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宁握紧她的手, 用行动证明,他想。
冉绮以前躺在床上,看得稀奇古怪的东西五花八门, 没想过有一天能亲身经验,有点小紧张, 也有点兴奋。
这辆车很久没开过。
但因为是叶怀宁的车, 有专人保养和清理。
打开车门上车, 还能闻到车内有和叶怀宁房间相似的木质香气。
叶怀宁坐在驾驶位,冉绮坐上副驾驶。
她紧张地向他靠近,又担心残念回来会看到, 退缩回去:“我们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吧”
叶怀宁帮她调整好座椅, 问:“去哪儿”
冉绮眼里亮晶晶得像有星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带我去的地方”
叶怀宁认真思索片刻, 挂挡起步。
车开出地下车库, 疾驰在夜色中的街道。
此时已是凌晨, 街道上几乎没有其他车。
一排排路灯仿佛是特意为他们点亮。
冉绮第一次坐车兜风。
在叶怀宁的教导下, 她摇下车窗, 把半个身子伸出车窗外,双臂张开感受晚风吹拂。
叶怀宁提醒她注意安全, 单手控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拉她的衣摆。
他买了这辆车不久便去世了。
那时候他开这车大多是去谈业务,这还是第一次载人兜风。
他打开车载收音机,音响里磁带转动,响起五十年前的老音乐。
有岁月质感的歌声弥漫在夜色里。
冉绮惊喜地回头看他。
一刹那, 叶怀宁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五十年前。
回到了活着的时候, 开着刚买的车, 载着心爱的人,在马路上肆意奔驰。
叶怀宁笑容逐渐畅快起来。
冉绮东张西望,看看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对着这个世界喊道:“我喜欢叶怀宁,我要带他回家。”
她嬉笑的声音,被风送入他耳朵里。
喊完,她回到车里,爬过中间的排挡,手撑在他大腿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叶怀宁偏过头,单手搂住她的背,顺势吻住她的唇。
这一吻很深,冉绮快要喘不过气,他才抽离,继续开车。
车越开越偏僻,直开到一处荒山。
冉绮百无聊赖,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在车上爬来爬去,翻他的车。
车上还保存着叶怀宁生前的物品。
储物箱里有打火机,一盒没怎么抽过的烟,清口糖。
冉绮拿起烟问他:“你抽烟”
叶怀宁:“给人类客户抽的。”
他不爱抽烟,但也是会抽的。
这烟和糖,过了这么久,应该都不能吃了吧。
冉绮想着,把东西放回去,又想到自己口袋里有糖,问他:“你要不要吃糖”
她撕了一颗奶糖放进嘴里,舌尖伸出舔了舔唇上残留的甜味,在唇上留下带着水渍的晶莹。
他盯住她的唇,眸色晦暗:“吃。”
他微微张嘴等她喂。
但冉绮比他想得还要让他更喜欢。
她凑过来用手臂勾他的脖子,把嘴里的糖渡给他。
叶怀宁低垂着眼帘,把糖勾过来,也把她勾过来,含在嘴里。
冉绮后仰着脖子不让他继续亲,笑嘻嘻地坐回位置上继续翻他的车。
他车上还有一些单据,上面有他签的字。
笔迹苍劲有力,像是练过书法。
冉绮越翻越起劲,翻到单据就道:“我男朋友写字真好看。”
翻到备用的男士手帕就道:“我男朋友好爱干净哦。”
翻到别人送的温泉门票就道:“以后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
她像在找宝藏。翻来覆去找个遍,找到后座上放着的文件袋。
这份文件袋从没开封过,封条都已经泛黄。
冉绮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还挺厚。
“照片吧。”
叶怀宁还记得,在他死前不久,他刚和合伙人们刚参加了商业聚会,一起拍了不少照。
照片人手一份。
他拿到照片就随手放在了后座。
