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我的花。
这简直是个地狱笑话。
活着的时候尤利西斯几乎没有收过花, “死”后倒是收花收得手软。可以说每位朋友都会在来“看”他的时候带上花束,甚至有人一年会送好几回尽管尤利西斯本人没收到,但是心意他领了, 认真的。
所以, 巴里带的这束,应当也是他的。
迫切需要转移注意力的尤利西斯毫不犹豫地这样想。
这束花确实是给他的。
但现在的重点不是“礼物”,而是送来“礼物”的人。
巴里艾伦。
尤利西斯“结束任务”前的最后一位任务对象,也是尤利西斯准备今天见面聊聊的“老朋友”。
和记忆中稍显腼腆青涩的青年比起来, 重逢后的巴里身上添了几丝成熟坚毅的味道,就连肌肉都比当年认识的时候结实好多。他看上去过得很不错, 是让尤利西斯深感欣慰又悄悄安心的那种模样。
但问题是尤利西斯完完全全没想到自己会在公墓这儿见到巴里。
时间稍稍向前退上一段。
说实话, 尤利西斯真的有了很大长进, 他不再被系统那些诡辩所困扰当然某些习惯和本能还是需要多点时间来摆脱他选择不再逃避, 而是调整好心态, 正式面对那些过去。
他甚至第一次选择主动迈出步子:
例如,早餐结束后就来了中心城,并且在中心城警局附近站了一会儿。
当时的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在这时候看见巴里还是不想。但很快他就整理好了心情, 决定把见面时间拖延一下,也就拖到巴里下班。
他可以在警局门口等巴里下班的。
那么在此之前, 尤利西斯觉得自己可以先去做一件重要的事见见自己另外一座坟墓。
享年二十四岁的尤利西斯莱茵葬在中心城郊的公墓。
布鲁斯的情报足够尤利西斯在众多墓碑中迅速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儿。他盯着石碑上陌生又熟悉的刻痕, 墨镜后的眸光平静而又深沉。
他死过八次。
尽管他不是真正的人类, 之前也不是真正的死亡,但对于尤利西斯本人而言, 他是真真切切地体味了那些痛苦, 也真实确切地认识到了“生命”的重量。
他分析过系统的行为。
说是“系统”, 它更像是在尤利西斯身上蛰伏的病毒,高傲而又贪婪,不断地在尝试削弱尤利西斯好让自己占据上风,试图吞噬、占领尤利西斯的一切。
它在能力上完完全全被尤利西斯压制着,便想方设法从旁的角度攻击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每一轮的“身份”它或许做过手脚,但尤利西斯的“身体”都是尤利西斯本能性地用自己能力构建的尽管是在系统的引诱之下。
现在的尤利西斯大概明白自己的能力有什么了。他可以不讲道理地将一切“已知”数据化,提取,重组或者别的什么。
人体,也不过是由各种已知元素组成的物质而已。
而后,懵懂的尤利西斯拥有了属于人类的躯壳,也将对自己的认知固定在“人类”之上。
所以从身体上来看,尤利西斯是人类,货真价实的人类。他会痛,会流血,会成长,某些时候也会生病,会失去生命体征,会腐化,也会在焚烧处理后成为一捧骨灰。
因为尤利西斯对自己的认知是人类,所以他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人类;因为尤利西斯知道伤处会留疤,所以每一次“复苏”的身体都会残存上一次死亡留下的刻痕不得不说尤利西斯身上没有哥谭的爆炸伤疤应该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没想出来自己身上的爆炸伤会是什么样。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尤利西斯确实凭借对自己“人类”的认知而留下了尸体;而系统,便利用着这一切,将那些本属于尤利西斯的数据感染,扭曲,试图占领成自己的。
它应当是成功了一部分。
当然,只有一小部分。
但也因为它的侵蚀,尤利西斯原本稳定的身体数据处于微妙的平衡,一旦被观测便会崩塌,重新化成数据与符号,回到尤利西斯身上。
就好比现在。
他站在墓碑前,垂眸,世界在他感知中又变化了形态,真实的一切褪色,化成漫天深浅的黑灰,成为一串又一串数据符号。
尤利西斯还是一样不喜欢这种撕裂感。
可他又无比适应,如同本能一般。
空气的数据、石碑的数据、残雪的数据、泥土的数据、微生物的数据、骨灰盒的数据在感知中飞掠,最终停留在盒子里面。
那些本属于他的数据符号一直存在着,熟悉又陌生,其中一部分被悄然扭曲,又伪装着无事发生,而后在与尤利西斯感知碰撞的瞬间,崩塌,化作纷繁的数据流,奔涌进地上的人间。
而站在人间的青年正观察着那些数据。
它们悄然融进尤利西斯实体化的身体,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乱码一如既往地伪装着,悄然连接成一条长链。
尤利西斯专心地感知着那些乱码。
它们是系统处心积虑夺走的战利品。
尤利西斯可以现在就把它们剔除,尽管系统的存在比较隐秘,找出来还有些难度,但这些乱码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存在着,完全不需要顾忌。不过尤利西斯不准备打草惊蛇。
相反,他有别的想法。
