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是半夜了。这个点儿过来也不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王姝若无其事地关上了后门, 轻手轻脚地拿门板将后门给挡住。再转身躺到了床帐中。这一系列的行动如行云流水,自然得没发出一点声音。
背着书囊站在黑暗中的喜鹊感觉有些懵,不知该怎么反应。
“主子”
“嘘, ”王姝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说,“你把书囊放到角落里,然后装作没事出去。”
她偷偷溜出去这事儿她干不是一回两回了, 虱子多了不怕痒。但王姝的内心还是心存侥幸的,不想让他知晓她又溜出去。主要怕萧衍行发现了她屋子里头有个后门, 会找人给她堵了。
此时王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透过纱帐和月光看着喜鹊开门出去, 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
上回跟萧衍行在后山撞见,估计他就已经知晓她有偷溜回来的小门了。但王姝总觉得这个门藏在草丛后头, 不扒开草丛其实看不见。有可能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兼之萧衍行有特殊的通道入寺庙后院, 王姝就抱有一丝期望,萧衍行以为她跟他一样从那个门溜出去, 不知道那个小门。
“小君在屋里头”莫遂看着喜鹊从屋里出来, 立即抬腿走上前来问了一句。
喜鹊自然也知晓被罚还偷溜出去是不对的,此时不可能暴露王姝偷跑的事。但她委实不会撒谎, 只含糊地点点头“嗯,已经睡了。”
莫遂挠了挠脸颊, 扭头看向负手立在庭院中身影被月光笼罩的主子爷。有些犹豫这时候要不要说些什么,去拆穿这睁眼说瞎话的主仆二人。
萧衍行盯着漆黑的屋子无声地笑了一声, 低声唤了声莫遂, 道“走吧。”
直到两人离开,面无表情的喜鹊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松懈下来。主子爷即使只是站在那里, 周身的气势就已经足够吓人了。
她扭头看了眼漆黑的屋子,许久,屋子里才终于亮起了灯。
没办法,今天没有做熏香驱蚊,床帐里好多蚊子啊咬的王姝实在是睡不下去。闭上眼睛,总是感觉无数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叫,吵得人心烦。
她不得不爬起来把帐子里头的蚊子全都打死,才能躺下安心睡觉。
在寺庙的日子是十分平静的。基本上不会有烦心事。除了每天被钟声吵醒,一整天听和尚念经,到点儿去厨房令斋菜。那小沙弥倒是时常给王姝送了佛经过来,主要方便她空闲的时候抄。梁氏对她抄不抄佛经没有太多要求,并未安排人每日来取手抄本。
王姝便也不必要那么老实,打定了主意斋戒结束前几日再临时抱佛脚。
说来,她估摸着自己在佛学上实在是没什么慧根。明明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看资料几天都不累,可若是看佛经,没看两行就犯困了。王姝干脆晚上的时候看,当催眠神器了。
试验田那边人工授粉的步骤暂时告一段落,注意病虫害和自然外力的影响,基本能放松一断时日。
那边的事情,如今是芍药和铃兰两人盯着。铃兰一丝不苟的按照王姝的吩咐,每三日去巡视一圈。发现任何不对,立即会来禀告王姝。
王姝放下心,倒是关心起派出去到各地查账的账房先生们。
如今派出去的人,也已经陆续抵达了商铺所在的位置。古时候交通不便,通讯也受到阻隔。目前能收到最快的回复,是凉州的商铺。那边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盘点资产,账房先生来不及赶回,先递了消息回来。
凉州的商铺是一个姓朱的大掌柜在管,这个大掌柜先前来过王家。两人打过照面。
