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 药都吃了吗”
喻奶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是惯例的日常一问。
张天明拿起玄关上自行车的钥匙,冲着屋里喊道:“已经吃了,奶奶,我出门啦。”
话音刚落, 喻奶奶着急的脚步从房间走出来, 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卷,眉宇间夹杂着担心。
“骑车要慢点, 路上不能和别人抢道,尤其是遇到摩托车啊汽车的一定让他们先走, 骑累了也不要逞能, 在马路边坐着休息一会。”
听着耳边关心念叨的声音, 张天明开门后回头一笑。
“我知道了, 奶奶放心。”
张天明跨出门外走下二楼,轻车熟路的穿过小区内的绿化带步入半露天车棚,然后找到那辆已经磨掉漆的黄色自行车。
开锁,迈腿上座, 脚掌用力一蹬, 转瞬就看到外面碧蓝如洗的天空, 还有从脸庞拂过的徐徐微风,令人心旷神怡。
这么熟练的动作完全展现出高中三年张天明骑自行车的技术所在, 虽然体力不好每次没骑超过八百米, 又多半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但喻奶奶担心嘱咐的话却一次没落下过,张天明现在已经倒背如流了。
“天明, 又出去帮你奶奶买菜啊”
小区看门的大爷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笑眯眯着问。
张天明捏下刹车闸, 笑着转过头:“是啊, 大爷要带什么吗”
大爷一脸还是你懂我的表情,站起身偷偷摸摸从裤兜掏出二十块钱,塞到张天明外衣口袋里小声说道:“一包烟,还是老牌子。”
“好嘞。”
张天明重新蹬上自行车。
大爷看着他一路骑远的背影,连连喊道:“慢着点慢着点,别摔着啊。”
张天明挥挥手,朝着菜市场的方向一路前行。
自从喻奶奶踏入七十五岁高龄,家里买菜的活儿张天明就主动承包下来,一方面是不想让喻奶奶那么辛苦,另一方面是他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趁着在家的时间多多照顾喻奶奶。
自行车骑了五百米张天明就有点累了,好在菜市场不远,刚好在他骑车的极限八百米内,为了缓口气,剩下的五十米他都是慢悠悠推着车走过去的。
菜市场门口卖鱼的老头现在已经认识他了,笑呵呵的招呼。
“小伙子,今天买不买鱼”
张天明停下脚步,看着输氧的铁盆里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肥鱼,抬头问道:“爷爷,鲈鱼降价了吗”
老头嗐了一声,熟练的弯腰一捞,直接挑出一条肥硕的鲈鱼装进黑色塑料袋,称了斤两说道:“17块5一斤,爷爷今天给你半价,你拿回家吃去,这鱼新鲜,清蒸着可好吃了。”
张天明这哪好意思要,人家辛辛苦苦出摊不能做赔本生意啊。
或许是见他天天来天天问价都没买,卖鱼的老头露出白牙爽朗一笑:“快拿着吧小伙子,爷爷我可不差这点钱,每天赚得多着咧。”
见老头这么张罗,一幅不要就是不给他面子的神情,张天明这才拿过那条鱼,笑得有丝羞赧。
“谢谢爷爷,明天我来帮您一块卖鱼。”
老头黝黑的皮肤冒着汗珠,哈哈大笑:“那感情好,明儿个你来帮我看摊一小时,我啊正好偷个闲去隔壁下一盘象棋。”
张天明笑着应下。
顶着正午的太阳,又在菜市场里挑了些小白菜、西红柿和秋黄瓜,临走前在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苏烟,自行车的车筐被塞得满满当当,张天明才准备骑车回家。
如今他居住的地段是t市的老城区,这里的住宅没有高层,普遍是六层板楼,老旧的墙皮都被翻新过两次了,喻奶奶的房子还是她年轻时分配下来的,一直住到现在,小区里普遍是这种情况,住户都是当地的中老年人。
两辈子下来,张天明对这里的环境熟悉的了如指掌,包括楼下树丛里的小野猫生了第几窝他都门儿清。
唯一不同的是,曾经的他可没有现在的好人缘,那时候初来乍到胆小如鼠,成年后都不太敢和街坊四邻说句话,出门上学总是低着头望着鞋尖一条路走到黑,只有偶尔喻奶奶带着他的时候,才会和邻居说两句。
张天明锁好自行车拎着菜上楼,走到二楼后没有第一时间进家门,而是敲了敲对面的蓝色防盗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烫着一头暗红色的羊毛卷,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天明就把手里的一兜西红柿递了过去。
