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精忠能说什么
他曾派人先行打听皇家公主的事情, 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利用二公主的死为耿家换来长公主下嫁。不提传闻长公主身带祥瑞，就说长公主身边那几只海东青、鹦鹉都能给耿家带来无尽的利益。
在耿精忠心里皇上亲生的女儿都不如长公主带来的利益大。
若可以，他还是希望三弟能娶长公主的。
长公主跟蒙古那个班第走得近，他早有耳闻, 今日听皇上提起也不觉得奇怪。至于那位简亲王府的二格格, 他并没有一口答应, 而是隐晦的表示想要跟三弟商量。
商量是借口，更多的他还是想要去打听下二格格的为人。若这位二格格跟过世的二公主一样, 那还是算了。
顺治面带微笑送走耿精忠，关上门他脸上的笑容收敛, 顺治抬抬手, 吴良辅凑过去。
“你去简亲王府跑一趟, 让济度入宫, 就说朕有事儿找他。”
这道赐婚没安好心，面对济度顺治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并没有提前透露消息。早前, 他也听到不少流言, 说济度很疼爱这个女儿，他怕济度知道了不愿意。
如今耿家来了，也到了跟济度提一提的时候。
济度愿意还好，若是不愿意, 他也不想强求，只能看谁家有合适的格格。
济度很平静, “这是好事儿啊，皇上您做主就行了。”
二格格只是庶福晋所出，是庶女，以她的身份顶天被封为多罗格格。恪妃是正经册封过的妃嫔, 属大福晋级别，地位比董鄂庶妃二阿哥生母、佟庶妃都高，二格格若是做了她的养女，那就是和硕公主，地位上升不是一星半点。
再说赐婚，济度更不觉得有什么，这是爱新觉罗家格格的使命，既然享受了族里带来的富贵好处，就要有所牺牲。就像他的大女儿一样，他的大女儿不也被和亲去了蒙古。
顺治没想到济度这么好说话，他道“你想清楚了我听说你很喜欢二格格，不用问问她的意思”
济度诧异的抬头，不解，“问她做什么。婚姻大事，不都是皇上赐婚、父母之命”说完他又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皇上您放心，那丫头聪明的很，她知道怎么选择。”聪明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浓浓嘲讽的意味。
他家那个二丫头心高气傲，若是知道自己有机会做皇帝的养女，怕是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积极。要是能让她做公主，别说更异姓王家族联姻，就是下嫁普通汉人，她也愿意。
成了公主不仅俸禄增多，还有自己的公主府；多罗格格有什么不过是些许嫁妆而已。
二丫头比谁都知道取舍。
顺治“那行，回头你让她注意点形象，耿家不是那么好骗的，如果耿家不满意她，养女的事儿就不作数了。”
济度回头就把这事儿跟二格格说了，二格格高兴的差点蹦起来。济度眼带嘲讽，语气微凉，“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皇上说了如果耿家不满意你，他是不会收你做养女的。你有这个机会是沾了晶晶的光。你别不服气，你应该还觉得前些日子我夸晶晶孝顺的事儿，当时我并没有指名道姓，有人眼瞎就误会我说的是你。皇上正是听说了你孝顺的名头，才会率先想到你。”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沾了晶晶的光”
“当然，这件事最终能不能成还是看你跟耿家，你明白吗”
二格格努力往下压嘴角，希望能借此下压心中的兴奋之情。奈何几经努力她还是失败了。
不过这种时候她也不在意，她疯狂点头，“阿玛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皇上的养女、和硕公主啊。她一直嫉妒晶晶能成为皇上的养女，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了。二格格怎么可能放弃，不就是装贤惠么，这些年她装的还少
等她成了公主，看谁还敢瞧不起她。
二格格斗志昂扬。她也比二公主要聪明，这些年在外面除了性子高傲不太爱搭理人，到没做别的可能有辱家门的事情。耿精忠打听很久，也只打听出来这些。
犹豫良久，耿精忠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他答应此事，除了二格格没露出太大的破绽外，更多的还是像济度说的，沾了乌晶晶的光。毕竟从血缘上看，她才是乌晶晶的亲姐妹。