凉州商铺的生意整体来说问题不是很大。掌柜的虽有贪私之举,但贪污的总体金额不大。有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若是一点好处不给人,想让人家尽心尽力办事也不大可能。
王姝在权衡过后,选择了小惩大诫,放他一马。
这是离得近的,离得远的就没那么快出结果。王姝倒也不着急,只耐心等着。她如今比较在意的是先前萧衍行说的,被卖至西北流放之地的父亲用过的老人。
只要把这些人找回来,必然能知父亲病逝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等待的这几日,王姝过的十分悠闲,该吃吃,该睡睡。实在闲来无事就去看看和尚们敲木鱼。这些和尚念起经虽说挺无聊的,但萧衍行确实是叫人赏心悦目。
萧衍行未必是诚心信佛,但供奉韩老将军的灵牌,他应当是诚心诚意的。
不过萧衍行也不是每日都在,这段时日他似乎很忙,总是神出鬼没的。他的院子被人从里到外把守得铁桶一般,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王姝猜测他必定又是去了西北,韩老将军死后,手下的那一批部下如何安排,定然还需要他去主事的。
他人不在,王姝就更松散了。
每日得了空就往山下跑,时不时检查王玄之的功课,再带着他一起去镖局。
如今王家的印章和钥匙在王姝的手上,等于王姝是王家的掌权人。
镖局的一切事务王姝都需要了解,不能做睁眼瞎。再来,汪进飞还在追查王春贵夫妻俩的下落,镖局也有其他的消息时不时传来。搞运输便是这点好,消息灵通。王姝和王玄之作为继承人,必须要及时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临安县城内,萧宅。
后宅女子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自从管家权被分,库房钥匙被林氏拿走,梁氏就病倒了。清辉苑里整天大夫进进出出,屋里弥漫的全是苦涩的药味儿。一来是林氏心里过不去自己被下了脸面这道坎儿,不愿出去见人,二来则是萧家近来遇上了麻烦,有些事需要她给出一个交代。
梁氏雷厉风行地处理了两个妾室,以她独特的方法,最终还是惹来了麻烦。
事实上,若是以太子府往日的尊荣,她堂堂太子妃处理个妾室自然是不必担心后顾之忧。但梁氏料理人的时候没顾忌太多,只想着立威,事后才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
萧衍行太子之位被废,太子府被抄,明面上太子府的势力早已被瓦解了。
如今的萧家虽然还姓萧,却已经不被皇家认可。梁氏就是姿态再高,却也不过是庶人萧衍行的妻室罢了。她若是好声好气地将刘氏送出来,就没那么多事儿。可既把人赶走偏又要毁人名声,愣是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往死路上逼。
妾室家中无权无势还好,但刘氏是官家之女。
刘氏的父亲乃临安县县令,她的亲生母亲贺氏多年压死了正妻,为刘家生了两子一女。刘氏在闺中时不敢说比男嗣得人看重,却也十分得父亲真心宠爱。
刘仁是个七品小官没错,却是当地父母官。梁氏如此欺辱他的爱女,他如何不愤怒
刘家已经来了萧府不止一趟,几次上门让梁氏给出一个交代。
每次来,都是几个厉害的状师带着三十几个衙役手持武器上门。可梁氏如何给个交代她当日处理刘氏时手段简单粗暴得根本经不起推敲,此时便是当面对峙,她都做不到。
萧家自然是避而不见。
萧家不开门,县衙的人又不敢硬闯。毕竟这里住着的是废太子,哪怕被罢黜了皇子的身份,人家身体里流动着的还是皇家的血。皇帝如今要收拾他才将他太子府抄了。将来若是又想起太子的好,再起复。他若是闹得过了分,指不定会全家倒霉。
不过忍下这口气是不大可能,尤其刘仁的爱妾每日都在他耳边哭。自己心爱的两个儿子也总是再为姐姐鸣不平。刘仁占着道理才敢上门闹一闹,且也绝口不提萧衍行,只敢让梁氏给交代。
府邸门口整日有人徘徊,吓也吓死了。梁氏一面为萧衍行为提拔林氏打压她而怄气,一面又为七品芝麻绿豆小官的挑衅感觉到深深的被羞辱。
本来梁氏是在装病,到后来还真呕得食不下咽,病倒了。
