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定神珠, 凤雏的高烧终于退了,不再反复,他睡得安静, 就像中了诅咒的睡美人, 能天长地久的沉睡下去。
兰惜几次以为凤雏呼吸要没了,气息越来越微弱,跟从身体里漏出来似的,只能一直拉着他的手, 输法力为他续命。
整整五天五夜没合眼,怕自己一撒手,凤雏就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去了。
定神珠只能安定情绪,静心凝神,无法治愈崩溃的心灵, 将人从万丈深渊里拉出来。它就像从上面扔下来的绳索,求生者会自己拉住这根绳索奋力往上爬,万念俱灰毫无求生欲,只会被吊在半空, 凝视下方吃人的深渊,静默。
若是个修士, 尚且能自己熬一熬,凤雏毫无修为, 不给他续命,很快身体就会垮了。
又是天明, 夜晚过去了,这是第六天。
门被小心翼翼打开, 沈青雀放缓脚步, 悄悄走进来, 他手里端着一盆温水,神色是掩不住的担忧。
将软布浸入水中,揉搓两下,拧干,走到兰惜旁边,双手毕恭毕敬的奉上湿布,小声说“师尊,您一直守着凤雏师弟,已经五天没合眼,让我来吧,您擦擦脸,”
看到沈青雀眼里的紧张忧心,兰惜心头微微放松,单手拿起温热湿布,用力擦了擦脸。湿润感贴在脸上,热气顺着皮肤往里钻,令毛孔舒张,挥去疲惫沉乏,人也精神几分。
将湿布递还给沈青雀,兰惜握着凤雏的手一直没松开,保持着输送法力。
沈青雀见他如此,知道是拒绝,低落道“师弟们都很担心凤雏师弟,也担心师尊。您修为比我们都高,几日不合眼无碍,可一直为凤雏师弟输送法力续命,这是精细活儿,如何能不累。弟子无能,不能为师尊分忧解难,只求师尊也能爱惜自己,让弟子们有个效劳服侍的机会。”
兰惜看不一眼外面,“他们都在外面进来吧。”
敞开的门后冒出一个个脑袋,他们扒拉着门框,小心翼翼看着屋内,不敢一窝蜂涌进来。
最后进来一个,是陆墨离,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汤。
陆墨离走到兰惜跟前,低声道“这是弟子们跟仙霞宫负责掌勺的大厨学习做的灵食,师尊您吃点,养养神。”
说完,紧张看着兰惜,又是期待,又是踌躇,还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凤雏,忧心忡忡。
其他弟子都挤在门外,不敢造次制造出声响。
兰惜的神情缓和,因为担忧凤雏而绷紧下沉的心弦被触动了一下。他不止有凤雏这个弟子,还有别的弟子,凤雏生命垂危,师兄弟们也都十分担忧,担忧凤雏,也担忧他。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对沈青雀和颜悦色,“你来替为师搭把手。”
被点到的沈青雀一阵惊喜,忙不迭守在床边,小心轻柔的接过担子,为凤雏输送法力。他练习过,师弟们都说好,才敢对师尊提议,这会儿终于搭上手,激动之余提着神,生怕出一点岔子。
兰惜看了看,沈青雀很有分寸,看着还挺娴熟,没有丝毫生涩之感,终于安心,欣慰的坐到桌子前。陆墨离放下托盘,端起碗盛汤,放到兰惜面前。
不知道什么汤,鲜香扑鼻,闻着食指大动。
陆墨离小声说“里面的材料是弟子们一起收集的。仙霞宫外面的山林里长着不少灵草,还有灵兽,可以随意采集捕捉,因着是野生,不算仙霞宫的东西。您尝尝,可还合您的胃口。”
兰惜小小抿一口,味道很好,连续五天五夜为凤雏输送法力续命,难免有滞涩之感。这汤灵气氤氲,一口喝下去,舒畅多了,加之是弟子们的孝心,喝着格外贴心。
“你们有心了。”
陆墨离欢欣雀跃,“师尊喜欢就好。”
兰惜问“去外面采集灵草,捕捉灵兽,没遇到危险吧”
陆墨离摇摇头“那是仙霞宫外围,能有什么大危险,灵兽不太好捉,只因十分机警跑得快。”
兰惜又问“这几天,鬼泣谷那边可有动静”
陆墨离回答“他们被仙霞宫主下令关入地牢,包括那个少主。”
兰惜喝汤的动作一顿,“哦知道是因为何事”
陆墨离神色古怪,语气也奇怪,“据说是那鬼泣谷少主胆大妄为,仗着鬼泣谷少主的身份浪荡无度,明知仙霞宫近些日正在着力肃清风气,却顶风作案。私底下意淫龌龊,被仙霞宫主抓个正着,当场大怒,一掌将其打伤。若非看在鬼泣谷的面子上,只怕会当场要了他的性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仙霞宫主下令将他关入地牢。一起来的鬼泣谷修士反抗,被拿下,一同关入地牢。说起来,跟着那少主来的修士中有两个颇为厉害,差点叫他们带着人逃走。”
兰惜若有所思,“顶风作案”
