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番外一:安平岛纪事(二)

小说:不驯之敌 作者:骑鲸南去
    不过, 在听银槌岛的来客们简述了岛内状况后,军官刚刚燃起的通商热情被理智压制,缓缓退潮了。

    能做生意,固然是好, 但如果银槌岛的岛风如此糟糕, 强行交流, 必然会给安平岛内的居民带来麻烦。

    既然还需斟酌, 那就且顾眼下吧。

    经过协商,一行人决定不上主岛。

    他们不是来坐享其成的任何人都不会欢迎坐享其成的人, 除了坐享其成的人自己。

    正好, 他们脚下的还是一片亟待建设的白地。

    他们可以帮助安平岛, 顺便帮助他们自己从零开始, 建出一片新家园。

    但他们的这次“重新开始”, 要容易许多。

    他们的人员配置相当完整, 前锋、后勤、医师、技术员、分析师、机械师、侦察兵,一应俱全。

    一群正值壮年的年轻人,能无所顾忌地闯到天涯海角去,也能建设出一片属于他们的新家园。

    可是如果在银槌市的话,这群人已经逼近雇佣兵的平均死亡年龄。

    30岁,就是一个分水岭,泾渭分明地分出了死与生。

    28岁的宁灼, 觉得自己挺幸运, 踩着死亡的边缘线, 一个向后转, 转入了这个平静祥和的新世界。

    但唐凯唱对这个新世界的好感实在有限。

    太可怕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老蓝名叫蓝野, 是个行动派的呆子, 天生一副好脑子,但情商是一点没从娘胎里带出来,满心只想拉着唐凯唱大谈特谈一番,一颗爱才之心简直无从安放。

    唐凯唱最不堪领受陌生人的好意,差点当场应激,垂着头缩在笼子深处装死。

    最后,谈话结束的宁灼他们离开集装箱,发现蓝野还蹲在笼子边,锲而不舍地试图和唐凯唱沟通。

    军官也觉得挺不好意思,一声大喝,试图把蓝野叫回自己身边。

    蓝野还没什么反应,唐凯唱先吓了一哆嗦,暗暗决定三天之内绝不出门一步。

    宁灼知道唐凯唱的心病,也不强行哄他出来,动手把这只鸡笼子拆卸下来,拖拽着底下装了滑轮的笼子,告别了军官后,亲自护送唐凯唱返回他的集装箱。

    唐凯唱是他捡回来的,他有责任保护好这个神经敏感的小弟弟。

    宁灼在前拖着笼子。地不算平,所以走得磕磕绊绊。

    单飞白在后面推着笼子,给他无声无息地做帮手。

    两个人在平原上,推着他们躲在笼子里的小弟回家。

    而唐凯唱渐渐远离了陌生的人群,就又泛起了活气。

    他试试探探地伸手攥住了笼子,仰头看向在后面推笼子的单飞白。

    单飞白冲他做了个鬼脸。

    唐凯唱仗着自己在笼子里,抿嘴一笑,笑出了一对小酒窝,和单飞白的小梨涡遥相呼应,倒也有趣。

    两个一把手暂时离席,于是非身为“磐桥”的二把手,自然而然地承接了交际业务。

    蓝野还对那个少年英才恋恋不舍,好半天才收回视线,一眼就注意到了于是非那异于常人的银发紫瞳。

    他既然好奇,也就不加遮掩地直接问了“你好,于先生,请问您这个是”

    蓝野对着自己的眼睛比划了一下“天生的吗”

    于是非正条理清晰地和军官先生讲话,闻言,也很礼貌地予以了回应“是的,蓝先生。”

    蓝野还在思考紫色瞳仁的罕见性时,就听于是非那边轻描淡写地补充了后半句话“我当初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出厂设置。”

    不明真相的军官笑了,以为这是一个冷笑话。

    蓝野缓缓张大了嘴,打量着

    于是非,发现他异常坦然,并不像是个讲笑话的态度。

    他聚精会神地观望半晌,才骇然发现,于是非的眼睛是直迎着时近正午的海岛阳光的。

    但在这样的灼烤和刺激下,他的瞳孔也只是会微微收缩,并不受到任何实质的影响。

    就连那“收缩”,都显得无比真实。

    除此之外,他身上不存在任何非人的痕迹。

    蓝野突兀地伸手去拉了于是非的手,在掌心里狠狠一攥。

    那只手倒也是骨肉匀停的样子,骨头格外坚硬,皮肉格外柔软,体温恒定,不冷不热,还是像人。

    在旁的金雪深见此情形,眉头猛地一动,牙齿一咬,发出挺清晰地“咯”的一声。

    军官有些不满“老蓝”

