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四)携手

小说:不驯之敌 作者:骑鲸南去
    男人的身份既然是假, 那么他推荐来的其他人呢

    答案不言自明。

    马玉树带着人把那些人的电话从头打到尾,硬是一个人都没联系上。

    合着是个诈骗团伙啊。

    察觉这一点的马玉树,起初并不紧张。

    他是吃这碗饭的, 在他的职业生涯里,见识过的想赖账的、想骗钱的人不胜枚举。

    每笔钱借出去,他心里都有数, 绝不会亏本。

    即使对方是一团烂泥, 他也非要把对方攥出油、攥出血不可

    想要黑吃黑, 马玉树倒想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好的胃口, 能吞得下去、能消化得干净

    马玉树平淡地下了指令“查。看看是谁捣乱,查出来后,他全家沉海;找回来的钱, 两成归你们。”

    小弟们精神亢奋,双眼精亮地离开,摩拳擦掌地要杀了那诈骗犯全家。

    马玉树并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 也并不觉得这钱找不回来。

    那些人从他这里拿走的数目总共也不到300万。

    真正让他打怵的, 是另一件事。

    当这个诈骗团徽一拥而上, 将他手头的现金流瓜分干净后, 本部亮就出现了。

    这仿佛是某种不祥的预兆,不能不叫马玉树担忧。

    怀着一腔不安,马玉树拨通了本部亮的新号码。

    察觉到信道通畅,马玉树自己先松了一口气。

    本部亮很快接起了电话, 口吻恢复了惯常的麻木冷淡“喂。”

    马玉树笑道“本部先生,发财啊。生意怎么样,听说是开门红啊”

    本部亮是大客户, 理应受到最隆重的对待。

    马玉树是时刻派人监视着他的。

    本部亮那边确实忙碌起来了。

    他的技术水准的确过硬, 一旦得了资本扶持, 马上就是枯木逢春。

    之前,别人不敢雇佣他,是怕得罪泰坦和瑞腾本部亮又是泰坦亲手开除的,连泰坦都不敢要的人,他们要是主动抛出橄榄枝,难免有脸大之嫌。

    再加上本部武臭名昭著,还利用本部亮亲手设计的系统犯案,雇佣他父亲做旗下员工,名声也实在不好听。

    现在好了,本部武死了。

    而且本部亮不知道走了哪个野路子,弄到了一笔钱,自己新起炉灶,做了老板。

    他们不好雇佣本部亮,但和本部亮合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已经有公司尝试和他接洽,希望本部亮为他们量身打造一套安全防控方案这属于“哥伦布”爆炸案的余震,很多公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视安全工作。

    一旦有了奋斗目标,本部亮连自己的脚踝都没时间去治,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投入了进去。

    本部亮一直是个工作狂,爱事业胜过一切。

    所以他对才能平平却遵纪守法的大儿子不闻不问,对恶行累累但能力出众的本部武疼入骨髓。

    算是一种扭曲的爱屋及乌了。

    接起马玉树的通讯,本部亮无视了他的寒暄,双眼紧盯面前的屏幕,问“到还款日了吗”

    马玉树愣了一下“这倒没”

    本部亮硬邦邦“那就别来打扰我。”

    说完,他直接撂了电话。

    马玉树拎着听筒发了半天愣,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

    他合身往柔软舒适的老板椅上一倒,喃喃地骂起来“嘿。这他妈的。欠钱的是大爷,这话真是到了世界末日的时候都管用哈。”

    “海娜”里,宁灼和单飞白刚刚结束一场交合。

    他们都有些懒洋洋的,

    没有分开,只是躺在床上。

    宁灼塌着腰,一手搭在自己的耻骨上,猫一样静静伏在床上,身边是温暖的肉体气息单飞白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有点像是晒足了阳光、柔软雪白的棉织物,新鲜得让人愉悦。

    单飞白在后面揉按他的脊骨,一颗一颗的,从上至下的。

    他问“宁哥,你在想什么呢”

    宁灼想一想,竟然发现他什么都没有想。

    这让他下意识地焦虑起来。

    他很少有这样的体验。

    从他拥有记忆时起,他就在为父亲的工作,母亲的身体操心,长大了更是如此,一颗大脑运转得永无休止。

    这样短暂的放松,让宁灼油然而生一股陌生感和羞耻感。

    他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试图逃避。

    单飞白心情正好,攀着他的肩膀说话“宁哥,玩个游戏呗。你想一个动物,然后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宁灼想象了一只小狼崽子,眼睛还蒙着薄薄的一层蓝翳。

