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京的日子过得和州府也没什么大区别, 沈鸿和二柱照例在外面活动,林飘和二婶子住在客栈里四处逛四处看。
不过地段繁华的好处就是,挑花了眼也不会腻, 到处都是新鲜的东西。
二婶子这两天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就没停下来过。
“哎呀飘儿不得了了, 刚才你瞅见那个卖酒的人家,站在外面的哥儿没有那个眼珠子可吓人了,怎么是蓝眼珠子啊”
“哪里”林飘赶紧扭头去看,他可好久没见过混血儿了。
“他走进去了,不然我哪敢这样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怕还想看啊,那蓝澄澄的眼珠子有什么好看,万一把你魂给勾走了可不成。”
“婶子方才看见了, 怎么魂没过被勾走人家只是有异族血脉而已。”
“人哪有蓝眼珠子的, 说不得是什么妖精变的, 快别看了, 咱们去前面看看。”
虽然大宁和异族在历史上有着很长的仇恨, 但是在百姓常年生活在太平之中, 早就已经忘记了那些他们不曾经历的事情, 异族除了不能入仕, 在官场是个大忌讳, 经商或者婚嫁在大宁民间门都不受限制。
林飘一瞬想起了穆玉, 不知道他金蝉脱壳用新身份混得如何了,穆家因为他倒了一半,虽然后面有韩家的暗中扶持,但还是没了以前的声势。
他们走着逛着,两天的新鲜劲过去了, 便开始正经的打听住宅的事情。
之前因为韩家的事情,林飘知道这件事看着小,但实际牵扯的东西很多,他们必须得自己在上京落下脚。
按沈鸿的说法,世家虽然风光,但皇帝也很忌惮世家,如果他和世家明面上搅合得太深,他没有世家的权势为根基,又失了贫寒出生的名头,两边都落不着,不一定能被重用,此后可能只能依傍着世家,做世家的幕僚棋子度日。
林飘还仔细思索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和二柱住在一起这个事情,以免人家觉得文武举人两个人交往过密,最后林飘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都不想花两份钱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最后还要分开住,这种地价高的地方,住在一起又怎么样
沈鸿对林飘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林飘便和二婶子开始了在上京找租房之途。
因为已经租过很多房子,林飘和二婶子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在挑选起小院子来也是头头是道,上京这边也很好的满足了他们的挑剔。
毕竟这里的东西虽然贵,但是品质也和别的地方不是一个概念,就是软装的桌椅板凳,也都充满了匠气,小院子里种的花,都不是普通的品种,朝向好,格局精致。
唯一的问题就是贵,太贵了,贵得林飘和二婶子私底下都在暗暗叫娘。
看完一座小院子出来,他俩一路上连连点头表示认可,也连连叫苦。
“好贵,好贵,婶子,你说上京的小院子怎么这么贵,这小院子看起来精致,朝向也好,但都还没有我们在州府住的那个大,却比州府的那个小院子要贵十倍多”
二婶子也咋舌“这哪里是普通人呆得住的地方,瞧见这个价钱,这是睡在床上吗这是睡在金子上啊飘儿,要不咱们就住在客栈算了,不要这样一大笔钱划出去,真是叫人肉疼。”
林飘算了算“住在客栈也不便宜,这一算下来,要住好几个月呢。”
“但你算,住客栈比住院子便宜一些,虽然便宜得不多吧,但客栈有吃喝,自己需要操心的也少,早上一起来就有的吃,成天的备着热水,其实是样样都好。”二婶子说着叹了一口气“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客栈再方便,也比不上自己的屋子,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但咱们现在要是住进去,那可不是狗窝了,那真是金窝了。”
