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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性格有先天形成, 但更多却是后天铸就,你觉得这样的女子不好,其实她们也不一定愿意这样。”
颜青棠站在窗前, 看着外面的江面。
“其实小时候兰姐姐不是这样的, 从小她的胆子就比我大,小时候都是她带着我去爬树去凫水,有人欺负我, 也是她拦着我前面,可”
可随着慢慢长大,大抵也是那时候她娘的身子已经不好了, 也顾不上管她, 而她爹更喜欢将她当男儿养, 于是一步步造就现在的她。
而兰姐姐的娘却对她管教甚严。
记得有一次,她去找兰姐姐玩, 本是说好的去外面逛逛, 可兰姐姐的娘却不让她出去,说女儿家乱跑什么,兰姐姐还有女工没做完。
一次、两次, 渐渐的她就很少再去找兰姐姐玩了。
“你说她们柔弱、怯懦, 她们为何如此因为礼教纲常就是这么要求她们的,让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她们女子无才便是德, 要求她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一个从小只遵循别人所说,甚至丈夫死了,还要听儿子的, 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没出过远门,一生就被圈在那一个地方,她们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大,你让她们如何能有主见”
她说得有些激动,景不免有些悻悻。
“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颜青棠迁怒地翻了他一眼“等以后你家殿下登基了,让他少往民间发几座贞节牌坊,就算积了大德。”
景词穷。
想想他也是悲催,少有人能将他说得哑口无言,她无疑就是那第一个。
“那个贞洁牌坊,也不是皇帝让发的。”他从小到大,就没看过父皇往下面发贞节牌坊。
“那就让你家太子的爹,也是当今的皇帝老爷,多关心关心占了大梁一半人口的女子。朝廷总嫌种地时人太少,打仗时兵太少,做工时人太少,为何就没想想在女子头上动动脑子为何江南富你们就没细细思索为何此地与其他处不一样”
江南一带也礼教森严,但相对其他地方来说,却好了太多。
大街上,女子虽不多,但绝对不少,也就那些大户人家要求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许多平民家的女儿是没有这种束缚的。
而会形成如此景象,还与当地世情有关。
江南一带手工业发达,这其中占了大梁一半人口的女子是缺少不了的基石。
就不说别处,反正就颜青棠所知,江南一带各大织坊机房,在里面做工的大多都是女子。
江南丝绸多,种桑树的是男人,但养桑、养蚕、缫丝、纺线、织布的却多是女子。提到丝绸布匹,自然缺不了刺绣,能刺绣的也是女子。
哦对了,还有茶叶。
炒茶的是男人,因为男人力气大,但采茶的大多是女子。
而这些东西不光畅销整个大梁,运出海在外面也是抢手货。
别的地方只把男人当人用,女人就关在家里,但在江南一带,女人也是劳力,而劳力就代表着金钱,这就奠基了当地女子的地位。
一边是礼教,一边是每月能给家中添几两银的进项,要是你你怎么选
老百姓太懂得什么叫实惠了,与实惠相比,礼教就是王八蛋。
“你怎么说着说着骂起人来了”景眼色幽幽。
她确实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她提出来,他确实从没有想到过这些。
“不是你说兰姐姐这样的女子不好”
瞧瞧,她还记着仇呢。
“不是她们不好,是这个世道给她们的太少,若人人给予一把刀,相信她们也劈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所以你就是如此”
颜青棠毫不赧然地点点头“多谢你的夸赞。”
他是在夸赞她
好吧,他是。
但每了解一点她,他的心就多为她震动一下,这些震动越积越多,渐渐聚成一股无法忽视的惊涛骇浪。
他想抱住她,但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
于是只能站着,默默地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看向窗外辽阔的江面。
“以后等太子登了基,我一定把这些话转述给他。”
要不由你来告诉他,也可。
京城,皇宫里。
乾武帝哪知晓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就贞节牌坊与人展开了如此深的探讨,他此时正在看暗卫递回来的信。
一时间,他表情甚是怪异,可以说是从未有过这般表情,引得内侍监首领太监福生,不禁抬头瞄了好几眼。
“陛下,可是殿下在江南出了什么事”借着给乾武帝还茶的功夫,他顺势好奇问道。
毕竟是服侍了几十年的老人儿了,情义非同一般,这种话福生也是敢问的。
乾武帝睨了他一眼,道“你家殿下在江南出息了。”
一听这话,福生就明白了,这位不是正主儿,是那位。
他干笑道“殿下做了什么”
“他啊,他在苏州被个当地女富商拐去当了面首,被人养在私宅里,每天好吃好喝供着,等着人家临幸。”
