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天使的馈赠。
难得到了一年一度的风花节,就算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酒馆内的喧嚣热闹也仍旧不减。
迪卢克站在柜台内安静地擦着杯子,看时间不早,正打算跟酒保查尔斯打个招呼先行离开,便听门口的风铃叮铃几声,夹杂着雨丝的冷风伴着少女斗篷的一角涌进来。
“欢迎光临”查尔斯及时出声。
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抖了抖斗篷上的雨水,这才走到暖光照耀的柜台。她一边抱怨竟然下了这么大的雨,一边叫了一杯低度数的果酒,浅色的兜帽一抬,露出一张被雨水沾湿的美丽脸庞。
迪卢克看了看她,伸手取下银制的调酒器。
林浔没注意到迪卢克隐蔽的注视,或者说注意到了也并不在意。她想起走前小狼崽对她说闻到了雨的气味,叫她过了夜再走,她当时想着春天的雨能有多大,没想到还没进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大雨,把她淋得跟蒙德街头特意为风花节更换的鲜艳花圃一样焉头耷脑了。
可恶,下次要更重视雷泽的意见才行
果酒调好,被青年指节分明的手稳稳推在她身前,林浔道了声谢,拿起来喝了两口。
“林浔小姐是来过风花节的吗”青年的声音不热切也不冷淡,仿佛只是平常的闲聊,带着几分疏离的礼貌。
“一半一半吧。”林浔看向柜台后的迪卢克,也随口答“有人约我来,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啦。”
“不知道对方是谁,却还是应邀而来吗”迪卢克神情不变地垂着眼帘。
角落里有来参加风花节的旅客喝上了头,和酒馆里的常客聊起了至冬的思想革命,他慷慨激昂地分享他游历至冬时见证的工人游行,和执行官们最终向人民妥协通过了劳动法案的事,说起人民的坚持与胜利。
这件事其实早经过蒸汽鸟日报报道过了,在各国也引起了不同程度的反响,但在为了自由一度推翻过强权的蒙德反应最为强烈,哪怕因外交问题对至冬这个国家产生过偏见,但蒙德的人民还是在至冬人民的斗争胜利见报后一度为其欢呼喝彩。
微醺的酒客带着几分隐约的向往描绘着支撑至冬人民全力抗争的思想体系,迪卢克不过看了两眼,就发现坐在吧台前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去。
她刚开始只是听,后来也开始发表意见,本来中年大叔之间的醉话是没什么她这种看上去就年纪不大还藏头露尾的女孩子説话的余地的,但奈何她每次都说得鞭辟入里,逐渐便控制住了整个酒局的节奏,连在旁弹奏的六指乔瑟也不由停下听起来。
迪卢克手里的杯子半天没放下来,只是他到底离得比较远,没被少女强大的感染力完全带走,注意到了大门再次被推开的声音。
被众人簇拥的少女还在客观地谈论着阶级与革命,其引征旁博一针见血的见解让插不上话的酒客们只能在其歇口气时热切又殷勤递上手里的酒。
但林浔越讲越精辟,甚至提
及赤旗最中心的理论,一开始说起这个话题的男人越听越不对劲,豁然站起,两人酒气上头地进行了一番“难不成您就是”
的套路对话,林浔委婉表示她就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路过群众。
犹如英雄现身一般,人群顿时就是一连串口哨声和叫好声。
酒馆里的气氛被烘托到最高,喊酒声不断,随后林浔就喝大了
酒桌上的少女慷锵有力“不能再躺平了这样下去蒙德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四个现代化真正的共产主义何时才能到来”
酒桌下同样上头的酒客们也应和“何时才能到来”
迪卢克“”
“为了人民解放为了共产主义”
“为了人民解放为了共产主义”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风神在上这实在是太感动了”在极端的感染力和煽动性下,连八尺男儿都不由热泪盈眶,“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蒙德的抗争精神呜呜呜呜”
迪卢克“”
眼看这群酒鬼要在他的酒馆里歃血为盟当场建立党支部,迪卢克忍不住摸了又摸身后的大剑。但气氛实在太热烈了,人们要不鬼哭狼嚎抱头痛哭,要不满身热血举杯相庆,虽然此刻酒馆里的蒙德人可能只有半数,但所有人此刻都成为了精神蒙德人,愿意为了人民的自由豁出自己的后半生。
迪卢克只能垮着脸无话可说,“”
“林浔小姐十分了不起啊”在吧台某个人努力压低的轻笑里,迪卢克隐隐听见另一个人的轻声感慨。
林浔玩到半夜,有点累了,正打算找机会钻出人群,就看见吧台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金发的蒲公英骑士沉稳大方地注视着她,见她看过来,露出了一个温和礼貌的微笑,旁边的骑兵队长则笑眯了眼睛,看起来不太正经。
