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二合一

    既然陈玉不追问, 唐臻自然不会主动提起他不想说的事。

    为表达诚意,他言简意赅的说出目前为止,那日最大的疑团。

    “施承善已经死了, 是我动的手。”

    “”

    陈玉的神色甚至没有经历震惊, 直接过渡到茫然,下意识的打量依旧歪在软塌上,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像是病恹恹的少年。

    太子尚在仙妃腹中的时候就多次遭受磨难,哪怕昌泰帝和太医院想尽办法,最后依旧无法避免太子早产出生。

    东宫隔三差五就会传出太子病倒的消息, 所以年初太子中毒, 这样的大事才能在众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中成功隐瞒,伪装成风寒。

    还不是因为在大多数人心中,太子冬日没得过风寒才是不正常

    然而伴读中,施承善和胡柳生最年长, 皆比太子大五岁。

    施承善因为格外受三省总督的宠爱, 刚学会走路就有专门的武师陪伴, 虽然学得也就那样, 但胜在耍狠斗凶时从无顾虑, 也能算得上是一往无前, 鲜尝败绩。

    哪怕是梁安忍无可忍,不得不与施承善争执, 也做不到绝对压制,怎么也要挨几下, 向所有人证明, 他和施承善只是不和, 并非单方面的殴打。

    目前为止, 能轻描淡写的让施承善吃亏的人, 似乎只有岑威。

    燕翎也不怕施承善,但是施承善同样不怕燕翎,只是口头上不痛不痒的交锋,施承善也许会有损失。

    可惜这既没办法约束施承善此后的行为,也不能令施承善为嚣张的行事作风得到应有的惩罚。

    太子怎么和岑威比

    岑威可是战场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狠人,只是面对太子的时候格外温和而已。即使他话少,不爱开口,谁能心安理得的忽略他的存在

    不像太子,总是被无视。不过自从年初的中毒之后,太子的存在感远胜从前,但也嗯

    陈玉试着信任太子,绞尽脑汁,终于为太子的自曝,找到合理的逻辑,肃容道,“是跟在您身边的暗卫动的手,还是羽林卫殿下放心,那是父亲亲自培养的暗卫,对您的忠心与父亲一样,绝对能信得过。”

    那日留给太子的暗卫,按照计划,应该陪着太子逃离京都,从此陪伴太子左右。所以计划失败之后,暗卫也没回到陈玉身边,否则陈玉也不至于对那日太子在宫中的经历一无所知。

    唐臻轻笑,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的凝视陈玉,丝毫没有被看轻的恼怒,引得陈玉心生愧疚,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孤离开东宫,顺着宫巷前往福宁宫,忽然与施承善迎面相逢。”唐臻第一次仔细回想当时发生的事,不得不垂下眼皮遮挡难以抑制的兴奋,语气变得古怪起来,“你也知道施承善的脾气,他又想找孤的麻烦。”

    陈玉设身处地的带入太子当时面临的情况,眉宇间不知不觉的浮现焦躁。

    “孤急着去见父皇,哪有时间陪施承善游戏”唐臻扬起嘴角,轻轻揉捏曾沐浴热血的手掌,轻声道,“所以我握紧匕首,插进他的脖颈。”

    “他很吃惊,或许从未想过孤敢对他动手,竟然呆在原地没有反应,也有可能是流血太多,做不出反应。”唐臻实在是没忍住,短促的笑了声,语气中混进几不可闻的炫耀,“我记得曾有人说过,如果身体很重要部位被利器创伤,在最好止血的准备之前,不要轻易去动依旧停留在身体里的利器。所以我用尽全力的刺出匕首,满脑子都是立刻,幸运的是我做到了。”

    陈玉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深,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的话,令他生出强烈的不适。下一刻,看清太子放在腿上的手正几不可见的颤抖,他蓦地松了口气,自认找到了不适的根源。

    他作为协助太子完成逃跑计划的主力,竟然忽略太子从东宫走到福宁宫也会遭遇未知的危险,没能做出充足的准备,导致太子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变故。