    蓝野直盯着于是非的眼睛“你是机器人”

    “不是的。”于是非平静作答,“我是仿生人。”

    军官“”

    打死他也想不到,他刚才交谈了半天的人,其实不完全算是人。

    蓝野茫茫然地原地转了一圈,蹲下身来,双手把一头被海风吹得略微凌乱的头发向后捋去,露出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于是非,似笑非笑的一咧嘴,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于是非的存在,在蓝野的心灵里直接投下了一颗核武,把他炸得晕头转向之际,死心塌地地要求留在岛上,和他们共建新家园。

    一个唐凯唱,已经够他稀罕。

    一个于是非,更加让他神魂颠倒。

    于是非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伦理怪物。

    不过银槌市里,这样的怪物成群结队,也显不出他的特殊性来。

    坦诚地说,他还未受过如此热捧。

    蓝野人不坏,只是在热爱自己事业之余,泛着一股执着的呆气,虽然烦人,但银槌市的人情淡漠见得惯了,突然凭空冒出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书呆子,天天缠着他们问东问西,拿求知若渴的眼神望着他,也实在叫人很难拒绝。

    和他的一双紫瞳一样,于是非的好脾气也是天生的。

    蓝野有问,他就有答,况且对方并没有风月之心这一点,于是非的感知能力非常强。

    可惜,金雪深少爷性子小心眼,从来不是个好脾气。

    他的领地意识极强。

    宁灼受傅老大偏宠的时候,他就满腹怨气地竖起尖刺似的羽毛,随时随地准备着去叨宁灼一口。

    现在,蓝野简直是在他的独属领地里大跳dis。

    于是非为着避嫌,从来不跟蓝野私下交流,总是当着金雪深的面光明正大地和他交流。

    但金雪深看在眼里,别有一番心思。

    在他看来,于是非是狗胆包天,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和蓝野叽叽歪歪。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差点当场默默气破肚皮。

    金雪深擅于内耗,自己知道这醋吃得名不正言不顺,连气带恼,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几天下来,腰身都细了一圈。

    金雪深细算起来,于是非对他也只是嘴上功夫,从不动手动脚,更不提名分。

    因为小时候经历过从天堂堕落到地狱的巨大落差,本人又是个不肯直来直去的古怪性格,所以金雪深想要的,是最直接的、最热烈的感情。

    他不想要尊重,就想要暴力、征服和爱。

    可这话说出去实在太难听,听着跟他生来欠操一样。

    金雪深越想越窄,只觉得自己毫不可爱,心胸狭隘,又是个不健全的残次品,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值得爱的地方,想得心里眼里都冒火,攥着拳头,很想去找茬揍个人。

    可大家在安平岛上各司其职,就连宁灼和单飞白,最近

    也忙着和安平岛的特派员交流新岛的建设详情。

    没人招惹到他,一腔怨气无从发泄的金雪深,开始绕着岛行走打猎,射下一只只海鸥,名义上是给“海娜”和“磐桥”加餐,实际上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箭无虚发,堪称鸟类杀手。

    期间,他还射杀了一只落单的渡鸦。

    在金雪深冷酷地做他行走的鸟类杀手时,三四天都没能和他说上话的于是非,主动找上了他。

    他在青天白日下,把金雪深堵在了一片树林里。

    于是非什么也没说,用巴掌抵在他的腰上,丈量尺寸后,轻声说“瘦了。”

    金雪深别过头“关你什么事”

    他语气并不硬,内心还挺高兴。

    在于是非面前,金雪深很想要做个表里如一的人,想叫脸上也现出些欢喜之色来,可他努力调动脸部肌肉后,却觉得自己怎么笑都僵硬。

    莫名地,金雪深更气自己了,攥起拳头,狠砸一下自己的右臂,气冲冲地要走。

    他知道,他的神经质是会伤到人的。

    于是非不算人,可金雪深觉得他比很多真正的人都好。

    在这个温柔的仿生人面前,他控制不住地自惭形秽。

    但金雪深没能成功走脱。

    他的手腕被轻轻捉住了,带着点力度,摇晃了一下。

    金雪深应激地一甩手“别拉我”