既然系统可以悄无声息地侵蚀他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尤利西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数据战场。
他的数据将那些乱码包围,将自己加固后一致对外,链接着乱码的无形又脆弱的链条也在尤利西斯的操控下变了模样,留下一触就会崩塌的空壳拟态;而链条的尾巴,接壤着外围的那部分,扭曲的乱码渐渐化作“正常”数据符号,重新打上尤利西斯的刻印,然后再扭一扭,假装自己还是个乱码。
很好。
尤利西斯对于自己的工作成果满意极了。
而在他专心处理内在数据的时候,对外界缺乏观察的他完全没有发现逐步靠近的巴里。直到他退出那种感知状态,失焦的眼神重新汇聚在自己的墓碑上。
这件事儿解决了,那么就应该专注于另外那件重要的,也是促使他来到这里的事情。
尤利西斯唇瓣抿了抿。
好吧,他承认。
此时此刻,涌上心头的依旧是淡淡的歉疚感,以及某些难以具体言述的复杂感。
虽然真的主动迈出了第一步,也决定了要去和巴里见面,但尤利西斯依旧有种隐隐的不知所措。
他知道巴里会来看他,而且每年都会。
他真的把我当朋友。
但、但是我应该怎么跟一位负责科学检测的警察解释自己的死而复生呢而且我承诺过不再说谎的。
尤利西斯有些恍然地想。
在他的记忆中,他和巴里的分别其实只有短短半年,可对巴里来说,他的死亡是七年前的事情。
时间啊。
尤利西斯迫使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
尤利西斯顺着声音抬头,方才浮现在脑海中的面庞染了成熟的气息,就这样不给他反应时间地出现在他眼前。
尤利西斯:“”
巴里:“”
在那个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脑袋都是空白的。
巴里
不不不
尤利西斯傻傻地愣在那儿,思维完全罢工,感官功能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怎么可能是巴里。
今天是工作日,巴里应该是在上班的,哪儿那么巧他们俩都在公墓遇见对吧哈哈。
哈、哈哈。
真是巴里。
尤利西斯傻住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应该做点什么,结果在察觉到巴里迈步的同时,尤利西斯就像是被狐狸盯住的兔子,扭过头拔腿就跑。
尤利西斯的本能可能就是跑路。
他这一跑,巴里自然开始追。
两个人在地形微微复杂的墓园挪腾,直到几秒后,尤利西斯的理智回归。
我跑什么
尤利西斯反应过来了。
我不是我不是本来就要见巴里吗之前还没想好该怎么去见他,现在人都出现在面前了,我跑什么
对。
我不需要跑,我应该
他强迫自己顿住脚步,回身,看向巴里。
然后两个人就滚成了一团。
尤利西斯:“”
巴里到底还是警员。在尤利西斯没有任何反抗意识的前提下,他很容易就把“表现诡异”的家伙给按在了地上。
而尤利西斯望进了巴里的眼睛。
他记得这双眸子。
巴里有一双很亮的蓝眼睛,和布鲁斯的深邃又或者克拉克的包容不同,曾几何时,尤利西斯给它的形容是“纯粹”,可现在,那双蓝得纯粹的眸子里充斥着茫然与复杂。
尤利西斯张嘴,又莫名顿住,只能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瓣,逃避着对视,甚至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束无辜的花上。
他干巴巴地开口,话题转移得不是那么成功:
“那个谢谢,我很喜欢。”
巴里:“”
金发蓝眼的警员紧抿着唇,目光几乎是黏在尤利西斯脸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舌根滚动,最终化作有些迟疑的音节:
“尤利”
被喊出名字的青年动了动。
回避的瞳孔一点点摆正。
尤利西斯再一次与巴里对视。他看向老朋友,脸上浮起有些苍白腼腆的笑,又透着一丝无法遮掩的心虚。
“嗯,”他应了一声,“是我。”
巴里愣住了。
说实话,在刚刚打照面的时候,他确实在想这个人是尤利西斯,可真的得到了尤利西斯的承认,巴里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巴里嘴唇抖了抖,语调迟疑:
“真的尤利”
“真的,”尤利西斯躺在地上,看着巴里和他身后的蓝天,慢慢放松了身体,索性坦然道,“我很抱歉巴里,但是我回来了。”
他说:
“我知道你或许有很多问题,我会回答的。”
巴里沉默了。
他望着尤利西斯的脸,觉得自己或许有了答案。他的头脑开始飞速运转,思维越跑越偏:
“所以,你没有死。”
巴里低声道:
“那时候是你伪造了自己的死亡因为这个身份暴露了需要舍弃又或者你必须更换新的身份陷入了新的麻烦你是特工cia或许不是美国军情六处金士曼斯代茨曼”
尤利西斯脑袋上浮起了问号。
巴里还在继续,他看起来很严肃:
“你的任务完成了脱离组织了麻烦解决了你的安全能够保障吗”
尤利西斯:“等等”
原本乖顺躺平的卷发青年不由得挣扎起来:
“不、不是,你在想些什么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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