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飘被这些事烦得受不了, 被媒婆拉着劝了几天之后,干脆装病躺在家里了,理由是太担忧沈鸿了, 担心病了。
这个理由一出, 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媒婆立刻消停了九成,还有一成在门口徘徊,进来也只能喝口茶就被送客离开。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闲了就在院子里溜达,二婶子每天都会出去采买新鲜的蔬菜点心回来, 放在家里供他吃, 饭也是由小同喜楼那边送过来。
二婶子提着篮子回来, 见他又在院子里来回溜达“真是造孽,逼得你都出不来门,人都要闷坏了。”
林飘对自己被逼坐牢这个事稍微挽了一下尊“其实倒也不是多大的事, 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就是人太多了,一天好几个, 车轱辘的来回说, 耳朵都要给我听出茧子了。”
二婶子便也叹道“你这也算是一种福气, 你看我二柱,哪有人瞧上, 咱们是涝的涝得慌, 旱的旱得慌。”
“婶子,说到二柱的婚事, 这次他若是高中了,你也别急着给他定亲事,等他历练个一年半载, 有个一官半职的坐稳了,寻亲事更妥当。”
要是没中,也得等他先做点事有了官职或军功傍身才比较合适,毕竟都还小,等一切都合适了,也不过才刚刚二十岁左右而已。
但二婶子在旁边挎着小篮子一听他这话就有些傻眼了“这么晚成婚这能成吗”
她原先想着十七十八倒也合适,毕竟是要去武考的,得先考出点东西再说,可这都奔着二十去了,别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婶子你信我,能成,一个是要好好挑选挑选,选个合二柱心意的,一个是他越往上他能找着的也就更好。”
二婶子点点头“我也不指望他找个什么千金大小姐,性子好就成,别嫁进来整日的闹腾,是个过日子的就成,你看咱们原先村子里的那些,能把日子过好的,就得男人肯干,女人持家,两人凑一起日子就过起来了,那些男的懒女的馋,整日这里不痛快哪里不痛快,就想着要找事的我是最怕的,要找个合适的,两人都好,这往后的日子才有盼头,才过得有劲。”
林飘点点头,倒是没想到二婶子的标准这么简单,他还以为二柱中了之后她会想要二柱娶个出身好的。
那沈鸿呢沈鸿适合娶个什么样的林飘真不知道,到底如何也只能沈鸿决断,毕竟沈鸿在自己的人生规划上始终都是目标及其明确的那种人。
两人在家里就这样一日一日的吃饭喝茶的等着,说起来是难熬,但一转眼也有了九天。
等到去接沈鸿的前一天,知州夫人还提前派人来告诉他,说体谅他和沈鸿的辛苦,为他们备了马车,还会让夫人身边的两个小丫鬟一起去跟着接人,好帮他们料理前后。
林飘简直是汗,有种沈鸿已经是知州夫人的准女婿的感觉,这个丈母娘疼女婿的劲简直不要太强烈。
知州府做事十分的妥当,知道他们这边有两个学子之后,丫鬟立马让人回知州府中,再准备一辆马车,配上一个小厮过来,好去接二柱。
而且知州夫人的名头站得很正,把一心爱才,帮扶寒门学子,两行字都要刻在脸上了,林飘没有理由拒绝,待到第二天,他们算着时间提前到了,知州府的两个丫鬟在车上备了些糕点软粥之类的东西,林飘反倒什么都没准备,只是在家里烧上了两大锅满满的热水,炖上一炉子鸡汤,等他们回去洗澡。
等到太阳落下山头,天看着已经开始灰蒙蒙的了,贡院的门才打开,里面的学子犹如丧尸一般陆陆续续的游荡了出来。
一个个书童家奴等在外面,见到自家少爷出来了就赶紧上去将人扶住或者背了起来,直接给人运回马车或者附近的客栈中。