林飘点点头“婶子,现在天气还有些冷,你觉得客栈整日备着热水方便,但你想天气稍微一热起来,一人住一个屋子,整日的闷着,也没有个院子透透气吹吹风,也不好整日的将自己的门窗敞着,沈鸿和二柱要交际,若是有朋友了,也不好叫朋友来客栈,有个住的地方,多少像样一点,毕竟他们现在是举人了,咱们不说排场多大,该有的还是得有。”
林飘在心里想了想“不然咱们咬咬牙,把刚才那个院子租下来算了,我看那个就挺好的,在所有看过的院子里,价格也最合适,前面看的有个小得要死的院子婶子你记得吗屋子又窄又小,把床放下就没别的地方了,沈鸿和二柱那腿又长,估计脚一跨就要从床上直接出了房门,这个倒是几间门小屋子算宽敞的。”
二婶子听他这样说连连点头,她当然知道该花的就得花,只是实在一听见那个银钱的数量就心疼。
“想想也真是了不得,以前我哪敢想这么多银钱,以前花钱都是一文钱一文钱的花出去的,现在都已经几百两几百两的往外丢了,我这也算过上好日子了。”
林飘和二婶子商量了好一会,最后决定了就刚才那一家,吃了中午饭,下午就带着银票去把院子定了下来。
这个宅子的主人没什么要求,可以租可以买,但是买的价格和租比起来就更加天文数字了,何况林飘虽然嫌贵,但是心里又觉得要是买房子,肯定要买个更大的,小宅小院的以后不够住,也划不来。
宅子成交到手,林飘和二婶子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到客栈,将下午归来的沈鸿二柱和山子通知到位,然后众人请了车夫,带着行李开始了搬家。
林飘只负责引路,后面搬行李收拾东西基本由家里的男人完成,二婶子在小厨房里烧了一壶热水,泡了一壶茶提出来放在桌上,预备着给全家喝。
林飘给自己倒了一杯,二婶子提醒道“水才滚的,还是滚烫的,你别烫着嘴。”
林飘点点头,把茶杯捧在掌心里暖手,捧了一会杯壁变得烫手了,林飘便放下茶杯,握着掌心中滚烫的余温,欣赏他们的院子。
真好啊。
住到上京来感觉真好。
这里繁华,物资丰富,天南地北来的人,天南地北的菜,各地产的物资,都在这一处汇集,道路宽阔,地面平整,服务业发达,建筑物古典漂亮,天还这么蓝。
如果物价再低一点,林飘简直想一辈子都在这里生活。
沈鸿收拾好他们的箱笼,先将他和嫂嫂的东西分别放进了他们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便看见林飘一脸惬意的靠在椅背上,微抬眼在看着天空。
沈鸿看了一眼天。
“嫂嫂在看什么。”
“你看这里的天空多蓝啊。”
经济发展得这么好,环境还这么好,这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地方,数百年的和平,权利和金钱的集中,将这个地方,塑造得如此美丽动人,仿佛世间门最好的一切都在这里了。
林飘这一刻的心情完全就是进城心态,已经沉迷在物质的冲击中无法自拔了,毕竟他可是出生点被投放在乡下农村,初始身份还是一个带娃寡夫,这种繁华对他来说完全是阔别已久。
“好想一直住在这里。”林飘忍不住嘀咕“但是租金太贵了。”
“嫂嫂喜欢上京”
林飘看向他,有些意外“你不喜欢吗”
“还好。”
“哪里不好”
“并没有不好的地方,只是我无心看风景。”
林飘看着沈鸿的侧脸,看他小小年纪,居然能从他平静的侧脸上看出沉静的深邃,好像有无数故事的影子在他一瞬从他脸上划过,但都没留下痕迹。
“但嫂嫂喜欢,我便喜欢。”
林飘伸手握住方才放在一旁的茶杯,晾了一会,温度已经好了很多,不烫手了,贴着手心十分的熨帖。
“那是因为你的眼睛看向你更喜欢的东西,所以高楼,风景,这些都不能入你的眼,这些永远都只是点缀,但是你所喜欢的东西,并不能让你开心。”
沈鸿说他不喜欢上京,林飘才不信。
林飘喜欢上京是喜欢这里的繁华和风景,所以他看见了风景就满足了就快乐了,但是沈鸿喜欢的是上京的权利,他看见了,但他还没得到。