    一定是自责,引起他此时的不适。

    唐臻的故事依旧在继续,“从施承善脖颈的血洞中喷涌出的血很多,非常多,他看起来似乎有点震惊,脸色狰狞,依旧想要对我动手,我惊慌之下,只能先下手,斩断他危险的想法。”

    “其实我不想这样。”他终于肯抬头直视陈玉的目光,眼底一片荒芜,似乎正因为回忆这段经历陷入痛苦。

    陈玉无知觉的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用鼓励的语气道,“殿下不必害怕,你已经彻底的打倒他,他再也不会欺负你。”

    唐臻因为陈玉的话露出笑容,“没错,我不小心踢在他耐痛程度最低的位置,他立刻捂着倒在地上翻滚,脖颈处的鲜血也因此流淌的更快。我甚至无法判断,他是因为鲜血流尽咽气,还是因为剧痛。”

    “殿下,不必回忆的这么细致,尤其是令你痛苦的记忆。”陈玉想要去给太子倒杯温水,刚有动作却险些摔倒,这才发现他的双腿已经因为过于用力的并拢变得麻木。

    抬起头,太子正饶有兴致的打量他,双眼灵动明亮,丝毫不见片刻前的荒芜死寂。

    陈玉勉为坚持的意志忽然松懈,狼狈的坐在地上,发自内心的觉得,此时此刻,他应该是在做梦。

    然而无论是隐隐发麻的头皮,还是滋味一言难尽的双腿,都在无声的告诉他,做梦才是错觉。

    唐臻见陈玉坐在地上,迟迟没有起身,友好的提出建议,“孤去扶你”

    陈玉保持低着头,思考人生的姿势,闷声闷气的道,“不用,我奔波许久,忽然累得厉害,坐在哪儿都一样,请殿下恕臣失仪。”

    唐臻轻笑,语气格外温和, “在你眼中,孤是那种喜怒无常,斤斤计较的人”

    不是。

    陈玉诚实的摇头,迫切的想要结束正在谈论的事,硬着头皮,主动追问道,“施承善的尸体,可有处理妥当”

    忽略太子叙述施承善死亡的过程,陈玉最大的感受莫过于看热闹的过程中,突然发现,拨开层层迷雾,自己才应该是焦头烂额被看热闹的人,心情非常复杂。

    绝不能令三省总督抓住这么大的把柄,破坏京都现有的平衡。

    久久没等到回答,陈玉理所当然的以为太子有难言之隐,连忙抬起头观察太子的脸色,正对上怎么看都显得有些阴森的笑容。

    “孤本打算让羽林卫去给施承善收尸,处理血腥气息,然后扔进后宫废弃的枯井里。”唐臻的语气中充满惋惜和内疚,轻声道,“没想到后宫突然,宫人险些冲进福宁宫。无论是孤还是程守忠,暂时都顾不上依旧躺在宫巷里的施承善。”

    因为太子的声音非常轻,轻得陈玉只有全神贯注才能听清,丰富的想象力不知不觉的彰显存在感。

    始终在诡异的气氛中找到合理的解释说服自己,勉强保持平静的陈玉脸色陡变,单手撑着冰凉的地砖干呕,可惜声音没能彻底掩盖唐臻的低喃。

    “孤和程守忠带人通过宫巷,匆忙赶往东宫的时候曾最后一次看到施承善。”唐臻停顿片刻,语气不乏苦恼,“已经不能确定是不是施承善,毕竟只能分辨出彻底被血水浸湿润的衣服是施承善曾穿过的长袍,腰间满是裂纹的玉佩上也雕着浙江施氏的族徽。”

    “但是仅此而已,他不仅脑袋被踩烂,双臂和腿脚也只剩少数。唉,委实难以辨认。”

    听着太子语气中的迟疑和费解,陈玉不得不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嘴,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

    他那日急匆匆的进宫,曾见过宫巷中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只一眼,令他记忆犹新,数日不曾安眠。