林氏也损,在看梁氏倒霉这事儿上她从来都是添砖加瓦,没有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帮一把的可能。那刘家不是堵着门口要交代么
她不仅不拦着,还刻意把人放进来。
关于刘氏当初被人捉奸在床的事情始末,她秉持着自己一个侧室没权做主的态度,把人送去了清辉苑。
不得不说,林氏这一招是真的损到没边儿。梁氏本就病着,哪里有精力应付刘家人
兼之林氏恶意的煽风点火,膈应她。她火气一上头就有些失去理智。病情的影响,本就身体虚弱,几番污糟的情绪一冲上脑就顾不上其他,干脆就拿家世压人。梁国公府对上京城的勋贵人家可能是不够看,但压刘家一个七品芝麻官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的态度就是,我梁国公府的嫡长女,便是做了这些事,你又能奈我何
刘家顿时就被她的态度给激怒了。
刘仁是个小官没错,但临安县有废太子萧衍行。他这个官儿再小,也不是无人拉拢的。自打萧衍行搬入临安县,京都不少人向他递过橄榄枝。原本刘仁将女儿送进了萧家,算是上了萧衍行的船。结果梁氏弄了一手臭棋,等于彻底将刘仁赶出了萧衍行的船。
且不说刘仁为此搭上了京城的人,背地里了些萧衍行出入过临安县的证据。就说林氏看了梁氏好一番热闹以后,还没来得及去清辉苑奚落梁氏,就见苏嬷嬷慌里慌张地从外头跑进来。
一进门什么话都没说,屏退了左右。
而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林氏的手中。
“怎么了”
“京都本家来的信。”
苏嬷嬷的脸色不大好看。虽说京都林家跟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断过书信往来,府上的老太君时常挂念着林氏。但似这般快马加鞭的急件,是头一回。
林氏忙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拆了信。
这封信是林氏的母亲亲手写的。
信里都顾不上往日那般对林氏的诸多挂念和问候,直接告知了林氏圣上有立新储的打算。估摸着是今年八月份便会昭告天下。届时新太子受封,怕是要对废太子下手。林氏的母亲在信中言辞恳切,要求林氏务必跟萧衍行请求恩典,让他放她回娘家省亲。
届时林家会让她在途中病故,往后,她就不必再回废太子府邸了。
林氏的脸一瞬间白了。
“怎么了主子脸色这般难看”苏嬷嬷预料到信的内容怕是不好,但是看见林氏的脸色不对,渐渐身体摇摇欲坠,还是惊了,“来人,送些蜜露进来”
林氏看着信上母亲的殷殷期盼,并告知了林家的人早在接她回京的路上,眼睛也渐渐的红了。
“主子主子”
林氏死死捏着信纸,那眼神恨不得将纸洞穿。
她不是很懂,也不能接受。明明今儿什么都好好的,她还兴致勃勃地看了梁氏一场笑话。主子爷虽说被废,但后宅女子的日子也没发生太大的变化,依旧安逸自在。怎么忽然就接她回去了,怎么家里接她的人都在路上了,京城发生了什么事了
“没事。”林氏安慰自个儿不是什么大事,主子爷那般才华出众,不可能会落不到一个好下场。定然是家里太小心翼翼了,“没事,你扶我去榻上。”
苏嬷嬷赶忙将软瘫的林氏半抱半拉地推到了软榻上。
林氏窝在上头将信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确实看到林家已经搭上了新太子的船时,眼泪瞬间就流出来。
苏嬷嬷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可没有主子允许又不敢擅自看信的内容。直到信件从林氏手中滑落,她低头去捡,快速地瞥了眼才知发生了什么事。
见是这么大的事情,大到这事儿若是被主子爷知晓,怕是要牵扯到林氏性命,顿时就慌了。
“主子,这必须得早做打算啊”
苏嬷嬷虽说跟着林氏入了太子府,但她心中的主子就只有林氏一人。大难当头,自然只顾得上考虑林氏的安危,“这事儿你必须得听大太太的安排,可万万不能意气用事啊奴婢知晓你恋慕主子爷,恋慕多年。可事关性命,必须得拎清楚”
林家搭上了新太子,这就等同于背叛。
