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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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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要破开灵叶的禁制很简单, 一是靠血，二是靠灵力。
十岁那年, 姚思故对着灵叶磕头, 额头的血溅在叶身上，禁制自然就解了。
匕首在掌心一划，豆大的血珠子落在叶片上。
霜刃感受到他的气息，盘旋的速度慢下来, 渐渐化为薄雾, 朝两侧退去。
天地乾坤案本就覆有灵力牵引的法阵, 禁制一退，法阵立刻感受到灵叶的灵力, 山峦间汇聚起一团风, 沿着他们所在的伴月海，一路向东南盘旋。
此前在誓仙会上, 沈宿白提及第二枚溯荒碎片的位置, 正是距仙盟千里之内的东南方。
楚恪行几人互看一眼，同时朝天地乾坤案靠近，只见灵叶引起的风势越来越大, 与云层相接, 竟形成龙吸水的异像，滚滚南移，最后停留在仙盟八百里外的一个河川旁。
阿织也朝乾坤案看去，那是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乾坤案本就是一个缩小了数万千倍神州大地, 韩岐仔细辨别着河川的位置, 瞳孔蓦地一缩“人间”
另几人听了这话, 惊异道“怎么会在人间”
神隐之后，大地已没有天上人间之分, 但玄门所在之处灵气浓郁，多少称得上福地。
天地灵气相互牵引，溯荒是神物，其内灵气异常充沛，即便碎了，也该遵循灵力牵引的法则，落在一块福地，可这一枚溯荒碎片，为何会匿藏在人间
众人的目光都被漩涡吸引，没有人再管褪去两侧的禁制。
匿藏在暗处的魔知道时机到了，悄然地向案台畔的白雾探过去，他没敢用魔气，而引着一缕自家主子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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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种莫名的直觉，如果这个深殿内有人能发现他，那么一定就是阿织了。
所幸阿织似乎也被乾坤案吸引，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
泯松了一口气，引着奚琴的灵气，一点一点接近薄雾。
那是与灵叶禁制一样可以化霜的灵气，一道霜刃斩下去，原本缭绕着的白雾蓦地静了下来，竟没如泯预料中的一般分出一段被他截走。
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准备用奚琴的灵气再次去斩叶夙的禁制，就在这时，立在一旁的阿织忽又感应，一下子别过脸来。
泯心下蓦地一凉，他分明隐在一片虚无里，此时此刻却像是直接对上了阿织的眼神。
然而阿织只看了他一瞬，目光下一刻就落在栖息在案台边的雾气上。
那些白雾不知触碰到了什么，在一刹那间，忽然变得非常混乱，渐渐地化成一抹很淡很淡的翠色。
奚琴一看这翠色，直觉不对，暗道一声“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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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雾忽化霜刃，带着森寒之气，直接朝泯疾斩过去。
霜刃的速度极快，泯根本回撤不及，好在阿织凌空劈出一道灵诀，竟临时改变了霜刃的方向。
与之同时，原本栖息在案台两侧的白雾尽皆化霜，霜刃毫不迟疑地斩向深殿众人。
“当心”韩岐高喝一声，画天戟在手中乍现。
其余数人也不是等闲之辈，纷纷祭出法器。
泯仓皇回到奚琴身边，说道“尊主，姜姑娘她”
奚琴以为他想说“姜姑娘发现他了”，没应声，眼见着霜刃再度袭来，他本欲祭出折扇迎击，想到适才情形，那些白雾禁制一撞上他的灵气忽然凶性大发，恐再生变故，收了势，携着泯飘身避过。
