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由曾经的一位变革信徒所打造的私人地下室迷宫里,荧与褪色者等人终于见到了这夜夜嚎哭的罪魁祸首雷兽阿里修亚的骨灰余烬剂量极少。
作为能在“魔神战争”之前的乱世时期就为非作歹的恶兽,如今早已没有太多人知晓它的存在。
只有极少数非常虔诚的变革信徒才会知晓这过往故事的一星半点。
两千五百年前,变革之魔神塔尼斯特最后一次出现在璃月民众的视野里,随后宣布就此隐退。
她带走了无数的谜团与后世之人的种种猜测和推论,也带走了无数的战利品众多战利品中,最令敌我双方为之生畏的“战利品”当属她收集的无数战败者的骨灰。
当“招魂铃”那急促清脆的诡异铃声响起,塔尼斯特的骨灰军团就会浮现而出,那些死后的虚幻怪物不知疲倦,不知伤痛,哪怕战斗到消散殆尽也会在数日后重新出现在战场上。
事实上,这种类似于“亡灵法师”的行为看起来还挺邪恶的,这也是为什么后世有许多人自诩“理中客”,大肆指责这位魔神“玩弄生命”“践踏死者”的过错。
但是塔尼斯特不在乎。
那位来自外乡的神明不在乎生前事,更不在乎身后名。
就如同如今的褪色者,同样不在乎眼前这个大吼大叫的残破猫咪虚影是什么来历那样。
“不可能汝为何还存活于此世分明是已经死了当年吾亲眼所见”
众目睽睽之下,阿里修亚那不剩下几根毛发的翅膀都竖了起来,脚步却开始迅速地往后方挪动。
这骨灰大猫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让荧她们都看傻眼了,再加上对方口中怒斥的话语好像信息量爆炸。
瘫坐在地的德里克看看那头一看就绝非善类的雷兽幽魂,再看看同样满脸疑惑的褪色者,看着她那有些熟悉又陌生的五官和眉眼,忽然有种奇妙的灵感涌上心头
你就是塔尼斯特你就是我外公信奉了一生的那位神明
昏暗中,在这无人关注的角落里,灼热滚烫的眼泪在下一刻涌上了混血少年的眼眶,他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流泪的原因不是恐惧,而是喜悦。
外公,你生前所做的努力和行为,已经被你的神明看在眼里了
外公,倘若你在天有灵,能看到如今的这一切吗
然而阿褪茫然地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发现身后并没有第二人,顿时惊讶地说“猫崽,你在跟我讲话”
这不废话吗
还有,“猫崽”这种形容幼小生灵的屈辱性说法到底是在说谁啊
阿里修亚勃然大怒,这种熟悉的、被同一个人反复羞辱上千年的恼怒感觉是如此熟悉,令它这残魂都差点绷不住了。
但是它仔细观察如今褪色者的容貌、气质、神态只觉得与之前那位穿着银白色铠甲的神
装魔神相差甚远。
当年那么凶残狡诈的一个带恶人,怎么变得像个傻子
经过空空如也的脑子不断地慎重思考和推论,雷兽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眼前之人只是个凡人,她仅仅是长得酷似塔尼斯特罢了
她不是自己最害怕的那个老冤家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尔等今日都得葬身于此”
原本还战战兢兢的雷兽残魂顿时凶相毕露,将原先色厉内荏的气质一扫而空。
它周身洋溢起强大的雷光,震碎了地下室的这些迷宫墙壁和种种本就是凡俗之物的“法器”与神像。
“这个是雷元素的攻击”派蒙辨认出这近乎照亮地下室的元素是什么,当即抱着毛毛往后闪躲的同时急得大叫,“荧,阿褪,德雷克,要小心”
此时阿里修亚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虽然它如今身躯全无,就连骨灰也折损了超过九成八,但是哪怕只是剩下的一小撮灰烬所化作的亡魂,也有着生前的威势与凶蛮
雷兽残魂朝着褪色者所在的方向径直扑过来,金发少女见状立刻冲过去挡在两者中间,想要阻止阿里修亚的靠近。
但是阿里修亚只是不耐烦地震动翅膀,一道漆黑的雷光顿时从它体内迸发而出,打在了荧的剑锋上。
毫不意外,从未接触过这种元素攻击的金发少女吃了个大亏,当即被电得头发都竖起来,浑身洋溢着跃动的雷元素,手中的单手剑握不住,“哐啷”一声跌落在地
阿里修亚毫不掩饰自己的复仇念想,它的血盆大口张开,半虚幻的满口虎牙对准荧的脑袋直接咬下来。
在场众人,没有人怀疑这一口咬杀的威力,包括浑身麻痹的荧自己在内。
事实上,阿里修亚如今最想杀死的人当然是褪色者,但是在那之前,这恶兽残魂不介意让褪色者感受一下眼睁睁失去朋友的痛苦和悔恨情绪