耿精忠以为，乌晶晶跟皇室公主那么要好，跟二格格的关系也应该很好。简亲王府大格格赐婚的时候，长公主就送了两大箱子贺礼，他还打听到两人关系不错。没道理长公主喜欢大姐不喜欢二姐。
就是这错误的认知让耿精忠答应。
没有鱼，虾也好。
没能娶到长公主，娶长公主的姐姐也好，日后他们耿家跟简亲王府就是一家。
都是一家人了，害怕长公主不帮衬耿家
不得不说耿精忠想的挺美。他根本不知道二格格跟大格格不一样，她跟长公主的关系一点都不好。
只是二格格聪明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在外面她从来不说乌晶晶坏话，从来都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只有简亲王府跟郑亲王府的人才知道，俩人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哦，当然还有皇上，他也是知情人。
未免夜长梦多，在耿精忠表示满意以后，他当即下旨把简亲王府的二格格收为养女交给恪妃抚养。
二公主死的时候还未成年，太后记恨她惹是生非害了八格格还有皇上跟玄烨，不想她占着排行。等二格格入宫，她直接让众人称呼对方为二公主。
二公主的生母、养母都过世，唯一的养父皇帝被她间接害的半死不活，没有人给二公主说情。二格格就这样取代了二公主。她的封号当场就定了下来，是为温良公主，与封号一起定下来的还有她与耿聚忠的婚期。
金乌年幼，董宛宛用来诅咒顺治的东西非比寻常，哪怕她成功把顺治从死亡线拉回来，顺治也伤的不轻。
这种伤是不可逆的，直接作用于他的寿命。此时的顺治在乌晶晶的力保下也只有五六年可活。
得知自己没几年好活，说不遗憾那是假的。顺治发现乌晶晶苦着脸，扯着嘴角笑，“怎么，谁惹我们晶晶不高兴了”
乌晶晶摇头，她眼泪滚落，“对不起，汗阿玛，都是晶晶没用。”
这一回跟上次不同，这次她是有记忆的，她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换成她金乌的身体，这种事很轻易就能解决，偏偏她没能救下汗阿玛，乌晶晶有些难过。
本来有些伤感的顺治看到女儿难过，他赶紧抛去愁绪，豁达一笑“瞎说什么呢，你还小，若不是你汗阿玛连五年都活不了。”
皇帝寿元将尽这种隐秘事儿当然不能到处宣扬，知道此事的除了太后、郑亲王与简亲王外，就只有乌晶晶跟吴良辅。连皇后那里，他都没说。
乌晶晶忽然抬头，“汗阿玛，我听说盛京深山老林多，说不定能找到上年份的好药材，不如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顺治打断，“想都别想，深山老林跟围场可不一样，那里面猛兽很多，太危险。”
谁都知道深山里头有好物，但有几个敢去的
别说晶晶只是个孩子。
晶晶没回救他都大病一场，上次两三年才恢复过来，谁知道这次又要多久。他不知道的时候就算了，知道有危险当然舍不得女儿去冒险。
若他早知道晶晶救他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他宁愿晶晶不救他。
乌晶晶有些着急，“不危险不危险一点都不危险，我可以带着雪球它们一起去的，雪球会保护我。”
七八岁别人学骑马，乌晶晶学习乘坐海东青，这两年她经常坐在雪球的背上到处飞，动作十分娴熟。
猛兽怕什么，她可以飞啊，雪球可是天空中的霸主，她怎么会有危险。
乌晶晶解释半天，无论她怎么说，顺治就是不同意。
怕她不听，顺治直接道“你若再敢偷跑，我就一头碰死在这。晶晶，阿玛是皇帝，君无戏言。”
这个女儿从出生起就化解了他好几次危急，而自己，他扪心自问自己除了让她衣食无忧外，什么也没为她做过。衣食无忧她本就是亲王府的格格，就算没有自己也能吃喝不愁。这样一算，其实自己只享受了她带来的好处，什么都没付出过。
顺治本来就愧疚，又怎么舍得让女儿去冒险。
他说的认真，乌晶晶却哭了。
“可是，可是晶晶不想失去汗阿玛。”
汗阿玛是她在这个世界仅有的几个亲人，她一个都不想失去。
顺治拍拍她的头，“人都是会死的，再说汗阿玛不还能活好几年呢么汗阿玛呀，还没看着我的晶晶出嫁呢，怎么舍得死。”
他还没给晶晶挑选好的夫婿，万一他死了，晶晶怎么办
顺治对他额娘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怕对方不顾晶晶的意愿把人指婚去了蒙古。