    这一甩的动作刚做出来,他就后悔了。

    他不是想要这样的。

    好在于是非的手攥得牢,没被他甩脱。

    于是非“你生我的气了”

    金雪深马上激烈地怒道“不是”

    不对全不对

    态度不对,语气也不对

    金雪深只觉得自己把事情越搞越砸,越弄越坏,脑子连气带急,也跟着混沌了起来。

    他想,那位蓝野先生也是相貌周正,人模狗样的,还对于是非那么感兴趣,忙前忙后地追着他跑,多么热情活络

    金雪深越想越是呼吸不稳,身体隐隐地发起了抖。

    他压抑地吼道“我气我自己行不行”

    回应他的,是一个来自背后的拥抱“金雪深人很好,你不要生他的气。”

    金雪深周身一震,眼窝微酸微热,脑中聚起的哀伤的黑雾,也在这股泛着酸涩的热意下,慢慢散去。

    一只温热的巴掌抵上了他的小腹“这么瘦,不就更敏感了吗”

    金雪深被他揉得一抖,没控制住泄出了一声气音。

    他咬紧嘴唇,把唇部咬得鲜红一片“你你别来摸我,你去摸嗯”

    嘴上的话是抵抗,可他的屁股在于是非的大腿上又蹭又坐,几乎要软到他的身体里去,和他合二为一。

    于是非“我和蓝野说话,你心里不舒服”

    金雪深“我没,你自己去玩去。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你的,懂你的,你和他多聊聊,你跟他好去”

    于是非“他只是想弄懂我。我想弄懂的,只有你一个。”

    金雪深强笑了一声“你你懂我什么”

    于是非在他薄薄的腹肌上极有技巧地轻抚一记,把金雪深的腿又弄得软了三分“我懂你,你是喜欢疼的。越疼越好。”

    金雪深的头脸轰地被热血涨红“胡说八道”

    于是非“那,渡鸦先生肯不肯要”

    这一句话锋利如箭,正中靶心。

    金雪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于是非从后面拥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之前不做,是因为金雪

    深有伤要治。

    在船上不做,是因为前路未卜。

    刚上岛不做,是因为诸事未定。

    现在,他觉得再没有动作,金雪深可能会自顾自地悲愤至死。

    他舍不得。

    在良久的默然后,金雪深有了动作。

    他回过了身来,却低下头,喃喃的骂了一声,好像他即将要出口的话有千钧之重。

    于是非等着他。

    他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等待金雪深的回应上。

    “要。”金雪深低着头,把自己红到了耳根、后颈的皮肤留给于是非看,把自己的心事暴露得一览无遗,“我我要。”

    和于是非的耐心相比,金雪深向来是等不及的。

    与他的书生面貌和文静名字不同,金雪深性情暴躁,一旦下定决心,那就是燎原千丈,带着眼前的人一起焚身以火。

    抵在他小腹的掌温骤然升高。

    金雪深在和他一起燃烧起来前,将一捻紧贴着他皮肤的东西从衣服里摘了出来,上面还沾着他的一点汗珠,和皮肤的淡淡气息欲念的芬芳。

    金雪深一口口低低喘息着,把这个小佩饰挂在了于是非的脖子上“送给你。”

    那是一翎渡鸦的飞羽,黑得发亮,宛如上了一层结实又漂亮的光釉。

    飞羽的尾部,坠着一个小小的零件。

    那是他人工心脏的一个支架。

    金雪深的外号是“渡鸦”,没有尾羽,无处可拔,只能以此代替。

    他的意思很简单。

    他信任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当你接过鸟类的尾羽的时候,再接触其他的小动物,渡鸦就会生气。

    你不能不爱它,因为它敏感、多疑、神经质。

    你不爱它,它就会被气到去寻短见。

    可接过他的羽毛,那就是地久天长。

    他会一根根地,把最好的羽毛都啄下来,送给你。,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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