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的确好用, 但大棒也不能少。
即便是对待自己的同事,也要讲究策略。
任雪松觉得自己学到了,想看南雁回头怎么亮巴掌。
刚巧小化肥厂的俩工程师过了来。
任雪松瞪大眼睛, 想着万一真的打起来, 自己应该怎么出手才是。
正想着,就听到南雁笑着开口,“张工、刘工是吧中午有时间咱们一块吃个饭”
任雪松“”所以这巴掌亮出来是为了握筷子对吧
请吃饭这一招他用过,但人家饭照吃,并不那么给你面子。
毕竟万一真的出了问题, 最后受影响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本地人
两个土著工程师对视一眼, 没有拒绝南雁的提议。
看看她怎么说。
南雁还真没怎么说,只是聊着田城的风土人情,问了下本地有哪些好吃的菜,大有几分要一饱口福的意思。
刘张两人有点懵,便是任雪松也不懂。
就单纯的请人吃饭
咋还看不懂了呢
回到暂住的招待所,任雪松还是没想明白,问一起住的佟教授, “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
“你不明白,那俩人也不明白,把不准脉的话那就不敢乱来。”
任雪松听到这话算是明白了三分,“可他们只会更保守啊。”
一旦贯彻保守主义,最后受影响的还是他们啊。
“你等着吧,小高明天会有动作的。”
这个明天只是一个略宽泛的概念,实际上是下次碰面。
任雪松还真好奇,他在人事关系处理上不算多好,和八面玲珑更是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倒是想知道, 南雁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与其说这是新工艺改进与原本生产线之间的技术矛盾,倒不如说是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的争执。
任雪松自然希望南雁能取得胜利,但结果究竟如何还真不是自己期待就能解决的。
他现在就是那新下来的棉花团,蓬松松的一团能够吸收无数的水分与营养。
而营养来的还挺快,第二天南雁来到这边临时划拨出来的车间后就发了火,“什么意思,你们这个项目组搭建没一星期也有四五天,一个零部件都没换,是觉得新工艺不行还是怎么着马厂长呢,我倒是要问问马厂长,要真觉得我们这新工艺有问题,那就别劳烦我们特意跑这一趟,省里头想进行工艺改进的小化肥厂多得是,我们不是非得来田城坐这冷板凳。”
昨个儿饭桌上还笑容满面的人,忽然间变成了玉面罗刹。
刘张两人心跳入擂鼓,眼看着人真要去办公室那边找马厂长,连忙将人拦了下来。
“高厂长,咱们有话慢慢说,马厂长去乡下那边,人不在。”
“那就找能说上话的人出来,我倒是要问问,你们田城这是怎么回事,玩阳奉阴违这一套是吧”
南雁的声音高亢起来,吓得刘张两人脸色都有些泛白。
他们还以为这位不过是上面特意打造的标杆人物罢了,就昨天饭桌上那表现,摆明了是个贪吃鬼,没什么真能耐。
怎么就忽然间变了脸,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呢
佟教授指了指在那里疯狂挤眉弄眼的刘张两人,示意任雪松留意。
“我明白了。”
请客吃饭那是放松警惕,所以当头大棒下来时,这俩人就彻底慌乱了。
南雁这会儿再来拿捏这两人,那就轻松多了。
手段简单,最终结果也十分明显。
刘张两人哪还敢像对待自己似的那般推诿,打电话的打电话,忙着交底的交底,田城小化肥厂的工艺改进终于顺利进行。
任雪松这次是真的学到了。
他跟着南雁遇到好几次刁难,国际法庭的法官,外国公司的老板,以及来自同胞的出工不出力。
而每次,南雁都能很好的解决。
针对外国人,那就打碎假象,让那些所谓的绅士、礼貌风度都去他妈的。
对待同胞,则是双管齐下的策略,萝卜大棒都上场,再用业务能力去征服这些人。
来到田城的第三周,任雪松觉得自己又学到了诸多人生哲学。
他去找南雁谈人生,被南雁笑话了一番,“哪有那么复杂,业务能力其实就能说明很多问题,如果单纯的业务能力达不到目的,那么就把你的靠山拉出来。”
任雪松可是在田城这边帮过忙出过力的人,即便现在不在省里工作,那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干嘛怕地方上的两个工程师
说白了就是被人拿捏住了不愿意找惹麻烦的性子。
你不愿意找惹麻烦是好事。
但要是遇到了这种找事的人,最后倒霉的不还是自己
“你该多看看书,抓住最核心的问题,解决主要矛盾,分清主次轻重缓急。”
外在因素需要考虑,但不能影响大局。
说白了还是缺了点大局观,但凡是能够独挑大梁解决过事情,基本上这点小事就压根不是事。
不过这也不怪他。
“慢慢来,往后有的是机会。”
省里头需要进行工艺改进的小化肥厂好些家呢,这边解决了还有下一家。