乌晶晶抬起头，“那我就不嫁，我一辈子陪着汗阿玛。”
这话显得很幼稚，成功把顺治逗笑了。
“不嫁人怎么行，晶晶放心，汗阿玛呀，一定给晶晶选个好的额驸，这样我们晶晶下半辈子才有依靠。”
除了乌晶晶的婚事让他放心不下，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下一任帝王，关于储君太子，他同样犹豫不决。
满洲男子大都好几个妻子，袭爵的也是嫡子，他后宫的大福晋都是蒙妃并无子嗣诞生，生了儿子的几个庶妃都是小福晋，也就是庶子。
现在生嫡子来不及，他也不想下一任帝王身上继续流淌着蒙古人的血。因而太子只能从庶子里面挑。
几个儿子中，他最看好的是福全，福全不论出身还是能力都当得魁首。然，他额娘却提出反对意见。
他额娘更看好的是玄烨。
他额娘认为，董宛宛针对玄烨一定是知道什么，玄烨又能熬过天花，那是被长生天庇佑的孩子，选择玄烨大清才能昌盛。
顺治承认玄烨也不错，才华能力与福全不相上下，只玄烨出身上略逊一筹。佟庶妃做的那些事情瞒了别人是不能瞒着他的，只要一想到他的皇后、大清太后是个歹毒的，他就浑身难受。
这也是他不选择玄烨的一个原因。
皇帝与太后各执一词，互不让步，吵得不可开交。两人都想要说服对方。
长春宫董鄂庶妃让人喊来二阿哥，她屏退左右，小声道“立太子的事儿你可曾听说了”
福全点头，他有些漫不经心，“额娘想说什么，先说好，我对当皇帝没兴趣。”
他姐姐早年说过皇帝是个可怜的差事。吃喝有忌口，每天有干不完的政事、上不完的朝政，还有后宫佳丽无数。
后宫佳丽看似是好事，实际上也不是想睡谁就能睡谁的，你得根据朝堂来。这些女人也不是你想纳就纳的，这也是看她家在朝堂上的势力。
除此以外，皇帝看似权力大，朝中有无数御史盯着。有一丁点不如意就会劝谏、弹劾，万一出个不可控的天灾，搞不好还要发罪己诏。
总之一句话皇帝看似权力大，实际上到处是坑，谁当谁傻。
福全才不想去做那个傻子。他早就想到了，等将来他到了出宫的年纪，就把府邸建造在姐姐的公主府旁边。他们小时候一起长大，日后也做邻居，一辈子欢欢喜喜在一起。
至于皇帝不还有玄烨么汗阿玛若是看不上玄烨，常宁、奇绶他们都可以，再不行，现在开始生。
汗阿玛还年轻，完全来得及。
他并不知道皇上将要命不久矣，不懂为何汗阿玛那么着急立太子。他把态度摆在这，就是担心额娘乱想。
董鄂庶妃舒了口气，“你没想法就好，说实话额娘也不想你去争。”
董鄂庶妃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之前或许还有些想法，这回皇上莫名生病，她发现太后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她奉承太后，太后都会假装听不见去跟别人说话；偶尔自己做事情不周到，太后还会严厉训斥。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好歹她生的二阿哥是皇上如今的长子，太后以前看在二阿哥的面上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这莫名的态度转变不仅让她摸不着头脑，还有些胆战心惊。
她听说太后看上了三阿哥做太子，最怕二阿哥不服气去跟三阿哥争。她怕啊，怕太后为了三阿哥对付他们。
董鄂庶妃怕二阿哥年幼不懂这些，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给他听。
“你觉得额娘没出息也好，额娘从没想过你有大出息，额娘就盼望着咱们都能好好的，将来能出宫过去。”后一句她说的很小声。
后妃想要出宫除非皇帝死了，她怕传出去会让人误以为她在诅咒皇上。
母子俩交了底，福全也放下心，“额娘，你放心，我是真没想法。”
最近汗阿玛给他布置了很多功课，他每天忙的休息时间都没有，真的不知道宫里还有这种流言。
福全觉得好笑，“汗阿玛才二十来岁，年轻着呢，哪用得着这么快选择继承人。别不是谁有心思了，想要对付我跟玄烨吧”
这也是有可能的，他没想法不代表其他人没有，万一有人把他当成对手了呢
要不然他去跟汗阿玛说说，表表忠心
董鄂庶妃咬着唇，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福全见状，“额娘，您别操心了，我找姐姐问问去，她一定知道。”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他就去跟汗阿玛说想当个贤王，如果是有人挑拨，正好也让汗阿玛有个准备。