他心中困惑，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灵力为何会与灵叶的禁制相斥，但此刻来不及多思了，白元祈一见漫天霜刃，慌不择路，带着哭腔高喊一声，“寒尽哥哥。”
折扇飞出去，拎着白元祈的后襟，把他带了回来，奚琴再度携着他和泯避身数步。
泯得了喘息，终于来得及把话说完，“尊主，姜姑娘好像不怕这些霜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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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织此刻仍在乾坤案旁，玉尺虽然祭出来了，几道霜刃袭向她，却似乎又临时避开。
奚琴愣了片刻，传音过去“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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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霜刃不攻击她，自然因为对她的灵气最为熟悉。
正如她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泯，只是因为感觉到灵叶的禁制有异动，才朝泯看去。
但在场诸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不消半刻，就能发现异样，虽然不知道灵叶的禁制为何忽然混乱，当务之急，必须尽快将这些禁制收回。
眼见着一道霜刃竟朝姚思故斩去，阿织的身形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姚思故旁，伸手将他一推，令他避过刃芒，信手吸来乾坤台上震颤的灵叶，直接往灵叶中注入自己的灵气，随后往禁匣中一按。
灵叶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终于停止震颤，纷乱的霜刃缓下来，重新化作一团一团薄雾，翠色淡去了，跟着灵叶一块儿落入禁匣中。
阿织这才来得及回头看姚思故一眼，问“可有受伤”
姚思故摇了摇头，“没有，多谢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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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灵叶的动荡止息，楚恪行几人收回法器，疑惑问道。
韩岐直接看向阿织，语气颇是不善“姜姑娘”
适才发生了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那片灵叶原本谁也控制不住，却能被阿织强行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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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织没说话，将禁匣盖子一合，摊开掌心。
她的掌心有一滩血渍，但她分明不曾受伤。
阿织看姚思故一眼，十分平静地解释“事出突然，我离他最近，从他的伤口吸了血来。”
有了姚思故的血，再辅以禁匣截断禁制的作用，想必这才令灵叶平息下来。
阿织的解释虽不足以让众人彻底信服，但叶夙遗下的禁制，谁也没真正试过，适才异像陡生，他们无暇他顾，不信只得信了。
这时，奚琴道“给诸位添麻烦了，适才的变故，可能是因我而起。”
他话音落，身旁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团黑雾。
瞒也瞒不住，方才混乱之时，泯不曾隐藏自己的气息，想要不被章钊等人发现简单，韩岐堂堂出窍修士，想必早已觉察到魔的气息了。