冉绮期待地打开文件袋,第一眼看到的是西装革履,站在花园中端着酒杯和一名老者说话的叶怀宁。
照片是从侧面拍的,他没有注意到。
他身姿挺拔,仪态从容,脸上带着礼貌地淡笑,仿佛天生有种气度。
周围很多人都在悄悄留意他。
即便是照片,冉绮也能看出来,那时的他有多光彩夺目。
第二张照片是他坐下的样子,西装外套扣子松开,露出了勾勒出劲瘦腰线的黑色马甲。
神态放松,坐姿优雅有气势。
第三张照片是他站在甜点桌旁,低头拿东西的样子。
他身边有个女人在和他说话,他表情淡淡。
一直在对着叶怀宁照片各种夸的弹幕,风向陡然一转:
哦豁
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该不会是前女友吧
冉绮指着照片上的人问他:“是前女友吗”
不开心。
她吃醋了吗
叶怀宁观察她,没看出来她的醋意,有些失落,“不是,是合伙人,你见过的。”
冉绮回忆了一下,想起她在十五楼见过的一个女创始人,叫童蕾。
确实和这个照片上的年轻女人有点像。
她沉吟着换至下一张照片,童蕾还在叶怀宁身边。
第三张,第四张都是。
直到第五张,童蕾好像受不了叶怀宁的冷漠,没好气地坐到了另一桌。
弹幕哈哈笑说叶怀宁生前好直。
冉绮的笑在看到童蕾那桌的其他人时愣住。
那桌一共有三个人。
除了童蕾,一个长得像那个叫成仁俊老头的年轻男人,还有一个,是长得像白茜的年轻女人。
童蕾不悦地晲着正和别人交谈的叶怀宁,成仁俊眯着眼睛看叶怀宁。
而白茜看叶怀宁的眼神十分复杂。
他们的眼神让冉绮感到不适。
就好像,叶怀宁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她表情凝肃,将照片从头开始翻。
从那些模糊背景里,她似乎猜到了是谁对叶怀宁下的手。
十六个合伙人。
他们用宴会做掩护,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时不时接触,一边说话,一边悄悄观察叶怀宁。
他们好像早就在密谋什么。
此刻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白茜偶尔看向叶怀宁时会面露迟疑。
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叠照片看得冉绮眉狠狠拧在一起。
她好像亲眼目睹了叶怀宁死亡的前奏。
照片上的叶怀宁越是意气风发,越是璀璨耀眼,越让她难过。
这样一个年轻有为,意气风发的男人,倘若活着,他的人生该多么辉煌啊。
冉绮心疼地双唇紧抿。
叶怀宁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一边开车一边看她:“怎么了”
冉绮情绪低落地摇头:“没什么。”
她不想说一些让叶怀宁也难过的话。
这些害死叶怀宁的人,在他们离开之前,总归都是要死的。
冉绮眼神闪过一丝狠意,把照片收起,放回后座。
叶怀宁已经把车开上了山。
天幕从夜色向破晓时分转变,逐渐成青白。
冉绮期待地笑起来:“你要带我看日出吗”
叶怀宁反问:“你想看日出”
原来不是
冉绮想着,叶怀宁就将车停在了一座别墅的院里。
这座山上有这么栋别墅真的很怪。
因为冉绮在上山的路上看到有很多的坟墓。
叶怀宁下车,打开别墅车库门,回来将车开入车库里。
冉绮惊讶道:“这别墅该不会是你生前买的吧”
弹幕吐槽出她的想法:这选址可真独特
叶怀宁:“算是吧,那时候这里还不是坟场。”
冉绮:原来如此。
叶怀宁为她打开车门,她下车跟他进屋。
这栋别墅隔段时间就有人来打扫,是以家中家具等物都未蒙尘。
只是家具全都是五十年前的风格,电器也是,让冉绮梦回五十年前。
她牵起叶怀宁的手,随他参观,听他讲述他的事。
他从小在孤儿院就能看到常人所不能见的东西,亦有能力与它们打交道。
他知道这种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一直很谨慎地隐藏着自己的能力。
后来他被一对教师夫妻收养。
夫妻俩性子冷淡,与他并不亲近,但对培养他很用心。
他按照他们的想法,上名校,学钢琴,学多门外语
可惜夫妻俩没看到最后的成果,在他大一那年双双车祸去世。
他们给他留下了一笔遗产。
