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白愁飞的自觉(2合1,补昨)

    雷纯的笑, 像针,密密麻麻扎穿白愁飞的眼睛。

    好真是好得很呐

    白愁飞面无表情。

    白愁飞的喉结一顿一顿地抽动。

    喉间仿佛灌入一块滚烫的铁石,烫得他的喉管血肉模糊, 窒息般的灼痛混合着血腥气熟肉气, 活生生扎进太阳穴

    白愁飞、白愁飞

    被禁锢的白愁飞

    被浇注在实心铁牢笼里的白愁飞

    这一次, 白愁飞真切地感到了那可怕的、如阴影罩顶的不自由。

    命运操之他人之手的不自由。

    他的呼吸快慢,都被某人手指拿捏的不自由。

    比杀了白愁飞还要叫白愁飞痛苦的不自由

    从方才雷纯开口起, 白愁飞便再也没动过一根眉毛。

    仿佛他的脸上, 扣了层凝固的石浆面具。

    唯独白愁飞的面色。

    血色渐渐充斥, 红得如有滚滚岩浆在底下翻腾。

    赤色的面,冰寒的气。

    杀意肆虐

    我、要、杀、雷、纯

    但是。

    白愁飞表面上,仿佛极为冷静地发出一声冷笑。

    他侧脸,飞快地眨了眨眼, 柳眉一斜,喝声詈骂道“雷纯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 很能耐哈真是叫我大吃一惊真不愧是最毒妇人心当日秦淮河上的雷纯,如今已经一点都不纯, 不仅不纯, 还恶毒、下贱,叫我恶心

    “还好苏梦枕和你婚约作废了,不然金风细雨楼娶回你这么一个女主人, 全楼上下都不必再为金风细雨楼的未来操心, 因为他们光听你满嘴喷粪,就能被你噎死

    “哈雷损真是糊涂啊在苏梦枕手下白死一场他要早早把你嫁给苏梦枕, 金风细雨楼的势力, 早被你这个毒妇挑拨得四分五裂, 从苏梦枕手下谋夺过来了”

    白愁飞接连骂出一串毒语。

    只有这些骂, 方能发泄他心中的恨、压制他喉间的痛

    白愁飞极力忍耐喉间那虚幻的疼痛。

    他早就知道不能和女人谈情。

    他要名利,要权势,要名震天下。

    他早就下定决心,他只要女人的身体,要她们勾勾手就能送上来的柔躯。

    要那捉得到手的欢愉

    啊

    但面对雷纯的讽笑时,白愁飞的心中,仍感到了那叫他自己荒谬不已的心碎。

    仿佛有一个穿透心扉的洞口,寒风丝丝缕缕地趟过其中,带走他身上的体温。

    一种叫他鼻尖酸涩、眼眶也酸涩的委屈。

    白愁飞、白愁飞。

    这一块坚硬圆滑的金刚石。

    被这拨弄蝼蚁般的玩弄、被这接连三次的捧起和摔落,被这大费周章的轻慢和羞辱,撞得满身裂痕,却仍然不屈不挠、满心反抗的金刚石。

    而雷纯。

    他白愁飞曾经的朋友,上一刻为止还是他内心暗自恋慕之人的雷纯。

    这个帮助那无名黑手,迫害他白愁飞的帮凶。

    唯独在她面前,金刚石的白愁飞,成了脆壳鸡蛋的白愁飞。

    叫雷纯这么一笑、一讽、一扎。

    脆壳鸡蛋的白愁飞,给磕破了外壳,流出里面红红的蛋黄,白白的蛋清。

    碎开,黏腻。

    流了一地狼藉。

    我、必、杀、雷、纯

    白愁飞眼中血丝暴起,怒火充斥。

    没人看得到他流了满地狼藉、碎得一塌糊涂的心。

    白愁飞也绝不叫人看见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愁飞仰天厉笑

    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十指屈张,指尖的指力欲吐不吐

    霎那吐出,直冲雷纯

    狄飞惊袖袍一扬,立即迎上

    飞沙走石,强人过招。

    一者怒,一者防。

    雷纯旁观两人的战斗。

    人影移绰间,那一日,衣公子的话响在她的耳边。

    衣公子道“雷纯,你知道要怎样收服一个人”