这下轮到福生露出被噎住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这要是让皇后知晓了,她的表情必是精彩至极。”
不同于乾武帝,这位主儿的性子要随性太多,虽说脾气难测,喜怒不定,但他心情好时,福生还是敢说话的。
“那此事可要告知娘娘”
纪昜想了想道“还是暂时不说了,等她主动来问朕,到时朕给她看看暗锋随回来的小册子。”
说着,他又开始翻起那本小册子,边翻边面露嫌弃之色,仿佛在想自己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
当初你不也是如此做甚嫌弃儿子
我怎么如此了明明是你做的事,做什么赖在我头上
他可不会功夫,也不会半夜带着人上屋顶。不过这些话乾武帝才不会说,只是淡淡道那我改天问问雔雔。
你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
颜青棠回到苏州后,并没有当即回青阳巷。
而是在颜宅住了一晚,期间让人随着吴家派来的人,去点清了吴家仓房里张瑾购进的生丝,核清了数目对了帐,又让人约了吴家的债主黑爷。
茶楼雅间里,颜青棠正在静静喝茶。
不同于面对张瑾时的跋扈,黑爷在她面前收敛了许多,鸟笼子也不提了,神色郑重。
“还劳您亲自来。”
他陪着笑,把颜青棠的茶盏又斟满。
“你当初愿意拆借给他银子,不就是看着颜家的面子,我若不来,不是失了待客之道”
别看颜青棠笑吟吟的,黑爷可不敢把她话当笑话听。
这话里敲打的意思明显,点明了当初黑爷愿意拆借给张瑾,明显就是打算坑他一笔,而有颜家垫底,他也不怕此人不还。
黑爷干笑。
“银票在此,数目你点点,息钱也没少。东西的话,我让人随你去拉,我就不亲自去了。”
颜青棠推过一个盒子。
黑爷连数目都没点,连连应是,忙出去吩咐人领着颜吴两家的伙计去拉货。
见他数目都没点,就往怀里揣,颜青棠淡淡道“还是点点,出了门我可就不认了。”
黑爷陪笑“看您说的,谁能缺了我这点,您颜东家可缺不了,我当着您的面点数,那不是打了您的脸。颜家与咱们汇昌票号来往也不少,都是老熟人,咱信任老熟人,信任颜东家。”
颜青棠倒被他勾起了几分笑意“那还要感谢黑爷给我脸面,我也承您的情。不过我就好奇一件事,汇昌票号就这么想要吴家的桑园”
此言一出,黑爷顿时不笑了。
一旁的景,目光也移了过来。
“这”
颜青棠还是笑吟吟,似浑不在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手指。
“就是聊聊,黑爷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话都说成这样了,还能不说
黑爷抹了一把脸,又撑起笑道“既然颜东家问起话,那我黑老九自然知无不言。其实这事本身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都知道这几年丝绸挣钱,可要想有丝绸,你首先得有丝,从别人处拿货,到底差了一层。
“咱虽做票号生意,但票号是票号,其他是其他,谁也不嫌银子扎手是不是咱们不强迫不逼迫,哪家若缺了银子,来了咱票号,只要按照规矩来,不缺谁的那点。什么时候还,多少息钱,也都是写在契里头的,但若到时候还不上”
那要是实在还不上,就要拿东西抵债了,汇昌票号选择更有价值的桑田桑园,也无可厚非。
可真是如此
只是简简单单想做丝绸生意
丝绸也分个三六九等,什么提花、妆花、织锦、织金、印花等等,这还只是工艺,更细点的还要分绫、罗、绸、缎、锦、纱、罗、绢
总之,不同的丝绸有不同的工艺,大梁人因见惯了丝绸这种事物,越是富人越是权贵,越精益求精,要求的工艺也越高。
能织出这种丝绸的,得专门的工坊,专门的工人。
颜家就有好几个这样的织坊,织出的丝绸都是放在商行里,卖给有钱人。
而卖到海外的,一般都是中等偏下的丝绸。
反正那些洋商也不识货,据说他们那里的人都是穿麻织成的衣物,连棉布都没有,所以即使是大梁最低等的丝绸,也让这些人如获至宝。
可想而知,黑爷说为了做丝绸生意,所以才需要桑园,本身这话就有点虚。
做大梁境内的丝绸生意,讲究的是手工艺,求得是精品。
以这点用丝量,完全不用折腾什么桑园,只有汇昌票号也想染指大批量丝绸,譬如卖到海上去,才会想自己掌握桑园。
因为只有自己掌握桑园,才能不受制于人,才能在谈判中为自己挣得筹码。
以前不明就里,做生意做得浑浑噩噩,此时跳出来看局面,许多事情都是一眼即见。
颜青棠只笑,也不说话。
笑得黑爷是心惊胆战。
他本身是个掮客,可实际上票号哪需要什么掮客,掮客也做不了主放贷给商人们。颜青棠知道他的来历,是汇昌票号大掌柜的小舅子,不是因为这,他一个地痞出身的混子,哪能被人叫爷。
想到这点,她突然笑了笑“行了,黑爷,我知你心意。既然黑爷待我如此诚心,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什么话”黑爷下意识问。
可这时,颜青棠却卖起了关子。
“按理说,我这话不该说,在商言商,胜败乃兵家常事,哪能使用这种下作手段。”,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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