忏悔吧,懊恼吧,要怨的话,就怨恨你区区一介凡人为何要长得与我那仇人如此相似
“啧。”
褪色者不知什么时候绕过了身前的几个人,悄然来到荧的身后如此一来,她就与雷兽几乎是面对面了
什么
没等阿里修亚的残魂想清楚褪色者是何时诡谲地靠近自己正面,就看见对方那高高扬起的手掌。
啪
清脆的、久违的耳光声回荡在满是废墟的地下室里。
被夹在双方中间的荧看得最清楚阿褪在自己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扇了这家伙一个大比兜。
而原本不可一世的雷兽残魂被这“凡人的一巴掌”活生生打得半张脸都凹下去了
“你竟敢”
阿里修亚正要说话,就只觉得自己背后一沉,竟然是褪色者跳过来了按道理,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一个残
魂的虚幻身躯上但偏偏阿褪就做到了。
她可以直接接触到对方虚幻的身躯表面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多说了,
,
还是荧和派蒙,都静静地欣赏着一场“阿褪打虎”戏码的上演。
伴随着阿褪的最后一击,只见她骑坐在虎背上,双手握拳,高举过头,然后双手如同坚不可摧的铁锤一般重重地朝前砸下
轰隆
整栋老宅,连带着附近半条街的房屋都被这一拳砸得跳了一下。
总而言之,事情解决了。
而随着奄奄一息的雷兽残魂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化作原本的少许骨灰散落在地。
褪色者打了个响指,本该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就刮来一阵风,将骨灰尽数卷回原本存放的盒子里,一颗灰尘也没有留下。
褪色者打着哈欠地走过去,随手关好盒子,然后递给德里克“你是本次任务的雇主,你来处理吧。”
须弥学生仔疯狂摇头,根本不敢多看一眼这恶魂源头“这种穷凶极恶之徒,还是交给您来处理吧”
“你真不要那我拿走了。”
“您尽管拿不用问我,随便拿,都可以的”
褪色者笑了笑,不再推辞,将骨灰盒揣进口袋里。
一旁的荧也松了口气,正要走过来道谢,却看见阿褪的神色忽然怔住,眼神放空,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事情。
那个黑发黑眼的男孩站在供奉台前,跟着身前穿着白衣的长者一同举起了手中的三炷香,祭拜着面前的神像。
这座变革神像因为存在的时间过久,以至于最初的面目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唯有那股威严又慈悲的沧桑之感依旧存在。
“束之,你要记住”
那须发花白的长者在上完香后忽然轻声开口。
“我们这一脉,是变革之神塔尼斯特的隐秘信徒派系。我们明面上不必如同寻常信徒那样信仰或者祭祀,更不必如同那群走火入魔的疯子一样弄瞎自己的眼睛”
年幼的男孩“束之”眨巴着清澈的眼睛,询问道“师父,你说得好厉害,可我们只是普通的厨子诶。”
“厨子又如何”师父平淡地回答,“我主喜爱厨艺,璃月上下届热爱世间美食无论于国于己,厨师这一行当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顿了顿,白衣长者又补充道“我主纵然已隐匿多年,但我们这一脉的职责依旧不能被遗忘。”
“我们的职责”男孩好奇地问。
“对。”
长者抬起手,做出了几个古怪的手势,而神像脚下的机关开始移动,露出了一个被厚厚一层仙家符箓所包裹住的方形物体。
从体积上来看,这应该就是后来褪色者她们发现的那个骨灰盒。
“束之,此盒中装有我主之敌的骨灰。倘若不严加看管,恐怕会
祸乱一方,危害乡亲百姓”
“这敌酋骨灰是我们这一脉的先辈,于两千年前的一次意外事件中击败获得。”
“据说,那天有双日横空,天染浊黄,无名地动等诸多异相,就连护国保民真君庙宇里那尊神像也为此碎裂,令人心慌。”
“开创我等隐秘一脉的那位先辈彼时尚且是一名渔夫,于海中航行之际,见空中掉落一搓灰烬那灰烬遇水后竟然化作上古恶兽残魂,袭击先辈与其他渔家,想要吸食生人阳气,填补自身不足。”
“所幸此先辈在当渔夫前曾是千岩军的一位退役将校,略通拳脚功夫,又有神之眼护身。危难当头,他当即将此恶兽残魂打得恢复原状,不敢造次。”
“自此,封印和看守此恶兽骨灰的职责,便流传给我们这些后人了。”
