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不, 盛年的宣言一出,在场五人,不论是出生在盛年面前的“古人”,还是出生在盛年后面的“后人”, 胸口都无形中了一箭。
无一幸免。
向雨田中的箭最要命。
要命得他阴森道“要古人恨不晚生一千年小子, 你口中的古人, 最好不要特指我”
盛年右眼一眨, 回他一个“好聪明啊竟然被你发现了”的调皮微笑。
向雨田“”
向雨田“”
向雨田温柔温柔地笑。
他边笑边深呼吸, 看小孩儿的眼神藏满了剁骨的刀要不是打不过
关七中的箭最奇妙。
奇妙得他悄悄地,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思考。
令东来中的箭最震惊。
震惊到他脱口而出“你就是盛年”
震惊得其余人都被他超常的震惊所震惊。
向雨田道“观四座战神殿, 就数令兄的最古老。看来令兄来自我们后面的年代,还听过他这盛年之名”
“岂止是听过,”令东来不可思议地瞻仰盛年稚嫩的面颊, 不可思议地喃喃重复,“岂止是听过”
向雨田古怪道“看来如雷贯耳,名震天下”
“岂止是如雷贯耳,名震天下”令东来仍旧那么不可思议地摇头, “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在我那个时代,所有的孩子都听着盛年的故事长大”
一个无人不知的人物。
一个人要怎样,才能无人不知
做帝王。
做大汇王朝最大的权力者。
做全球最强大帝国的法律制定者。
姓名和事迹印刷在启蒙读物上,大汇每个孩童学会的第一个故事, 就是“汇始帝盛年隔空怒斥铁木真, 裂蒙建汇创我王朝”的传奇。
汇始帝盛年,一个在令东来出生前, 便已经禅位汇二世多年, 踪迹杳然, 仍常常被大汇朝廷和子民怀念的人物。
而他令东来,也是大汇麾下的子民哪。
一个从小听着汇始帝传奇长大的大汇子民
沐浴在大汇阳光下,自由生长、不见疾苦的大汇子民
谁敢相信
令东来想。
谁敢相信,这一场跨越时空的会面,竟能让他见到了幼年时期的汇始帝
已经无人能直视令东来眼中,那激动的光彩。
一种能让堂堂入圣之上、不,现在该叫盛年境,让堂堂盛年境的绝代武道之极,都激动不已的情怀
令东来道“如果你真是我知道的那个盛年”
盛年道“停不管是不是,都不要再说。”
向雨田道“为何你不想知晓自己未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盛年道“不想,一点也不想,千万别。我的未来,我自己会去创造,提前告诉我答案,期待的意趣全没了谁若告诉我你未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那我一定要逆着他来,才不要走他所知的那条路。”
向雨田噎了一噎,感叹着骂赞道“你这小孩儿,九斤坏水儿,满身叛逆,反骨成精”
令东来却理当如此地笑道“那我便不说罢。”
除却这个时代的盛年和独孤求败,剩余四人身上忽闪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盛年忽然道“武道之神奇,这世间叫人难以理解的奥秘还有很多。比如”
他指了指墙上“战神图录第四十九”下方六人刻下的小记“我们在这座随向雨田而来的、在场历史最早的战神殿上刻下这些,那外面随你们三人而来的战
神殿上,这些字迹是有还是无是新鲜还是逐一陈旧”
向雨田道“我也好奇,去看看便知道。”
众人抓紧时间,兴致盎然地挪步,一座一座战神殿看遍,发现这三座战神殿的“战神图录第四十九”下方,都出现了六人的字迹,且逐一陈旧、磨损、蒙尘,仿佛那些刻字,早已在时光中风化了许多年。
宁道奇抚掌道“神奇,果真神奇我清楚记得,在今天的六圣之会以前,那战神殿还没有我等留下的那些字痕”
盛年道“这便是事情有趣的所在。我现在已经知晓了令东来的名字,若在将来,我将尚且年幼的令东来找到,杀死在襁褓中,那今天的六圣之会,到底仍然是六圣之会,还是会变成五圣之会是我们仍记得曾经有过令东来这么个人,还是连我等的记忆都跟着一块儿变”