这笔遗产,在后来他大二遇见另外十六个合伙人时,成了他们创业启动资金的一部分。
创业的事,叶怀宁没有和冉绮多说,总归是利用亡魂赚了很多钱。
后来公司越来越大,他赚的钱越来越多,于是他买了房,也买了车,甚至买了座山。
这座山是他的。
从别墅楼顶露台往外看,能看到这座城市非常漂亮的夜景。
后来他去世,附近的人以为山无主,就把家里人埋在了山上。
坟越来越多,这座山成了坟山。
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这栋别墅也是他的坟墓。
冉绮坐在沙发上,靠进他怀里,听他讲述时,玩着他的手。
她不理解地问:“你为什么不在乎你是怎么死的呢”
叶怀宁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中,亲吻她的发顶,嗓音沉缓,“从我出生起,我就是在凭感觉做事。我觉得我跟着感觉走,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那是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要找到的东西。”
“与那些人合伙创业是,死后仍要留在公司是,一直留在业务部也是”
冉绮想起他之前说只带她这样的员工,是因为想要找到她,便开玩笑地问:“是在找我吗”
“是。”
真的是在找她。
可看她笑的样子,他知道她不信。
不信也没关系。
找到她,听见她说喜欢他,百年来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叶怀宁温柔地轻抚她,“如果我活着,未必能遇见你。”
他也很想活着与她在一起,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可以不要孩子,但是要一起慢慢变老。
要约定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冉绮讶异地愣了下。
她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原来她的不
开心,他都知道。
冉绮像只猫一样用脑袋蹭他,“可如果你活着,你一定会过得更好。”
“没有比找到你更好的了。”
叶怀宁认真地告诉她。
“”
冉绮凝视着叶怀宁,说不出话。
她亲眼看到他错过了怎样功成名就,令人羡慕的人生。
他却告诉她,她比那样的人生更好。
怎么会有人因为遇见她,就觉得还是死亡更好呢
“你怎么这样”
怎么这样好,这样喜欢我。
冉绮埋怨又开心地搂住他,在他开口的瞬间吻上去。
这一吻很长很深,从一楼客厅,到三楼卧室。
冉绮晕晕乎乎撞到桌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裙子被撩上去了。
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很大的供桌。
桌上的东西晃动着发出响动,幸好没有倒下。
冉绮回头看了眼,供桌中央是块牌位。
上面写着叶怀宁的名字。
她新奇眨眼睛,在牌位亲吻牌位主人,感觉好离谱。
不容她多想下去,叶怀宁又吻上来。
这房间里没有床。
她被压倒在桌上时,听见乒铃乓啷的东西落地声音。
是叶怀宁把供桌上的东西都挥下去了。
他眼眶红红,晦涩地凝视着她,一下一下亲吻她的唇,问她:“可以吗”
“嗯可不可以”
他低哑的声音很好听。
冉绮眼睛弯成月牙,晕晕乎乎软声地道:“在这里吗唔在这里很好。”
这里是属于他的地方。
“要亲亲。”
冉绮搂着他的脖子缠住他,在他耳边和他咬耳朵:“贴贴。”
叶怀宁身体顿了下,再压下身去。
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冉绮疲惫地睁开眼,入眼是地上摔碎的贡品碗碟,打翻的香炉,泼洒了一地的香灰。
香灰本该是干蒙蒙的,洒在桌边的却有些被打湿,点点滴滴在地上留下印记。
这里是没有水的,水是哪儿来的呢
冉绮懵懵的,想了下,有点脸红。翻了个身,就感觉有凉凉的东西从沿着小腿滴了下去,又打湿了一片香灰。
叶怀宁已经给她裹上了他生前的衣服,仍有些不知餍足地哑声问她:“冷吗”