景宁奚家的琴公子身边竟然有一只魔，几人虽然吃惊，看他这样坦荡，却不好追问了。
魔的气息本就与修士不同，想必因此触碰了灵叶禁制，也不是什么怪事。
韩岐看乾坤案一眼，好在适才虽然纷乱，法阵凝聚起来的龙吸水仍未散去，他道“破除灵叶禁制本就有风险，所幸有惊无险。”
几人又等了片刻，“龙吸水”在何川旁徘徊须臾，最后落在一片城镇外，不动了。
楚恪行道“看来就是这里了。”
韩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早就出发。”
“明、明早”白元祈惊道，“这么快”
章钊冷笑道“快誓仙会距今已过去数日，不少修士已经出发，大家都知道往东南方走，难保不会寻到溯荒落处，我们费劲周折找到线索，难道要被人捷足先登”
白元祈道“好好吧，那就明天一早。”
楚恪行道“琴公子与姜仙子呢”
阿织点了点头，奚琴道“我随时可以。”
楚恪行笑道“那我这就向仙盟禀报了。”
言罢，他信手烧了一枚符箓，传音往伴月天。
此前誓仙会上，沈宿白提过，修士只要出发寻找溯荒，仙盟都会予以供给，他们明早就要启程，自然得把供给领了。
约定好翌日出发的时辰，众人又商量了一阵，离开甬道深殿。
楚恪行一路把众人送往民宅外，韩岐等人自有去处，作别之后，楚恪行看阿织与奚琴一眼，道“琴公子，姜仙子，留步。”
他挥手让闲杂人等退下，颇是歉意地笑了笑“姜仙子想必已经知道了，楚某本来与琴公子说好了，只待今天灵叶禁制一破，就放姚思故与童生们回家，但，姚思故说什么都不肯走。”
阿织想了想，道”你究竟答应了楚恪行什么“
浮屠丸乃是楚家炼制的一枚丹药，格外珍贵，受了再重的伤，只要不伤及魂魄灵台，只要一颗便可痊愈。
阿织听了这话，心下不由一沉。
阿织道“当夜你我约法三章，是你说此事既交给你办，便该信你。”
阿织道“我没有帮他，我只是不希望他惹出麻烦。“
奚琴并不介意，径自说道“豫川楚家一直被山阴压了一头，这次寻找溯荒碎片，山阴没派人来，对于豫川楚家是立功的好机会，楚恪行希望此一行，我以奚家人的身份承认他的功劳，把所得的犒赏都让给他，之后，支持豫川楚家从山阴分割出来。”
“比如说，楚霖”
“那你记不记得，那夜我还说过什么”奚琴问。
阿织摇了摇头。
奚琴听了这话，微微讶异，正待说什么，花池畔忽然出现四名仙使。
楚恪行见阿织若有所思，却道“不过仙子放心，姚思故已经答应我了，只要见楚霖一面，他明晨就走，姜仙子如果愿意，自可以相送。”
奚琴听了这话，朝身后看去，几名仙使会意，立刻后退数步。
分明担心姚思故，他不提，她就不问。
阿织顿住步子“我该问你什么”
密音结界不防风声，落日似有心，为暮风覆上温意，奚琴道“我以为仙子忘了。”
奚琴淡笑道“我以为仙子会质问我。”
那日视野模糊，像前生一样。她朝一个似是而非的身影走去，她认错了人，她知道。
“什么样”
还没走远，他又忽然顿住，折身信步回来。
浮野台就在不远处，楚恪行比了个“请”姿，竟是要亲自送一送二人。
楚恪行把二人送到浮野台就走了。
阿织看奚琴一眼，这也是他与楚恪行契约的一部分
奚琴信手为仙鹤黯淡的尾羽涂上灵力，仙鹤轻唳一声，飞走了。
阿织却道“当夜在坠锦轩，你只答应了保住姚思故，平安送回童生，没有说要保楚霖，我不能要求你办你没答应过的事。”
奚琴顿了一会儿，笑道“仙子好奇怪，不质问我为何交还楚霖，反倒担心我答应了楚恪行什么。“
但合作毕竟是合作，她没付出什么，故此以为他人也没必要为此付出太大代价。
她似乎回忆了片刻，随后道“当日多谢。”
是他说的，一字不差。
这是最好的借口，毕竟当日焦眉山外发生过什么，乃是楚恪行亲眼所见。
“我知道他说的是楚霖，但楚霖不是我楚家人么，如何能跟着他回清安镇。我跟他解释过了，他却说想见楚霖一面，见过了再回家。”
他一边走，一边道“凡人么，总是有不必要的牵挂，我追风辇都为他备好了，他点了一番童生的数目，忽然与我说，他的学生里，还有个小崽子不在，姓楚。
阿织道“我如何信你”
“不信我，姜仙子还不相信琴公子吗”楚恪行说着，看奚琴一眼，似乎认为他二人关系匪浅，又道“琴公子许了在下好处，在下怎么会不履行契约”
须弥戒中大都是些寻常的灵石与灵药，只有这枚浮屠丸不凡。
是了，当夜她离开“坠锦轩”，楚家人还在找楚霖，他一个初入玄门的修士，如果没有人愿意庇护，如何不会被找到呢