几人互相交换眼神,眉眼间若有所悟,又陷入迷雾重重。
广阔的宇宙啊,神奇的人间
宁道奇抚掌笑道“我等虽然被封绝了通往破碎虚空的道路,但此番回到自己的年代,却也不会寂寞了”
向雨田颔首道“学无止境,对宇宙奥秘的探索也没有止境。
“此次六圣之会,缘起与剑魔与剑主两位入圣之上这一场引发了时空波动的论剑。但这时空波动究竟如何引发背后是否有可以掌握的规律若我找到了这个规律,岂不是可以自由穿梭在时间之中,随时与诸位前来会面乃至往前往后,与更多的武道传说一战”
令东来道“还有这座战神殿。这座战神殿究竟从何而来它为何具有呼应时空波动、作时空之舟,承载我们跨越时空来此相聚的力量
“依照殿中线索,广成子在殿中得证金刚,战神殿显然自上古时期便已存在,而破碎虚空后又将去到另一个仙魔世界,那是不妨猜测,这座战神殿,实为世界之外的仙人手笔”
盛年道“我更好奇的是,若哪一天,向雨田若真掌握了时空穿梭的秘法,他会不会如今天的这四座战神殿般,在同一个时间,与不同时间的自己会面”
向雨田“哎呀”一声,兴高采烈道“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只有关七不言不语。
令东来一转头,看到了关七,道“关兄,你为何一直看着盛年”
关七孩子般纯净的脸颊,露出了一点了然、一点洞彻、一点明朗的希望。
他看着小孩儿,轻轻地对他道“我认识你。”
盛年道“你认识我”
关七慢慢点头,像在思考一种奇妙的大事。
他的目光在小孩身上一点点移转。
在关七眼前,小孩稚嫩的面容长大、成熟,与悦来客栈顶楼窗边,那衣公子的面庞,模糊重合。
关七想到先前,小孩与独孤求败论战时,以变体的拈花指,飞出的那枚桃花暗器。
他又想到更更先前,悦来客栈顶楼窗边,没有丝毫内息的衣公子,弹指飞向他眉心的那粒青绿猫眼。
当时他乍然回头,捕捉到衣公子弹指过后,未及收拢的手势
像啊,真像。
现在想来,竟是几乎如出一辙的变体拈花指
只不过,相比较之下,一个青涩、一个成熟。后者更为圆融、优秀。
如果眼前的孩童,便是数年后的衣公子。
那么连衣公子没有内息的原因,也有了解释。
因为“御气诀”。
内息用时则取于天地万物的御气诀
还有衣公子意味古怪的那句我明白了关七关七,原来你的登顶,本就有我的一份。只是可怜啊,你成功后即将迎来的失败,全是我的那份
关七看着自名“盛年”的孩童。
关七只是疯,不是傻。
何况他现在还不那么疯,清醒了很多。
盛年便是衣公子
那个立场看似忽明忽暗,既召集众人围攻他,又以语言刺激他、点通他,实则意在助力他接连突破进境,一直进境到入圣之上的衣公子
衣公子便是盛年
饶是关七疯了这十几年,沉浸自我不问世事,耳边也听迷天盟看守他的人聊过几句,知道“北边瞬息崛起了一个大汇王朝,大汇王朝的开国帝王姓盛名年”
一国帝王盛年掩盖姓名,化身衣公子,来到他国京师
关七不在乎。
衣公子排布局势,助力他接连突破,意图招揽他这武道之极为大汇所用
关七不在乎。
关七在乎的是衣公子知道小白
关七关心的是衣公子是不是知道更多
关七在意的是衣公子是不是知道小白的下落
毕竟,当关七清醒过来,关七已明白,他要到三合楼带走的“小白”,不是他的小白。
那他的小白在哪里
关七抬脸看去,众人方才在“战神图录第四十九破碎虚空”下方刻下的名号字迹,陈旧如数百年的古物。
众人听见关七喃喃“是先有了多年前的因,才有了多年后的果
“是先有了多年后的因,才有了多年前的果
“还是因因果果,互为因果”
关七对盛年道“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盛年道“什么事”
关七道“帮我找小白。温小白。她是这世界上,最美丽、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子。”
盛年道“找到了之后”
关七道“等我们遇到时,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盛年道“有趣。看来我将来会需要你我对你会答应我的事情,倒还不感兴趣。
