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日,姜遇是空手从剑库出来的。
孟春大典散了,姜簧单独留下姜瑕,摇头道“这孩子,与剑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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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库中的灵剑数以千计,难道姜遇一把都没有试成
“数千灵剑,无一出鞘。”姜簧说,随后长叹一声,“这世间,有人天生仙骨,也有人钻营诡道,还有一些人,生来灵根奇异,本身就与某种法器不合,你这个养女,大概天生与剑不合。”
“怎么会”姜瑕道,从来温和的眉眼露出一丝忧虑,“我测过她的根骨,谈不上极佳,绝无任何异样,不可能连柄灵剑都拔不出。”
孟春殿外春夜阒然,姜簧淡淡道“这天地之大,多少诡谲难测之事,岂容我等轻易探知因果你是修道之人,越往前行,越该知道敬畏无常,她与剑道相悖,乃是天命使然,与其逆流而行,不如趁早放弃,回头是岸。”
姜瑕的手握紧剑柄,神色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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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剑库里拔不出剑时,她是伤心的,但更多的烦恼,都被姜瑕那句“我女儿”给抚平了。
初春的夜,姜遇和徐知远并肩走在回水鸣涧的山道,她仍背着最初那把一点灵力也没有的木剑,清朗的月光洒下,她甚至有一些雀跃,时而去看春夜悄然绽放的早樱,时而静听路边惊蝉的动静。
徐知远不知道她是不是害怕自己担心,所以故作开心,他忽然顿住步子,“期期,半年后,我会跟老太君请命,去仙盟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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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有许多修道门派,这些门派缔结起来,就叫仙盟。
仙盟坐落在伴月海,原本组织松散,二十年前,问山剑尊携溯荒作乱,仙盟在此一役中功不可没,而今仙盟威望日盛,就连三大世家也会把族中子弟送过去历练,那是个众仙家云集的地方,如果在仙盟立了功,宗族也跟着沾光。
姜遇回身看徐知远,清澈的双眸里流淌着月色,笑着说“自然,我这样差劲,是不能给水鸣涧争气了,你在仙盟建功,师父也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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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徐知远看着她,良久,说,“我去仙盟,是为你寻剑。“
“天下这么大,我总能为你寻到一把可以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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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徐知远,忽然意识到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半大少年,眉眼英挺而出众。
奇怪他本来是与姜瑕不像的,或许因为常年生活在一起,他的身上有与姜瑕一样的干净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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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去年春,徐知远为了逗她开心,让她趴在自己背上,笑着闹着摘了一夜的构桃注,生怕被鸟儿捷足先登,鲜红的浆汁糊了她一手,她还拼命往徐知远脸上抹。
姜遇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其实是不妥的。
剑库的波澜被春暖抚平,姜遇以为之后也会这么平和的过下去。