冉绮摇摇头,“有点疼。”
如她第一次看见所想的那样,太撑了。
她把脸埋在他怀里,想继续睡觉。
叶怀宁把手覆在她小腹上,为她暖肚子。
可她肚子里还是有点凉凉的。
毕竟他就算平时与她相处,能让她感觉到是常人体温,实质上他也是鬼。已经离体的东西他是控制不了温度的。
他在她耳边呢喃轻哄:“下次不这样了。”
冉绮哼了一声,她才不信。
第一次过后她就说了凉,可第二次第三次他还是这样。
他就是喜欢这样。
冉绮让他继续给自己暖肚子,困倦地接着睡。
再醒来时她睡在沙发上,身上已经洗过澡。除某处有一点不适外,总体很干净舒爽。
楼上有动静。
她忍着疼上楼,以防被弹幕看出来异常,娇气地喊:“叶怀宁,抱抱。”
叶怀宁从三楼的卧室出来,手撑栏杆直接跳下来,抱起她上楼去,关心地问:“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冉绮就是想看看他在干什么啦。
他
笑着亲吻她的额角,带她上楼去,把她放在供桌上坐着,旁边就是他的牌位。
叶怀宁继续清理这间房间的狼藉。
弹幕:
发生了啥,绮宝和叶组长打架了
好像真的是,那边是叶组长的牌位,这满地的贡品和香灰都是供奉给叶组长的吧,竟然全都被砸了
可是绮宝砸叶组长贡品也会很累呀,我觉得这算是叶组长欺负绮宝,让绮宝不开心就是他的错
弹幕坚定地认为叶怀宁让冉绮发火了。
他们没有看到那段发火过程,是直播间有问题。
看他们越讨论越偏离真相,冉绮快乐地晃着腿。
反正她是不可能告诉弹幕
他们做了。
在他的墓碑前,他的供桌上,他的坟墓里。
冉绮注视着正在擦湿香灰的叶怀宁,脸蛋红扑扑的。
弹幕:绮宝不会把叶组长打出血了吧我突然发现香灰是湿的,还湿了好多
“”
冉绮眼神飘忽地抱住叶怀宁的牌位,羞涩地不自觉用手指划着牌位上叶怀宁的名字。
她决定暂时不看弹幕了。
叶怀宁打扫完,把她抱下来,带她去楼下歇了一会儿。
别墅里有准备给叶怀宁的贡品,都是很精致的点心。
冉绮说肚子饿,叶怀宁就把他的贡品拿来给她吃,还烧了壶水。
她吃的时候,他帮她吹热水。
热水变温,她吃完点心就可以直接喝啦。
她还和叶怀宁看了电视。
老式电视的分辨率很低,也没有频道。
看的是以前的碟片,一部武侠片。
冉绮对武侠片不感兴趣,看着看着,揶揄地问他:“有没有那种片”
叶怀宁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轻咳两声:“没有。”
他生前很清心寡欲,没有那种世俗的。
不过现在倒是很有。
叶怀宁搂她腰的手,慢慢摩挲起来。
冉绮察觉到,和他蹭蹭脸蛋:“下次吧,该回去了。”
天色不早,已经是第二日黄昏了。
冉绮想起他说露台能看夜景,与他坐上车的时候,期待地对他小声道:“下次我们去露台上亲亲,不止亲亲”
叶怀宁呼吸一滞,“上面没有遮挡。”
冉绮遗憾:“那算了。”
叶怀宁目光幽深:“可以造一个。”
冉绮笑得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准备发车,她突然又叫住他,想起件事,神秘兮兮地问他:“你洗过澡了吗”
叶怀宁点头。
帮她洗完,他也洗了。
冉绮对他眨眨眼:“还没有给你亲亲”
但是在他的牌位前,他先给她亲亲了。
叶怀宁握住方向盘的手收紧,喉结滚动。
她的身体慢慢倾过来,趴下。
有拉链拉动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叶怀宁呼吸渐沉渐急。
冉绮又跑回别墅里去漱了口才回来。
叶怀宁知道,对于她来说,比起像他这样因爱而欲,她更多的是对这方面好奇。
什么都想试试,觉得好玩。
她就像一张白纸,试图给她自己的纸上添点有乐趣的东西。
冉绮跑回来,叶怀宁瞥了眼她红红的嘴唇,心里又有些激荡。
他转移注意力,启动车子,把车开回公司去。
正是下班高峰期。
车在路上走走停停,路过一家商场,冉绮要
叶怀宁开进去,她要买衣服。
叶怀宁给她买了新裙子。
她给叶怀宁买了一套新西装。
当然,都是花的叶怀宁的钱。
购物完,冉绮坐在车里吃甜甜的冰淇淋,吃了几口,又想到什么。
抿了几口,白白的奶油融化在她唇间,她直白地对叶怀宁道:“像你,凉凉的”