林飘在人流中找着沈鸿的声音,然后便见他从人群中走来,长身玉立,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见。
他脸色和进去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只唇色有些泛白,状态看着也还行,他在人群中张望了一眼,看见林飘的身影之后便快步朝着他们走来。
林飘上前去,伸手扶住他“没事吧”
“无事。”
林飘看他状态确实瞧着还行,但眼尖的发现他袖子上沾上了一些笔墨,要知道他可不是一个平日里糊里糊涂写字会把袖子弄脏的人,可见在贡院里面还是辛苦了。
“家里烧了水,快回家先洗个澡吧。”
“好。”
沈鸿状态不是很好,过多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见嫂嫂那一刻,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骤然的松懈,让他有些乏,但他还是先走上了马车,同知州府中来的两个丫鬟一一道谢,然后闭目养神,等到了自家的小院门口,他先下了马车,站定在马车旁,转头伸手去接嫂嫂。
林飘把手伸给他,他便握住林飘的小臂,将他接了下来,两个丫鬟在旁边看着他们如此动作有些惊讶,但也并未显露,只是说了一番请沈鸿好好休息,将养好身体,如今府上正好有一些上好的天麻,明日送些过来给他们炖鸡吃是极好的之类的话。
沈鸿没有回绝,一一谢过之后,两人回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一片白气飘荡,热气腾腾,两个大锅里烧着的水已经开了,林飘上前揭开盖子,往里面各添了一瓢冷水,沸滚的水顿时平静了下来,另一边的小炭炉上,放着一个和它体积不匹配的大砂锅,里面装得满满的两只鸡和一大锅汤。
“先洗个澡吧,然后喝点鸡汤,暖暖身子,那紧绷劲热水热汤一下去就好了。”
沈鸿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搭手,自己将水备好了,然后回屋子里洗澡。
中途二柱和二婶子也回来了,二柱也坚持要先洗个澡,不过他急着吃饭,不打算仔细洗。
“我先擦洗擦洗,待明天白天我再仔细洗洗,不然头发干不了。”
“行,那我先给你盛一碗汤凉着,这鸡油厚厚的,汤盛出来半天也温不下来,剩下的热水我就给沈鸿拿去用了”
“行,给沈鸿送去吧,他爱干净,估计可难受了。”说着二柱又叫了一声“娘,锅空了给我下把面条,那鸡汤油厚,下面条香。”
“有饭呢,念着什么面条”
“我现在就想这一口。”
热水全都装进木桶里,林飘提不动,二柱帮他全送到了沈鸿的屋子里,林飘在外面给沈鸿晾了一碗鸡汤,里面还给他夹了一个大鸡腿放着,坐在桌边喝着汤等着,结果等了一会,也没见沈鸿出来,也没听见什么水声。
林飘走到沈鸿屋子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沈鸿”
里面没有声音回答。
林飘觉得有些奇怪,又叫了一声,依然没有任何回答,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
从门缝里看了一眼,沈鸿在澡盆里对着这边的背影,打散的头发披在后背,只有沾着水的那部分是湿的,头上的发都还是干的。
这是在洗什么
林飘慢慢走进去,看沈鸿在浴桶边缘露出来的肩背基本是一动不动的,稍微凑近了一点,才发现他阖着眼,靠在浴桶里睡着了。
水里加了不少澡豆,用热水冲开打出的泡泡全都薄薄一层浮在水面上,林飘伸手探进水里,发现水果然都有些冷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沈鸿这样累,这九天九夜不知道他到底睡上了几个觉困倦成了这样。
林飘凑过去,看了看他的脸,脸颊上沾了一点水珠,双眼阖着,长长的睫毛氤氲着水汽,看起来格外的脆弱。
