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因在音乐上有罕见的天分, 即使他不能开口。
在季也上大学的前几年,他对此有深深的体会。
纪淮因随时随地都能作出曲子,早上他背着包出门上学, 走在路上, 捏树叶的沙沙声给季也听,傍晚回家, 把人群的喧嚣做成曲子。
季也的手机里飞快被各种简短的乐曲填满, 大学后他参加了社团, 有一日, 他的铃声不小心在会议上响起, 某乐社的学弟听罢,惊为天人。
得知纪淮因是季也的弟弟, 还在上高三, 对方苦苦哀求,想要纪淮因为他们写歌。
临近毕业, 他们要参加某原创比赛,取得一个好名次很重要, 但苦无一直遇不到好曲子。
这时候纪淮因已经高三了, 季也和同学开了一间摄影工作室,时间本就不多, 原本并不想应。
无奈对方持续的堵他, 从餐厅到宿舍,最后连学校东边的小树林都充斥着对方突然出现的身影。
一米八的大男生, 人高马大, 哭着要拉季也的胳膊, 季也无奈, 只好说下次回家帮他问一问。
纪淮因已经十七岁了, 生的比季也还高一点点,他总是一身白色运动衣,五官精琢仿佛神赐,气质清冷,长开后,在学校有一堆小迷妹。
他课余时间和同学打篮球,练出一身精壮紧实的肌肉。
周五下午是季也固定回家的日子,纪淮因拒绝了同学的邀请,回家后洗了洗澡,在锅上蒸了一碗蛋羹。
晚上他准备了不少菜,但他怕季也骤然回来会饿。
季也推门就闻到蛋羹的味道,没忍住弯一下眸子,他俯身脱鞋,回过头,纪淮因个子高高的,正站在他身后,帮他整理微皱的衣领。
纪淮因在外冷冰,傲气十足,在季也面前偏偏是很居家的性格。
这些年,他不动声色的照顾季也,几乎无微不至,季也早已习惯他这样做,没有任何排斥。
纪淮因整理完衣领,手指轻抬,在季也袖子上拂过。
季也被他扣住手腕,跟着往前,绕过玄关,想起学弟的叮嘱,手指反过来拉纪淮因的袖角。
纪淮因停住脚步,回头。
季也沉思片刻,抬眸道“有一件事。”
他简单说了一下学弟那边的情况,正想问纪淮因怎么想,耳朵上挂着耳机的少年已经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他心不在焉,视线一直看着季也反扣在袖口上的手指,厨房里蛋羹到时的声音响起,他顿一下,想过去,又没舍得松手。
季也还在想这件事具体怎么做“那我就先这么回给他,不过具体还是要看你的时间,后续有什么事,我再”
他说着,纪淮因鼻尖忽的凑近。他刚洗过澡,浑身清爽,季也感觉到微凉的鼻尖在自己耳畔蹭一下,下一秒,压在自己肩膀上,重重点头。
“那我就先这么回给他了”季也放缓声音,抬手揉揉纪淮因的头。
纪淮因趴在季也肩膀上,偏头看季也修长的脖颈,细白的皮肤,灰眸轻抬,继而阖上。
蛋羹在锅上咕嘟嘟闷了一会,天气热,季也在外面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上楼洗澡,纪淮因站在一旁,接过他随手脱下的外套。
下楼的时候蛋羹温热,刚好能入口,季也擦着头发,身上是浴室里随手拿的短袖。
纪淮因很体贴,他事先好像知道季也回来要做什么,把一切都提前准备好。
长时间身处这样的环境,季也习惯了,并不能太敏锐的感觉到变化。
纪淮因走过来,接过毛巾,动作自然的擦他的头发,季也微偏过头,又听到吹风机嗡嗡的声音。
但他抬眸,也只能看出来纪淮因这段时间长高了
不少,耳机线挂在脖子上,身上是夏日里穿着白色运动衣,和站车牌下等待公车的少年没什么不同。
季也临近毕业,和同学合开了一间摄影工作室,生意不大不小。
他五官偏清隽,眼眸温润,此时也有了属于青年人明晰的线条。
纪淮因让季也坐在沙发上,手指轻插在季也的发间,随着风向,轻轻按压季也的头皮,季也只感觉到舒服,几乎感受不到吹风机灼热的风。
沙发上的手机“叮”一声,学弟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哥,我跟部长商量好了,咱们请弟弟作曲,这边有人写词,价钱就按市价来,以弟弟的时间为主,您看行不”
季也的手指按压着接听键,闻言抬眸看纪淮因。
纪淮因手指搭在季也肩膀上,脑子里回荡着那声“哥”,顿一下,轻轻点头。
季也回家的时间一般是周五,呆到周六晚上回去,今年纪淮因高考,这个时间拉长很多。
周末纪淮因下楼,季也已经醒了,穿着衬衣,正打电话,手里端着一瓶牛奶,桌子上摆着几个热腾腾的煎蛋。
季也会做饭,但比起纪淮因,做得不算特别好,见纪淮因下楼,季也偏头对手机说了句什么,挂了电话。
“来吃饭。”季也把手里温热的牛奶递给纪淮因,看着餐桌上简陋的煎蛋,迟疑一下,“淮崽,要不要再出去买点包子和豆浆。”
现在还早,外面的早市正开张,自己的手艺不算好,季也担心纪淮因吃不饱。
纪淮因拿着牛奶喝了一口,闻言过来,打开冰箱,从最下方的冷冻室提出来一小袋灌汤包。
要吃吗纪淮因敲敲冰箱,半蹲在地上,用目光询问季也。