林家的这一举动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已经跟新太子绑在一起。这般夹在中间的林氏就会有些艰难,会里外不是人。主子爷便是再大度,也不会容忍林氏的存在。
“这这怎么会”
“大太太已经派了人来,看来不日就要到了。得尽快做抉择。”
若是两人有孩子,或许苏嬷嬷还会犹豫一二。但身为林氏的奶嬷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林氏入府多年,跟主子爷根本就没有夫妻之实。既然如此,那不如依林大太太的意思,早早离了这泥潭。正好废太子府也被抄了,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差。
林氏哪里不晓得她在看到林家搭上新太子后就已经想到了。
但是她嫁入太子府这么多年,一不图财二不图权三不图享受,她就是图萧衍行这个人。这突然来信叫她离开,猝不及防的叫她如何抉择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林氏的心里乱成一团,不想去想,可又不知该怎么办。
下人端了蜜露过来,苏嬷嬷忙扶着她喂了一盏蜜露下去。
林氏靠着软榻,呜呜地哭起来。
思仪院原本就在看热闹,这般忽然关起了大门,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突然的行径对其他看热闹的人来说,颇有些意外。杨氏和梅氏看似不掺和府中的纠葛,其实没少梁氏和林氏的看热闹。时不时还要私下点评几句,好显出自个儿品行高洁。
这好好的热闹戛然而止,自然要被勾起好奇心。梅氏还特意派人打听缘由。
不过思仪院的人口风紧得很,主子不让说的事儿,根本就打听不出来。清辉苑那边就更甚,梁氏如今正在病中,谁敢触她霉头,她必定是要反弹的。
没打听到,梅氏的人悻悻地回去了。
王姝还不晓得萧宅又闹出了这些事儿,汪进飞派人传信回来了。
镖队的人已经找到了王春贵夫妻,不仅王春贵夫妻俩,还有不少当初跟着王程锦跑生意的下人。如今人都在西北的马场里头,给官家当奴隶养马。
人被弄进这里,想要弄出去不大容易。
有些事情你光有钱还不行,得有官府的路子。镖局倒是跟西北驻军有点关系,毕竟打点的机会多。但这个过程可能要绕几道弯子,没那么快把人弄出来。
“不急,”王姝有些激动,安抚道,“都已经找到人了,弄出来也不差那几个月的时间。”
事实上,说到关系,王姝下意识地想到萧衍行。毕竟他的外祖父是西北最大的官儿,正一品的大将。可一想到韩老将军已经故去,萧衍行也被贬成庶人,便又歇了这心思。
耐着性子等,总能有办法。
果然,汪进飞还是有些本事的。虽然这过程中也确实砸了不少银两进去。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他便将这一批人给带了回来。
王春贵夫妻俩在塞外的这段一年多,老了十岁不止。王姝印象中还十二分年轻的两人,一个腰肢佝偻,头发花白;一个牙齿掉光,还瞎了一只眼睛。
两人一见王姝就红了眼睛,推开汪进飞就冲到王姝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姑娘”
王姝被他俩这一声喊的,也跟着红了眼眶。
王春贵夫妻俩虽说是下人,但王姝私心里是拿两人当家人看的。两人都是王家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在王家。后来被赐了主家的姓氏,算是王家的人了。
“大姑娘,你小心陈良生啊”
王春贵就是瞎了一只眼睛的。他的眼睛是去年瞎的,在被卖去马场时半路企图逃跑。被马场的买主抓到,搏斗的过程中被刺瞎了一只眼睛,“那就是个畜生畜生啊得了老爷那么多的照顾和恩惠,竟然半点不知感激,反倒暗中陷害老爷,挪用主家财产”
“陈良生可是那个京城的大掌柜”王姝记得没错的话,那个掌柜就是姓陈。
“就是他。”王春贵提起这人都恨得牙痒痒,“就是那个畜生王八蛋”
