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那几天, 张天明在陈超和小方的陪同下,把y市几个著名的景区都去了一遍,身边还有一对一的专业导游讲解, 玩得十分尽兴。
只是三人行,做电灯泡的感受并不好。
但张天明还是高兴的, 小方是个体贴的好姑娘,陈超也是真的喜欢她,看着两人自然流露的真情实感, 张天明放下心来, 这个婚事他百分百支持。
临走的时候, 张天明偷偷给爷爷留下一千块拜年钱, 在机场取完登机牌才告诉陈超。
陈超瞬间眼睛瞪成铜铃, 拿起手机就要给张天明转账。
“你给什么钱, 书都没读完,哥把钱转给你。”
张天明连忙拉住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看看爷爷, 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再还给我才是把我当外人了,要是真想给, 下次多请我吃几顿饭吧。”
不等陈超回话,张天明率先转身走进安检口, 然后回身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回去。
谁想到陈超收起手机后,咧嘴嘿笑,还一点不嫌寒碜的大着嗓门吼了一声。
“哥下回请你吃自助海鲜, 八百一位的啊”
这声音在机场内自带着混响, 让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也让张天明捂着脸赶紧转身走过安检。
踏上返程的飞机后, 这趟惬意的南方之旅宣告结束。
过了一个特殊习俗的春节,见证了一场真情流露的求婚,张天明很心满意足。
本以为这份心情能一同带回s市,可回去后才得知,春节期间高倾的父亲依然没有回家过年,这件事再度让张天明一颗心沉重下来。
也可见高辉山是如何的铁下心,对于高倾的性向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高家今年的除夕夜可以说是过分冷清的,家里除了常年做饭的阿姨,就只剩下高母和高倾两人。
往年的那些饭局也都推掉了,高母给高辉山打了十几个电话,对方都是未接听,从除夕到初七始终没能见到人,一家人想要坐下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件事就此搁浅。
春节假期后,高倾已经上班,张天明也跟着开启了研一下半年的课程。
但因为高家关系的紧绷,张天明学习之余也没能放松下心境,他心底像是坠着一块巨石,只要想到这件事,胸口就会沉闷不已。
他是担心的,也是不耻的。
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感到不耻,对高倾一家人僵持的关系感到担心。
其实张天明有想过,如果大学期间没有和高倾走得这样近,没有那么依赖于他,会不会结果是不一样的
说到底这件事有他不可推脱的责任,这一丝愧疚与自责深埋心底,让张天明不知道如何调解。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耳边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你只要离高倾远一点就好了。
可是他离不开张天明承认自己就是个缩头乌龟,躲在那具厚实的龟壳里,掩耳盗铃般的不愿意面对这件事,好像自己不提,就能短暂的忘却。
他也想等一个时间,等到六月中旬,如果尘埃都已落地,到那时再钻出龟壳真正的去面对高倾和他的家人。
研一的下半年,张天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习和兼职上,于他而言这半年是充实又美好的。
学校的导师和同学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导师知道张天明在兼职笔译后,用自己的关系帮他搭上了正规的平台,班里底子好的同学也时常给他推荐工具书,让张天明的翻译再度迈上一个台阶。
六月十五号,研一的课程顺利结束。
张天明背着书包走在回公寓的路上,路边的白玉兰开得正盛,馥郁淡雅的香氛飘满街道,黄昏的暮色在远处烧起一片浮云,初夏逐渐温热的空气覆盖在皮肤上,有一些热。
好像上辈子的这一天,他在首都的出租房里,也有些热。
张天明站定在路边,靠着白墙,回想起那些遥远的记忆,像是模糊的幻灯片在脑海里播放。
他一直在等这一天,从无法改变喻奶奶身亡这件事以后,他就在等这一天。
张天明那时还在首都,他每天废寝忘食的坐在电脑前复习考研资料,可是在小宝找过他以后,张天明的脑海里就只有那份挥之不去的新闻资料,让人集中不起精力。
那个晚上第一次尝试用尼古丁缓解胸口的窒息感,却无论如何也起不到作用,甚至让头脑都昏沉起来。
而新闻资料的细节是什么,现在的张天明已经忘记了。
时间过得太久,这辈子发生的事情又太多,那些不必要记住的,就让它彻底遗忘吧。
张天明靠在路边,后背渐渐汗湿,他抬头望着黄昏的阳光逐渐隐没,头顶的路灯倏然亮起,照在脚下形成一道光圈。