林飘趴在桶边,手指沾了点泡泡抹在他鼻尖上。
小声道“你不是害羞得紧吗怎么还不醒过来,醒过来瞧见了,把你气死算了。”
林飘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确实没有要醒的意思,转身轻手轻脚的把那一桶热水用水瓢慢慢添进了水,一边摸着水温一边加,待到水温比较舒适的时候将水瓢放回了桶里。
林飘站在沈鸿身后,掬了一手掌的水慢慢润湿他的发,将长发用手指捋开浸如水中。
头发真好。
都不打结的。
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林飘又给沈鸿脑袋上掬了一捧水轻轻淋下去,才走向门口,将门开了一道缝。
二婶子看他进来半天了,便小声问他“是怎么了”
林飘轻声道“太累了,洗睡着了,我给他弄弄头发,估计一会他也就醒了,你们先吃吧。”
二婶子点点头“还要热水你说,锅里又那个闲着的灶又热上了。”
“现在够用,那热水还剩半桶呢。”
沈鸿靠在浴桶里,沉睡的睫羽颤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嫂嫂和婶子说完了话,门扉轻轻嘎吱了一声,合上后,那轻巧的脚步声一步步到了身后来。
身旁的水波晃动,温热的水缓缓落在他发上,滴滴答答落在他肩上。
沈鸿没有睁开眼。
心却跳得很快。
那双手在身后缓缓捋着他的头发,穿插进他的发里,然后轻轻将用热水调成膏的洗发粉涂在他的头发上。
热水刚调好的粉膏,靠近皮肤有些烫,嫂嫂用指腹一点点揉开在了发间。
那双手顺着发丝向下,浸入水中,然后忽然落在了他肩上。
他听见林飘在身后嘀咕。
“我去,这肩真宽,骨架长得真好。”
“要配上二柱那个练法,不得变成双开门了”
嫂嫂在摸他的肩膀。
林飘手指往前探,摸到了沈鸿的喉结,心想这喉结长得真不错。
林飘叹了一口气。
可惜自己已经失去喉结了,要知道他以前虽然喉结没沈鸿这么明显,但好歹也是确凿有的,现在的喉结基本也就比女人稍微多点起伏而已。
正摸得起劲,还想捏一捏来着,就听见一道声音沉沉传来。
“嫂嫂。”
林飘吓一跳,马上缩回了手。
“嫂嫂是在做什么”
“给你洗头发。”林飘理直气壮。
沈鸿默然了一会,才道“那嫂嫂怎么不继续。”
林飘立马掬水往他头上泼,抓着他的头忙活了一通之后道“洗好了,我再去给你添点冷水在桶里,你待会用干净的水再冲洗一遍就好了。”
“嗯。”
林飘走出屋外,给他添了两大勺冷水一勺热水在桶里,满满一桶放在旁边“你快点洗出来吃东西,别饿坏了肚子。”
沈鸿转头过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之冷清,之复杂,林飘觉得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虽然本来也不算多大的事情,但沈鸿这小子就是在这些事情上看得很重,林飘不想惹他,赶紧退了出去。
沈鸿微仰头靠着浴桶壁,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有些克制不住了。
方才嫂嫂的手在旁边掬水,他几乎是想抓住他的手。
沈鸿的手搭在浴桶壁上,手指瘦长,手背上的青筋微凸,慢慢握成了一个拳,那只手沉进水里,在视线中,纾解着黑暗中的失控。
林飘在外面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沈鸿出来,他鸡汤都已经喝过一碗了,沈鸿那碗晾得温温的,再晾就要冷了,便起身去催促。
不过这次林飘学聪明了,没有推门进去,只是在外面敲门询问“你到底好没,饭菜都要冷了。”
“快了。”
沈鸿的嗓音有些莫名的哑,可能是有些受寒不舒服了,这个天气虽然不冷,但也不能一直洗。