他一声骂完,身后瘦的跟麻杆似的王春贵家的也憋不住骂了一句“那个烂心肝的东西,该下地狱挨千刀的白眼狼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到底怎么回事”王姝眉头皱成一团,心都揪起来。
王春贵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起来“当初老爷是在运货去京城的路上遇上他的。这人是个秀才,出身江南,要进京赶考。结果路上遇上劫道儿的,丢了盘缠,还被人打伤了一条腿,划伤了面相。老爷心善才决定捎他一程,还给他找了大夫治伤。”
古时候做官讲究面相端正,面部不能有残缺。
“结果这人自个儿脸上留了疤,好不了,却发了疯。”
一个进京科举的人,面部有了伤,等于跟仕途无缘了“一路上老爷也对他多加照顾,甚至,老爷见他好好一个读书人就这样被毁了青云路,实在可怜。给了他一份养家糊口的活计。谁知道这人不仅不感谢老爷,反而借此机会踩着王家,攀附京城的贵人”
这事儿说起来是一盘烂账,但这股恶火憋在王春贵的心里太久了。
久到都要烂成腐肉,烧穿他的胸膛。
“这人起先只是暗中拿铺子里的东西去讨好权贵。做的不明显,被老爷敲打过几回。原以为他受到教训知廉耻了,便收敛了。谁知道这人只明面上收敛了,背地里却变本加厉,拿王家当幌子替衙门做起了脏事儿。从一件小事儿到越牵扯越大”
“他怕捅出窟窿被老爷送官,便一不做二不休,对老爷下了手。”
“什么意思”王姝骤然坐起了身体,“他下的手”
“是肯定是的”
王春贵家的斩钉截铁,恨得牙齿咯咯响。
她不像男人想得多,她就只看结果“咱家老爷身强力壮,正值当年。平日里舟马劳顿也不见分毫疲累,更从未有过咳嗽肺痨的病症。怎地在京城小住了两个月,就忽然染上了肺痨还一病不起不是他下的手谁下的手”
“可是大夫曾诊断说是父亲喜食鱼脍,是肺吸虫病”
“肺吸虫病”王春贵家的没听说过什么肺吸虫病,她只知道,“老爷生病之前,正在清算陈良生挪用王家财产之事,正将他送了官,等着给他定罪呢”
这事儿王春贵也清楚,他夫妻俩毕竟贴身跟着王程锦。有什么事儿,王程锦根本就不避讳他们俩。
王姝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一茬,心仿佛被一只手揪住了。
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捏紧,想尽量做到客观冷静,不被一面之词影响。但还是控制不住的觉得愤怒。她咬了咬下唇,克制住胸口的怒意“你们可知道他来往的贵人是谁”
王春贵夫妻面露颓然,怒气跟被戳了的气囊似的,憋了。
两人摇了摇头“奴婢二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被打晕运出了京城。根本就不晓得那贼子跟谁往来。只知道他背后的贵人身份贵重异常,便是京兆府尹大人也不大敢跟他对上。不然老爷都陈良生那畜生送进了大牢,他还是没两日便出来了。”
王姝瞳孔剧烈一缩,抬起头来“除了他,可还有别人”
“京城那三个掌柜就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逃得掉干系。”王春贵捏紧了拳头,“当初老爷迟迟发现不了不对,就是另外两人替陈良生打掩护。这几个人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王姝不晓得被她送进京城的柳账房会如何,心不禁悬了起来。除了京城这处,江南三州的问题也不小。
“你方才说陈良生是出身江南,可记得他是江南哪个地方的人”
这个王春贵夫妻便不知了。
他们只记得人籍贯是江南,具体是江南何处的人,只有王程锦知晓。
王姝见他们想不起来。便也没有勉强,让人给两人安排了屋子和洗漱的水。一行人刚被汪进飞从马场捞回来,各个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听王春贵说,王家的老管家胖叔,在被卖入马场的第二日,就被激怒的马踩踏至死。
胖叔是王姝出世前就已经不在府中,替王程锦做外头的事儿了。王姝对着人没什么印象,但王春贵夫妻俩熟得很,不忘说了句“老爷的私账,只有胖叔知晓在哪儿。”
王姝一愣,“私账”