“乔阿姨,今天西红柿便宜,我多买了一点,顺便给您捎一些。”
乔阿姨好似已经见惯不怪,笑着接过西红柿,打趣道:“天明这么懂事又招人喜欢,阿姨都舍不得你出远门去念大学了。明天你和奶奶一定得来阿姨家吃饭,我给你们烙馅饼,薄皮儿大馅的”
张天明笑着点头:“谢谢阿姨,我回去就和奶奶说。”
和乔阿姨说了再见,张天明才转身掏出钥匙打开家门,进门后发现喻奶奶果然又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看到张天明买了这么多东西,喻奶奶不识闲,接过袋子挨个翻看,还笑咯咯的自言自语:“我们天明也长成大男孩了,能拿得动这么多菜,奶奶可比不上你喽,哎呦这里面还有条大活鱼呢这么大一条鲈鱼得五斤吧,可够咱们吃两天”
听着厨房里喻奶奶念叨的声音,张天明笑着摇头,走回自己的房间里开始收拾衣柜。
还有两天要去学校报道了。
从昨天开始张天明就把秋冬的衣服叠好装箱,洗漱用品也分门别类的装进袋子里,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行李箱。
时间的飞速流逝,让张天明一时间还有些觉得不真实。
这些年来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漫长的梦,很多人和事他都再一次遇到,很多经历他也再一次体验,想想多少有点神奇又魔幻,而且辛苦三年又一次考上重点大学,虽然不是国内最顶尖的学府,但相较之下已经十分不错,张天明很知足。
这些看似和从前一样的事情却让他有着不同的人生阅历,仿佛一切都朝着更美好的方向在发展。
尤其是当你敞开心扉,彻底的接纳自己和周围的人事物,不再有以往那么沉重的愧疚与负担,也因为成长敛下了心底的胆怯,张天明只觉得世界都因此明亮起来。
如同这个寻常的傍晚,粉红色的火烧云遮掩了半边天,余晖透过玻璃窗映衬下一片温馨的光。
张天明陪喻奶奶一边聊天说笑一边吃着晚饭,耳边是客厅电视里播放的晚间新闻。
南北通透的窗户偶尔掠过一阵轻风,拂过桌上喷香的饭菜,将美味飘送去更远的地方,同时也带来八月三伏天后的一缕清凉。
张天明很享受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只可惜他不能时时刻刻的陪在喻奶奶身边。
还是到了去学校报道的这一天。
吃过早饭后,张天明把箱子拖到门口,检查着书包里的证件是否齐全,厨房里就传来喻奶奶的声音。
“天明,快拿着路上吃,还有药都带好了吗”
喻奶奶手里捧着两个刚出锅的豆沙包,热气腾腾直烫手。
张天明赶紧拿出一个保鲜袋把豆沙包装进去,眼看着塑料袋里都被熏出一层水蒸气,他才一边搓了搓喻奶奶发红的掌心,一边说道:“都带好了,奶奶手烫不烫我给你抹点芦荟膏。”
喻奶奶笑着摆摆手:“不碍事,奶奶这双老手皮糙肉厚的。”
说着她又握住张天明的手一阵嘱咐:“路上拿那么多东西别坐公交车挤得慌,打辆车去火车站,到了学校一定要给奶奶打电话报平安,要是钱不够花了也跟奶奶说,奶奶这都有,不用省着啊。”
说到后面喻奶奶皱着眉,好像更不放心了。
“要不还是奶奶送你去吧,现在买火车票也来得及。”
张天明笑着抱了抱喻奶奶,轻抚她的后背说道:“奶奶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而且我现在还不走呢,得等您把降压药吃完我才能走。”
喻奶奶回过头看见餐桌上的药,一拍脑门,连忙笑着走过去:“岁数大了,药都忘记吃了。”
看着喻奶奶用温水服下药,张天明弯起嘴角,这才微微放心。
可他侧眼看了看身边的箱子,握着拉杆箱的手又收紧了一丝,要是自己不在家,没有人叮嘱喻奶奶吃药,恐怕她会经常遗忘这些事,老人总是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
打开门,耳边依旧是喻奶奶絮絮叨叨停不下来的叮嘱声,张天明拖着箱子踏出门外,挥手安慰道:“奶奶,我放假就会回来的,每个月都可以回家陪你。”
喻奶奶一听眼神都有些亮了,站在玄关想了想又叹气说道:“奶奶虽然想你,但还是要听学校的安排,在学校里好好学习,老师要是不让回来不能自己偷偷回家,严格遵守人家的规章制度,咱们凡事不能出格。”
老革命那一套服从安排的思想上线,喻奶奶并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但张天明选择乖巧的听着从不反驳,毕竟能听老人的唠叨也是一种福气。