叶怀宁闻言咳嗽几声,手背掩唇,耳朵红得滴血。
弹幕不明所以:像啥
画面总是一切一切的,感觉错过了好多东西,烟jg
冉绮笑嘻嘻地刷弹幕。
吃完冰淇淋,到达公司。
地下停车场的残念已经回来了。
他们之中少了一部分,那部分已经回归主体。
冉绮和剩下的残念们打招呼,“很快你们都能回归本体的。不过有机会回去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勇敢呀”
她在煽动他们。
可她说得也对。若不勇敢,他们将永远被困于此,永远做自己砍向自己的刀。
残念们五味杂陈。
远念公司仍处于混乱中。
冉绮和叶怀宁坐电梯上十四楼时,看到八楼的按键还是暗着的。
到达十四楼,叶怀宁收到消息,让全体领导到十八楼开会。
他重返电梯,冉绮到石月办公室放出潘玲,让她在此养伤。
潘玲虚弱地倒在沙发上,魂魄飘摇。
石月正收拾东西也准备去十八楼,见状问道:“八楼的事是你干的”
冉绮没有直接回答,对石月撒娇道:“开会的时候,要是有人针对我男朋友,麻烦石月姐帮帮忙。”
石月不以为意,“他还需要我帮忙”
便拿上一本厚厚的文件离开了。
办公室只剩下冉绮与潘玲。
冉绮关心潘玲:“你需要什么吗等你养好伤,我带你去看你弟弟好不好他想见”
话停住,冉绮骤然想起,潘盛没有说要见潘玲。
说的是,想和潘玲打通电话。
潘玲灰败的瞳眸明亮起来,惊喜道:“我弟弟还活着你见到他了,他现在怎么样他,他知道我”
我死了潘玲颓丧地闭上眼睛。
冉绮和潘玲迂回道:“你先好好休息。”
她走出办公室,联系上潘盛,再次确认潘盛的诉求。
潘盛打字比说话流畅:“你找到我姐姐了吗她知道我死了吗”
冉绮:“原本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又好像误会你还活着。”
潘盛:“那就不要告诉她我死了。我姐姐她在公司还好吗”
冉绮打字的手指蜷了蜷,犹豫片刻,道:“你等下,我让你姐姐跟你说吧。”
要她两头瞒,太为难她了。
冉绮回到石月办公室,轻轻推潘玲,把手机递给她,“跟你弟弟说几句话吧。”
潘玲先是躲闪,连连摆手,怕自己现在的情况被弟弟听出异常。
可电话已经接通,她怕太久不说话,弟弟也会起疑。
无奈地做了个深呼吸,她接过电话,笑了起来:“小盛”
冉绮安静地在石月的椅子上坐下等她通完话。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传出完整的一句话:“姐,你在公司还好吗”
潘盛的嗓子已经烧焦,每发出一个音,便如刀割一次喉。他竭力不露出任何异样。
可潘玲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小盛,你声音怎么这样”
“救火的时候被烟熏哑了。”
潘玲心焦道:“那
你还好吗我之前看新闻说你们队救火都出事了,说是全”
潘盛否定道:“新闻说错了,那不是我们队。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潘玲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弟弟真的死了,连声道:“好好好。”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
潘盛又问:“姐,你怎么不说话,身体不舒服”
“没有,就是工作忙没睡好。”
“哦姐,我听说你们公司有点问题。既然工作这么辛苦,你要不要换个工作”
潘玲:“我正想跟你说呢。我打算换工作,已经找好了,是我大学同学在国外弄了个工作室,叫我过去帮忙。我要是去了国外,会比现在还要忙,很久都不能联系。到时候,我给你发照片,写信吧。”
潘盛:“那好啊,你就去国外打拼,我这儿你不用担心。”
顿了顿,潘盛又道:“我最近也不想在消防队干了,看到的去世的人太多,心里有点承受不了。网上不是流行什么心灵净化之旅嘛,我想去全世界到处转转,有事我也给你发消息写信,你不用担心。”
姐弟俩突然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开始隔着电话说说笑笑。
他们聊了很久,潘玲有些撑不住了,才道:“不说了,待会儿我要上飞机了。”