    太子竟然、竟然

    此时再看坐在地上,满脸苍白,神色惶惶的陈玉和软塌上神色安宁,嘴角隐约能瞧见笑意的太子,陈玉反而更像先天不足又体弱多病的那个人。

    唐臻懒洋洋的躺下,在不远处粗重的喘气声中惬意的闭上眼睛,折磨他许久的烦躁终于彻底平息。

    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昌泰帝的感情和依赖,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流逝。

    这让唐臻烦躁的同时也隐隐期待,他相信,昌泰帝这么好,即使原主的感情彻底消失,他也会真正的喜欢昌泰帝。

    像正常的儿子,喜欢他的父亲。

    但是稍显圆润的眼睛陡然变得冰冷尖锐,无论他对昌泰帝的感情发生怎样的改变,都不允许任何人与他争夺这份感情。

    故人之后

    呵。

    得以在平静中喘息的陈玉快速调整状态,逼迫自己忘记脑补出的画面,声音因为频繁的干呕充满痛苦,迫不及待的略过施承善,问出他最在意的问题,“殿下改变主意决定留在京都”

    唐臻回神,明亮的眼底再次浮现晦涩。

    他当然不想留在京都。

    出口的话却是,“父皇让我明白,我有应该背负的责任。”

    陈玉的脸色逐渐复杂,一时之间,难以分清萦绕心间的情绪是难过还是欣慰。

    难过太子和昌泰帝不走,程锋依旧会固执的守着安定侯府的忠诚,他也无法从京都脱身,回到广西。

    欣慰太子和昌泰帝最终的决定,终究没有辜负无数人的赤胆忠心。

    良久之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语气充满坚定,“臣会留在京都,为殿下披荆斩棘,扫除所有障碍。”

    唐臻摆了摆手,忽然失去捉弄陈玉的兴致。

    扫除障碍

    他面前的障碍是什么,陈玉根本就不知道。

    如果陈玉能说服昌泰帝,立刻和他离开京都,他也愿意为陈玉扫除回广西的障碍。

    “后宫的乱象肯定与三妃有脱不开的关系,目前来看,李晓朝的所作所为还算公允,暂时没有格外偏向哪一边。”唐臻将他的判断告诉陈玉,同时也没隐瞒胡柳生曾求他面前,然后被他推到燕翎身边的细节。

    陈玉闻言,脸上的愧色渐浓,由坐改跪,“殿下恕罪。”

    医书的书是博览群书的书,文人或所或少都会诊断脉象,看药方子,早在太子突然毒发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后来看到太医院斟酌许久才敲定的药方,陈玉更能确定心中的猜想。

    但是他默认太医院的想法,从未告诉太子,所谓的风寒是险些丧命的毒杀。

    时至今日,陈玉扪心自问,依旧无法断定,隐瞒的决定,究竟是有几分为太子,几分为私心。

    “嗯”唐臻瞥了眼陈玉的后脑勺,漫不经心的道,“这次宽恕,下不为例。”

    没等陈玉有所回应,唐臻顺势问道,“你有没有私下调查这件事”

    “有”陈玉默默咽下表忠心的话,解释道,“您毒发之后,东宫的所有宫人都因为照顾您的时候不尽心,导致您受凉被惩罚,分别关在不同的地方,在平安公公的见证下由骠骑大将军特意派来的人审问。”

    “除此之外,每名伴读都可以派一个人旁听,燕翎派去两个人,骠骑大将军的心腹也没有拒绝。”

    可惜遮遮掩掩的审问,注定是个笑话。

    更何况众人心知肚明,在东宫伺候的人,读作宫人,写为细作。

    即使平安制定的种种规则足够苛刻,也没有一个人的行为能够经得起推敲。

    期间甚至出现细作故意露出破绽,承认自己是罪魁祸首,然后胡乱攀扯,不幸被选为倒霉蛋的人将计就计,上演谍中谍大戏的乱象。

    细作像是消耗品越来越少,谜团却越来越大。

    从结果看,很难揣测李晓朝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息事宁人。

    “臣抓住其中一条没有断的线索,从京都查到北地,然后又南下,在最后一步断在两广。”陈玉沉声道,“我派出去调查这件事的人,已经尽数死在梁安的九哥,梁惠的亲卫手中。”