    他嘴上应道“无聊。”

    “小游戏嘛。”单飞白用鼻尖蹭着他的肩窝,“嗯我猜是狼。”

    宁灼“猜错了。”

    单飞白把脑袋探出一点,从侧面窥探了一下宁灼的神情,旋即缩回了原处,笃定道“猜对了。”

    宁灼心里掠过一阵烦躁。

    惯性思维让宁灼不会把单飞白的这番言行解读为调情,而是一种仿佛已经把他轻松握在掌心里,可以随意捏一捏,碰一碰的轻薄态度。

    他平静答道“我想的是一只兔子。死兔子。”

    单飞白本来还挺高兴,突然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愣住了,心里也闷闷地不痛快起来“宁哥,别提死,也别说那个。”

    宁灼反问“你那些手下不是挺爱在私底下这么叫我的吗”

    单飞白一时张口结舌。

    那时候他们是敌对关系,在面上轻贱彼此是常事。

    以他们那时候见面流血的架势,真要客客气气的才是咄咄怪事。

    宁灼长得好看,那“兔子”的外号也并不是由“磐桥”而起。

    这帮直男还动不动叫唤“日死宁兔子”呢。

    说白了,就是痛快一下嘴。

    但宁灼介意,单飞白马上认怂“哥,是我没管好他们。我从来没带头叫。”

    这倒是真的。

    从小到大,他永远叫他“宁哥”,即使把匕首往他身上捅的时候也不改分毫。

    单飞白心思机敏,他知道宁灼并不是在意这些。

    突然发难,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扳住他的肩膀,想要同他对视,同时试探着问“刚才不舒服吗”

    “舒服。”宁灼睁开眼睛,“挺舒服的。”

    他避无可避地撞上了单飞白专注的视线。

    随即,宁灼偏过脸去。

    他不愿看单飞白的眼睛。

    他望着自己的神态,像是在认真勾勒着一个“家”的未来。

    宁灼提起了之前单飞白向他提起过的那个浪漫而不切实际的构想“想了想,建桥还是太浪费了。造一艘船还够。把能带走的人都带走,让愿意留下的留下。”

    单飞白的心猛然一跳,

    但那心跳成分更接近于心悸,而不是欣喜。

    他敏锐地问“宁哥,你是能带走的,还是要留下的”

    “哪个都不是。”宁灼说,“走前,可以把我的骨灰留一半在云梦区,另一半你带走吧,是洒在海里,还是留在身边,你来决定。”

    这是宁灼能想到的最公平的分配

    方式。

    他的人生本就是撕裂的,这样一来,正是一边一半,各得其所。

    单飞白深吸一口气。

    他心里那座蠢蠢欲动的火山,无声地爆发出了滚烫的熔岩。

    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满怀期待地等着宁灼的答案,等一个“喜欢”,或者“滚”。

    宁灼给了他答案。

    他还是选择去死。

    他尽力粉饰着的太平安乐,被无情撕裂。

    单飞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宁哥,我是留不住你,是吗”

    宁灼的心并不如他的话语一样平静。

    听单飞白这样说,他的心脏酸涩着狠狠抽痛了一下。

    那疼痛如有实质,真的让他眉心猛皱了起来。

    可他不知道如何抵挡,只好默默熬受。

    单飞白问的是,他喜不喜欢他。

    宁灼听到的是,要不要为了他,抛弃过往,面对未来。

    这两件事情对宁灼而言,一个太沉重,一个没想过。

    他的皮肤还被单飞白的皮肤烘着,那是一种蓄满弹性的触感,沉甸甸,热腾腾,结结实实地带着生命的力量。

    一声令下,他就能背着自己,撒欢一样地跑到天涯海角去。

    可一想到自己会离开银槌市,甚至有机会过上幸福的生活,那许久未至的幻境就汹汹而来,静静注视着他。

    他无法允许自己享受这样的幸福,所以只能放弃。

    为了断绝单飞白的念想,“放弃”也不能是细水长流,和平分手。

    一如往常,狠狠斩断就是了。

    宁灼绿色的眼睛里沉淀着无情的冷光“你的技术的确不错。但炮友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单飞白恼怒地冷笑了一声,身体却微微发着抖“我不能做你活下来的理由吗”