    雷纯答“用铁锤,用铁鞭,用匕首”她引用了昔唐武曌则天帝的话。

    衣公子道“对,也不对。对付河蚌,再坚硬的铁锤、再锋利的匕首,都不如一根小小的针来得一击毙命。”

    雷纯道“一根针”

    衣公子道“不错。一根细小的、恰好能撬开蚌壳缝隙的针能将他由内而外击溃的武器”

    衣公子说“这人间的人,分三六九等,有软骨头也有硬骨头。有的人很容易收服,威逼利诱即可;有的人很难收服,因为他有自己的精魄。”

    雷纯道“比如白愁飞”

    衣公子笑看她一眼“又比如你,比如苏梦枕。”

    雷纯眨了眨眼。

    衣公子道“像白愁飞这样的人,外部的威胁愈重、压迫愈大,都会激励他,引发他更强烈的反抗。委曲求全臣服于人那不可能白愁飞的野心不允许,白愁飞的骄傲也第一个要说不”

    雷纯道“打不服他,那该怎么办”

    衣公子道“打不服他,那就先打碎他”

    雷纯道“我就是那根打碎他的针就因为白愁飞喜欢我”

    衣公子道“觉得不可思议”

    雷纯道“这可能吗我不认为我对白愁飞有这么大的威力。”

    衣公子双掌相击一下,道“这就是你不懂了,雷纯。

    “你不了解男人。男人可以被男人打败无数次,却不能被女人戏弄一次尤其是他们圈为己有的女人

    “前者只是正常的博弈胜负,而后者,对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是耻辱嘲讽他是个没种的男人的耻辱

    “所以,不是你对白愁飞的威力有这么大,而是白愁飞那身为男人的自尊和傲慢太大太大。大得让他一旦在女人身上折戟,注定自尊全失,理智全无”

    两人交战之间,雷纯悠哉地泡一壶茶叶浓密的茶,像是刚想起来,双掌相击一下,疑问道“怎么,白愁飞,你居然还有力气,和狄大堂主过招”

    药力在内息的催动下,无声息流遍全身。

    白愁飞的行动陡然缓慢。

    白愁飞浑身无力,咬牙道“雷纯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雷纯无辜道“哪有什么毒不过是早料到你会沉不住气,未免你真失手杀了我,率先给你加了点西域产的十香软筋散罢了。”

    说着,雷纯拿出袖子里的一个小药瓶“还说我最毒妇人心看到了吗,白愁飞鹤顶蓝若不是那人还要你有用,这东西就该在你肚子里啦”

    白愁飞连连冷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毒妇”

    雷纯笑道“白愁飞,你这是老羞成怒了”

    十香软筋散的作用之下,白愁飞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

    他仰脸望天,眼中映起斑斓泪光“那个幕后之人以利捧我,以智计辱我,现在又以情伤我哈哈哈哈哈哈雷纯你得意什么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那个人”

    雷纯倚在窗边,眼波柔柔地望去,仿佛对方是她心爱的小马驹“是啊,你输给了谁呢白愁飞,可怜的白愁飞,你输了好多次,却连输给了哪个人

    ,都不知道。”

    “那人是谁那人是谁”

    白愁飞虚弱地躺在地上,惨笑着,忽然吟唱道“我若要鸿鹄志在天下,只怕一失足成千古笑;我意在吞吐天地是谁那人是谁是不是衣公子是不是”

    雷纯看着他。

    看着落寞的、伤心的,却仍然热烈燃烧、至死方休的他

    那一日,和衣公子的对话,又响在雷纯的耳边。

    雷纯曾犹疑“我真非要这样做不可吗白愁飞是我的朋友,就算我与他已经各自处在敌对的阵营,但我却要先背离他,甚至这般杀人诛心”好残忍的一件事。

    衣公子道“你不忍心”

    雷纯不语。

    衣公子道“雷纯,你爱慕白愁飞”

    雷纯道“不。”

    衣公子乐道“那不正好,就趁这次机会,你拒绝他,断了他对你的念想。等白愁飞回过味来了,会感谢你的。”

    雷纯却不被他骗“不,我这么伤害他,白愁飞会恨死我。”

    衣公子忽然弯眼一笑。

    他颔首道“这很好,雷纯。保住你的善良,以后也不要变。”

