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野外,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跟一位疑似故人之后的家伙吃什么宵夜还是炸鸡

    “我不喜此类吃食。”魈拄着手里的和璞鸢,身姿挺拔,神态冷淡地拒绝道,“这位小姐,你留着自己吃吧。”

    褪色者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难道是因为你们都是禽类,不忍相食啊”

    夜叉真身是金翅大鹏鸟的魈

    这位过去了千百年依旧没什么太多外貌变化的夜叉仙人沉默了一下,总感觉对方这种一张嘴就把人噎死的感觉似曾相识。

    倘若换做别人敢这么对他说话无礼,要么是骂对方两句“不敬仙师”然后上去打一顿,要么是他转头就走,不与这种人过多纠缠。

    但是,今晚很奇怪魈意识到自己对此并不讨厌。

    也许是因为对方长着一张跟塔尼斯特大人很相似的脸吧

    因此夜叉忍受那些玩笑与打趣的能力就大幅度提升了。

    尽管心思急转,但表面上魈依旧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回答道“并非如此。也不是什么怜悯同类的缘由”

    “那就别浪费食物”阿褪不知从哪里庙里摸出了热腾腾的一桶炸鸡,拿起一根鸡腿就往前塞,“你就说吃不吃吧”

    “唔”

    夜叉那清澈的金眸略微低垂,视线落在了面前金黄喷香的脆皮炸鸡上。

    这些年来,他倒也不是没有尝过除去“杏仁豆腐”以外的吃食。逢年过节时,兄弟姐妹们还会抓着他一起去聚餐,吃年夜饭虽然往往吃没两口就要继续去执行任务了,但总归是品尝过其它菜品的滋味。

    可吃来吃去,他还是最喜欢那道杏仁豆腐,以至于一度被伐难打小报告给帝君,控诉他拿甜品当主食的恶劣行为。

    事后,帝君大人也对他好言规劝过几回,说的无非是什么“营养均衡”“方能茁壮成长”之类的话题,但是魈依旧在吃饭问题上坚持我行我素的原则。

    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不再执着魈的“挑食”小毛病了。

    也可能是伙伴们觉得魈平日里太辛苦了,既然吃点甜品也不会蛀牙,那就随便他去吃吧

    可是唯独仙人自己才能知晓他吃的到底是那道甜品,还是品尝这份滋味背后所隐藏的诸多复杂回忆

    “再不吃就冷了。”面前的黑发蓝眼女人忽然很认真地说,“尝一口嘛,我专门为你做的宵夜,就当是抢了你的杏仁豆腐的赔礼道歉。”

    魈的视线再度上挑,落在了褪色者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好几秒后才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声“好多谢。”

    褪色者立刻很得意地笑起来,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为了节约粮食做贡献的好人

    两人坐在草地上,反正附近也没人来打扰他们。

    魈哪怕捧着一桶炸鸡,吃相也非常斯文优雅,

    但进食速度不慢,三两口就吃掉了一块炸鸡要知道,言笑吃了一口就陷入泪流不止的回忆杀,然后就要面临其他人的争抢了。

    总感觉魈上仙这幅苦大仇深的架势不是在享受深夜垃圾食物,而是在执行什么九死一生的军务。

    褪色者想了想,转手又摸出了一瓶冰镇的璃月可乐递过去

    魈很难得的体现出对某种饮料的抗拒,立刻明确的阻止她“这个就免了。”

    阿褪喋喋不休地表示赞同“好吧,我觉得味道确实有点怪。充斥着一种老年人喝什么饮料都要养生的既视感”

    谁家可乐会加姜汁啊发明这个的璃月帝君是不是年纪太大了根本就没考虑到饮料所对应的都是怎样的年轻人市场吗

    唉,听火车上的本地佬们吹水,都说璃月至今都有三千多年历史了,那个岩神的年纪最少超过三千岁,口味跟不上每日在璃月港冲浪的年轻人们也很正常希望百姓们能好好爱护一下没有退休年龄的社畜老人家吧

    对于阿褪这番“不敬帝君”的言论,魈略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斥责什么,只是平淡地解释“此种饮料在人类市场上似乎销量不错。”

    褪色者反问“是作为养生饮品的销量不错吧”

    魈“正是。”

    总之,褪色者真的受不了这些提瓦特可乐异端了。

    要是放在千百年前,她一个人就能发起“可乐圣战”“快乐水东征”之类的饮料战争来净化这些不正宗的异端可乐。

    因此她岔开话题,问起自己一直很想知道的另一个话题“说起来魈上仙与我家先祖是什么关系呢”