她数着日子,半年后,师兄会去仙盟,倘若师父外出了,那她就自己练剑,剑诀她已经倒背如流,用那把没有灵力的木剑继续精进,直到拔剑出鞘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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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姜遇忽然大汗淋漓地噩梦中醒来,梦境记不清了,只觉得心慌异常。
她的预感一直很准,三岁那年,村庄被妖兽袭击,她一大早醒来,总觉得该出去,还拉着阿娘陪自己一起,可惜阿娘不肯,否则阿娘本可以和她一起逃过一劫。
姜遇下意识看向窗外,中夜一片深静,她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多想,正要睡下,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姜遇脑子一空,下意识披衣冲出屋,便看见徐知远掺着一身是血的姜瑕回来。
姜遇只懵了一瞬,下一刻,她出乎意料地冷静,赤脚就往外跑,“我去请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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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倚在徐知远肩头,双眼是闭着的,连声音也虚浮无力“来不及了,你随我来,我有事要交代”
徐知远把姜瑕安置在榻上。
姜瑕身上有一道贯穿的,狰狞的伤,血污与青衫粘连在一起,皮肉翻卷,有些地方隐隐已发黑。
姜遇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帮他撕开衣衫,看清他的伤处,她根本不敢去想姜瑕所谓的“来不及了”究竟是何意。
她又想到应该上药,她从柜阁里取出药瓶的时候,手一直在颤,贝齿在唇上咬出深深的印痕。
她落泪了,但她还是让自己看上去尽量显得镇定,她问,“师父,是什么把你伤成了这样”
姜瑕没有回答,他按住她颤抖的手,随后吩咐徐知远,“去我的木橱里,把里头的匣子取出来。”
匣子里是有两块半圆的玉珏。
姜瑕将一块玉珏交给姜遇,另一块交给徐知远,说“知远,你是师兄,从今以后,要照顾期期,好好待她你们不仅是师兄妹,还是一家人。”
玉珏本是一对,两半组在一起,才能合成一个圆。
徐知远接过玉珏,看了姜遇一眼,点头道“弟子明白,师父放心。”
姜遇太伤心了,她来不及想她与师兄各持一半玉珏是何意,只是不断地问,“师父您不是仙人吗您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不是水鸣涧的丹药不够好我可以去丹房求药,跟老太君求药,再不济,我去伴月海,三大世家师父你不能给自己疗伤吗我、我把我的灵力都给你好不好”
微薄的灵力在她的掌心汇聚成淡如轻烟的雾气,姜瑕看着,不由地笑了。
他说“傻孩子,所谓仙人,不过是修道之人心怀愿景,给自己取的别称罢了,人间有人间的定规,何人能真正成仙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在樊笼里走得久一些,远一些罢了,谁能真正与天同寿
“你知道的,我痼疾在身,所以除了知远,一直不肯收弟子,担心自己活不长,今后无力照看,唯你是个例外有桩事我一直没和你说,当初你村庄遇袭,我本可以早些赶去,救下村庄的所有人的,但是因为我自己的缘故,耽搁了一些时候,所以是我害你孤苦无依,当时我就想,这个小姑娘,我对不起她,从今以后,我就是期期的父亲我本以为我可以照顾你久一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说着,无力地抬起衣袖,为姜遇揩了揩泪。
只有羽化,没有成仙。
周遭静悄悄的,同门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又惊又疑地盯着她。
毕竟半仙之身,虽然不能突破樊笼,也在这樊笼中走了太远太远,踏足到凡人不能涉足的禁地,所以尸身不会慢慢腐坏,而是羽化。
轮到姜遇,她一步一步走到香案前,准备念诵剑引诀。
又半年,徐知远辞别了姜遇,去仙盟寻剑。
他把她带入正堂,在上首坐下,说道“你是师兄的养女,我就不让你行正式的拜师礼了,你还是像以往一样,唤我一声师叔即可。只是你既让我指点剑术,便是入我门下,我门中的规矩你不可不守,不得有任何例外,今日后,你就与其他弟子一样住在弟子房,每日晨起要去早课,你可听明白了,有什么疑问吗”