林飘不能说自己百分百了解沈鸿,但是他知道沈鸿在根上的性子,权利才是沈鸿的血液,不然他不会一开始就这么防备韩家,韩家不怀好意,沈鸿也不甘做附庸,他们都是野心家。
“沈鸿,眼睛不要总看着那边,有时候也看看这边好不好。”林飘的语气软了下来,指了指远处的方向,那是皇城的方向,又点了点这院子上方广阔的蓝天。
沈鸿有些意外,林飘有时候看着懵懵懂懂,但又意外的能看穿他心中的思绪。
“好。”
林飘懂他。
沈鸿侧头,看向林飘,见他捧着一杯茶坐在靠椅上,有些懒散的缩在椅子里的模样,手中的茶杯水汽袅袅,丝丝缕缕,散在他的身前。
“嫂嫂在哪里,我就看哪里。”
林飘握着杯子的手收紧了一下。
崽子啊。
你是要孝死我啊。
突然说这种暗暗表白的话,要不是林飘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意思,还真要以为自己养了一个听话得不得了,指东不往西的孩子。
林飘点点头,目光看着天空,回避开了他的视线“这几天你在外面跑来跑去也累了,现在有了自己的院子,今晚早点歇下,好好休息。”
林飘也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倒不是别的,他购置了浴桶,打算舒舒服服的泡个澡先,客栈的浴桶不知道多少陌生人人用过,林飘在客栈基本没有泡过澡,打算傍晚好好洗个澡。
晚饭是在附近的客栈里叫过来的,家里没有食材也没有调料,样样都还没备齐,二婶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打算第二天歇了下来再去购置,置办几道合口的菜来吃。
林飘这边水已经烧好了,将水调好,便一件件脱了衣服跨进浴桶里,曲腿让身体慢慢沉了下去,温水浸泡过身体,尤其是在这个还有些冷的天气里,林飘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
伸手拿起一旁的澡豆洒在澡盆里,化开后在水里打出细沫,倒也有泡沫浴的感觉了。
林飘慢慢的泡着,虽然住在客栈里的时候已经安稳下来,但是住在只属于自家人的院子里泡着热水澡,被热水一烘,身体的每个毛孔都打开了,这才有了身心安定的感觉。
林飘泡了一会,水有些泛冷了,但灶上还热着两大锅,都是备着的洗澡水,林飘扬声唤“婶子”
外面没有声响。
“婶子婶子你在吗”
依然没有人回答。
“婶子”
林飘不甘心的继续叫。
过了一会外面才传来二柱有些尴尬的声音“小嫂子,我娘出去了,说一会就回来,不然你等一会吧。”
林飘呆了一会,欲哭无泪“婶子去哪里了”
“她去外面买鸡了,刚才她听见邻居路过,说什么鸡很便宜,她就跑去打听了,说是有个专门宰鲜鸡的铺子,有时候宰得多了,下午就会便宜得多,但鸡还是那个鸡,样样都好,我娘一听见就提着篮子赶紧去了,说她快去快回,一会就回来。”
“那鲜鸡铺子多远啊”
“不知道”
二柱也觉得有点尴尬,平时他娘和秋叔小嫂子,洗澡吃饭总是互相看顾着的,添热水也总是有人在旁边,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些小辈,何况他们还是男子,可现在他娘被鸡勾走了,小嫂子一个人在屋子里,家里个大男人哪里敢进去。
二柱回头看了沈鸿一眼,小声道“不然你去送水吧”
反正他和山子是没胆子进去的。
沈鸿坐在桌旁,神色有些紧绷“不可。”
他们说话说得小声,林飘也听不见,见外面没了声响,也没人管自己了,顿时有些着急,他澡才洗了一半,水又冷了,叫他怎么受得了。
若是以前他就叫沈鸿进来了,但想到沈鸿对他的心思,心中也升起一丝为难,便叫道。
“二柱,你不是武功很好吗你蒙着眼睛把水给我送进来,快点再啰嗦我冷死了”
二柱在外面急急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又没声响了,林飘缩在微温透冷的水中,已经想揍人了。
过了一会,门扉推开,林飘赶紧抬眼看过去,见一道身影伸手贴着门扉,慢慢走了进来。
是沈鸿。
老天鹅。