路边来往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好像是到了下班高峰期,摩肩擦踵人潮拥挤。
再多的,张天明有点看不清了。
“小伙子,你怎么了”
一个遛狗的大爷站在张天明面前,面色担忧的问道:“你流了好多汗啊,没事吧”
张天明努力呼出一口气,礼貌的笑了下。
“我没事。”
“有没有你家里人的电话,让他们来接你,诶”
双腿陡然卸力,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张天明忽然想起吴医生的那句话。
他说医生啊,总是面对现代医疗无法解决的病人比能够治愈的病人要多,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病人死亡。
他还说你这是先天性心脏病,夭折的大有人在,生死看命。
张天明有些庆幸自己离开了b市。
其他的,就随缘吧。
h市,律所内的胡嘉刚刚收拾好资料准备下班。
桌上的手机响起来电提示,看到是天明后,她勾起唇角欣然的按下接听键。
然而下一秒,胡嘉的面色猛然惨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镇静下来,挂断电话后在办公室买了当晚最快的一班高铁。
甚至连家都来不及回,穿着工作服就前往了s市。
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晚上十点多下火车,十一点打车抵达s市最权威的三甲医院门口。
胡嘉从门诊穿过住院部一路跑到手术室,她满头大汗,高跟鞋也脱下来拎在手里,顾不得旁人的眼光,光着脚一直奔向急救室的方向。
走廊蔽塞的尽头,只站着高倾一个人。
胡嘉喘着气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努力的平复下呼吸。
“怎么回事”
高倾也是一身没有换下的正装,他手上拿着西装外套,头微低,额前凌乱的发丝遮挡了神情。
“在路边,病发。”
胡嘉双手不由得捏紧,追问道:“为什么病发”
“不知道。”
“多久之前有的症状”
“不知道。”
“他今天不舒服吗”
“不知道。”
“啪”的一声清脆响,高倾脸颊微偏,左侧浮现出一抹红印。
胡嘉骤紧眉头的放下手,眼中的红血丝漫延,质问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
“你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他再这样会死你是知道的呀,当初是你答应过不会再让他病发,为什么没有做到连医院的第一通电话都是打在我的手机上,是我通知你来的医院,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他,你不是喜欢他吗”
胡嘉扔下手里的高跟鞋,在手术室门口垂下头,双手握紧轻颤。
高倾沉默着,面对胡嘉对他的指责,没有任何反驳,也只字不言。
走廊内消毒液味道的空气凝固,在两人间隔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胡嘉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她清楚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再多的指责都没有用了。
而一旁手术室大门的突然开启,打破了这抹沉寂,也让两人紧张的抬起头来。
“你们谁是家属”
“我是。”
二人异口同声。
医生怔愣片刻,继续说道:“先和你们家属简单说一下,病人刚从休克状态抢救过来,现在情况依然不好,需要进行一个心脏部位的大手术,搭桥加置换瓣膜,术中有很大的风险,术后预后效果也不一定多好,这都是因人而异,但这种手术技术现在已经十分成熟,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能够延长病人寿命的唯一办法,这个手术做与不做需要你们商量后尽快给个决定。”
“做。”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医生不禁扫视了一下他们,然后抬手紧了紧口罩。
“一个人跟我来签字交钱。”
高倾先一步跟在医生身后,手续办理的很快,签字交钱的流程也一气呵成。
确定下后,医生步履匆忙的赶回手术室,在关门的前一秒,胡嘉一把拉住门把手,嘴唇苍白的问道:“医生,延长是多久”
“看预后情况。”
医生回答的简短,然后迅速关闭手术室的大门,再度进入漫长的等待。
胡嘉僵硬在原地,走廊内没有人再说话。
头顶的感应灯熄灭后,唯有手术室那盏红灯常亮不灭,微弱的灯光照射着晦暗的一角。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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