潘盛:“好,我东西也收拾好了,待会儿准备和认识的朋友一起出发了。”
潘玲忍住哽咽:“小盛,真对不起啊,姐姐工作换得这么突然。”
潘盛轻声道:“害,这算什么,我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我这不,也挺突然的嘛”
他们听着彼此刻意营造出的正常呼吸声。
潘玲长吸口气,让自己笑出声:“小盛,再见。”
“姐,再见。”
电话挂断。
潘玲抱着手机缓了好一会儿,将手机还给冉绮时,祈求道:“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冉绮接过手机,看到潘盛也发来消息:“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冉绮问了姐弟俩同样的问题。
“可不可以帮我拍几张照片要是拍不了就算了。麻烦你了。”
姐弟给了她相同的回复。
冉绮笑了下,答应了他们。
不过,她对潘盛说要让他再等一天。
她先去办公大厅,让周书盈支开工位上的“潘玲”,偷偷拿走潘玲的衣服。
然后她带潘玲离开了公司,找到向园路那位老婆婆,说明来意。
老婆婆拿出一款老旧相机借给冉绮,不收她的钱,“帮已逝之人完成心愿,能给自己积阴德。”
冉绮对老婆婆道谢,带潘玲去了一家摄影馆。
大半夜的,摄影馆已经关门。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特意打海报上的电话,开高价把老板叫来开门。
她不用老板帮忙拍照,问了老板摄影棚设施的使用方法,租了他们的摄影棚,买了他们一些淘汰的日常服,让老板在她拍完后帮她修修照片就行。
老板拿着钱乐呵呵去休息室等她拍完照。
摄影棚里再没有其他人。
冉绮把买来的衣服全都烧给潘玲,调出美颜,细致地将潘玲的容貌尽量还原成活人的模样。
放下风景景布,打开灯光。
潘玲站在景布,对着老式照相机的镜头,露出微笑。
她盯着镜头,仿佛透过镜头,看到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
她笑着,笑着,笑容越发灿烂。
一张张布景切换。
潘玲换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衣着从年轻靓丽到成熟稳重。
冉绮帮她脸上
的美颜做了数次调整。
妆容时浓时重,脸蛋年轻饱满,到逐渐有了岁月痕迹。
整整一夜,潘玲拍了二十张照片,仿佛在照片里度过了她未来的五年四季。
拍完,她捧着那特殊的相机,一张张地查看。
冉绮灵光乍现,把摄影馆老板叫来,让潘玲和老板站在一起。
冉绮问老板:“你结婚了吗”
老板懵然地回答:“结了。”
冉绮有点遗憾,对潘玲道:“那就让他扮演你丈夫的弟弟吧。”
潘玲面带笑容,眼眶湿润:“好。”
她在和谁说话
老板困惑地看向空荡荡的身边。
潘玲克制着眼里的泪,微笑看向老板,好像在和老板互动。
第二十一张照片拍下。
潘玲想,假如弟弟能看到这张照片,会相信她在国外活得很好吧。
冉绮拍完照,把相机递给老板,让他帮忙一下,不需要把人漂亮,但要让人看起来是真的生活在背景布里。
老板莫名其妙地接过相机,连上电脑,看到照片里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潘玲此刻正坐在桌前,拿摄影馆的纸笔,亲手写下一封封未来要给弟弟的信。
冉绮对被吓得脸色青白的老板道:“不用怕,她不害人。她只是想让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有个好好活下去的念想。”
老板愣愣地点头,若有所思地起了照片。
着着,不知他想到什么,一个大男人,眼睛有点红了。
老板技术很不错,不愧是能在市中心开了多年摄影馆还不倒闭的。
他完照片,潘玲也写完了信。
冉绮将打印出来地照片递给潘玲。
她将写好的信一封封对应着夹在照片之间,把安排好的照片与信交给冉绮,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您。”
谢谢您让我变回了生前的模样。
谢谢您完成了我的遗愿。
谢谢您陪我浪费时间。