要是小月和娟儿在就好了。
林飘缩了缩肩膀,将自己的肩头也沉入水面,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可怜的黄花大姑娘。
林飘被自己这个幻想弄得受不了了,盯着沈鸿看了一会,感觉他也看不到,自己何必这么惊慌,便趴在浴桶旁看向他。
他用发带将视线遮住了,鼻梁这么高,空隙里向下看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吗
年轻气盛的,林飘可不想招他。
林飘淡淡道“你再绑一圈再过来。”
“什么”沈鸿没听懂。
“我说发带。”
沈鸿怔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站在原地,将身后的发带捞起,又绕了一圈。
“你走过来,走到我说的位置上,然后把水倒进来就行了。”
沈鸿按他说的做,虽然目不视物,行动间门但依然四平八稳,感受不到什么凝滞。
“你倒吧。”
热水倾斜而下,水珠溅起,有些落在了林飘脖颈和锁骨上,林飘被烫得直抽气,慌忙的往后退。
“好了,出去吧。”
沈鸿听见水波晃动,林飘仿佛在躲避,像一尾鱼一样,翻起水波的声音。
沈鸿并不想动念,却忍不住想他的模样。
他没清洗头发,说天色晚了,明天再单独清洗头发,在进入房间门之前在院子里用簪子将发全部高高的挽了起来,婶子帮他把碎发都向上梳得整整齐齐,衣领外露出一线雪白的后颈。
“嫂嫂还要热水吗。”
“不用了,你出去。”
“好。”
林飘看着沈鸿转身离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靠在浴桶边缘,感受着热水浸泡着皮肤的感觉。
大房子有大房子的好,小房子有小房子的好,小房子虽然住着热闹,低头不见抬头见,进出都在眼里,不用总担心问候,但大房子有丫鬟,各住各的院子,也不会为了一桶热水闹出这样的事情。
林飘这个澡洗得格外漫长,皮肤都泡红了,等到水再次冷了才慢吞吞的起身给自己擦干净,不情不愿的走出屋子。
沈鸿就坐在外面,林飘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东西一变质的真是再也回不去了,他居然也会觉得面对沈鸿会有点不自然。
沈鸿看向慢吞吞走出来的林飘,他穿着整齐,头发依然是进去时的模样,高高束起,几缕碎发湿漉漉的贴在脖颈和下颌边缘处,衣领交叠,只露出一小截被热水泡得隐隐泛粉的脖颈。
“嫂嫂没冷着吧。”
“没冷着,我先进屋休息了。”林飘进了自己房间门,将门关了起来。
二柱和山子哪里敢说话,他们虽然觉得这事没什么,但也知道要说有点什么也能说,何况小嫂子瞧着不太高兴,二柱忍不住道“早知道让小月或者娟儿跟一个过来,能顾着点,咱们顾不住小嫂子也没啥用,没得叫小嫂子不舒服。”
山子给了他一个眼神,但是二柱沉浸在自己是个没用男人的情绪中,并没有领悟到。
山子觉得这话不好乱说,毕竟进去给小嫂子送水,叫小嫂子不舒服了的又不是他俩,是沈鸿。
沈鸿倒没什么反应,好像没听见二柱的话,也没察觉到林飘的回避一般。
过了一会二婶子提着两只鸡兴高采烈回来了“抢到了这两只鸡看着可好了,还便宜,明天我们炖一只,炒一只,保管吃得香,没想到这种大地方,还有这种好事,搁州府就没有。”
山子去将鸡接了过来,放在厨房用竹罩盖好,二柱上前去小声说“小嫂子洗好澡了,有点不高兴,娘你去和小嫂子说说话不”
二婶子这才后知后觉“哎呀我都忘记这回事了,那不冷着他了”
“沈鸿送的水。”
“”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婶子把手洗干净,敲开林飘的房门,赶紧进去给林飘道歉赔不是,见林飘已经躺在床上了,坐在他床沿,凑上去道“飘儿,都怪二婶子,家里除了我俩都是男人,你洗着澡我还跑出去,家里也没人顾得着你,婶子就是想着一来一回肯定就一小会,就想着赶紧去,谁知道越去越远,你别恼我。”