多得是能练手的机会。
南雁在田城这边待了半个月,瞧着这边迈入正轨后,她就先带着佟教授去别地,留下任雪松在这收尾。
等到将近六月份,南雁先回沧城。
她的确有点不放心这两个办事处,又怕她的办公室主任回头压不住两人,再闹腾出事情来。
索性趁着农忙时节到来前,先回厂子里主持大局。
来的还真是时候。
焦头烂额的小吴主任看到南雁,比看到亲妈还亲切,“您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怕不是就要打电话催了。”
“怎么,还真打起来了”
国内第一个建成的大化肥厂,从四月份开始稳定生产,可不是会被盯着。
省里头需要给省属的农场划拨肥料,中央这边也要给一些国营农场要化肥农资。
谁家多一点谁家少一点的问题,轻则动嘴皮子,重则大打出手。
这事一点不奇怪。
没闹出人命就是好的。
“可不是打起来了吗那个焦主任跟孟主任他俩喝酒,喝多了也没太留意,就走错了房间”
南雁“”
这故事走向是南雁没想到的,当这是总裁文啊。
总裁文喝醉了酒能够刷出酒店的门锁是bug,但现在可用不着刷卡开门。
“睡了”
“不知道,不过那个孟主任的男人带着孩子来看妈妈,这不就正好撞到了。”
这下子,全乱套了。
孟主任的男人打了焦主任。
是真把人打成了猪头,看不出原本面目。
“焦主任说是孟主任请他喝酒,孟主任说是他栽赃陷害,自己一个女人家怎么可能请他喝酒反正就谁都不承认。”
吴主任原本觉得,自己顶多是为这两家争夺化肥多少而头疼。
哪想到这事情竟是牵扯到私生活。
可真是把他给吓傻了眼。
亏得厂长回来的及时,不然他可真是搞不定。
“所以这就成了悬案”
“您说这事该怎么处置”厂子里倒是好说,知道这事的并不多,他三令五申下去暂时也没传播开。
但总得处置啊。
他现在没想出来太好的处置办法。
南雁拿着钢笔敲了敲桌面,“那你觉得是什么个情况”
“我也说不好,总觉得这事也不单是喝酒这么简单的事情,但现在孟主任那边还没提要求。”
“嗯,事情的确不简单,成了你也不用头疼,给省委还有化工部,姓焦的是化工部派过来的吧给上面打电话,通知他们来领人就行了。”
吴主任“”简单粗暴到他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选择。
“这样,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那你还想要多复杂”南雁忍不住笑,“咱们就做假设,如果是焦主任邀请喝酒,他邀请一个有家室的女同志喝酒,是何居心是不是得回去做处理”
“那么再想,如果是孟主任提出的邀请,她又有什么目的”瞧着眉头几乎拧成麻花的人,南雁叹了口气,“所以啊这事麻烦着呢,咱与其这么费心吧啦的厘清这边的事情,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新来的负责人到岗时间不会太长,短时间内也不会找麻烦,咱们也能清净点。”
至于这一通电话打过去可能会得罪焦孟两位负责人。
那对不住了,我也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吴主任觉得自己被说服了,“还是厂长您考虑周全,我这就去打电话。”
这事搞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也是要了命。
现在领导说这么处理,听她的准没错。
这边电话打过去没多久,省里和中央纷纷打电话过来,一通臭骂,骂的两位办事处负责人都睁不开眼。
焦主任顶着一个猪头,怒气冲冲的看着南雁,到底也没说什么,收拾东西先离开了。
至于孟主任,脸上带着些许怨怼,“高厂长您也是女同志,为什么不能为我考虑考虑”
“我把工作做好就行,至于为您考虑,那是您家人该做的事情,父母丈夫子女,这些身份都和我没关系,不是吗”
这话让孟主任脸色变的十分难看,“您怎么能这样说。”
哪又该怎么说呢
如果是姓焦的做东,那你大可以拒绝。
你们本来就不属于同一个系统,他虽然来自中央,却也管不住你的升迁前程。
何必怕他
甚至于你去找小吴主任,一起吃这个饭喝这个酒便是,有的是解决办法。
但那么多选择可以做,你并没有这般选。
还是说这并非是你在做选择,而是你了选择给人呢
南雁也不想去考虑这其中对错,不管男人女人,做出了都要承担责任。
把责任推脱到自己身上,说自己不体贴,大可不必如此强行甩锅。
大概是南雁这无动于衷的模样刺激到了人,孟主任冷笑一声,“您也是女人,那我希望您永远不会遇到这种不公平的事情,所有一切都顺顺利利。”
早在你这般祝福之前,我就已经体验过了。
所以我也努力去做一些事情,能够让女性受益。
于公于私,我都无愧于心。
也不怕你这“祝福”。
南雁十分客气,“谢谢,也祝您一切顺利。”
孟主任恼怒的离开,门外有等候多时的丈夫和小女儿。
看到出来的妻子母亲,家中另外两人上前。
眼神中无不透露着担忧。
那丈夫的眼神扫到南雁这边,带着几分复杂。