“你怎么这么啰嗦啊,这个天都能给你洗感冒了。”
里面沉默了一会,忽然唤了他一声。
“嫂嫂。”
“嗯,我在,有什么事”
沈鸿没有回答,林飘想他也是个不爱被人催的,便自己先回饭桌上吃饭了。
又过了好一会,沈鸿才散着湿漉漉的发从屋子里走出来,这澡没给他洗松快,反而是满脸寒冰的走出来了。
“快来吃饭吧,吃了再打理头发。”林飘招呼他坐下,把给他准备的那一大碗鸡汤推到他面前。
沈鸿垂眼看着面前的鸡汤,薄薄一层油花,将厚重的鸡油撇得很干净,里面还有一个鸡腿,一如最开始的时候,他便是喝了嫂嫂的鸡汤,吃了鸡腿,这辈子就再也离不开嫂嫂了。
林飘站起身,把早就准备好的擦头毛巾给他搭在了肩上,防止头发上的水沁湿衣服。
沈鸿拿起勺子,将鸡汤慢慢的喝了,将肉也吃了。
当年他就算怀着对林飘的揣测,想他可能来者不善,可依然没法拒绝那碗暖热的鸡汤。
现在更加没法拒绝这一切。
喝过了汤,盛饭,沈鸿看着对面吃得很开心的林飘,觉得自己得重新审视对嫂嫂的心思。
之前的一切都来自于,他认为他克制得住。
但在林飘面前,他的意志力薄弱,身体更是成了弱点,这些都超出他能掌控的范围了。
他得重新想一想。
往后要怎么办。
吃过饭,擦干头发后在院子里乘凉,凉风慢慢带走了发间的湿气。
天已经黑了,桌上点起了灯,院子里也挂上了两个灯笼,他们坐在灯下,聊着他们考试的事情。
二柱比较木讷,说不出什么,反正会的就是会的,不会的就是不会的,该写的都该了,不该写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爱咋地咋地吧。
沈鸿则是仔细的说了说考试的内容,他写了些什么,是根据那些书,那些前人的事例,然后大致判断了一下考官的取向做出的答案。
二婶子说了这九天来他们在外面的担忧和生活琐事等等。
这里面话最密的就是林飘了,尤其是说起沈鸿要说亲事的问题,更是洪水泻闸一般,一个个的点名细数过去,把大部分有意结亲的名单成员都念了一遍。
沈鸿耐心的听他一个个念着,林飘说完,就发现沈鸿正在看着自己,朦胧的灯光映在他脸上,让那双眼眸显得更加让人琢磨不清。
他望着林飘,缓声问“嫂嫂觉得我娶谁最合适”
林飘有些惊讶“你一个都没看上吗”
沈鸿朝他笑了笑,神情之温顺,之乖巧,尤其是那双带着一丝温柔看过来的眼神,给林飘看得都一怔,心里警铃大作,心道他怎么把对外的面具对他用了,这事看来很危险。
但是看着沈鸿温润的神情,林飘又有些怀疑,他没必要这样对自己啊,难不成是真的今天考完心情比较好便等着听他的下文。
“嫂嫂让我娶谁,我便娶谁,可好。”
林飘一呆“”
看着林飘愣住的表情,沈鸿问“嫂嫂怎么了”
“你说真心的吗”
“自然真心。”
“那我对你的建议是二十岁之前不要娶亲。”
沈鸿露出笑意来,眼眸中几乎是有些隐隐的愉悦“好,听嫂嫂的。”
“但外面的那些桃花你得想个办法拒掉,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一个两个的还好说,实在太多了,拒起来得罪的人也太多了,你看你想个办法。”
“我会设法解决,不用嫂嫂忧心。”
林飘点了点头,大家聊完回屋睡觉,他躺在床上,盖上了薄被,心里还是觉得好奇怪。
是因为考了乡试的原因吗沈鸿突然变得好成熟。
不是他长大了的那种成熟。
有点奇怪的感觉,但林飘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可能就是第二次考试给他带来的磨练吧。
林飘睡了一夜起来,早上起来吃早餐,家里本来已经有蒸蛋蒸肉这些东西了,今天桌面上还多了一样之前林飘比较爱吃的东西。
“烤饼你们谁去买的那个店有点远来着。”林飘一面挽发一面往外走,在桌边坐下,发现烤饼还是温热的。
二婶子道“沈鸿买的,他早上出门有事,路过带了点回来。”
“那他人呢”林飘左右看看,都没看见他的身影。