    “不能。”

    “我不是你请来的共犯吗”

    “是。”

    “共犯做完了坏事,是不是要一起逃跑”

    宁灼冷静道“不需要。我们做好切割,各奔东西就好了。”

    单飞白翻身压倒在宁灼身上,没梳整齐的狼尾丝丝缕缕地垂了下来。

    他的动作一剧烈,就牵扯到了宁灼的身体。

    宁灼“嗯”了一声,伸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紧接着,他听到了单飞白带着哭腔的声音“那我伤心了呢我伤心你不管了吗”

    “你扔下我一次,我好不容易追了上来,你还要扔下我第二次”

    他吸了一口气,吸得宁灼的肺部酸涩地胀痛起来“宁哥,我是不是命里就是该被人丢下的包袱”

    宁灼的掌心收紧,攥得他的肩膀发出一声细细的关节响声。

    宁灼回忆起了他们小时候的那次吵架。

    那场吵架,混合了愤怒和误解,没头没脑地吵完之后,两败俱伤。

    宁灼的手掌向后摸去,轻而易举地抚到了那一道鞭痕的鞭头。

    这次争吵,他们已经是多年的宿敌,最知道该怎么一刀把人戳出血来。

    宁灼拍了拍单飞白的脸“你不愿意被丢下,还可以物尽其用,把事情推在我头上,然后把我交出去。”

    “本来打算给林檎换他的前程的。你弄得我挺舒服的,你想要,给你用也可以。”

    宁灼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头晕,便靠回了柔软的枕头,闭着眼轻轻喘气。

    单飞白沉默良久“这些话,你跟叔叔阿姨说过吗”

    宁灼不去看他的表情“他们很久不来了。”

    他没有告诉单飞白,他的父母正哀伤地站在房间角落,望着他们两个人。

    突然,一阵异样的感觉侵夺了他的感官,让宁灼没忍住抓紧了床单“呃啊”

    单飞白冷冰冰地说“撒谎。”

    宁灼用膝盖去顶单飞白的胸口“放开我。滚出去。”

    然而,猛然袭来的又一阵酸胀,让宁灼的膝盖骤然失却了气力。

    在争吵起来前,他们本来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进一步是轻怜密爱,退一步是近身殴斗。

    单飞白凑近了,和他耳语“你不说,那就让叔叔阿姨看着宁哥吧。看你现在被我干得露出这种表情,他们会是什么心情”

    宁灼登时睁开眼睛,带有几分慌乱地看向墙角。

    他的心里有积年的病灶。

    闵旻说过,他是赛博精神病指的是在进行过义肢改造后,生理结构的改变会对心理产生同步的影响。

    宁灼是当真相信父母的魂魄还在的。

    幻境并未消散。

    宁灼的脸轰然涨了血,呼吸急促地抬脚踹向了单飞白“滚离我远点”

    他一动,却犯了低血糖。

    漩涡一样的眩晕感,将他彻底吞噬其中,那一脚落在单飞白胸口,也软绵绵的没了力道。

    在飞速旋转起来的视觉影像里,宁灼的唇齿被撬开,塞进来了一颗薄荷硬糖。

    然而,伴随着这个温柔的甜吻而来的,是一场带血的攻伐。

    单飞白这次极其暴烈而坚决,几乎是朝着他的心脏冲锋陷阵。

    等宁灼的低血糖渐渐好转,他已经被身不由己地挟裹进了烈火一样的风暴。

    他很快失却了力气,虚脱一样地向后仰去。

    他飘飘荡荡的,似乎已经死去了,就连难以抑制时偶尔发出的声音,他也觉得那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在他神昏力竭,接近昏迷时,有人靠在他耳边轻言细语道“那我跟你一起死,你让不让”

    宁灼气若游丝“不让。”

    单飞白肺都要炸了,近乎失控地质问“为什么”

    宁灼的意识在风浪中接近破碎,脑中隐隐绰绰地出现了那个活得精彩纷呈、有声有色的单飞白。

    “我只会为了你活”宁灼在迷离中,不受控制地讲出了一点真心,“你不要为了我死。”

    上面的人明显一愣。

    接着,有滚烫的东西落了下来。

    不是泪,是密密的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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