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拎着东西离开。
负责人走了,办事处还有干事顶上。
再说,新的负责人很快就会过来,倒也不必担心这边工作不能维持下去。
南雁看着空出来的两间办公室,谁都有野心。
但别在我的地盘上玩这些心术。
她可不奉陪。
第二天上午,新的负责人前后脚过来。
可能是因为之前牵扯到男女生活作风问题,这次大概提前通了气,纷纷派了女同志过来。
省里派遣过来的那位负责人姓付,不太爱说话。
倒是中央派遣过来的这位负责人董长风,很是健谈。
“我听说你们厂之前举办五四青年节,又是运动会又是征文比赛可热闹了,好几个获奖的文章都送到省报和人民日报刊登发表了,真厉害。”
“高厂长,听说咱们厂的两位副总都去了小化肥厂,那边怎么样呀要是产能得到提升,那你们可又是立下大功一件呢。”
这人很会说话,拐着弯儿在打听。
“是吗这事我还真没太留意,都是我们吴主任办事妥帖,工人们也都雀跃,董主任倒是提醒了我,回头有空得好好看看这些征文。”
青年节是在外地过的,厂子里没她也能正常生产经营。
吴主任倒是大事一件不落的都给她做了汇报,但并不妨碍南雁这会儿敷衍人。
她没打算跟这些办事处负责人们当好朋友,这些人能把化肥用到实处就行了,别的她还真不强求。
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后,南雁找了个理由离开。
留下两个新的办事处负责人一阵沉默。
“这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刚出了那档子事,办事处的工作都成了烫手的山芋。
谁都知道高南雁脾气大不好惹,看着不满意就跟中央往省里告状,来这边怕不是得伺候这位姑奶奶。
没几个乐意来这工作的。
但干好了这边的工作,兴许还能再被提拔提拔。
别人怎么想的董长风不知道,反正她有心再往上走走。
“但愿别为难咱。”
付主任没说话,只是含蓄的笑了笑。
和董长风追求事业进步不同,小孟刚在这里闹了个难堪回去,她过来那纯粹是被迫接手烂摊子。
都说省里的刘主任不太待见这位高厂长,她也没弄清楚,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各有自己的小心思,本身也不太熟悉的人,自然也没聊那么多有的没的。
但董长风主动请缨来这边工作,心态上就更为积极一些,第二天就想着去车间那边熟悉一下作业。
虽然她跟技术岗有很大的出入,但多了解一点总归是好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化肥厂的车间好几十个,自己要从哪边开始了解呢
董长风正寻思着要不要去找个化肥厂的人帮忙,这边就有人匆忙跑过来。
有人上门拜访。
还是一个董长风都有些熟悉的名字。
丁海铭来了。
丁局长带着南谯县革委会的工作安排来了,要给南谯县要五千吨尿素。
董长风听到这话眼皮子直抽抽,五千吨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化肥厂三天的生产量。
但凭啥给你呀。
这个丁海铭,听说之前就给高南雁挖坑,现在咋好意思过来的
别说董长风心里头犯嘀咕,便是其他人听到这事也觉得离谱,丁海铭怎么还有脸来
便是正在那边整理材料的孙国兴都巴巴的跑过来,“要不给季长青打个电话”
南雁又不是直属上司,不方便管。
让季长青来,有气出气还能解决问题。
一举两得
南雁笑了起来,“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他是司长的时候我都不怕,现在成局长了,我有必要害怕吗”
她倒是要看看,丁海铭能说出什么花来。
“去请他进来吧。”
丁海铭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舒坦,就随便让个办公室的干事过来,分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也只能忍一忍。
“局长您也别太担心,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把这化肥要到手。”
身后的聒噪让丁海铭不胜其烦,他到底是耐着性子没发脾气,“最好是这样。”
“那肯定的,我哪能糊弄您呀。”
说话的人三十多岁小四十岁模样,一脸赔笑的跟在丁海铭身后。
吴主任远远瞧着人过来,好奇这位身边怎么跟了这么个人。
却不想这男人比丁海铭还直接,看到南雁噌的上前一步,“你就是高南雁,知道我是谁吗”
别说,还真把南雁给问住了
她还真不知道。,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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