    又淡淡笑道,像是在开玩笑“那么雷纯,你不想伤害白愁飞、跟他恩断义绝,就是想叫我对你失望了”

    衣公子这一句,叫雷纯心头一跳。

    这一次,雷纯再没有疑问。

    因为,衣公子除了是个可爱的、有瑕疵的凡人外,绝大多数时候,他更是一个深不可测、说一不二的掌权者。

    她雷纯的上级。

    白愁飞啊,可怜的白愁飞。

    当你衣公子盯上后,就将迎来人生最可怕、最灰暗的挫折。

    白愁飞啊,幸运的白愁飞。

    当你入了衣公子的眼后,你未来的人生,将被无数人歆羡。

    雷纯望着那跌在地上的白愁飞,一条仿佛连蹦跶都没有力气的鱼,仿佛看到了雷损“死”的那一夜,赶到衣公子府邸接受衣公子考验的自己。

    雷纯的嗓音愈发柔软、叹息,充满了会叫白愁飞怒气爆发的怜悯“真是个小可怜哪,白愁飞。”

    但白愁飞毫不动容。

    白愁飞不仅毫不动容,还一指点在大腿上

    血色溅出,利痛传来,令白愁飞勉力起身,一个飞跃,跃出这房间

    哗啦啦。

    白愁飞带着伤飞走了。

    带着腿上的伤,心里的伤,还有那一对,被某人捏在手里的、不知还能不能自由飞动的翅膀。

    蓝天大树,云卷云舒。

    白愁飞飞回了金风细雨楼。

    甚至不处理腿上的伤,不解开身上十香软筋散的药性,就上了白楼。

    摊开他看过几十遍的、边角都被翻烂了的卷宗。

    那个在幕后摆布他的人是谁

    白愁飞按捺心中杀意,拿起朱笔,将这两三个月来的事件、他捣毁的那个“青”字打头的无名组织的所有据点,在汴梁地图上一一标出。

    白愁飞心里的答案在互相打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白副楼主,方小侯爷和衣公子正在拜访楼主,楼主叫你回来了,就去会客。”

    白愁飞指尖一紧“知道了。”

    关上门的瞬间,白愁飞福至心灵,忽然抬头,向室内桌案上的汴梁地图望去。

    那上面的朱字标注,在白愁飞眼中一一勾连,组成了一个字。

    一个硕大的、写满嘲笑的大字

    “衣”。

    一个仿佛主人向他的狗,向他白愁飞,宣示主权的字

    “喀啦

    ”

    白愁飞转身,缓步离开。

    影子在地上越来越长,越拉越狰狞。

    门板粉碎成木屑,静悄悄堆积在原地。

    卷入空中,扬出窗外。

    飞扬着。

    飞扬着。

    扬到金风细雨楼会客室的柳树下。

    扬到树下的白愁飞手边。

    苏梦枕的咳嗽。

    还有苏衣方三人的对话,悠悠传至这柳树下。

    衣公子首先赞道“苏楼主,金风细雨楼最近的行动,真是风风火火,拔出了附在汴梁身上的好大一条寄生虫”

    方应看道“白副楼主着实明察秋毫,这青字打头的无名组织,也不知道在汴梁潜伏了多少年,一朝叫他拔得干干净净对了,苏公子,你金风细雨楼的情报库里,可有关于这个无名组织的记载”

    苏梦枕咳嗽道“让两位失望了。”

    衣公子道“我却知道一二。”

    方应看道“哦”

    衣公子道“这是飞衣楼的付费情报,不过今日前来拜访,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就以这为补偿罢。至于方小侯爷允你蹭一回苏楼主情报吧。”

    方应看这些天被衣公子骚扰了太多次,显然功力渐深。

    他挂起诚挚的、感激的笑脸,对苏梦枕道“谢过苏公子慷慨。”

    苏梦枕“咳咳咳。”

    衣公子道“话说这青字打头的无名组织,其全名为青龙会。”

    大树下,大腿渗血的白愁飞,五指忽然深深嵌入树干。

    青龙会、青龙会

    果然是你啊,衣公子

    谁也不知道青龙会的名字,你却果然知道

    方应看道“青龙会我似乎听义父提起过这个名字。”

