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八月张天明都是在断断续续的低烧中度过, 明明外面是高温酷暑,生病中的身体却体会不到灼热粘腻的感觉,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吧。
而不幸的是张天明这段时间已经大脑短路。
如果不是两辈子以来都成绩优异, 张天明会怀疑自己思维迟钝得像是块实心木, 脑细胞完全堵塞到不能正常思考,平时学习也没有这么费脑过。
如果翻开他的手机浏览器历史搜索, 还能发现满屏都是“朋友和家人间的标准相处模式”、“亲吻额头代表什么”、“两个男人亲额头说明什么”等等搜索记录。
尽管网络上的说辞有千百种, 但答案其实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举动不正常。
张天明也第一次怀疑起高倾对他的看法, 可两人间亲昵的动作太多了,高倾对他那般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几年早已让张天明习以为常, 更是无从分辨这些举动中含有的其他意义。
只是大脑一旦不受控制的往那个方向思考, 越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思考结果。
张天明宁愿相信他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也不愿去面对额头上轻柔的那一吻。
好在到了九月初即将开学的时候, 张天明低烧彻底退下,身体也恢复了大半, 他决定先把时间都放在学业上,再慢慢消化这件事。
说是逃避也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也好,张天明此刻就是退缩了。
胆怯的退缩了。
九月秋分时节, 首都进入风高气爽的短暂时光, 二十度的清凉驱散了夏末仅存的余温,这阵秋风也带来了几个好消息。
一个是胡嘉手中的案件大获全胜,成功被挖掘到h市最好的律所, 正式成为一名小有名气的律师。
陈超的事业也逐步攀升, 这一年把直播带货做的风生水起, 手底下还招揽了七八个员工, 如今是个能够稳定月入万的网店小老板。
徐莹莹也步入大学生活,她选了一所h市的普通三本读了会计专业,如她所愿的和胡嘉住在一个城市。
最令人惊讶的还是高倾,他的职位竟然破格连升两级,从月薪一万到月薪十万,只用了一年就做到了别人十年的业绩成果,是多么恐怖如斯的一件事。
张天明在这方面是十分钦佩他的,高倾多少是继承了他父亲的经商头脑,对商机十分敏感,才能在24岁就达到年薪百万。
然而还没来记得给他庆祝升职,大四开学没多久的张天明也收到一份意想不到的喜讯。
他被保研到了s市的外国语大学高级翻译学院。
可是面对这个好消息,张天明迟疑了。
晚饭的时候,高倾看着他犹豫不决的神色,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去读研。”
张天明望着自己的粥碗,思索许久,还是摇摇头。
“我放弃保研。”
上辈子他那么拼命的想要考上研究生,没想过自己能上顶尖学府,哪怕是普通学校的研究生也可以,只为了圆自己一个高学历的梦而已。
可这辈子在收到名校的保研资格后,张天明又释怀了。
他喝了口粥,笑着说道:“读不读研其实都一样,我现在最该做的是赶快毕业赚钱,毕竟外面欠了那么多债没还,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听到这句话,高倾微微皱起眉头,他只说了一句话。
“国家级同声传译最低门槛是硕士。”
张天明微愣,随后有丝惊讶:“你还了解过这些呀。”
确实,如果想未来有更好的发展,当然读研是首选,它就像是一块大企业和国家单位的敲门砖,如果没有你连踏入那道门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不读研也有不读研的路可以走,张天明早就想好了,他需要钱,也耽误不起又三年的时间。
想到这里,张天明放下筷子,淡淡的抿唇一笑:“胡叔叔一家四口人,爷爷奶奶岁数大了,嘉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那十八万无论如何我也要在几年内偿还上。还有陈超,他爷爷九十岁高龄,他为了扩大网店自己也背上了贷款,平时赚的都是辛苦钱,我没能帮上什么反而欠了他几万。”
最后张天明抬眼看向高倾,笑容无奈又无力。
“当然还有你的那份,二十七万,如果你没有急用,我可能要先还完他们再来还你的。”
说完这段话,张天明缓缓呼出口气,然后低下头把碗里的粥吃完,可没想到头顶传来高倾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
“我帮你还。”
张天明目光讶异的抬起头。
高倾眼神沉着,漆黑的瞳孔一丝不苟的盯着他。
“我帮你还胡警察和陈超的钱,以后你只欠我的。”
张天明十分震惊,他知道高倾现在有这份能力,但没想过他会这么做。
“可你自己”
“你去读研,毕业后再说。”
高倾打断他,替张天明做下一份完美决定。
张天明有些动容,他看向高倾一本正经不似开玩笑的神情,无可奈何的笑着叹口气。
这些钱加起来一共四十七万不是小数目,两人间熟悉的关系也已经没必要说那些推拒的客套话,高倾能做出这个决定,想必是他愿意慷慨解囊的真心话。
有高倾托底,张天明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理由不去读研。
“好,毕业后给你卖命。”
张天明嘴边挂着笑,心底却忍不住微微叹息。
好像两辈子加起来,他欠高倾的越来越多了啊
有了目标,张天明也更加勤奋学习,保研资格并不是能够通往同声传译这条道路上的畅通票,他要努力的还有更多。