    褪色者先前故意否认“塔尼斯特”的身份也是考虑到了这一份缘由,因为温迪那个谜语人啥都不肯说,坚持什么“你自己找回的记忆才是最适合你的”,结果看似啥都敢说的吟游诗人,到头来守口如瓶,什么秘密都没说。

    虽然如今恢复了一部分力量指在蒙德城外开魔物烧烤大会,柔弱的阿褪总算没有那么惶恐不安了,但她还是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呀。哪怕只是从他人口中零碎的信息里拼凑出一个过往的“自己”呢

    听到这个问题,再对上褪色者那双熟悉又纯真的黯淡双眼,少年仙人忽然愣住了。

    对他而言,塔尼斯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与她的关系,又该如何评论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画卷在记忆中浮现,那些被压抑住的刻骨铭心的情感与恩怨在这一刻被点燃,魈莫名地觉得怀里这个少了至少一半的炸鸡桶有些异样的沉重,重得让他无法直视故人之后的问题。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一瞬间,魈是真的领悟了这个再寻常不过的道理。

    “她”少年仙人的嘴唇嗫嚅,轻声开口,“她是个很好的人。”

    褪色者听得很认真,就连那双黯淡的蓝眼眸也像是要生出光芒来“这样吗”

    “嗯。”魈慢慢地

    说着,“无论是作为人类而言,还是神明来说,都是个很好的前辈。”

    褪色者询问“你们是朋友吗”

    “应该算是吧”魈尴尬地放下了手里让他如坐针毡的炸鸡桶,手上的风元素力升腾,带走了少许残留油脂,“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待我的。”

    “可我觉得魈上仙你很好啊。”褪色者说。

    夜叉惊讶地抬头看向她。

    褪色者毫不客气地伸手在炸鸡桶里拿起一块鸡翅,扔进嘴里咀嚼,然后完整地吐出两根光滑无比的骨头,含混不清地开口“面对被我抢甜品也没有真的很生气,自己遇到了麻烦还想着来帮助我。言笑一个普通人对你也很敬重,但那并不是畏惧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也是个好仙人吧。”

    “我不清楚凡人的想法。也,不在乎。”魈低声回答。

    正如两千年后,他依旧不清楚那个已经逝去之人的想法,甚至不确定他们之间算不算“朋友”。

    就好像在南风离开之后,她依旧戴着看不真切的面具活在自己的记忆里直到现在。

    其实关于这些过去的事情,魈平时不会去想,也尽量不让自己去想。

    作为夜叉,作为众仙中最擅长杀戮的战斗者之一,降魔大圣只要尽忠职守就好了。

    对,没有错,只要被那些杀孽所淹没,只要依旧沉浸在消除璃月土地上的业障,哪怕因此陷入身心煎熬的痛苦中心里的某个地方就好像不那么痛苦了。

    可是为什么,今晚看见了这个人,听见了那样的说法后,这些被尘封的情感却被突然唤醒了

    有很多话想要说,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那个人听这是魈的下意识想法。

    那是他的冲动,他的渴求,他的欲念。

    但是旋即,理智占据了思考的上风。

    开什么玩笑后人与先祖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就好像仙人和凡人存在区别那样。

    我怎么能够把想对她说的那些话语告诉她的后人这也太不知廉耻了。

    想到这里,魈猛然抬起头,把正在偷吃炸鸡胸肉的褪色者吓了一跳“我把这块肉还给你”

    “不是这个”仙人看都不想看那个沾满口水的炸鸡一眼,“她她有给后人留下什么,关于璃月或者众仙的话语事迹吗”

    褪色者“”

    不是,我找你问话,怎么变成你找我问话了

    但是只要脑子没坏的人都能看得出,魈尽管问的是“大家”,实际上想听的却是他自己的事情。

    真委婉啊。

    委婉到明明就是个失忆患者的褪色者都不知道该如何瞎编了。

    清冷寡言的夜叉仙人竟然也有如此真挚、如此炽热的眼神,就好像要穿透那漫长的千年时光,穿透阿褪所不记得的个人故事,然后去问出那个问题。

    您在最后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褪色者想了想,决定往最不会伤害别人的方向瞎编,因此她微笑着开口“先祖大人在手记中曾经说魈,是个好孩子我为他感到自豪。”

    “真是如此”

    “绝无半句虚言。”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知于我。”

    荻花洲旷野的夜风是如此清凉舒爽,当它拂过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时,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于是,少年仙人心底那处痛苦了很多年的奇怪地方,终于在今夜被彻底抚平了那难以愈合的伤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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