他们不管是在县府还是州府,住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互相看顾着的,尤其是洗澡换衣,清洗贴身小衣,除了他们几个之间门,总也不好指望家里的男人,她一个大意,现在却让飘儿受了这样的委屈。
“我没恼。”
他就是泡澡泡累了想睡大觉,也正好不用面对沈鸿。
“婶子知道你嘴上不说什么,但性子烈,你是难受叫沈鸿瞧见你了”
“他没瞧见,他蒙着眼来的。”
二婶子点点头“那就好。”
但林飘要说心里没有一点不舒服是假的,他不舒服所谓的身份之别,也不舒服沈鸿喜欢他这件事,让他们之间门的关系好像越来越不自然。
反正林飘心里是越来越不自然了,随着沈鸿的年纪不断长大,他察觉到沈鸿的心思,他们之间门的关系好像踩在了一条危险的线上。
他一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要陪另一个男人搞这种叔嫂禁忌啊
林飘自己都傻眼了,寡夫和嫂子的身份是他的防护甲,结果反过来变成他的束缚了。
而且林飘觉得自己也很可恶。
沈鸿走进来,蒙着眼的样子,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造型好帅。
绕两圈的时候。
心想,更帅了。
这他妈是一个长辈该有的想法吗,不要在莫名其妙的场景开始莫名其妙的颜控,林飘警告自己。
二婶子和林飘说了一会话,然后让他好好休息,便退出去了,林飘自己在床上继续反推思维。
为什么不能觉得他帅
不知道他心思的时候也一直觉得崽子很好看。
为什么现在就不能觉得他好看了
想来想去反正一团乱麻,林飘觉得自己是太闲了,在上京没有交际,没有需要时不时操心的生意,整天除了吃吃喝喝,剩下的时间门全在琢磨沈鸿和自己的关系对不对劲了。
林飘下定决心,明天,明天他就要出去玩耍,浪荡。
第二天一早,林飘给自己化上男妆,穿上男装,因为白天的光线强烈,林飘除了把眉毛画粗,画成剑眉之外,脸上其他的阴影也就薄薄晕开了一层。
二婶子在料理那两只费劲抢来的鸡,林飘果断溜出门,找了一个能听小曲的正经茶楼坐进去,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上一盘瓜子花生,一盘桂花糕,一壶热茶,边磕瓜子边看热闹,时不时看看楼下,时不时看看窗外。
茶楼内唱曲的小姑娘抱着琵琶,声音清脆,唱的曲子也很爽脆,不是哀哀戚戚的丧葬风,讲述的是十年前大宁将士投身报国,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不知生死,他的未婚妻决定前往边关寻找他,前面几回都非常快节奏,讲述了女主翻山躲老虎,遇水逃黑船,喝骂世道不公,见着不平的现象便要求苍天开眼,讥讽一番世道。
林飘发现太平的世道生活久了,大家都喜欢爽文,并不喜欢be,所以路上不管女主遇到什么问题,都能逢凶化吉,要么一个大浪把黑心船家卷走,要么一个雷把坏人原地劈死,女主到了边关之后发现男人貌似死了,大哭一场准备收敛尸身,又在梦中梦见了男子告诉她,你来某处寻我,我还没死,于是女主按照梦中的提示,果然找到了男主,原来男主被人陷害,假死脱身,换了名字,后来虽然真相大白,但却没有几人知道他原来还活在世上,男主在边关做了将军,他们也在边关团聚成了英雄夫妻。
林飘听得特别来劲,琵琶给这个小姑娘弹出了金石之音,电音的感觉都要出来了。
正高兴,就听见窗外传来一声喝骂“楼上的,你找死是不是”
林飘伸出头去看热闹,那人见他探出头来,指着他骂“是不是你扔的”
“我没扔”林飘也不知道扔了什么,马上举起自己桌上的糕点证明清白“我吃的桂花糕”
“扔的就是桂花糕你小子在上面别跑。”
林飘一下瞪大了双眼,见那人已经绕着要进茶楼门了,林飘等他上来了,向他解释“你看这盘点心,总共我就吃掉了顶上一个,哪里有多的砸你。”
“谁知道你第一个是不是就是拿来砸我了”
“你不讲道理,油盐不进是吧”林飘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穿着普通,也不像是有身份的人,甚至听口音都不一定是上京人,还不至于要忍这个气,立即站起了身。