直到喻奶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连连催促:“快打车去火车站吧,别误了时间。”
看着刚刚还舍不得自己的老太太又把着急的把人往外轰,张天明真是有丝哭笑不得,只能拉着箱子挥挥手,跟喻奶奶告别。
一路走到小区门口等出租车的时候,张天明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也有一丝舍不得,竟然萌生出这辈子干脆不念大学,一直安安稳稳的陪在喻奶奶身边的想法,但他知道这样做喻奶奶是不会高兴的。
张天明抬头叹口气,正好看到住在对门的乔阿姨骑车外出回来,一头羊毛卷被风吹成了狮子王的发型,张天明指了指头顶,善意提示道:“阿姨,头发乱了。”
乔阿姨连忙停下自行车,胡乱扒拉两下头发,看到张天明手里拖着箱子惊讶道:“天明,今天就要去学校了”
张天明点点头,原本担心的念头看到乔阿姨后忽然眼神微亮,然后主动走上前。
“乔阿姨,我今天去学校报道,住校后回来的时间比较少,想麻烦您有空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我奶奶,叮嘱她吃药,她七十多了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
说着张天明就从兜里拿出钱包,掏出三张红票:“时间匆忙没给阿姨买什么,这里是我平时攒下的零花钱,不多,阿姨您收下吧。”
乔阿姨整理头发的手停下,看着张天明,一掌拍在他肩膀上,是十分不赞同的表情。
“小小的孩子不要学这些市井气,不就是照看照看老太太吗,有阿姨在你奶奶这里什么都不用担心,赶快把钱收起来乖乖去学校念书,等你以后放假回来多帮阿姨稍几回新鲜的蔬菜水果,阿姨能省下几次出门买菜的时间就别提多高兴了。”
听到这些话,张天明抿嘴笑着收回那三百块。
是他不懂事了,这些钱才会玷污老城区街坊四邻里多年纯朴又真挚的感情。
“谢谢乔阿姨。”
乔阿姨捋顺头发后一摆手:“跟阿姨客气什么,咱们天明能考上首都的大学,阿姨替你骄傲还来不及呢”
看着乔阿姨夸张的竖起大拇指,张天明脸都有些红了,被人这么当面夸奖还是不太习惯。
好在出租车到了,张天明坐上车,有了乔阿姨的承诺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然后摇下车窗挥手跟她告别。
一路上畅通无阻的抵达t市的火车站,然后检票坐上高铁。
新时代的交通以时速三百公里的超高速在蜿蜒的轨道上行驶,窗外的城区树木一步步后退,路过的是大片绿油油的农田和玉米地,每一片田地外沿都伫立着一根高高的电线杆将它们连接,并排的黑色电线在湛蓝色的天空中形成一道没有音符的五线谱。
而穿过农田越是往首都的方向走,越是张天明熟悉的高楼林立浮现于眼前。
一小时二十分钟的高铁到站,张天明拿着箱子伴随泱泱人潮从站台走出火车站大门,他站在外面硕大的钟楼下面,望着这里一成不变的车水马龙与繁华盛景。
曾经五年的时间在这座城市度过,眼前的一幕幕又唤起了那丝熟悉感,尤其是夜晚走在cbd的摩天大楼下,看着零点的灯火辉煌、纸醉金迷,每个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年轻人都会产生触不可及的梦想,首都的喧闹兴盛与快节奏的生活总是能乱花迷人眼的撩拨普通人的心弦。
一如上辈子的张天明,考上这所首都前五的大学时心底冒出的那种年轻人的冲动和幻想,还有满满的雄心壮志,天真的以为自己的未来会从大学开始就是一片坦途,殊不知深潭才会令人越陷越深,也不明白名校不过是想要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的标配而已。
如今张天明再次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上辈子那种心潮澎湃,留下的只有心底一片平静如水的安宁。
他更多的是想踏踏实实的过好现在得来不易的生活,一步一个脚印。
拖着箱子乘坐地铁一路到学校附近的站口,张天明不急不忙的在人海中行走,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越往学校的方向越能看到不断涌入的大一新生们,一个个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对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的期待,他们双眼放光笑意盎然,无时不刻的体现着年轻人该有的活力和朝气。
