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八)合作

小说:不驯之敌 作者:骑鲸南去
    这一顿饭, 两边的表情均是庄重肃穆,像在吃席。

    主厨傅老大并不忙着张罗着他们联谊,自己选了个安静地带, 举案大嚼, 旁若无人。

    他是个注重个人生活品质的人。

    他知道两边关系冰封已久, 强行搞大联欢容易导致消化不良,不如吃饱再说话。

    “海娜”“磐桥”那边, 双方心里都百转千回地恨不得敲出一曲大鼓书来。

    得知单飞白遇袭事件的前因后果,“磐桥”当然知道宁灼对单飞白有恩。

    可宁灼把“挟恩图报”四个字做得太明显, 摆明了是冲着吃掉整个“磐桥”来的。

    他们就算有感恩之心,也被宁灼的操作折腾得灰飞烟灭了。

    至于“海娜”,宁灼一身火迹地拖着单飞白回来, 半条胳膊都打没了。

    明明是“磐桥”自己内部不干净出了内贼,最后却是宁灼豁出命去救了单飞白。

    他们本来就习惯护着宁灼,直替宁灼亏得慌。

    然而, 两边虽然气性都大,但冷静下来,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

    单飞白要是真折在了宁灼的地盘,对两家来说,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不可转圜的不死不休。

    有人在试图挑动争斗, 叫他们两败俱伤。

    外敌身份不明,他们就算再不平不忿,也要分得清轻重缓急。

    这也是宁灼和单飞白专门挑在这时候搞并派的原因。

    这在其他雇佣兵组织看来, 绝对是一步昏招。

    对雇佣兵来说, 合作是常态,并派却往往是要流血死人的。

    雇佣兵经常被蔑称为“鬣狗”,因为他们只讲利益。

    对大多数雇佣兵而言, 只要钱到位,哪怕是杀父仇人也能捏着鼻子合作,但并派就是全然不同的了,牵扯的利益过大,一个操作不当,甚至会搞成110的负效果。

    别说是选话事人,单就是在“并派后用谁家的名字”这个议题上,人脑袋就能活活打成狗脑袋。

    在得知“海娜”和“磐桥”并派的消息后,许多雇佣兵组织暗暗吃惊之余,纷纷在暗地里开盘下注,赌“海娜”内部会在什么时候大乱起来,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一片窒息的杯盘碰撞声里,闵旻和凤凰两个人互相看了几眼,旋即默契地各自起身,把餐盘放入自动处理机,就一前一后地出了食堂。

    凤凰走出气压低沉的食堂,长舒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火柴,抬起大腿,在镂空义肢上摩擦划亮了,刚要点起一支烟,就看到了本楼层的禁烟标志。

    闵旻看她点着火愣在原地,嘴角一翘,走上前去,好心指点道“14楼不禁烟。”

    “谢啦。”凤凰冲她摆摆手,“就是这个数不大吉利。”

    闵旻答“是宁定的。他说滥用烟草的人要时刻有自己会早死的觉悟。”

    凤凰抿嘴一乐,心想,宁灼这人的脑回路还挺有意思。

    “我没烟瘾,只是实在憋得慌了。跟你们一起吃饭”

    凤凰抬手比划了一下,她手里的火柴是特制的,一小簇熊熊燃烧着,随着她指尖的运动在空中划出明亮的光弧,“感觉太奇怪。”

    她们都是内勤人员,知道两家常起冲突,也亲眼见到过自家人带着一身伤回归,但恩怨总并不像外勤那样直观清晰。

    “我带你去吧。”闵旻主动道,“我看两边都憋闷得不轻,要是一会儿都赶去14楼抽烟解闷,不是更塞心”

    两人一拍即合,肩并肩往电梯方向走去。

    闵旻顺口向她打听“指甲油是什么牌子的”

    凤凰展示给闵旻看“自己做的。要吗”

    闵旻“告诉我配方,我来做。礼尚往来,我请你一支烟吧。”

    凤凰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东西有毒,但鉴于两家关系一向糟糕,这样的怀疑也是理所应当,便不在乎地一耸肩“好啊。”