“回来又出去了,这饼还是热乎的吧你快趁热吃。”
“二柱也出去了”
“沈鸿说带他出去见个朋友结识一下,顺便解决一下外面的事情,这几天那么多人来说亲,他想要好好的料理下来可不简单,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要是把人得罪了,伤了人家姑娘哥儿的面子可就不好了。”
林飘点点头“他读书上的事情,和先生们说起话来,就没什么是他拿不住的,就是不知道他在对付姻缘上有没有这个功力了。”
林飘很为沈鸿捏一把汗,毕竟姑娘哥儿们的父母都是捧着一颗真心上门来的,恨不得马上把沈鸿绑在裤腰带上,要是被沈鸿明确拒绝了,不知道会不会气急败坏。
林飘捧起那个烤饼,州府的烤饼和县府的油饼相似,都是用一个平底的大锅,用一层薄薄的清油炸出来的,但他们揉的面各有不同,县府的油饼是外壳酥脆,里面是热气腾腾松软湿润的面块,烤饼的面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虽然外壳也是酥脆的,但更加轻盈干燥,同时还松软好入口,空隙很足,再加上里面香喷喷的猪肉香葱馅,满口咸香。
之前他每次刚好路过这家店的时候都会买上一个吃,但平时实在不顺路加上比较远,林飘也不是总能吃到这个烤饼,没想到今天被沈鸿顺路买回来了。
林飘这边吃着早饭,知州大人家中也正在吃早饭,桌上摆满了新鲜的餐点,现揉的软面小包子,包的是猪肉三鲜馅,烤饼,软粥,肉糜,荤素点心各三样,还有那鱼糜丸子汤是早上厨子一起床现做的,满满的鱼肉圆子浮在清澈的汤表面,像一个个圆溜溜的汤圆一般,早上喝一口,又鲜又通透,感觉人这才有醒过来的感觉。
知州大人和他的夫人正在吃着早饭,谈着沈鸿的事情,知州有些不悦道“不知道是谁把沈鸿会中举的消息透露出去的,我看也只会是那几个参与了监考的人,他们看了沈鸿交上去的文章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如今四处都传遍了,州府里算是有点名头的人家都知道了,各个都在想办法要把沈鸿抓到手里。”
夫人道“这也是本事,你看他,若是叫人看一眼文章,就各个来巴结了,可见他文章写得惊人,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知道他以后必然飞黄腾达。”
“你知道个什么,他有才学是一回事,你当他完全没关系照顾吗”
“他先生那个鹿洞书院的院长虽说厉害,但辞官养老这么多年了,顶天了给他几分面子吧。”
“沈鸿这小子可不是吃白饭的,他和韩家温家都有关系在,我瞧这两家都是真心要提携他的,一般的仕子,能得一个这般世家的看重和提携就够他稳稳当当走下去了,他可不止一个,也不知道这个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知州在心里琢磨着,觉得这小子是个当官的好材料,同时也想琢磨一下他怎么办到的,想要学一学。
待到知州吃过早饭离开之后,在一旁一直沉默伺候着的妾室旁敲侧击问到家中小姐和沈鸿的亲事问题。
“小姐若是要带陪嫁,别的人不牢靠,我看还是带如儿最好。”
夫人表情凝滞了一下,看向他“你倒舍得让如儿做陪嫁。”
妾室低着头,不敢说别的“夫人只当给个恩典罢。”
夫人不再说话。
这妾室是个哥儿,他生的也是个哥儿,容色不错,继承了他的好颜色,若是之前他来求她,她可能还会好好考虑一下这个事情。
但现在却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毕竟沈鸿有个哥夫。
之前他派去接沈鸿的丫鬟回来亲自和她了,说看见他俩举止亲密,虽然不算多僭越,但一瞧就知道是很有情分在的。
下车的时候沈鸿还扶着他那个哥夫。