“我的给你，楚霖的事办得不好，算我赔罪。”
她沉默片刻道“我的确有一个疑惑，但似乎不该问。”
落日余晖格外绚烂，明日起行，应该是个好天。
阿织与奚琴回迎仙台，是同路。
奚琴的目光落在阿织的左眼下方，红痣深处的暗纹比伴月海上方的法印更加幽深。
四人皆着白袍，派头两人捧着托盘，朝奚琴与阿织一拜，“伴月天听闻琴公子与姜仙子即将前往寻找溯荒，特令我等送来须弥戒。”
“当日我拿溯荒重伤师叔，若不是奚家出面调和，那些玄门没那么容易放过我，还有”阿织顿了顿，垂下目光，“当日在焦眉山，我昏过去时多谢。”
奚琴有点意外“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仙子总是这样吗”
他没有立刻离开，见阿织从须弥戒中取出一个玉瓷瓶，便道“瓶里是浮屠丸，不是仙盟给的补给，是楚家额外相赠的。”
阿织道“知道。”
阿织道“这是你和他的协定，你可以不告诉我。”
阿织看入奚琴的眼，似乎不知当讲不当讲，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你还说，你有一个隐疾不太好治的那种。”
明明乖张跋扈的楚家公子，今日对待他们竟十分客气，可说礼数周到。
伴月天下设四堂，宫羽堂是其中之一。
“谢什么”奚琴问。
阿织点了一下头“此一行，相扶相持，遇到危险，不可彼此怀疑，信任为上。”
“把别人的话记得这样清楚。”奚琴道。
“说来听听”
阿织“这不对吗”
说不定还是特意被人送回去的。
“寅时，天亮前。”
奚琴似乎早有预料“知道了。”
阿织眉心一蹙“为何”
那么同样，奚琴的事，她也不会过问。
而今姚思故因为楚霖徘徊犹豫，只恐今后都不能安心。
仙雾如云落在他的衣摆，余晖映在眼底，他摊开手，掌心幻化出楚恪行给他的那一瓶“浮屠丸”，直接送入阿织那枚尚未认主的须弥戒中。
值得他这样慷慨相赠。
是时夕阳西下，仙山毕竟仙山，即使是黄昏，也与人间不同，一天云色壮阔，落日余晖当空洒下，映着孤峰上的法阵，整个伴月海流光溢彩。
她的眸色格外清澈，奚琴似被这目光撞了一下，听她一本正经地道出他的“隐疾”，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阿织听了这话，不由看了奚琴一眼，她没再多说什么，只问楚恪行“明晨何时”
奚琴低眉看着阿织“仙子可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日她说过，所有与奚琴无关的事，她无可奉告。
如果不是他在利害间权衡取舍，挑了最好走的一条路，把楚霖送回了楚家，姚思故今日已该回人间了。
非金非玉的折扇当空一转，发出一声清音，层层波纹荡开，落下一个密音结界。
奚琴不置可否“所以，今日仙子发现泯的第一时间没有声张，反倒助他脱难，也是因为我们此前约法三章”
楚霖回楚家了
折扇抵在掌心，他没收住笑意，道“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在期待和仙子一起了。”
每一个字，每一个承诺，清清楚楚地印在心底。
托盘里各放着一枚冷玉制成的法戒，奚琴随手接过，道了声“谢”，几名仙使却不曾离开，奚琴疑惑地看向他们，其中一人上前，微微俯身，朝奚琴施以一礼，“宫羽堂那边要见琴公子。”
结界外，仙使还在等待，奚琴拂袖一挥，撤开结界，留下一句“走了，明晨见。”
他权衡利害，把楚霖送回楚家，她分明看出来了，因为有诺在先，她不怪责哪怕一句。
还有
两人一路无话，从迎仙台一路拾阶而上，春神花池就在眼前，阿织正准备往游仙台去，奚琴忽地唤住她，一只仙鹤就歇在他身侧，他道“仙子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至于我用了什么借口与楚恪行交涉。”奚琴说着，桃花眼底眸光流转，“我告诉楚恪行，焦眉山试炼后，我对仙子印象颇深，奈何缘分浅了些，总是碰不上面，希望此行寻找溯荒，能与仙子同路，方便与仙子多相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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