    饭后。

    宁灼和单飞白将“海娜”和“磐桥”实际上的一把手招来,要对他们离开后的事宜进行一番交代。

    事情千头万绪,但说有多复杂,也不算很复杂。

    总共有对内对外两件大事

    对外,暂停接单,不要透露任何风声。

    对内,整理两家各自的财务、人员和物资的台账,互相交底。

    这些事不难,却也足够麻烦,能牵扯着两边都忙得不可开交,省得他们闲下来,琢磨着生事。

    宁灼说一条,于是非就听话地记上一条,偶尔问一些问题,也颇有条理。

    工作安排告一段落后,宁灼放出目光,打量着于是非。

    于是非也坦坦荡荡地看了回来,目光沉静得仿佛真的有灵魂一样。

    坦白说,宁灼对这个仿生人的印象并不好。

    于是非的脸着实捏得不错,一头银发尤其出众,宛如流动的璨银。

    可他的心是又冷又黑的。

    他是“磐桥”专属的信息战专家,外号“银鼠”。

    上次,“海娜”为黑市押运一种特殊材料时,“磐桥”受雇于另一家不知名地下势力,要抢夺他们手里的货。

    于是非动用了一种无名的病毒,让“海娜”所有人的义肢彻底陷入紊乱和不可拆卸的状态,顺利劫走了他们要保的货。

    宁灼那次没去,“海娜”吃了亏,白白损失了一大笔保证金。

    宁灼绝不肯吃亏,当即还击,直接带队去抢了“磐桥”的一处仓库,不重要的东西折算成钱,尽数赔给当事人,多出来的部分全部拨给唐凯唱,让他把所有终端的防火墙进行一次再加固。

    但即使是唐凯唱,也无法彻底破解那种无名病毒进行。

    好在“海娜”内部的安全防护盾不同于义体这样的终端,相当严密。

    即使无法绞杀病毒,也能实现精准的防御,因此宁灼并不担心于是非从内部下手。

    就宁灼和于是非不多的打交道经验来看,此人符合仿生人的一切特征,理智、冷静、手狠、认死理,偶尔人工智障。

    不过,他的性格与外表全不相符,可以说是彬彬有礼、绅士温和。

    至于金雪深,在宁灼交代事情的全程都站在走廊里,没挪窝。

    宁灼叫他“金雪深,进来。”

    金雪深背靠墙壁,冷峻拒绝“不要。和他们呆在一个房间里我喘不过气。”

    于是非很大方地探身出来邀请他“渡鸦先生,请进来吧。我可以不喘气。”

    金雪深毫不客气“滚。”

    金雪深和于是非性情截然不同。

    他脾气急,性子烈,但同时又拿得稳、把得住,所以经常自顾自把自己气成河豚,但行为还是往理智的方向靠拢。

    他人不进去,耳朵始终是竖着的。

    宁灼也不要求他进来,平静地继续做出交代“好好看家。我没指望你们兄友弟恭深情厚谊,所以不用你们费那个心思去装。但是谁要是敢动手,不管是哪一方占理,等我回来,只找你们两个说话。”

    于是非看了一眼单飞白。

    单飞白正坐在宁灼的桌子一角,把玩着一个三角形笔架,闻言抬头,表情还是俏皮轻松的

    “老于,你有数的。这段时间我不在,我要大家安分守己。平时你们怎么样都行,但碰见事情,我说你们该怎么做,你们就要怎么做。别忘了我们之间刚刚出了个背叛的阿范,要是再有什么变动,别怪我草木皆兵。”

    话一出口,宁灼没反应,于是非点点头,门外的金雪深则是讶异了。

    他以为姓单的小子是靠自家的雄厚家底笼络住“磐桥”人心的,没想到他居然是铁腕压制型的。

    对比之下,宁灼还挺可爱。

    刚冒出这个念头,金雪深就在心里默不作声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于是非收起了掌上笔记本,问道“飞白,你们要去哪里”

    听到这种叫法,宁灼似笑非笑地看了单飞白一眼。

    “飞白”。

    他和他下属关系还挺亲密。

    单飞白这时也扭过头来,正好和宁灼的目光对上。

    他笑嘻嘻的“我们俩去做坏事。”