然而男孩并未被如此顺利说服,只是很快想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嗯为何不把这骨灰交给仙人来消灭呢”
师父愣了愣,旋即苦笑道“我们这一脉的先辈之中,确有不少寻仙之人。其中便有人有幸邀请到了一位仙人前来查看此物。但不知为何,那位仙家认出此物后却不肯处理这恶兽骨灰,只说终有一日,会有老友将其带走。”
束之的声音奶声奶气,十分清澈“那仙人的老友最后来了吗”
“没有啊,徒儿,仙人离开前施加了诸多封印,此后每隔百年便会派遣使者前来查看并加固一回你看,无论是这个盒子的本身还是外面裹挟的仙家符箓,都是那仙人的手笔。”
说到这里,师父伸出大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束之,待为师百年之后,你便要继续镇压此物,绝不可令其重见天日直到,有缘之人来临,将其带走。”
“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是在帮仙人的那个朋友可能也是另外一个仙人在保管这个骨灰盒咯”
“啊,如此说来,倒也没错。”
白衣长者微笑起来。
“人世流传,岁月变迁。但在璃月,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们这一脉与仙人所立下的契约。”
年幼的男孩睁大眼睛,感到些许震惊“在变革中,也会有契约这样牢固不变的事物么”
“当然,束之。我主塔尼斯特,说到底,依旧是这个契约之国的神明啊你要记住这一点。”
束之用力点头,如同小猫一样蹭了蹭长者那宽厚的手掌,眯起眼睛“是,师父徒儿记住了”
眼前的画面开始黯淡,褪色者的“观众”意识被抽离,回归到了现实中去。
当褪色者率先走出老宅的地下室时,她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骨灰盒,看着外头灿烂无比的正午阳光,久久地没有说话。
一个信徒之间因为出于信仰和责任所彼此立下的古老约定吗
现在,这一脉的使命,终于履行完成了。
你们
隔着遥远时空所寄来的快递和心意,
我全都已经收到了。
其他人走在后头,
德里克千恩万谢地感激几位“大冒险家”帮助自己解决了这么一个大危机。毕竟,老宅子不仅仅是他童年的欢乐居所,更是他母亲,他外公乃至更久远的先祖们曾经居住过、欢笑过的住所。
“对了,德里克”派蒙特有的大嗓门嚷嚷着说,“你外公叫什么名字呀说不定璃月名厨谱上也有他的名字哦”
“我的外公吗他老人家当然是上了名厨谱的,至于名讳嘛束之,徐束之”
五年前,璃月街头。
一位病入膏肓的老者愁眉苦脸地在街上走着,然后他看见了不远处站着一个神色冷清、满头银色长发的年轻女子,似乎与周围的凡夫俗子们格格不入。
吸引徐束之注意力的并非那位姑娘的好身材或者别的什么,而是因为对方手里拿着当年那位仙人的信物。
那清冷得如同谪仙般的姑娘也注意到了人群中大寿将至的老者,顿时了然了什么。
“我名申鹤,今日特来传话。吾师近日来心血来潮,占上一卦”
“汝之一脉所求之事,兴许很快会有新的转机。但具体是何种转机,吾师也看不太真切”
说到这里,申鹤目光怜悯地注视着这个兴许会在几日后便死去的老人,很显然,徐束之是看不见那个“转机”的到来了。
可是出乎预料的是,老人一扫原本的沮丧颓唐之气,当即旁若无人地笑起来。
“转机将至我等过往所守护的职责便可结束了吗”
“兴许吧。”申鹤淡淡地说。对待陌生人,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客套又疏远。
“会是好事吗”老人又追问。
“卦象并非是凶兆。”
申鹤实话实说。
“非凶,即为吉兆”
但是,那老人依旧高兴得放声大笑。
“先贤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
“徐某一介凡人,能在今日听闻申鹤姑娘传话,得知了这般好事纵是下一刻身死,也可瞑目了”
告别了神出鬼没的仙人使者申鹤,回到家中的老人没有将那个传承了很多年的秘密告诉任何一位“接班人”,无论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徒弟还是女儿与其他亲人。
因为他知道那份隐秘的责任,截止到他这一代,便可结束了。
六日后,徐束之在自家家中,在徒弟、朋友、家人们的围绕下去世,享年八十七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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