    衣公子道“青龙会绵延了数百年,是一个极其神秘的江湖组织。没有人知道它何时何地何人统率,又是何时渗入江湖。那是一个亦正亦邪,无法用单纯的善恶黑白衡量的庞大组织。

    “如今天下诸国,小北宋有金风细雨楼,南宋有权力帮,日月神教向金国蔓延,西域罗刹教则自俄罗斯南下。其余还有众多江湖门派不提。

    “然而,在诸国的江湖帮派林立之前,青龙会便已经飞龙在天,叱咤风云,其触角遍布各门各派、江湖朝堂。

    “青龙会的成员,更是无所不包,极为隐秘,扫地的看门童、一门教派的掌门夫人、朝廷中的朱紫大员、烧饼铺子的老板都有可能是青龙会的爪牙。”

    苏梦枕道“关于青龙会,家父草创金风细雨楼时,曾对这个暗中存在的势力有所察觉,包括六分半堂的雷损和迷天盟的关七,还有南宋第一大帮权力帮,也当同样有所察觉。

    “但这个组织的根系实在太过庞大,宛若两宋土地上的无冕之王。哪怕两宋灭亡,它也可能依旧屹立不倒,故而家父只好将档案封存原来它叫青龙会。”

    窗外的树下,白愁飞咬紧牙关。

    苏梦枕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

    苏梦枕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什么兄弟,他果然一直防备着我

    若苏梦枕早告诉我这个情报,我根本不会被公子衣耍得团团转

    屋内。

    方应看道“青龙会真有这么厉害”

    衣公子道“青龙会是有这么无孔不入。”

    方应看撇嘴道“那青龙会为什么不来找我入会”

    衣公子遗憾道“青龙会看不上方小侯爷的本事,我也很愤怒”

    苏梦枕道“方小侯爷不是青龙会的人”

    方应看

    怪道“我应该是”

    苏梦枕道“我从前一直怀疑,朝廷中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是青龙会在汴梁的统率。”

    方应看道“苏公子以前怀疑是我”

    苏梦枕咳嗽了几声,道“现在不了。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

    方应看道“是谁”

    苏梦枕却道“衣公子恐怕一早就知道”

    衣公子道“何以见得”

    苏梦枕道“因为白老二在外头搞得风风雨雨,却一路顺利但青龙会的势力,又岂是那么好铲除如果容易做,家父、我、雷损、关七,一早就做了。哪个当老大的,能忍得住自己的地盘底下,盘踞着这么一条毒虫”

    方应看道“衣公子,原来你在背后悄悄帮了白副楼主一把”

    衣公子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帮白副楼主率先切断了汴梁的青龙会据点与外界的联系,好让白副楼主关门打狗。”

    苏梦枕咳嗽得愈发厉害“这可不是小事说罢,衣公子,你想要金风细雨楼做什么”

    衣公子叹道“我想做一回好事,当一回不求回报的好人,跟白副楼主和苏楼主交一回朋友,却遭了苏楼主这般揣测”

    苏梦枕忽而一笑,道“方小侯爷,衣公子这话你信不信”

    方应看道“我不信。”

    苏梦枕道“我也不信千金散尽衣公子,天下无双孟尝君,天下人都知道衣公子这个外号,但要知道的是”

    衣公子好奇道“知道什么”

    苏梦枕道“知道千金散尽的后三个字,是哪三个字”

    “千金散尽”方应看拍手,连拍三下,说一字拍一下,“还、复、来”

    苏梦枕冷冷道“飞衣商行的衣公子从不做亏本的生意。衣公子散出去的利益,都是要被你敲骨吸髓,一滴一滴还回来的”

    衣公子“啊呀”一声,顿时捏起左眼前垂落的鱼骨辫,装模作样地遮住了眼睛。

    仿佛害羞得没脸见人一般。

    方应看好生义愤填膺,摇头无奈道“唉,衣公子啊衣公子,你反省罢”

    苏梦枕道“这一次,白老二剿灭了青龙会在汴梁的几乎全部势力,一者有你替他封锁消息,令汴梁的青龙会据点孤立无援;二者,仍是多亏衣公子,替他牵制了蔡京,让蔡京竟然坐看汴梁的青龙会据点覆灭,却不对白愁飞出手