“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怂了一下“你说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还敢上来”
不认识就好办了。
林飘抓起那盘点心,劈头盖脸砸在他脸上,然后转身就逃,反正点心很干巴,林飘吃了一块已经受不了了。
林飘火速窜下楼,见身后的人一直追着自己不放,果断跑到了主干道上去,打算在人流密集的地方甩开他。
主干道上车多马多,林飘往对面一窜,身后的人就不一定追得上来了。
林飘哧溜一下跑过去,然后哧溜一下被拎住了后领提了起来。
林飘感觉自己脚跟已经离了地,只有脚尖勉强还支撑着身体,回头一看,看见一个穿着玄衣的高大男子就站在身后。
“你做什么”
“你惊扰了皇子的车驾。”
林飘这才想起来这是上京,属于是能在街上遇到皇室,在人群里扔块砖头,可能都能砸到皇室血脉的地方。
“我借过,应该不犯法吧。”林飘扭头看了看,果然看见了所谓的皇子车驾,超豪华大马车,就在后方,还是匹马拉的,林飘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大的马车实物,感觉能在里面翻来滚去的睡觉。
这么宽的路,从面前跑过去都不行吗
身后的人也追了上来扑通跪倒在地,林飘被前后夹击,受到了委屈的控诉。
“大人,就是他,打了小人”
林飘顿时一阵流汗,自己不会被关起来吧万一这个皇子脾气不好,要咔嚓了他怎么办
“我没打,是他想讹我,我很冤枉。”林飘比他更委屈。
车帘掀开,里面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带上来。”
林飘惊了,心想着龙潭虎穴可不能近。
“不成,小人鞋脏得很,身上也脏得很,一个月没洗澡了,怎么能玷污皇子的马车,小人承受不起。”
里面传来一声轻笑,厚厚的锦缎车帘掀开,露出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他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气质依旧华贵,尤其是在此刻的环境,以及拎着林飘后衣领,时刻守卫在他身边的护卫,让他显得更高不可攀。
“楚先生”
“你倒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您如此的,叫人嗯过目难忘”林飘一阵恭维。
楚誉目光瞧着他,轻笑一声“现在可以上马车了吗。”
“那你顺路吗不然也不好送我回家吧”林飘道。
除非送我回家,不然我才不跟你走
楚誉玩味的看了他一眼,略点头“可以顺路。”
侍卫将他放了下来,一旁追上来的人已经吓傻了,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皇族,没想到就是想赖点散碎银两,还追了一个认识皇族的小子。
他看这个小子长相不错,穿着并不华贵,却又很整齐,知道是自己惹得起的人,但家里殷实又能拿得出银两,才去招惹他的。
“那人怎么回事。”
二皇子嘴上问,目光却是看向林飘,余光都没落在路旁跪着的人身上。
“他想赖我,说我拿点心砸他了。”
二皇子神色未动,只做了一个简单的收拾,侍卫便叫了人来,将他扣了下去,任他如何磕头求饶都没用。
那侍卫道“近来常有外来的人在上京耍这种把戏,讹人钱财,许多外来的人在上京不想惹事端,便会选择给钱息事宁人。”
林飘点点头,没想到这还是一个产业链,踩着脚踏登上马车,一进去就被小小的震惊了一下,里面真的和一个床一样,铺着厚厚的毛毡,可以直接躺在里面。
前面有一段用来放置东西和鞋,也可以坐在这里,但进去就完全是一个榻榻米的程度,被柔软的毛毡,软垫,皮毛等东西占据,每一样东西都在闪耀着金钱和高逼格的光辉。
倚在里面的是二皇子,还有一个十分美丽荏弱的少年,他跪坐在在一方木桌旁,正在徐徐斟茶。
