岁一次都没有来过,甚至都没找人打听过他的消息,对他是死是活是半点都不在乎。
裴闻悄然握紧了手指,蜷起来的拇指过于用力,指节隐隐透着白。
他心说算了。
不过还是有些难过的。
姜云岁和纪善单独出门了几天,心情确实开阔了不少。
她和裴闻定亲的消息,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
纪善觉得这些日子家中的氛围也不大好,她的二哥总是莫名其妙就沉着张脸,也不太爱出门了。
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善也知道二哥先前让母亲去郡王府提过亲,不过被拒了回来。她先前没当回事,现在依然没当回事。
她二哥的性子捉摸不透的,难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纪善这两天出门,都是她的二哥亲自送她。
她觉得受宠若惊,还万分不自在,几回下来之后也渐渐地回过神来,他二哥怕是真的动了情,找到了机会就想要靠近小郡主。
纪善这日与郡主约好了去踏青。
又是纪南送的她。
路上,纪善实在没有忍住,“二哥,你不会真的喜欢郡主吧”
纪南看了她一眼,脸色淡淡:“不要打听我的事情。”
纪善小声嘟哝:“问问也不行。”
她接着又说:“喜欢郡主的人多了去,难怪二哥你这样的排不上号。”
她说完看了眼兄长的脸色,实在是冷,吓得她不敢再胡说八道。
姜云岁早早在约好的地方等着她了,纪善急急跳下马车,跳起来对她挥了挥手。
纪南不慌不忙跟在她身后,淡淡颔首:“郡主。”
姜云岁都忘记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对这位纪大人她一向敬而远之,她点了点头也算打过招呼:“纪大人。”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纪南不好再跟上去,站在远处,静静盯着阳光下笑容灿烂的少女。
她从小到大,都是最吸引的那个人。
长得好看,笑起来也好看。
不笨。
也不那么聪明。
没什么心机。
也不太会被利用。
哪哪儿都招人喜欢。
尤其是她笑盈盈看着别人的时候,那种目光,叫人被哄得晕头转向。只想着她这辈子都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才好。
这边姜云岁拉着纪善,“今天怎么又是你哥哥送你来的”
纪善这人也没什么心眼,有时候说话还不太过脑子,想到她二哥在马车里说的话,没有否认就是承认,“郡主,我偷偷告诉你。”
姜云岁果真很好奇的支起了耳朵,“什么”
纪善放轻了声音:“我二哥喜欢你。”
姜云岁愣了愣,随即缓缓笑了起来,“不会的。”
她说:“我和你二哥都没怎么见过面的。”
纪善认真点点头:“我没骗你,我二哥就是喜欢你,他还不好意思说。”
姜云岁实在不这样觉得,她和纪南,连话都很少说的。
纪善接着又问:“你真的要嫁给裴闻了吗”
提起这件事,姜云岁的脸色也变得低落了起来,她望着地上自己的倒影:“我没有办法的。”
纪善也知道她没有选择。
圣旨赐下,就是人死了,也要嫁过去。
纪善嘀嘀咕咕:“圣上好端端怎么想起来给你赐婚了”
姜云岁没告诉纪善这是裴闻自己去宫里求来的圣旨,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堵死了她所有的选择。
她连自尽都不敢自尽。
不敢拖累家里人。
两人的话说到一半,那边好像忽然吵了起来。
遥遥的声音被送到了她们的耳边。
“我告诉你,你父亲你已经将你卖给了我你现在想赖账你若是赶走,我现在就算是一刀捅死你,也不用去蹲大牢,死了也是你应得的。”
男人凶神恶煞,语气也万分凶恶。
被他抓在手里的少女拼了命的想要逃,脸上都是泪,“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你松开我,不然我就要去报官了”
“你尽管去你那个赌鬼老爹已经把你卖了今天你就是不想去春楼也得给我,往后就等着接客吧你”
这男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好人。
周围都是只敢看热闹的人。
一个个龟缩着不敢上前。
女人哭着闹着不肯跟着他走,高声叫着救命。
她又踢又挠,反抗的厉害,男人被她的指甲抓破了脸,众目睽睽下觉得丢了面子,当即恼羞成怒。
一时冲动下真的拿起了手里的刀,高高扬起就要朝她劈了过去。
姜云岁一把推开了那名女子,男人劈了个空,气得就更狠了。
阴狠的双眸死死盯着她,抬起手里的刀下一秒就朝她劈了过来。
姜云岁匆忙往后躲,扭伤了脚踝。
好在身边的护卫出现的及时,将男人控住压了下去。
得救的女子连连磕头道谢。
姜云岁将她扶了起来,她的脚踝疼得厉害,“没事。”
女人抹了抹眼泪,又对她磕了几个头才离开。
那边纪善都被吓坏了,急忙忙上前绕着她看了一圈,“你没事吧”
姜云岁方才也有点被吓到了,她忍着脚上的疼痛:“没事。”
纪善抓着她的手,劫后余生般说:“郡主,下次可不能这样冲动了。”
便是要救人,也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姜云岁方才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那个女子很可怜,若是让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劈中了就更可怜了。
她自己也有点被吓到了,“好。”
傍晚,姜云岁才回了府。
听说裴闻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她许久,她还愣了许久,他不是病了吗怎么生了病还要在她面前晃呢
裴闻的到来让姜云岁又觉得不自在起来。
她见了他下意识就是躲。
可是就像裴闻说的,她也不能躲他一辈子。
裴闻的脸色除了比平时苍白一些,看不出是个病人。
姜云岁站在门外,不太想进屋。