夫人倒不是觉得这事有多不好,关起来门来,谁家里没点龃龉事,沈鸿看重他哥夫,他哥夫长得漂亮又只比他大三岁,他日日看在眼里,于是多看重三分,也比别的人更有情分,是人之常情。
但这情分逾越不过去,沈鸿这种人头脑清醒,也不会去逾越,但要是陪嫁一个哥儿过去,想必沈鸿因此缘故大概要喜欢哥儿多过女子一些了。
有这份考量在,她是说什么都不可能答应的,送的陪嫁也必须全是女子,不能有哥儿。
如今沈鸿还什么都没答应,他们就已经在琢磨要怎么分这个女婿了。
林飘这边还还挺好奇沈鸿到底会如何拒绝这些人的说亲,如果想不得罪人,给足对方情面,难道要一家家找上去宴客婉拒
稍微等了一天,林飘就知道了沈鸿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了,林飘在同喜楼听到了别人的议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沈鸿下午来同喜楼吃饭,顺便接林飘回家,两人回家的路上,林飘忍不住和他求证“你的事都传到同喜楼来了,是真的吗”
沈鸿走在他身侧“说的人很多”
“不多,就有几桌吧,坐楼上雅座的,穿衣打扮都是富贵中人,我是伙计听到偷偷来告诉我的,现在外面都传你是韩家的女婿,说韩家瞧上你了,是你传出去的吗”
“是他们错想了。”
林飘看他一眼“然后呢你也没解释,这样如果韩家真的计较起来怎么办毕竟这对他们的女儿哥儿的声誉都是有影响的。”
“州府离上京很远,这里的消息不会传到上京去,即使有人知道了,也只是听过到了一点消息,不会传开,待我去了上京,若是再有人问起这件事,我便将前后关系仔细说清,绝不叫韩家小姐公子受影响。”
林飘点了点头“那就好,反正你把握好这个度就行,不过你这样决定,反而既不会得罪那些人,也能让他们打消逼着你娶亲的想法。”
林飘说着笑了笑“我们沈鸿,真是香饽饽,家家都恨不得把你抢去了。”
“可我只是嫂嫂的。”
林飘听见这话讶异了一下,侧头看向他,就见他笑吟吟的,十分温润而诚恳的模样,神情很自然,语气也很自然,像一只在撒娇认主,不想离开家的大狗狗。
林飘心中一软,几乎是那一刻升起了一股暖流在在胸膛中。
林飘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发,却发现他已经比自己高了,强行伸手去摸他的发顶这个动作很别扭。
沈鸿看见他伸出的手,略低下了头“嫂嫂还拿我当小猪仔吗拎一下看看分量。”
“哈哈,我还怎么拎得起你旱地拔葱吗换你拎我还差不多。”林飘在他发上摸了摸,感觉很温暖,心情很好,有种自家崽子回来了的感觉,而且他们的关系比以前还更加亲密了。
沈鸿忽然道“嫂嫂,以后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林飘被他问得一愣,想了想“可以啊,不过在外人面前该怎么称呼还是怎么称呼吧,免得有人诟病你。”
林飘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别扭的称呼,他硬着头皮称呼过沈鸿为小叔子,但实在没勇气称呼自己为嫂子,沈鸿不想叫这个称呼也没什么。
“林飘。”
沈鸿看着他唤了一声。
林飘被他叫得一激灵,可能是第一次听他嘴里说出这两个字,感觉怪怪的。
“林飘,假如你不是我嫂嫂,你觉得我们现在会是什么关系。”
林飘想了想“会是好朋友吧。”
沈鸿不自觉的笑了一下,林飘看着他的笑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便听见他道。
“我也这样觉得,我们十分投缘,也有缘分,是会成为彼此最重要的朋友。”
沈鸿一直都知道林飘有一个问题,便是他对男子没有界限,若没有他是他嫂嫂这层关系,哥儿和男子怎么可能如此亲近的相处,甚至成为朋友