“又是好久不见呐,林浔小姐。”上了二楼,凯亚首先向她打招呼,他看起来完全是下班的状态了,气场十分轻松。
“好久不见”喝得脸颊通红的林浔眉眼弯弯。
三人在桌边坐下,琴与林浔说了些欢迎她来蒙德玩的话,又聊起了方才林浔在楼下的主张,话语间满是赞叹。代理团长言辞温和有礼,凯亚不时开个玩笑调节气氛,一时酒桌上十分融洽,最后琴询问林浔是否是独自前来,不介意的话她可以为对方安排一名骑士作为此次风花节的向导。
林浔说不用了,骑士团的人手应该也蛮紧张的。
琴点头认同,“但林浔小姐你也是蒙德重要的客人。”
林浔短暂清醒了一下,但琴的态度亲和并不强制,她便装模作样地问“嗯这次难道也是谁的担保吗”
正直的蒲公英骑士闻言一愣,随后摇头,“这是我的判断。”
在坎瑞亚的人民开始与七国来往,无声中打出和平共存的信号
时,林浔的身份在各国的当权者眼里便不是秘密了。她是如此的无所畏惧,以至于她冠冕加身、淡漠圣洁地在圣斯蒂恩广场上公布日月前事的视频仍能保存在坎瑞亚人的便携端脑中,有心人稍加试探,多少都能获悉些许真相。
而她也不在乎当权者们如何看待那七次重启,毕竟无数判罚之柱的坠落以及坎瑞亚的安然无恙所传达出的信号
在人之国与至高神明的战争中,人类的这一方赢了。
坎瑞亚数次死亡又数次重生的君王,强横地压制了人民的诅咒,剪除了动乱的未来,最后击败了王座上的神
如此强硬可怕,如此肆意妄为,却好像只是为了她的子民能有尊严地活下去。
“林浔小姐也不要太小看自己了。”
凯亚笑眯眯地单手托腮。
作为留有坎瑞亚血脉的人,凯亚知道的无疑比琴更加详细。毕竟在事件结束之后,他血缘上的父亲给他寄来了一封信,说明了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以及女王是如何处理坎瑞亚弯折的脊梁,和人们精神上的癌,在最后询问能否来看望他这点略过不提,凯亚算是对整件事知道得最清楚的无记忆人员。
“原来我这么厉害”
林浔登时得意忘形起来。
她喝了酒,脸蛋红红,使得那份骄傲又快乐的情绪看起来真实又自然,让人难以联想到她还是那个风轻云淡就毁灭了提瓦特七次的坎瑞亚女王。
琴询问林浔接下来想做什么。
林浔想了想,“出去淋淋雨”
她挠挠脑袋,“好像喝多了,有点热”
淋雨自然是不会让她去淋雨的,林浔是坎瑞亚的女王,她在蒙德不管出什么事都极易引起可怕的外交事件,这也是琴得到林浔进城的情报便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到天使的馈赠的缘由。
见少女有些疲倦,琴便问对方在哪家旅店落脚,还是尽快回去休息为好。
林浔像是放空几秒,才问现在几点了。
“快半夜两点了哦。”凯亚回答。
林浔盯着酒桌发了会儿呆,才重新仰起脸对两人说确实太晚了她该回去了,凯亚主动提出送她,林浔摆摆手拒绝了,如同朋友道别般随意打了个招呼便溜下了楼。
楼下的酒鬼们还沉浸在高尚的思想境界中无法自拔,嚷嚷着要为伟大事业付出终生。林浔结完账便离开了,柜台里的红发青年平静地取出帕子,擦了擦手。
迪卢克得到的情报不比任何人少,地下情报网的详细信息,凯亚笑嘻嘻地作出的补充,金发旅者沉默之下的证实,但正因如此,拥有着灭世之力的少女让他更加谨慎忌惮。
暗夜的英雄从酒馆后门离开,跳上了红瓦的屋顶。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小雨,他的风衣一会儿便被雨水洇开。
少女没留在城里,她拉下了兜帽,在雨里蹦蹦跳跳着,不时转个圈,却目的明确地朝着城外前行。
迪卢克没有作声,始终安静地尾随在后。
看着林浔离开蒙德城,走进雨中能见度极低的树林,其间少女踩滑石子摔了四五跤,但都不甚在意地爬起来继续走。暗夜英雄思忖着雨夜里离城并不明智,还以为少女会有什么应该防备的举动,但事实上他跟了大半夜,却只是在天亮前看着林浔溜到了奔狼领。
东方天色既白,溜溜达达了一整夜的少女驻足看了一眼破晓前浮白的天空,十分安静。
迪卢克也不再跟了,转身回了晨曦酒庄。
说来奇怪,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不管林浔的身份是风神的友人还是古国的君王,他始终认为这个少女应该警惕防备。
即便仅有一面之缘,但迪卢克仍是能看出她心中模糊的善恶,这样的人太容易就会一脚踏入深邃的黑暗之中,所以之后得知林浔在他国引发的诸多事端时,他都不是很惊讶。
他那时对林浔只有这些冷酷的印象,后来倒是忽然多了一些不该存在的回忆。
少年时期的他无理由地对初次见面的少女冒出了尖锐杀意,他在杀气支配下步步紧逼,被击倒俘虏时的屈辱和羞耻。但这些对他的影响比起认知到林浔能改变过去这件事而言几乎不值一提,反而让他更加警醒。
但不知为何,他后来却总是不时想起回忆里的林浔。
她乖张地耍着小聪明收拾了一队前去调查的骑士;她眉眼弯弯地和友人毫无顾忌地笑闹
她安静地坐在空茫的晨雾里,雾气浸入她的骨头,浸出空荡荡的孤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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