裴闻漆黑的眼眸定定朝她望来,没逼着她进屋,他慢慢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红润的气色,忽然间就笑了起来,看来他病了的这段日子,她过得确实很开心。
不似在他面前病恹恹的样子。
裴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想到她在那些似是而非的梦里总是求着他放过她。
她那么脆弱。
裴闻在她回来之前就知道她今天救了人。差点还叫人伤着了。
不过没见她身上有伤,他倒也放下了心。
“往后不要随随便便就去救人。”裴闻冷着脸说起这句。
姜云岁觉得他这就是在针对自己,做什么他都觉得不喜欢,都要来为难她,救人本来是好事,凭什么不许她做
“又不是人人都是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嗯,我冷血无情。”裴闻微勾唇角,笑意冷然,实在算不上好看:“我冷血无情,阮洵期早就死在了牢狱里。”
姜云岁偏要和他作对:“我就是要救人,我又没有做错。”
她很不高兴的推开了他:“你不要管我。”
裴闻又好气又好笑,说话不大客气,“没人管你,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我面前说话吗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姜云岁听得厌烦,“我就算被刀子劈了也不后悔。”
裴闻只不过是想让她不要将自己的安危不当回事,她却好像半句都不耐烦听,他说:“嘴硬。”
姜云岁不服气:“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裴闻没有反驳这句话。
两人闹得有点僵硬,多多少少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裴闻最后是僵着脸离开她这里的,他生气归生气,想了又想,她便是再不乐意,再看她不顺眼,也不能离开。
还不是要乖乖留在她身边。
他就是仗势欺人,那又如何
姜云岁被裴闻气得睡不好觉,翻来覆去熬了大半宿,第二天早晨若不是宜春叫了她两回,她都爬不起来。
“郡主,今天您还要去万福禅寺烧香。”
她从床上坐起来,慢慢才想起今天是十五,得去寺庙烧香。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
寺庙总是要更热闹,来礼佛的香客都比平日要多。
姜云岁从禅寺的宝殿内烧完香出来,迎面就见走廊那头的岑澜。
岑姑娘一如当初,落落大方。
一袭浅色的衫裙,唇角带笑,眉眼柔和。
岑澜也瞧见了她,主动上前来同她打招呼。
岑澜在外礼数周到,屈膝同姜云岁行了一礼,“郡主。”
姜云岁还是防着她的,论心眼她确实没有岑澜多,也远远没有她会为自己打算。换做是岑澜,恐怕不会让自己陷入一个不情不愿的婚事。
不过岑澜很喜欢裴闻。
恐怕现在也是。
岑澜唇角的笑意看起来很是真诚,“还未曾向郡主道贺。”
姜云岁往后退了两步,同她拉开了距离,“岑姑娘,许久不见了。”
岑澜敛了敛笑,接着又问:“郡主怎么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没有。”
“先前我还以为你和那位新科”岑澜的话说了一半,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尴尬的事情,又止住了下半句。
姜云岁知道她想说什么。
郡王府对外的说辞没有几个人会信。
都知道本来要嫁给阮洵期的人是她,恐怕都以为是她忽然反了悔。
姜云岁原本要走,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她叹了叹气:“岑姑娘,我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一些。”
岑澜握住她的手,“是啊。确实造化弄人。”
姜云岁故意装作很信任的模样,眼巴巴看着她:“实不相瞒,我一点儿都不想嫁给我的表哥,可是圣旨压在身上,我连死都不敢死。”
岑澜悄声无息垂下了眼皮,过了许久,她忽然间开了口:“郡主,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的。”
姜云岁的心窒了半晌,她吸了吸鼻子:“岑姑娘,你不要哄我,我若是自尽了,我父亲和母亲都”
岑澜握了握她的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若不是自尽呢”
姜云岁止住了声音。
岑澜笑了笑:“如果只是一个意外呢比如禅寺的厢房忽然起了火,又或是半夜有劫匪在山里作祟,不小心跌落了山崖,凡事都有意外啊。”
姜云岁先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些。
她的心脏快要跳到了喉咙口,睁圆了眼睛看着她。
岑澜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明白,万一姜云岁是在试探她呢
过了会儿,她低声问:“郡主,你是真的不想嫁给世子吗”
姜云岁沉默了许久,她对她点了点头:“嗯。”
她抽出了手,“岑姑娘,禅寺的后山有悬崖吗”
岑澜摇了摇头:\”没有。\”
她顿了顿:“不过禅寺供人休息的厢房都有油灯。夜里没有小僧值守。”
姜云岁几乎是立刻就有了主意。
她要逃。
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嗯。我知道了。”姜云岁咽了咽喉,“我有些累了,岑姑娘慢慢看。”
岑澜望着她的背影,倒是没想到这次来万福禅寺还有意外的收获。
当天夜里。
禅寺的后院烧起了一把大火。
火势汹汹,僧人过了许久才发现那间贵人单独居住的厢房起了大火。,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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