倒让张天明觉得自己这个心态与大家有点格格不入,越发的像个佛门皈依的赤脚僧,挂串佛珠就能获得看破红尘的封号了。
“张天明。”
背后一道清脆的声音,让张天明顿时回过神来停下脚步,转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向他跑来。
女生一身休闲装,七分牛仔裤和普通的白色短袖,斜跨着卡其色的小编织包,迎风而来的黑色短发被吹得凌散几分。
她五官不算明艳漂亮,但一双眼睛沉稳又温柔,笑起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姐,我刚刚走神了。”张天明笑着说。
胡嘉一幅已经猜到的神情,自然而然的接过张天明手中的箱子,又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他,嘴角上扬,是止不住的笑意。
“三年没见,天明又长高了。”
张天明扫了眼周围,再低头看看自己,压底声音道:“姐,小点声,让别人听见怪尴尬的。”
他这个1745的身高要是还能被夸,那就太侮辱北方人的平均海拔了,如今不少女生穿着高跟鞋就能和他齐平,总之张天明站在人堆里就是十分的不起眼。
胡嘉成功被他逗笑:“没事,在姐眼里你就是最高、最帅的。”
两人有说有笑的往新生报道处走,道路两旁的树荫在阳光的照射下挥洒着点点星光,也照映在胡嘉的侧脸上显得神采飞扬,张天明看着这样精神焕发的她心底感到非常高兴。
“胡叔叔最近怎么样”
胡嘉佯装无奈的叹口气,略显发愁道:“还是老样子,整天忙他的工作,正义感爆棚什么闲事都要管,邻居家小孩告状他都要去掺和一下。而且他今年已经四十了,爷爷奶奶非常着急他结婚生子的事情,我也劝过他,可他一根筋谁的话都不听,还说什么反正以后有我给他养老,他不怕瘫在床上没人管。”
说完胡嘉又摇头叹口气,而张天明听了以后是有些动容的。
胡警察当年嘴上没有说,但张天明能感觉得到他心中对自己仿佛有愧,所以现在不论大事小事只要别人找上他,不属于出警范畴的他都要管一管,真成了那片县城里的大家长。
更让张天明感恩的是,他收养了大丫,给了她名字,也给了她一个崭新的家。
别看胡警察长相是个糙汉,实际心思细腻,前几年每年暑假都会带着胡嘉去看喻奶奶和张天明,自从张天明念高中学业紧张了才没再来过,只是偶尔通通电话。
而胡警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生子的想法,张天明猜测或许是为了能让胡嘉过得好,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全家的重心一定会有所转移,从而忽略了胡嘉的感受,胡警察可能太了解她的敏感和懂事,所以才选择单身到现在吧。
“对了,你住宿的事情我让高倾去办了。”胡嘉转过头。
“啊”
张天明一愣,然后摸了摸脖子:“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毕竟他和高倾才是真正的十年没见啊。
虽然有联系方式,一年会通一次电话,但因为生活上始终没有交集,又离得太远就没再见过面,只知道他在胡警察的帮助下找到了家人,一家团聚生活过得很不错。
倒是因为胡警察的这番恩情,让高倾的父母没少和胡家联络,说下来现在的高倾可能跟胡嘉更熟一点。
胡嘉摇着头说道:“我也是没办法,你身体不好,我不放心你住学校里的六人寝室。我是亲自去男生宿舍考察过的,这些男孩子普遍不爱打扫卫生,脏衣服到处乱扔,主要是个人卫生也搞不好,环境非常差,再加上宿舍地方小容易滋生细菌,我怕你到时候住不好会生病。”
张天明听了有丝哭笑不得,他又不是纸片人风吹就倒,上辈子也是住过六人宿舍的,条件确实脏乱差,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生病。
张天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胡嘉又补充道:“给你安排双人间这个事对高倾来说也不麻烦,他人在学生会,家里又和学校有点关系,最重要的是他了解你的身体情况,有他照顾着你我才能放心。”
“啊”
张天明又是一惊,连忙问道:“不会是让他和我住一个宿舍吧”