又一载春去冬来,年余时光辗转而过,明月崖的择剑日到了。
姜遇站在明月崖的禁制外,咬了咬唇,说道“弟子姜遇,请求师叔指点剑术。”
姜遇念了一遍剑引诀,灵剑如往常一样,无一出鞘。
那晚姜遇彻夜难眠。
偌大的山院中,数十把灵剑在香案上一字排开,明月崖的弟子一个一个上前,择好灵剑的弟子欣喜若狂,对自己的佩剑爱不释手,没能成功择剑的虽然会气馁,但并不失望,他们多是在平日练功的时候偷懒,安慰自己来年再勤奋些就好了。
那是给危急之时,一些内息被封,不能拔剑的人用的内息被封,可以将自己残余的灵力先打在剑上,随后把这些附着了剑气的灵力强行收回,同时念诵剑引诀,让灵力绕着自己的百骸走过一个小周天,或能冲破桎梏。
不同于姜瑕,姜昱珩早已娶妻,膝下育有三子,门下更有弟子众多,所以明月崖比水鸣涧要大得多。
姜遇眼睁睁看着姜瑕的身体化作片片光羽,一点一点消散,她哭得哑了声,拼命去留,长榻上,除了一把失了主的佩剑,什么都没留下。
她抿抿唇,“我只是回去打扫,陪师父片刻,傍晚必定回来,绝不会耽误修炼。”
周遭隐隐传来窃笑声,大抵是等着瞧她的好戏,姜遇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在意。
就在所有人以为又将看一场笑话时,静放在香案上的灵剑,终于震荡
临别,他摸摸姜遇的头,轻声叮嘱“守好水鸣涧,这里是我们的家。”
不多时,禁制解了,姜昱珩看着姜遇,半晌,叹了一声“也是可怜,进来吧。”
“徽山的灵气本就有限,她一个人一个灵脉,凭什么呢”
其实这些议论从前也有,只是那时姜瑕还在,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这年姜遇十七岁,从三年前开始,她已择了无数次剑。
她住得并不算安稳。这里的同门不喜欢她,不单单因为她之前占了姜瑕太多偏爱,本是一同学道,大家都唤姜昱珩师父,她却喊师叔,大家无令不得出明月崖,她每七日就可以回水鸣涧,更何况,她学剑十余年,却连一柄灵剑都拔不出,谁会喜欢一个没本事的异类呢
半月后,姜遇与徐知远一起为姜瑕下了葬,坟冢里是姜瑕的佩剑。
眼下姜瑕不在了,徐知远也走了,渐渐地,这些议论就不会避着她了。
“子不学,师之惰,说不定不是徒弟不行,是师父没本事。”
姜遇在原地踯躅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她再度闭上眼,如雾一般的灵力从她掌心溢出,落在最近一支灵剑的剑身之上,攫取四溢的剑气。
与水鸣涧不同,明月崖因为弟子繁多,所以每年只能在特定的日子择剑。
她什么都不怕,只怕为姜瑕蒙羞。
直到有一日,她听见有人说“大师伯亲自教她,她还不是跟个废物似的。”
原本三个人的洞府,变成一个人枯守。
渐渐地,当她背着木剑从山道走过,会听到一些议论
“分明只是个养女,却占着姜家三小姐的身份,凭什么呢”
她知道自己天资不好,但她不想给姜瑕丢人,这年余时间,她几乎翻遍了水鸣涧书库里所有与剑有关的书,终于找到了一个危险,但不算凶险的法子。
年少哪有雨打风吹岿然不动的本事,风言风语听得多了,总会觉得委屈,但姜遇忍住了,她只想守好水鸣涧。
再念,还是不行。
姜遇想了一夜,翌日清早,她轻轻地掩上水鸣涧的门,背着行囊与木剑,来到“明月崖”外。
姜遇摇了摇头,随后拜下“恳请师叔,准我每七日回一次水鸣涧。”
姜遇就这么在明月崖住了下来。
姜遇还是和从前一样,早起练剑,午后吟诵剑诀,每日会把姜瑕的屋子打扫干净,去他的坟冢边,坐到星月满天。
“我这一生,活到今日尚算尽兴,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和”
没人告诉过姜遇,修道之人过世,尸身是不会久留的。
“别哭了”姜瑕说,“第一次看到你,你就在哭鼻子,眼下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这里是姜昱珩的洞府,他是姜瑕的师弟,姜簧的二弟子。
可她拔不出剑,徐知远也走了,她该求何人指点
那片衣袖跟初遇那年已经不一样了,它很脏,沾满了血污,唯一不变的是,上头仍有期期的泪渍。
“明明连剑都拔不出来,一个人占着水鸣涧,凭什么呢
姜昱珩把这个日子定在小雪,这样挑好灵剑的弟子,还能在春祭前夕一争守山人名额。
那些污蔑姜瑕的话,她哪怕只听一个字,都会觉得难过。
姜瑕说的最后几个字姜遇没有听清,又或是姜瑕不想说,于是把最后的话淹没于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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