林飘找了个角落坐好,没太敢靠近这位楚先生,尤其是沈鸿告诉过他,这个人是二皇子的情况下,沈鸿说过,不希望他和这样的人接触太深。
那个少年端着茶微微一笑递给他,林飘伸手接过,捧在手中,也并没有喝。
二皇子看着他“你家住在何处”
“长柳巷,巷子太小马车进不去,楚先生把我放在巷子入口就好了。”
“长柳巷。”二皇子念了一遍,别有深意看着他“这样的住处,未免有些委屈你了。”
“我觉得挺好的。”
“沈鸿也来了”
“自然,他来赶考,我才来上京。”
“你们倒是黏得紧。”二皇子笑了一下,并不戏谑,他说话的语气是平淡的,俯视的,好像永远话里有话,又轻轻带过叫人抓不住痕迹。
“不行吗”林飘讨厌别人揣测他们之间门的关系,尤其是在他们之间门的关系真的有了点问题的时候。
他的语气虽然压得很平,不算冲,但二皇子身旁的少年还是惊讶的看向了他,仿佛他说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一样。
二皇子并没有说话,显然,他也觉得这是一种冒犯,只是他觉得逗弄得有趣,不打算计较,过了一会才说道。
“王府之中,有一处院子和你很相宜,种了几颗柳树,生长得十分茂盛,柳条柔软,白絮飘飞,如今还无人住,你若有意,可以来住。”
林飘嘴角抽动了一下,感觉这话听着很奇怪。
二皇子好像是在邀请他当妾,但是连问他是不是想当妾都不问,只说有个院子能给他住。
这种姿态,完全把他当成个不重要的小玩意,却又觉得有趣仿佛可以用来打发一下时间门。
“我有住处,为何要去住楚先生的地方住。”
二皇子笑了笑“你方才不是还说忘不了我吗,嗯过目难忘。”
林飘忍着没骂他,脸皮真厚。
“楚先生这辈子听过的恭维之语应该不止十斗,句句都当真吗。”
“我还以为你这种急了就要咬人的兔子,不会撒谎。”
林飘看他姿态十分放松,神色也完全是俯视,充满了从上到下的天然威慑,便闭上了嘴,到了巷子门口果断跳下马车,回身一个大礼告辞,跑进了巷子里。
少年在马车里撩开车帘,看着林飘跑开的样子,自然二皇子也看见了“爷,何苦招惹良家子,他瞧着是个烈的。”他跟在二皇子身边这几年,二皇子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但向来讲究一个心甘情愿,有半点不愿,二皇子都是懒得多看一眼的,只冷淡的叫人送走就是了。
二皇子并不在意。
“寡夫罢了。”
说不上多喜欢,但看着新鲜,便想多看两眼。
少年惊讶了一下,心道难怪,只是做寡夫还能被爷瞧上,居然还会不愿意。
林飘跑回家里,一推开门,见沈鸿正好在家里,缓了一口气问道。
“你回来了”
“嫂嫂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没事没事。”林飘连连摆手,坐下沈鸿给他沏了茶放在他手边。
林飘缓过来了一点,才看向沈鸿,犹豫了一下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在外面遇上二皇子了。”
沈鸿讶异了一下“然后呢”
“他送我回来的。”林飘在酝酿,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沈鸿,毕竟这些人是能决定上京局势的,也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得罪二皇子,也好叫沈鸿有个心理准备。
“他说他府上有个院子很适合我,问我要不要去住。”
沈鸿脸色微变,神情冷了下来“嫂嫂怎么说的。”
“我说我有屋子住,不需要住他的,然后我也没太管他,他那样的态度我实在说不来软话,到了巷子外我就跑回来了。”
“嫂嫂并未做错什么,喝口茶水压压惊。”沈鸿安抚道。
林飘喝着茶水,偷偷觑他的神色,沈鸿言语是软的,温和的,在安抚着他,可是眼神很冷,深深网着思绪。,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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