董鄂庶妃“那你小心点，长公主对你不错，你也别给人家惹麻烦。”
对长公主她打心眼里感激。事关皇储，她不想连累对方。
福全不在意道“额娘想多了，我就是问问，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额娘怕是不知道，姐姐小时候汗阿玛都是抱着她与群臣商讨国事的。七岁之后，汗阿玛不抱着姐姐了，但商量事情的时候也不会特意避开姐姐。姐姐知道的事情怕是比一半的朝臣都要多。如果汗阿玛真的有打算立太子，姐姐肯定知道。
乌晶晶好奇道“怎么你不想当太子、当皇帝”这几个弟弟，福全是第一个说不想当太子的人，其他几个，包括玄烨在内或多或少都憧憬过。
福全惊讶，“这么说汗阿玛真的有打算立太子”
他也是在路上的时候才想起来，早前鳌拜提过一嘴，大清应当有太子的事儿。汗玛法当年就是因为没有确立好太子人选，才会引起汗阿玛与肃亲王之争。
还有多尔衮，若非两人相争，他怕是也不能成为摄政王，大权在握。
当时他是觉得鳌拜跟多尔衮有仇才会这么说，如今看来这或许是大多数朝臣的意思。
乌晶晶低垂着眼眸，轻轻嗯了一声。“我听吴总管说汗阿玛是属意你的；不过汗玛姆觉得玄烨熬过了天花是有福气的，比较看好玄烨。”
她到底还是没把汗阿玛只有五年寿数的事儿说给福全知道，关于玄烨她说的倒是实话，汗玛姆确实比较看好他。
她以为福全会难过，哪知福全居然笑了，“那就好，既然三弟有兴趣，太子之位给他就是了，我这就去找汗阿玛。”
她怎么觉得福全有种终于把包袱扔出去，松了口气的错觉
她道“你怎么知道三弟一定有兴趣。”
福全自信道“没关系，三弟一定会有兴趣的。”
就算本来没有，他也会让对方有的。
总觉得二弟想要背后使坏，不过乌晶晶也没有多问。她如今都在为怎么增加皇上的寿命发愁。
告别乌晶晶，福全径直去了乾清宫，他也没废话，直接道“儿臣听闻汗阿玛在为太子的事情发愁，汗阿玛，儿臣自知能力有限愿为贤王，另外，三弟才能出众，儿臣举荐三弟做太子。”
顺治打量他，以前他见到、听到最多的就是为了皇位挣个你死我活，这还是头一回遇上个不争不抢，还举荐对头的。
顺治挑眉，“你真觉得玄烨合适”
福全点头，“汗阿玛有所不知，学习的时候三弟就能举一反三，他的很多问题都能问的老师哑口无言，且尖锐。三弟待人和善，喜怒不形于色，儿臣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很多时候都看不穿他的想法，不像儿臣做事情冲动。”
福全说这话的时候顺治刚好端起茶杯喝茶，福全的话差点没让他嘴里的茶喷出来。
他给玄烨口高帽子也就罢了，没必要如此自污。
对几个在读书的儿子，顺治还是知道的。做事情冲动这几个字可不适合用在二阿哥身上。
他这两个年长的儿子心眼都多，喜怒不形于色适应于玄烨同样也适用于福全。若说冲动，那也是比他们小的常宁。常宁这孩子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是真的不用脑子在做事。
顺治虽然心里比较看好福全，福全自己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福全不知道汗阿玛答应了没有，他怕又变数，又去找了玄烨。
也不知福全跟玄烨说了什么，惹得玄烨热情高涨、斗志昂扬。玄烨找到乌晶晶拉着她的手，“姐姐，我从不知道姐姐如此看重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姐姐的期望。”
乌晶晶满头雾水，什么情况
玄烨一副我都懂的样子，“姐姐你放心我知道的，谁都不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乌晶晶不自在的呵呵两声，哪里用当，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啊。
顺治只是比较中意福全并不是不满意玄烨，两兄弟一个甘愿退出，一个表示愿意接下重担，兄弟感情一如既往的好，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明白了两人的选择，顺治当即就把玄烨带在身边教导。玄烨彻底忙了起来，比之前福全还要忙，因为忙碌，他有时候直接睡在乾清宫。
面对他如此盛宠，福全并没有嫉妒，反而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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