    “但也正因为衣公子这一帮,白老二蒙头蒙脑地一办,令他四面皆敌,成了青龙会的眼中钉、肉中刺,非杀不可的目标

    “衣公子真是打了个好算盘哪你自己和青龙会有仇,却用白老二做你的刀,让金风细雨楼的势力做你的马前卒,替你扫却了汴梁的青龙会势力你将白老二和我金风细雨楼推到明面上,承受青龙会的报复,而你自己却隐入幕后,摘得干干净净,稳坐钓鱼台”

    苏梦枕这一番话,将衣公子的险恶用心全然揭露

    窗外树下,白愁飞的呼吸陡然粗重一瞬,目眦欲裂

    极端的情绪,甚至将白愁飞身上十香软筋散的效用,都压制了下去。

    太多繁杂的情绪闯过白愁飞的脑海。

    他已经将我利用干净了

    三捧三摔,他大费周折,不就是为了叫我投顺

    他根本没想过要用我

    从头到尾的折辱,都是他为了好玩

    雷纯都能行,我白愁飞,哪里不配

    会客室内,苏梦枕的话还在继续“青龙会树大根深,若不顾一切全力扑袭之下,不说保不保得住白老二,就是我金风细雨楼,都未必存焉。衣公子,你这一番算计,若不能给

    我一个交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与你飞衣商行拼个两败俱伤”

    衣公子却笑道“苏楼主,你能将我如何

    “是白愁飞自己不经事,求功心切,中了我的小小技俩,他自己笨自己蠢,我公子衣还要为他白愁飞的愚蠢负责苏楼主,你怎么不叫我干脆将白愁飞赡养,喂吃喂喝地照顾他后半辈子算了”

    衣公子又笑道“至于你金风细雨楼的存亡,又干我公子衣何事白愁飞闯了祸,招惹了大敌,可是苏楼主,白愁飞这个副楼主,可是你苏楼主亲自任命的哪二弟拉屎没拉干净,你这个当大哥的不给他擦屁股,反而求到我这个外人头上”

    苏梦枕冷漠且冷淡地听着。

    方应看则“嘶”了一声,飞快插嘴道“这天下,我谁的嘴都不服,就服衣公子的嘴,颠倒黑白,恶人告状,不得不服”

    “方小侯爷,谬赞谬赞。”

    衣公子应声,接着最后道“苏楼主,你到底能将我如何莫非你忘了,谁在我衣府坐镇若你忘了,我不介意帮你回想回想是关七是那日三合楼下,接连破境,步入至臻之上的之上,你金风细雨楼倾楼难敌的半步盛年境关七”

    苏梦枕忽然咳嗽。

    接连咳嗽。

    咳嗽得仿佛要将内脏一片片咳出来。

    苏梦枕好不容易将咳嗽止住,道“那你今天来拜访,是来做什么的我不认为信奉时间就是生命的衣公子,会花费一段时间,来我金风细雨楼什么也不做。只有一个可能,你来此之前,就已经准备好,要与我金风细雨楼做交易”

    衣公子好奇道“什么交易”

    苏梦枕道“共抗青龙会的交易因为你一定与青龙会有仇,且一定不满足于只剿灭小小一个汴梁的青龙会。但仅凭你飞衣商行的力量,却达不到你的目标。而我金风细雨楼,就是被你选中的、被迫下水的第一个盟友”

    衣公子抚掌而笑。

    苏梦枕不愧是苏梦枕。

    他推测得不错。

    仅仅基于自己“衣公子”这一身份,苏梦枕的推测全然不错

    但可惜,衣公子不仅仅是是衣公子。

    他还是盛年。

    汇帝盛年。

    要不了多久,汴梁就成了他大汇的地盘,到时大汇朝廷管制之下,盛年不怕青龙会的人来汴梁报复,就怕他们不来

    只要青龙会的人敢来,来多少,就给他留在这里多少

    和金风细雨楼合作共抗青龙会

    不需要。

    衣公子道“你错了。”

    苏梦枕道“我错了”

    衣公子道“我今天还真就是来看看你。”

    苏梦枕道“看我什么”

    衣公子道“看你什么时候死。”

    苏梦枕冷道“叫你失望了,我暂时还死不了。”