    自此之后,他曾特意避过梁安向京都送信,警告我不要再查下去。

    唐臻挑起眉梢,“梁惠”

    他竟然对这个人有印象。

    前几日,对岑威和陈玉、梁安说起赚钱买卖的时候,梁安数次发出哀嚎,说要写信给九哥,非常自信,聪明的九哥能跟上太子殿下的思路。

    陈玉点头,即使怀疑对方也没刻意的诋毁,解释道,“梁惠在兵荒马乱之间出生却没能继承梁家人的体魄,有时候连健康都算不上,但是他在梁家军的地位却不输梁安,因为他人如其名,远比梁安聪明。”

    “嗯”唐臻挑起眉梢。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不耽误他怀疑陈玉公报私仇,故意提醒他,梁安的脑子有多

    他眼含笑意的提醒道,“如果是与梁安做对比,我可能没法理解,梁惠聪明到什么程度。”

    陈玉面露尴尬,低声道,“我不如他。”

    唐臻点头,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嘱咐陈玉,“忘记这件事。”

    停顿片刻,他又问道,“你父亲知道吗”

    梁惠给陈玉送信,特意避开梁安,显然是不想惊动脑子不太够用的弟弟,免得弄巧成拙。

    估计陈玉派去的人,只差半步就能组成完整的证据链,指认两广总兵是毒害太子的罪魁祸首。梁惠察觉到端倪,怎么可能不急

    起码过去的半年,梁安作为两广总兵在京都的化身,不仅没有对太子生出恶意,反而不介意在某种程度内照顾太子。

    形势复杂的情况下,哪怕曾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也能因为利益暂时成为朋友,本就真假难辨的事更是不值一提。

    如今正是他趁着陈国公、三省总督和湖广布政史,因为京都突如其来的动乱,难以轻易推卸责任,暂时无暇注意细枝末节。拉拢岑威和梁安,悄悄攒家底的最佳时机,绝不能因为一时的疑神疑鬼错过。

    陈玉也能明白,尚未实施的赚钱方案对太子的重要性,立刻应声,“殿下放心,臣心中有数。”

    太子要佯装不知道这件事,陈雪却能借机从两广总兵手中刮下来些不痛不痒的好处。

    唐臻喜欢聪明人,尤其是知情识趣,一点就通的聪明人。

    他朝陈玉招手,示意对方上前,以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给陈玉开小灶。

    难得有能够喘息的机会,只用来拉拢岑威和梁安未免可惜,真正能信得过的人,还得是程锋和陈玉。

    唐臻已经通过话本和孟长明的教导确定,在农耕时代,发展年限动辄以十年为单位才能看到明显的变化。

    他没有耐心等那么久,只能想办法让程锋走捷径。

    冷兵器时代,小农经济为主,财富的根源毫无疑问是人口。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的影响,圣朝目前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人口。贵州的红莲是极端典型,加入红莲的大部分人,前身都是流民。反观被红莲残忍屠戮的村庄或城镇,大部分人宁愿惨死也不愿意加入对方。

    可见稳定对这个时代的人,影响有多大。

    唐臻已经连续几个月,想尽办法收集有关于流民的各种信息。

    目前各行省都在想办法挽留流民,开仓赈灾、组织富户捐粮施粥、特许流民可以开垦荒地手段层次不穷,效果几乎没有。

    因为各地的政策都差不多,反而令流民养成习惯,哪里赈灾往哪跑,他们甚至能给长年施粥的城池设立排行榜,故意误导没经验的流民去喝泥汤。

    久而久之,穷且刁钻,牢固的钉在流民的脑门,成为这个群体的代名词。

    各行省依旧眼馋人口和劳动力,又厌烦流民只知道白吃,宁可过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也不肯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去开荒的行为。

    流民更是不负众望,在刁钻的路上狂奔不止,白嫖的手段越发娴熟。

    唐臻认真的思索,导致目前这种情况的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无疑是官府和流民之间存在认知偏差。