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林飘笑了起来“对吧,我也这样觉得的,我们性格其实还挺互补的,也聊得来,当朋友完全绰绰有余了。”
林飘很想要一个在道德框架之外的身份,沈鸿突然走出他的条条框框,承认他们是朋友这件事让林飘很高兴。
沈鸿看着林飘的眼眸的愉悦。
嫂嫂似乎从没想过,他一开始就不是因为那些条条框框而想把他限制在嫂嫂这个身份里,这个身份,对嫂嫂来说,是一种保护。
沈鸿看向林飘“那私下我们便如朋友般相处。”
“好啊。”
沈鸿看向他。
“夜里去看灯吗”
“哪里的灯护城河吗”
“那边夜里很热闹,沿着河有许多卖花灯的,因为有一棵树,叫做三世红娘,年轻的孩子们很喜欢去那里玩耍。”
“之前我也听说了,我倒是想去,但是一直没空,白天在忙,晚上早早就要休息了,你们也在忙,婶子不许我一个人出门,没什么空隙出去看。”
“婶子不许你出门是对的。”
“为什么我自己出门也没事啊。”
“州府这里夜里也不是没出过事,你一人不要夜里外出,你容色出众,若是被人看在了眼里”
“你容色也很出众啊,要是被小姑娘小哥儿看在了眼里,人家要是在三生姻缘树前面求了和你的姻缘,你可就跑不掉了。”
天色已经晦暗了,两人没有回家,而是绕了一圈压马路,顺着护城河的水一路向上走。
林飘目光往前看,指了指前面“就是那个吗”
晦暗的天色中,几个零零散散的花灯挂在竹架子上,看起来不是很热闹,但光线明灭,那几个灯在晦暗的环境中发着暖红暖黄的光,小金鱼小兔子在黑暗中发亮,看起来很漂亮。
沈鸿也看过去“就是这里了,那个小金鱼和那个小兔子,你要哪一个”
“给我买吗”林飘有些诧异,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们现在可是朋友关系,他以前可从没有哪个哥们有对他这么好过。
不过他和沈鸿的情分不一样。
林飘抬手指了指远处那条在黑暗中发光的小金鱼“我要那个金鱼。”
沈鸿点点头,快步走上去,林飘站在一旁等着,没一会他便拿着那个金鱼灯回来了,将挂着金鱼灯的细竹把手递给他。
林飘接过来,挑高一些在面前看着这条小金鱼“做得挺漂亮的,你看这里,还画了鱼鳞,前面用的淡黄色,后面用的红色,光线映着很通透漂亮。”
沈鸿便站在一旁,同他一起看金鱼灯,讲解这条金鱼的画法和色彩。
两人看了一会,并肩走过护城河上的大石桥,看到了对面的三生姻缘树旁。
他们还没到大树旁边,就看见好几个提着灯在游玩的富家小姐哥儿正在树前合掌祈祷,不知道在心里念着谁的名字,祈愿能和谁在一起三生三世。
姻缘树上挂满了各种红绳,红布,有的红布下面还坠着木牌子,上面用笔墨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林飘指了指树上的牌子“那种,一看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了的,或者是家里都同意在一起的。”
沈鸿点点头“的确,那些没写名字的,便只有一腔隐晦心事了。”
过不了明路的感情,怎么敢在这个时代公然的写出两个人的大名挂在路边。
风轻轻吹拂,那些布条和木牌晃荡着,有着轻轻的碰撞声。
两人走到姻缘树旁,沈鸿看向林飘“求姻缘吗”
林飘笑了笑“都说多少遍了,我可不想要姻缘。”
“为何。”
“为人妇太累了,我好吃懒做,怕嫁了遭嫌。”
沈鸿看了他一会,没说什么,只是道“那我求一个,你将你那份给我吧。”
“怎么给这也能给吗”
“我求姻缘,你便许,求我的姻缘一定能成,如何”沈鸿笑着看向他。
林飘被他的笑晃了一下,心想这小子,真是精打细算,一点都不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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