“我感兴趣的是,就如你刚才所说,是未来的我启发了你,让你想到拜托现在的我找人;还是你现在拜托了我找人,才让未来的我,得以将你启发”
关七道“不重要。”
盛年道“那什么重要”
关七道“小白重要”
盛年一愣。
盛年一乐。
盛年大赞道“好关七说得好生年不满百,何以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四人和四座战神殿,越发闪烁不定,飘飘忽忽。
宁道奇道“时空的牵扯越来越大,我等该道别了。”
向雨田道“等一等,最后一个问题。”
盛年道“什么问题”
向雨田道“我们什么时候能重新进境”
盛年道“进境进什么境”
向雨田咬牙笑道“进、盛、年、境。”
盛年道“盛年境、盛年境,就留我盛年一人,孤单寂寞留在这盛年境,高处不胜寒罢。至于你们等我死,或等你按约定来杀我。”
向雨田翻白眼道“你什么时候死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杀到你”
盛年看他一眼。
“慢慢等吧,向雨田,”盛年忍不住双掌相击,幸灾乐祸一笑,“从隋末算起,离我出生,还有五百年”
盛年说罢,环视几人,双目深黑如渊。
御气诀蓄势,双掌虚合,就要相击“临别在即,最后一件事
“诸位,你们是自砍境界,还是我帮你们砍”
小北宋。
二月三。
汴梁城。
诸葛正我道“关七消失了”
洪七公道“你们看,地上属于战神殿的影子,也消失了”
但不过眨眼之间,地上属于战神殿的巨大影子,又一次出现
受伤的关七,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关七落到地上。
诸葛正我道“关七的境界”
洪七公道“战神殿里发生了什么关七不仅受了伤,他的境界,还不进反退”
诸葛正我道“但就算如此,关七的境界,仍在入圣以上。”
洪七公道“是入圣和入圣之上的中间。”
诸葛正我道“是半步入圣之上。”
“是半步盛年境。”
关七身影闪现,出现在悦来客栈顶楼的窗前。
登峰境。
至臻境。
入圣境。
盛年境。
天下本没有半步盛年境,但自从某个强霸恶劣的盛年境,硬生生将他们五个本在盛年境的人,打落境界、锁死境界从此武道之中,就不得不多出一个半步盛年境,来盛放他们五人。
“半步盛年境”洪七公暗自戒备,面上难掩求知,“那入圣境之上的境界,便名为盛年境”
顺便咕哝了句“巧了,汇帝似乎也叫盛年这个名儿”
但也只是一句咕哝。
不知“盛年境”一名从何而来,不知此中真相者,谁敢相信,不过双十年华的人,竟贵为一国开国帝王的同时,又为横断千年的武道第一人
关七道“盛年境为武道境界之极,只要愿意,便可破碎虚空。”
破碎虚空
传说中的破碎虚空
洪七公还待再问,但关七已不再理他。
关七转向轮椅上披珠挂玉的衣公子,眼眸清晰起来,深深道了句“是你。”
衣公子道“是我。”
两人一问一答间,便对上了什么暗号。
外人难以插入的秘密氛围。
关七道“你找到小白了”
衣公子伸手,在轮椅扶手上一按,扶手吐出一封染就女子熏香的信封。
衣公子把信递给关七,道“我与温姑娘说明缘由,这是温姑娘写给你的信。”
关七飞快接过,拆了信,目光落在信纸上,眼中慢慢地,蓄起似喜似悲的泪“小白在等我。小白在等我她一直等我”
多年疯意,化作浓浓的情,藏入深深的心。
关七道“你实现了承诺,我也该实现我的承诺。说吧,你想要什么”
衣公子笑了。
衣公子懒怠地笑道“关七,你何必多次一问你当年说答应我一件事时,便已经知道,我要的是你后半辈子的效力效力大汇”
他说什么
衣公子在说什么
河流两岸,三合楼下,悦来客栈楼上,所有人无不震惊
衣公子与关七早有约定
关七早就许诺,下半辈子要效力大汇
那可是关七
汴梁城迷天盟的主人关七
如今天下至臻,都难以匹敌的武道之极关七
衣公子他怎么敢的
所有人都希望衣公子在说笑。
所有人都以为关七会暴怒。
然而关七颔首。
关七理所当然地颔首
关七小心翼翼将信收好,脚踏窗沿,一脚踏向空中,倏然飘远,口中对衣公子道“你等着罢。等我处理了迷天盟,找了小白,我就来找你”