胡嘉点点头,笑着说:“是呀,我本来还怕他不愿意,因为大一大二他都是在外面自己租房住的,没想到我提出来之后他立刻同意了。你别担心,我知道你们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但高倾和小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而且你们以前不是还睡过一张床吗。”
张天明:
那能一样吗,一个八岁一个十岁就是光着屁股见面都不尴尬,现在张天明是真的有点莫名的紧张。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紧张在他上辈子没机会见识成年后的高倾,有点心里没底。
这些年又一直凭借着之前的经验接人待事习惯了,突然碰到个脱离从前轨道的人,还是自己给整脱离的,张天明就两眼一抹黑。
如果说面对十岁时的高倾,张天明是游刃有余,能随便吐槽调侃他。
那么面对二十岁的高倾,张天明就是一脸懵逼,仿佛面对着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
况且十年时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但愿他能像胡嘉说的,和小时候没什么变化吧。
陪着张天明报道完,胡嘉拖着箱子陪他到宿舍楼门口,看着她额角都冒汗了,张天明有些心疼,拿过箱子说道:“姐,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胡嘉看了看里面都是新生,她确实不方便进,转头嘱咐道:“你的宿舍在一楼,收拾好可以给我发信息。”
张天明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皮了一下。
“都到男生宿舍了,男朋友不出来陪陪你吗”
胡嘉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抬手轻拍一下他:“别胡闹,他忙硕士论文呢,等有时间我带他跟你们一起吃饭。”
张天明赶紧笑着进了宿舍楼,然后朝胡嘉挥了挥手。
宿舍楼里来报道的新生很多,但几乎是住在三楼以上的六人寝室,而双人寝室很有限,只有一楼的几个房间。
张天明跟宿管拿了102的房门钥匙,就在楼道里来回转了一大圈,发现只有101对面的房间门是打开的,也没有贴门牌号。
张天明好奇的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原来是有人正在阳台安窗帘。
那人穿着一件极简风黑色长袖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然后单腿站在椅子上长臂一伸,轻松地把窗帘最后一个倒钩挂在横杆上。
他的腿放下来时不禁让张天明暗暗咂舌,这身高绝对有188。
而且由于腿太长显得旁边那把椅子非常多余,估计他稍微垫个脚就能直接挂窗帘,肯站在椅子上都是赏它的面子,真是让张天明羡慕不已。
他拖着箱子走进去,礼貌开口:“这位同学,请问”
男生听到声音回过头,他前额的碎发有些凌乱,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颌骨棱角分明,轻抿的薄唇显露一丝疏远和冷淡。
只有那双漆黑凌厉的眼睛像是鹰隼一样带有侵略感,低垂着眼睑扫向张天明。
“这里是102吗”
张天明气势弱了大半,干瘪的问出后半句,然后喉咙下意识的做了个吞咽动作。
男生嗯了一下:“箱子给我。”
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箱子被他接过去,然后轻松抬上行李架,张天明这才回过神来。
“高倾”
高倾再次回头,依旧低垂着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张天明一口老血哽在喉咙
他现在急需一把高跷,踩上去能直接突破两米的那种,不然现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长了腿,被人俯瞰的感觉简直太侮辱了。
明明小时候都是一样瘦巴巴营养不良的小矮子,现在怎么能差距如此之巨大
张天明上辈子加这辈子都从来没这么嫌弃过自己的身高,和188的人站在同一海拔高度的平面上,他这个穿上鞋才1745的侏儒就是赤裸裸的自取其辱。
立即找了把椅子坐下,张天明面带微笑,甚至不想和高倾继续对话。
除非他把腿锯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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