上次聊天,季也在短信里说学校餐厅有一家灌汤包很好吃,纪淮因听后,没多想,搜索教程后,包了不少冻在冰箱里。
季也怔一下,摇摇头“我不太饿。”
纪淮因闻言,又把盛着灌汤包的小冰柜往里推,微曲的腿站起来,对季也点了点头。
他生的高,站起来的时候几乎与冰箱持平,标志性的白色耳机挂在脖子上,少年人眉目清冷,动作自然。
好像本应该这样,本应该他什么问题都为季也抹平。
纪淮因把简单的早餐吃的一点不剩,吃完饭后,他去客厅里背包,一中惯例,高三周末有补习。
季也晚上要赶去学校,不能久待,纪淮因站在客厅里,神色犹豫。
季也抬眼看到,想了想,伸手取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淮崽,我先送你去学校”
高中之前,纪淮因的每一天上学放学,日升月暮,都有季也陪在身侧,高中之后,季也不能再陪他,陪着他的另有其物。
但时间并不能带来隔阂。纪淮因走出小院,视线往后,季也正拿着钥匙锁门,他手指修长,皮肤白的发光。
然而停在脚旁的摩托车轰鸣着,钢铁冰冷的金属光泽,与青年眉目温和的古典美人长相形成巨大的反差。
那些年,因为纪淮因的孤僻,也因为放心不下,季也一直都是借用的秦边远的双人摩托车,来带着纪淮因上下学。
奇异的是,没有人感觉到任何不对,季也为人清隽,文雅,容易被人喜爱,他看起来很好相处,但他到底是一名s级别的精神力者。
他温和守礼,但他天性不居于人下,不会有人想看轻他。
跨坐在摩托车上的青年双腿修长,头盔遮住了他隽秀的眉眼,只剩下一道十分好听的声音“淮崽,过来。”
纪淮因手腕轻抬,摩挲一下自己垂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掩盖下其中大逆不道的想法。
和小时候那样,纪淮因坐在季也的摩
托车后,抱住季也的腰,听耳侧风驰电掣的轰鸣声。
没想到到学校的时候出了意外。
数年过去,改革体现在方方面面,从绿化到学风,一中饱受波及,原本宽松的校规严厉不少。
“哎哎哎同学,那同学,对对说你呢,谁让你开摩托车来学校的,刚发的规定不知道班级分都不想要了”
一中从前不限制学生乘骑交通工具,嘉南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都野惯了,就是骑着摩托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近几年上面发话,要严整校规校纪,一条条规定才被搬上台面,打的自由散漫惯了的学生抱头鼠窜。
季也久不上高中,大学气氛又很是宽松,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被校卫追的正是自己,听到摩托车才愣一下,停下来。
季也取下头盔。
校卫眯着眼看。
摩托车上的青年至多不过二十岁,眉目清挺,衣服白净,看着一点不像是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反而像是身后学校里走出的优等生。
校卫被摩托车主嚣张无视的怒气散了点,举着牌子走上来“哪个班的学校门口不许停”
正说着,摩托车后长腿一迈,又走下一个人。少年眉目清冷,神情很淡,肩后背着包,校服干净整洁,他抬头,是一张过分精琢的脸。
这张脸在一中可不陌生,大大小小的考试,大大小小的比赛,没有这位搞不定的,是老师的心肝,学校的宠儿。
关键是,他还有缺陷,这不能不令人惋惜和心疼。
校卫呼出一口气“是纪淮因同学啊,今天是迟到了比较着急让人送你来的,后面那位是”
季也距离校门口有一点距离,校卫年纪大了,看不太清。
纪淮因张口,他想说,那是我哥哥。
但他说不出来。
纪淮因又张口,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与季也相识数年,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却连一声哥哥都叫不出口。
季也放下车过来,他生的好,离得近了,校卫也认出他来,有些惊喜“哎你是那个季季也同学,大学快毕业了吧,今天这是”
季也笑着道“送弟弟上学,抱歉,不知道学校颁布了新的规定。”
“没事没事。”校卫乐呵呵的,见是熟人,还不知情,并不生气。
纪淮因站在一侧,手指捏的死紧,耳机里,沙沙流淌出一些不成音的,仿佛布料摩擦过的声音。
那是季也刚刚起床,掀开被子的声音,那是季也看到阳光晴好,打开窗帘的声音,那是季也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做任何事的声音。
没有意义的几段杂音,纪淮因试图从里面找出一声哥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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