三两下,身影消
失在空气中。
徒留河流两岸,无数为现实迷茫心惊的人。
迷天盟的人先退。
小北宋汴梁、乃至极有可能是当今天下的武道第一人,在此行站在大汇一方的衣公子的插手下,投向了大汇。
苏雷二人的隔空配合,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联手,没有得到任何预想的成果。
不得不赞衣公子的手段。
飞衣商行吃不下关七这个半步盛年境的强者,但大汇能。
赵旉咬着牙佩服道“衣公子好本事、好能耐身为一个商人,能一力买入关七圣这天下无双的商品,是头等本事;能当机立断,将关七圣这了不得的商品交易给汇帝,又是一等的决断和魄力”
大汇强,则他两宋的危机越甚。
衣公子道“赵公子谬赞。不过,赵公子这副深闺怨妇瞧负心汉的模样,真是叫我好生害羞。我一个生意人,自然是谁当得起做生意的贵客,就和谁交易。若哪一天赵公子也有了这个本事,我自然也乐意和赵公子做生意”
赵旉“”
赵旉“”
言下之意,就是别怪他把小北宋的关七交易给了大汇,要怪就怪他小北宋、他赵旉,没能耐、守不住
衣公子道“赵公子,今天三合楼下的戏,到这里也该落幕了。夜色将近,我便先行告、咳、咳咳”
林诗音把手上的大氅披在衣公子身上“又该着凉了。”
“对了,”衣公子拢了拢大氅,“今日刀劈剑砍,雷霆浇注,三合楼毁成这副样子,真叫我心痛。我准备买下三合楼的地契,重建一座楼子,和赵公子的悦来客栈隔岸相望。到时新楼落成,赵公子可要来剪彩”
赵旉“”
赵旉无法理解,衣公子这上一刻还得罪了人、把人得罪到死,下一刻又如若平常与人谈笑的功力,是怎么养成的。
太可恨了。
太值得学习了。
而且。
经过今日一遭,赵旉在衣公子身上吃了瘪,一边对衣公子恨得牙痒痒,一边也对衣公子,燃起了浓厚的欣赏和佩服。
要知道,飞衣商行至今没有站死哪一国的立场,就算和大汇也只是生意关系,那飞衣商行为什么不可以为他两宋所用
衣公子此人,又为什么不可以为他赵旉所用
于是赵旉微笑吟吟地,目送衣公子的轮椅出了包间,口中道“到时再说,如果我还在汴梁,定然赴约。”
衣公子的轮椅出了悦来客栈。
轱辘辘碾过河上小桥。
一路来到三合楼下。
衣公子坐着他披着雪原白熊皮的轮椅到时,白愁飞与雷纯两人正口舌对峙。
武功奇高的白愁飞,正缓步走向毫无武功的雷纯
这一场。
引得在场高手,都凝神观望。
若白愁飞对雷纯动手
所有人都在想。
这一刻,柔弱的、没有武功的雷纯,被六分半堂一方的父亲和金风细雨楼一方的苏梦枕,都当作没有话语权、没有选择权的棋子的雷纯,成了汴梁两大帮派千钧一发的关键点,成了决定汴梁局势的砝码
白愁飞会不会动手
已经没人有机会知道了。
因为衣公子的到来,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衣公子的轮椅一路滚过,招呼一路打过来“雷总堂主。苏楼主。诸葛神侯。方小侯爷。米公公。”
诸人回礼。
是向飞衣商行的老板衣公子回礼。
也是向得到关七效力的衣公子,回礼
但衣公子的轮椅
,却不停。
衣公子要找谁
众人的视线随衣公子前进。
在雷纯身边停下。
坐在轮椅上的衣公子指了指地上,对雷纯道“雷小姐,你脚边的猫眼石,可以捡来给我么”
雷纯低头,便见雍容华贵的衣公子抬起脸,对她柔柔一笑。
天香国色,斯文闲雅。
这一笑,笑得雷损身形一动,半挡在女儿身前。
这一笑,笑得苏梦枕一边咳嗽,一边走上来,双手按住轮椅椅背,将衣公子的轮椅拉远了去。
忽然后移的衣公子一愣,转头看去,懵道“苏楼主、苏楼主你这是做什么”
“咳、咳咳,”苏梦枕道,“衣公子,不必麻烦雷小姐,我帮你捡。”
放眼看去,却见那青绿猫眼,已经躺在雷纯掌心。
苏梦枕“”
苏梦枕默默伸手,才道了句“雷小姐”,雷损便已从女儿手心拿过猫眼石,放到苏梦枕手中。
一颗猫眼石,转了三道手,才回到衣公子手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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