    就在此时,白愁飞推门而入。

    室内的三人一同望向他。

    衣公子一边转头,口中一边道“但愿你死得晚些罢。否则你一死,金风细雨楼落入白愁飞的手里,他这么蠢这么傻,你岂不是死也要不瞑目”

    白愁飞暗自捏紧拳头。

    十香软筋散的效力之下,仍叫他有力气走,有力气动武,有力气羞愤地捏紧拳头

    苏梦枕则反讽道“多谢关心,衣公子你挑拨离间的技术,拙劣得让我都不忍心看”

    这两人的对话中,方应看已全无存在感。

    方应看叹道“衣公子,你是不是和苏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衣公子道“当然没有。”

    方应看道“我不信。你若不恨他,你为何致力

    于挑起苏公子的怒火

    “那日皇宫晚宴上是,那日三合楼下是,今日前来拜访又是。

    “虽然死在你嘴下的冤魂不计其数,但我算是看明白了,衣公子你的嘴在别人那里是三尺青锋,到了苏公子这里,就是雷损的棺材、霹雳堂的火药

    “若早知道你拉着我来拜访苏公子,是为了激怒他,我今早就不会为你打开神通侯府大门”

    “真是冤枉,”衣公子上半身后仰,靠在雪白的熊皮上,竖起手掌,“天地为鉴,我不仅不恨苏楼主,还相当喜爱苏楼主”

    衣公子这句苍白的辩驳,除了他自己和不在此地的林大掌柜相信,听在苏白方三人耳里,只剩下满满的虚伪。

    到了这时候,苏梦枕都还能忍得住,真是好修养、好气魄。

    他那燃着寒焰的眼睛,轻飘飘地一笑,看向白愁飞,对着衣公子这个把金风细雨楼当枪使还全身而退的仇敌道“白老二,送客。”

    这一瞬间。

    苏梦枕看向白愁飞。

    衣公子看向苏梦枕。

    白愁飞看向衣公子。

    这三人,目光毫无交接的一个瞬间,衣公子和白愁飞,忽然同时笑了。

    衣公子的笑很欢快,欢快得让苏梦枕和方应看心生不安。

    他说的是“下午是燕衣戏楼的剪彩,苏楼主可要出席”

    而白愁飞的笑很复杂,没人看得明白。

    他的话也很奇怪,很富有深意“你决定了,要我去送”

    不过让白愁飞送客人一程,却仿佛是苏梦枕决定让白愁飞离开,叫白愁飞说出了诀别的意味。

    这意味太深、太不明,苏梦枕隐有预感,又实在捕捉不到。

    苏梦枕先回答衣公子道“我身体不便,容我婉拒。”

    再回答白愁飞道“方小侯爷和衣公子都是金风细雨楼的贵客,我不方便,就请白副楼主送送两位。”

    “好,我去送。”

    白愁飞敛在阴影中,低缓地、扭曲地笑道。

    这可是你决定的,苏梦枕。

    是你自己,亲手把我,交到了他的手上。

    你自己把我推了出去,将来就别后悔。

    远山青黛。

    天泉山下,方应看上了马车,先走一步。

    白愁飞来到衣公子的轮椅后面,扶住了他椅背上的推手,转了转,一路推到衣公子的红漆马车边上,内息运作,直接将衣公子连人带轮椅,放置进车厢。

    衣公子坐在马车内。

    白愁飞站在马车下方。

    衣公子道“这轮椅其实自己能转。”

    白愁飞道“我知道。”

    衣公子道“这轮椅不仅能自己转,还能自己跳上马车。”

    白愁飞道“我也知道。”

    衣公子静悄悄地看着白愁飞,不说话。

    白愁飞怒道“你还要我怎么样还要我做你的马车夫吗”

    衣公子惊讶一瞬。

    这毫不作假的惊讶切切实实地落入白愁飞的眼睛,令白愁飞更加恼怒

    然后听衣公子道“马夫是阿康的活儿,你要驾车也不是不行”

    眼看白愁飞眼眶就要赤红,衣公子忍笑补充道“我是叫你上马车。苏楼主不是叫你代他,去参加燕衣戏楼的剪彩吗与我一同吧。”

    这般哄道。

    衣公子却不知道,他这好心一哄,却叫白愁飞更加羞辱,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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