    说了,但完全没说。

    于是非困惑地走出房门,对上了同样是一头雾水的金雪深。

    金雪深刚和他目光交接,便冷淡地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于是非在脑中检索了一十七年来的所有记录,确定自己没有和渡鸦先生打过交道,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明明自己上次打劫的那队人对他的敌意都没有那么重。

    于是非面上的困惑更重,一转身,却遥遥地和一道视线对上了。

    东侧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男人,相貌普通清秀,明澈的双眼里泛着淡淡的波光,直直望着他,但目光里的内容相当复杂。

    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的影子。

    于是非眨一眨眼,知道他就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海娜”首领傅老大。

    他礼貌地一躬身。

    对方也俯下身,回了一礼。

    于是非想和他谈一谈,以加深对“海娜”的了解,可在打过招呼后,傅老大转身就走,他甚至没来得及出声叫他一句。

    于是非站住脚,回头望向身后。

    金雪深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再往前看,傅老大也没了踪影。

    于是非向来情绪稳定。

    可以说,自从他被制造出来、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就没有着急生气过。

    现在被晾在这里,他也一点不觉得被冷落了,只是单纯地觉得“海娜”的人都很有意思,值得研究。

    完成了一番交代后,宁灼与单飞白于次日来到了一间茶舍。

    这茶舍是查理曼家用来洗钱的地点,是查理曼精心藏匿的隐形资产。

    他们这次接头的目的,是来接收第一笔订金。

    网络转账总会有迹可循。

    像这样的交易,还是走现金最保险、最稳妥。

    这次,他们的接头对象换了一个人。

    鉴于查理曼已经无人可用,此次出动的,是他那位跟随了他许久的老管家。

    老管家从查理曼平步青云开始就跟着他,见证了查理曼最风光的时候,明里暗里跟着查理曼捡了不少好处,就连“白盾”的不少警官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如今却要跟两个低等雇佣兵坐在一起谈生意,他心气不平,眉头紧纠,一张老脸绷得不见一根皱纹。

    尤其是在看清那两人的长相后,老管家更是觉得这事情办得不好。

    这么漂亮,送去监狱里做什么,做兔子吗

    然而,事到如今,他们能求助的势力实在没有了。

    他绷着一张老脸,把钱箱交给宁灼。

    简单清点过后,宁灼叫来了服务员。

    茶舍的“服务”之一,就是代运。

    服务员是干惯了这样的活的,心领神会,接过皮箱,一路放到了宁灼的摩托车上。

    阿布收了钱,开启了自动巡航模式,嘟嘟地开走了。

    茶舍里会卖一些定食。

    老管家给自己点了一壶茶,一份下午茶茶点,打算送完钱就在这里吃一顿,好打发一下自降身份的晦气。

    没想到这两个人拿了钱,却没有走的意思,只坐在自己对面,盯着自己瞧。

    老管家心里烦躁,面上还是客气的“还有什么事情吗”

    宁灼“贵方要求我们犯罪,才能进监狱。请问我们需要犯什么样的罪才够呢”

    老管家用餐刀切开一样酥皮糕点,放下刀,举起了叉子,同时不软不硬道“这是你们的事情了。”

    碰了这么一个橡皮钉子,宁灼挑了挑眉,并不做声。

    尽管事前并没有对过台词,单飞白还是主动接过了宁灼的话“不能随便给我们安一个罪名就抓起来吗”

    老管家端起茶杯,掩饰着下撇的嘴角。

    放在以前,当然可以。

    可是现在查理曼先生的能量大减,当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了。

    老管家觉得他们很不懂事,语气也跟着不耐烦起来“你们不是雇佣兵吗,就随便去街上杀一个人嘛。完成这一步,你们就算交差了,我会付给你们下一步的钱”

    单飞白轻巧地“哦”了一声,突然暴起,越过餐桌,一把拽过老管家的手。

    宁灼抄起用来切割茶点的银质餐刀,不管上面还沾着点点残渣,从上发力,猛然洞穿了他的手掌

    在老管家不可置信的痛苦的惨叫声里,宁灼微微歪着头,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样,算交差了吗”

    单飞白笑眯眯地紧跟着补上了一句“钱在哪里请付现金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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