“对。”王家人少,没有那么多争权夺利的麻烦,却不代表账簿都是不含猫腻的。任何一家商户,都有对外的公账和对内的私账。因着王姝独特的改良良种的天赋,王家背地里的家财远比账簿上写的多,那些东西,自然就需要一套私账,“可惜胖叔临死之前,也没告诉任何人。”
王姝不知为何,想到自己嫁妆库里的那个黑色的小木盒。那个该不会是她爹的私账吧
心里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王姝送走了王春贵等王家的老人回清河镇。让他们替她守着王家老宅和家中的祖产。自己则又选了一日,折回了萧宅的后院北苑。
将藏在她屋子床底下的木盒拿了出来。
这木盒用的鲁班锁,不是那么好解开的。
王姝原先打算慢慢研究,谁知道箱子带回来便被试验田的事情给冲的忘记了。如今也没那功夫解,只能带着木盒从小门偷偷溜回寺庙。
她还是从后山走,刚进了院子不久,就发现院子门口有人在探头探脑。
她连忙将木盒放到床里,打发了喜鹊过来问。
喜鹊问过了才知道,寺庙外头好似来了什么人,是萧家的人。估计遇上了点事儿,需要求见萧衍行。但是萧衍行如今人根本不在寺庙,外头那些人又不见到人不走。僧人们没有办法,才频繁地去王姝的院子张望。想来问问看王姝能不能将那些人打发走。
王姝眉头皱起来“谁来了”
喜鹊不知,摇了摇头。
“罢了,把那大和尚叫进来。”王姝已经在寺庙斋戒快一个半月了,再有半个月就该回府了。萧衍行不在,她看在目前还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帮一把。
大和尚很快进来了,不敢过多的在女香客的院子逗留,他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说明。
原来,来人是京城林家的人。
来到临安县,是因为林家老太君病重。老太君极其思念孙女,盼着能在临去之前见一见多年未见的孙女儿,特意来萧衍行这里求个恩典。请萧衍行准许林氏能回京城侍疾,圆林老太君这一念想。
王姝“这事儿主母做主便可,大可不必来问主子爷。”
“怕是不行,”僧人额头都是汗,“听说萧宅主母仍在病中,如今做不了这个主。”
王姝“”那她更做不了主。
王姝正在犯难,该用什么理由将林家人打发出去。就听见外头忽然传来僧人惊呼的声音。
这些常年茹素的僧侣瘦弱得一推就倒,根本挡不住身强力壮的林家护卫。争执之中,那些人推开了僧侣闯了进来。且也不管寺庙的阻拦,直奔寺庙的后厢房。
“糟了”
僧人惊呼一声,顾不上这些,着急就往萧衍行的院子跑。
王姝狠狠抓了一把头发,暗暗骂了一句萧衍行你记住你欠了我一笔,然后吩咐喜鹊锁好院子。跟上僧人的脚步就火速往萧衍行的院子跑去。
从她的院子去萧衍行的院子还挺近,跑得快,一炷香就到了。
王姝顾不上跟守门的人解释,从人家咯吱窝钻了进去。两条腿跑得飞快,直奔萧衍行的屋子去。萧衍行的屋子果然是没人在,守门的是莫遂。王姝也不管其他,推开莫遂进了屋就开始脱衣裳。腰带、外衫、罗袜扔得到处都是,人呲溜一声跑进了萧衍行的床榻。
外头的喧闹声很快就闹起来,果不然,那群人在门口跟守门的人闹起来。
王姝拆了头发,装作刚起的样子。
她两手攥着衣领,赤着脚便开了门。她立在门廊下面,远远地站在门边儿就朝门口喊“闹什么爷还在歇息呢闹事儿的都给我打出去”
只见领头那人要抬头,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推出了院子去。
那人还要闯,莫遂已经提了剑去。
王姝还要往下走,想要就近说些什么。结果脚才踩到走廊的石砖,就发现自己忽然被一片黑色阴影给笼罩了。熟悉的檀香味弥漫了鼻尖,她扒拉了很久才要扯下来,就被人给死死按住。萧衍行清越的嗓音仿佛天空飘下来,轻声呵斥道“套上,不准摘。”
王姝抓着衣服的手一顿,闻声问“爷回来了”
“嗯。”
萧衍行锐利的目光投向月牙门,话却是对王姝说的“进去把鞋子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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