    富户当然不是白拿粮食,施粥赈灾。官府会对他们从流民中抓奴隶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世上有守规矩的人,就有破坏规矩从中得利的存在。

    为富不仁,向来不是稀罕事。

    只是被富户用吃饱穿暖,骗回府邸做免费的奴仆,竟然能算得上是不错的归宿。

    有些富户会先用小恩小惠骗走拖家带口的青壮,让青壮心甘情愿的签下死契,然后将其充作死奴卖到矿场。此时青壮的家眷已经好吃好喝许久,依稀能看出原本的模样。他们会如同货物般被评判,然后各奔东西,迎接各自的不幸。

    流民中不乏聪明人,能够逃脱陷阱,看透某些人为富不仁的本质。

    他们为了保全自身,只能团结更多的流民,大肆宣扬富户的手段,导致即使有官府出面,陪同富户去流民中寻找奴仆,得到消息的流民也会不惜代价的逃脱。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官府不想面临逼得流民走投无路的结果,只能妥协。

    官府不能理解流民疑神疑鬼,将个例当成吃人鬼怪的疯癫。

    流民同样因此开始不信任官府,因为有些为富不仁的富户能有草菅人命的底气,本身就与官府有脱不开的关系。

    久而久之,不仅官府和流民之间的信任消失,本心善良的富户也因为各种原因对施粥赈灾的事深恶痛绝。

    如今除了河南省和陕西省,因为当家做主的人,几年前就是村民,又是武力起家。既能得到本质善良安分的流民信任,也有底气干净利落的处理蓄意捣乱,想要从中获益的恶人,能够有效的接纳流民。

    其余行省,大多都是例行公事,本质摆烂。

    唐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思考,最后决定在有限的时间里,剑走偏锋,做个赌狗。

    赢,两三年之内就能看到显著的效果。

    输,尝试接纳流民却失败的行省又不止广西,只是少不得令程锋委屈些,替他背黑锅,遭受各地的耻笑。

    有本已经看不出书名的孤本中,依稀能分辨出半句,唐臻非常感兴趣的话。

    对话的声音忽然变低,能有效的提高对方的注意力。

    陈玉用事实证明,这半句话不是随口胡诌。

    随着唐臻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出谋划策的语言也越来越简练,陈玉的震惊越来越清晰的体现在脸上,不得不慌乱的打断唐臻。

    “殿下,传教是什么意思”

    唐臻以赞赏的目光凝视陈玉,非常满意对方不懂就问,绝不装懂的觉悟,反问道,“你有信仰吗”

    “信仰”陈玉眼中的迷茫更加浓郁。

    父亲对陛下和殿下的忠诚,算不算信仰

    陈国公府世代坚守北疆的决心,算不算信仰

    唐氏皇族不惜任何代价维持圣朝虚假和平的狠厉,算不算信仰

    最后,陈玉老老实实的摇头。

    他不知道。

    父亲提起对唐氏皇族的忠诚,所用的词是信念。

    信仰是他从未听过的陌生词语。

    唐臻沉吟片刻,信仰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范围太广反而不易于理解。

    他言简意赅的道,“信仰,坚信正在做的事,可以令生活变得更美好。”

    陈玉乖巧的点头,暗自庆幸没有胡乱猜测,平白惹太子笑话。

    “所以”他凝神思索唐臻的嘱咐,得出结论,“父亲应该以传教的方式,让流民拥有信仰,然后心甘情愿的留在广西”

    唐臻点头,眼角眉梢充满对陈玉的鼓励。

    陈玉感受到太子的夸赞,不自在的轻咳了声,移开视线,主动思考的积极性却在不知不觉间增加。

    “请殿下明示,父亲传教应该选择道教,还是选择佛教”

    唐臻闻言,脸上的笑意忽然变得神秘,“在圣朝,当然要传播鬼教。”

    “鬼教”

    陈玉刚找到的自信再次离家出走。

    什么是鬼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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