潘玲在黑暗中化作星光散落,对冉绮感激道:“祝福您”
老板呆呆地在冉绮身后看着。
他看到这个给鬼拍了一晚上照片的女孩,收信时突然看着信愣了一下。
她身处黑暗中,身边却有辉光。
冉绮表情很快恢复正常,收好这一沓信与照片,回过头对老板道谢,同他结账。
老板连连摆手,说不收钱,但是
他指了指电脑上潘玲照片的电子版,问道:“这些照片我能不能自己留着,我想做个纪念。”
他要告诉妻子和孩子,昨晚他帮一个鬼完成了心愿。
虽然妻子可能一开始不会信,但等她看到摄影棚里烧掉的衣服,拍照时间,应该就会信了吧
还有他的孩子,一定会信的。
老板脸上浮现出些许骄傲。
冉绮摩挲着手中潘玲的照片,答应:“应该可以,她应该会想有更多人以为她还活着。”
老板对冉绮道谢。
冉绮又道:“今晚我还要带一个人来拍照。”
老板心知她说的人不是人,“可以,今晚,我的摄影馆给你们开着。”
冉绮对老板道谢,回了公司。
一晚上没睡,她很困,直接回叶怀宁办公室睡觉。
期间叶怀宁回来过。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听见他让她继续睡。
公司因为八楼混乱和十五楼高层死了多人,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还得离开。
他在她额上亲吻一下。
冉绮点点头,继
续睡。
到晚上,冉绮洗漱出门,去了西露五栋,将潘盛带到摄影馆。
摄影馆老板今天带了老板娘在等着。
看到冉绮一个人走进来,买下许多日常男装,要借用摄影棚,老板娘面露惊讶。
看到冉绮将男装烧掉,对着空气说话,又对着空气手指滑动了很久,然后放下景布,拿起相机对着空气拍摄,老板娘彻底傻眼了。
老板气势汹汹地对老板娘道:“我说的吧,我是在做正事,你还不信,还打我”
老板娘瞪老板一眼,犹豫着上前,帮冉绮调灯光,调景布。
冉绮停顿了下,对老板娘道谢,继续拍摄。
快门声,冉绮让老板娘切换布景的声音在深夜的摄影馆响起。
潘盛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在正常拍照的活人。
他盯着镜头,目光坚定,笑容阳光。
漆黑的焦尸在美颜的摹面技能下,成了一个浓眉大眼,肤色健康的小伙子。
冉绮给他拍了二十张照片。
他像他姐一样,一张张看完,借用摄影馆的纸笔开始写信。
撕的是潘玲昨晚撕的同一本本子,用的是同一支笔,写下的也有同样的话语。
冉绮想了想,拜托老板娘去陪潘盛拍一张照片。
老板娘又怕又兴奋地答应了。
潘盛更是乐意之至。
他想,有人陪他一起拍,他姐如果能看到,肯定会更相信他活得好好的。
他回到景布前,冉绮特意调了一个景布,恰好是昨晚潘玲和老板拍的有桥的景。
老板娘站在潘盛身边,根据冉绮指的方向,看着潘盛。
潘盛面向老板妻子微笑。
咔嚓
冉绮拍下这第二十一张照片。
照片洗完,潘盛和他姐姐一样,将信与照片一封一封夹好递给冉绮。
他深深鞠躬道谢,在化作星光消散前,给冉绮打了好评。
冉绮小心地收起他的信与照片,和潘玲的放在一起。
她找到老板,麻烦老板额外再一张照片。
老板听到她的要求,愣了好一会儿。
花了一个小时,细致地好一张照片。
是潘玲和潘盛的合照。
恍惚间,冉绮仿佛真的看见姐弟俩一起站在那张有桥的景布前。
她按下快门,他们相视而笑。
她将这张照片和他们的遗物一起放好,连同相机一起交给向园路老婆婆。
她给了老婆婆一笔钱,麻烦老婆婆未来五年,每隔一个季节就寄出照片和信。
老婆婆问:“地址呢”
冉绮道:“叫着潘玲和潘盛的名字,烧掉就可以。今天,先烧那张合照,还有两封信吧,告诉他们我看过了。”
老婆婆翻看没有信封的信和照片,长长地了叹了口气:“好。”
一共四十三张照片,四十四封信。
多出的一张照片,是眼前这个姑娘,送他们姐弟的礼物。
多出的两封信,是他们姐弟对她的感激。
“真是姐弟啊,说的话都一样。”老婆婆眼里湿润,笑着摇摇头。
致冉小姐:
您知道,我们都死了吧
谢谢您,陪我自欺欺人,护我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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