说的应该不是凤雏这个事,若是因此问罪聂笑尘,只会把凤雏推到风尖浪口。
陆墨离纠结了一下,小声说“据说这个聂笑尘私底下玩的很疯,收藏了很多不堪入目的艳情话本子,还有各色放荡大胆的春宫图。这种个人爱好,他自己关屋子里看个乐子,本不关仙霞宫的事,可坏就坏在,他居然还自己画春宫。耐不住寂寞勾搭仙霞宫女修,完事还把当时情景画下来,闲着没事拿出来欣赏。”
“与他好上的仙霞宫女修心里头不悦,到底没跟他撕破脸,想悄悄找出来撕掉了事,哪知道翻出好多画作,每一幅的主角都不同,眉目含春,玉体陈横。里面有其他门派的女修,也有各派的男弟子。”
“想到自己竟成了对方收藏的战利品,撕掉这么一幅,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画出第二幅,羞愤难堪,痛哭流涕告到仙霞宫主面前。”
“起初他不承认,声称是那女修污蔑,质问仙霞宫是何意思。可那女子当场拿出物证,还以性命起誓,若有半点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仙霞宫主没有立马定罪,让聂笑尘自证,可他却当场翻脸,认定是仙霞宫欲加之罪。”
“鬼泣谷的修士闹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被捉拿,搜身时从聂笑尘的芥子囊里翻出好多话本画卷。仙霞宫主打开看了一眼,当场勃然大怒,怒喝竖子尔敢,差点没一掌将他打死。”
“现在似乎在等鬼泣谷来赎人。”
兰惜心头一动,“那些搜出来的东西怎样了”
陆墨离“作为罪证收起来,还通知了其他门派,就是图上主角所属的门派。有几个离得近,已经率先赶过来。听仙霞宫的弟子议论这件事,据说那几个门派来的人都很激动,气得火冒三丈。”
“有一个跟聂笑尘根本没有来往,也给画进去。”
“现在大家猜测,宫主当时看到的那幅画了谁,以至于如此愤怒。”
这个事情,爆出的时机如此巧合,要说不是故意的,兰惜不信。
如果是纯纯的污蔑,聂笑尘根本没做过这种事情,鬼泣谷那边可不会任由仙霞宫揉搓,何况还拉上各派的弟子,一旦被发现,就是把仙霞宫置于不利,还落了下乘。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借题发挥,聂笑尘私底下的确有这种嗜好。
仙霞宫肃清治下地界风气的事,聂笑尘特意提过,鬼泣谷将仙霞宫盯得这么紧,任何风吹草动都看在眼里,连她们扫黄行动都格外关注
堂堂的大门派,没这么无聊。
门派这么多,鬼泣谷得多费力,一个个事无巨细的盯过来。
聂笑尘自己好这一口,进了仙霞宫地界想找点乐子,来点女尊国土特产,换换口味,
却发现市面上竟然都买不到,一打听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仙霞宫肃清风气,正在搞扫黄净化。
男人爱看这种作品没啥好奇怪的,聂笑尘要是洁身自好才叫奇怪,他去神水山庄难道是为了喝口茶吗。
为了踩瑶光君,将昔日有过节的仇人踩到泥尘里,以这种方式发泄在玉奴公子身上,他的人品可想而知。
仙霞宫主顶多是翻出来,添把火,烧到其他人头上。
真真假假,浑水才方便摸鱼。
闹开了,鬼泣谷谷主亲自出马赎人,也只能骂儿子过于浪荡轻浮不知收敛,在别人地盘上这么管不住裤子和手。
置于那个告发的女修,唔如果是特意安排,只要心态放的好,谁睡谁都不一定呢。
不是的话,聂笑尘真就只能怪自己。
兰惜沉思,将弟子们做的灵食吃光。
“这两日估计仙霞宫会比较乱,你们都待在含光殿,别到处乱跑。”
陆墨离收起碗,“沈师兄也这么说过,让弟子们别掺和,师尊您放心。”
兰惜欣慰,重新握住凤雏的手。
沈青雀和陆墨离向他行礼,安安静静退出房间,还将门带上。
时间渐渐过去,凤雏在床上安安静静躺了七天,终于醒来。
长长的睫毛颤抖两下,缓缓睁开,第一眼看到守在床边为他输法力续命的兰惜。
兰惜也在第一时间发现凤雏醒了。
没有安抚,没有其他,只简单说了两个字,“醒了”
凤雏“嗯。”
兰惜“你师兄师弟这些天学会了做灵食,让他们给你做点。为师吃着感觉滋味还可以,看得出下了功夫。”
兰惜扶起凤雏,让他靠着自己,一杯水递到他嘴边,“来,喝点水润润。”
凤雏十分顺从乖巧,没有一丝抗拒。他吐出口中含的定神珠,小口小口喝水。
人虽然没精神,眼神很平静,一片清明。
见他这样,兰惜知道最危险的阶段熬过去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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