b市春秋短暂,十月气温就开始骤降,今年的冬天仿佛比往年都早一些,十一月初首都就飘起初雪。
张天明照常在学校医务室等高倾下班,然而今天走得匆忙,他把围巾落在了教室里。
五点半高倾来学校接他,两人刚走到校门口,张天明就瑟缩着脖子,冷空气透过脖颈将他吹了个透心凉,脸色白了几分。
回家的道路其实只有十分钟,没有围巾御寒却让这段路变得无止境的漫长。
“没带围巾”
旁边突然传来高倾的声音。
张天明朝手上哈了口气,然后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忘拿了。”
他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随后整个身体被这股力道拽向旁边。
张天明怔愣的任凭身体倒在高倾胸口,额头抵住对方炙热的颈侧,肌肤相贴,让他下意识的抬起几分。
“靠稳。”
张天明哦了一声。
两人站定在路旁,高倾宽阔的肩膀挡住了风向,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张天明有些大脑空白的坐进车内,耳边听到司机师傅的一句吐槽。
“两个小年轻儿这么近的路都不愿意走,现在的学生可真是娇气啊。”
这句日常话缓解了张天明刚才莫名的紧张,他慢慢放松下来,才发现手腕还被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着。
好像是察觉到他手上的凉意,高倾手指摸索向下,掌心包裹住张天明的手,慢慢将其捂热。
明明这些日常的举动曾经做过无数次,可张天明刚压下的紧张感又缓缓升起。
他侧头望向窗外,不敢回看高倾的方向。
好在短短三分钟就开进了小区,张天明故意选择从另一侧下车,也顺其自然的把自己的手抽离出高倾温热的掌心。
坐上电梯的那一刻,张天明的心跳还有些紊乱。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自从那次发烧后,对于高倾亲近的动作张天明都会格外留意,也体会了从未有过的一种生涩感。
不反感,但也不敢深究。
直到走进家门,张天明才稍稍平复下心境,佯装无事发生一般的照旧。
这些细节穿插在每天的生活当中,张天明掩饰的滴水不漏,高倾也没有察觉到丝毫。
转眼又是一年寒冬腊月时。
这个寒假张天明婉拒了胡嘉的邀请,也没有跟随高倾去s市。
回想这半年的时间张天明始终没思考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可能他需要一个自我冷静的时间。
过年的前几天,张天明买了一些年货,准备提前回t市。
车站前,高倾依旧不能放心,他执意道:“我陪你回去。”
张天明摇摇头:“叔叔阿姨都等着你回家过年的,你和我走能去干嘛恐怕到除夕夜阿姨该来朝我要人了。”
高倾却固执己见,没有动摇。
“我陪你过年。”
张天明笑了一下,他抬头望向高倾漆黑的眼眸,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睛不再凌厉,而是像黑曜石一般好看,尤其是认真起来,总是让人移不开眼。
“今年,我想自己回家。”
说完这句话,检票口提示音响起,张天明拿着行李,对高倾淡然一笑:“回家吧,在父母都还健康的时候,要多陪陪他们。”
最终张天明独自一人踏上去往t市的列车,他把箱子放在头顶的货架上,静静等候列车开启。
而在回家的路途中,张天明接连收到胡嘉和陈超的微信,都是劝说他一起过年的信息。
那些温柔的字沁入心底,张天明装起手机,靠在座椅上笑望着列车窗外的风景,如今有这么多人惦念着他,不论是在哪过年,他都不会觉得孤单。
除夕当天,万家灯火通明,窗外炮竹连天。
张天明给自己做了饺子,虽然成果惨烈变成了一锅片儿汤,但他却吃的开心。
初一那天,他拿着买好的年货礼盒去了对门乔阿姨家拜年,也在乔阿姨家吃了饭。
初二,张天明买了一束纸藤花,去了郊区。
他把花束放在喻奶奶的墓碑前,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折叠的小板凳,坐在碑前说了很多话。
“奶奶,这束花是纸做的,不会枯萎也不会凋谢,是不是很好看”
“我今天还带了板凳过来,怕站在这里站不住,又想多跟奶奶说些话,都怪这幅身体没有前几年好了,但幸亏没再发病。对了,今年我考上了研究生,奶奶我厉害吗你要是知道,肯定会笑得很开心吧。”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很多好的事,还有很多令我困惑的事,我不知道该找谁说,就来和奶奶说一下心里话吧”
“其实,我活了两辈子。”
说到这里,张天明微微笑了一下,笑得轻松惬意。
“奶奶是不是很惊讶,惊讶怎么会有人活两次呀,我也很惊讶,惊讶这辈子能活成不同的样子。可是两辈子我都欠了一个人很多很多,上辈子是命,这辈子是债。”
“他啊,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还他,我也习惯了和他每时每刻在一起,习惯了他对我的照顾,甚至习惯了他对我做出那些超出朋友关系的举动,我有点迷茫了,我不知道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好像是朋友,是家人,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奶奶,我变得很奇怪,我变得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如果我做出什么你不同意的事情,你会怪我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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