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孝钢小心的去打探工人的情绪。
好在领导的话工人代表们倒是听进去了。
虽说依旧伤心, 但情绪基本稳定。
生产基本上也没落下。
运河对岸的制药厂也有样学样,只不过那边孟闻良厂长稍微倒霉了点,被情绪激动的工人扔了鞋底, 脑袋破了皮。
不过这么一闹腾工人理亏, 倒是没有再吵着闹着去首都。
吴孝钢不敢想,这要是自家领导被这么一番闹腾, 得啥样。
报纸上这几天都是各地的新闻, 去首都祭奠主席。
而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中央的处理似乎不太妥当,反正到现在也没有安抚下全国人民的心。
吴孝钢想了想, 换做自己也不行,他连厂里的工人都压不住,管偌大一个国家
那还不得乱成一团
年轻气盛时也不是没想过, 好像自己就缺了那么个机会,不然也能封侯拜相指点江山。
然而江山, 哪是那么容易指点的呀。
把最新的报纸收集齐全,吴孝钢去找领导汇报工作。
他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南雁在打电话,“过段时间再说吧,还不算特别稳定,再等一等。”
什么不稳定
吴孝钢不太懂。
他站在那里, 等南雁挂断电话这才把报纸递过去。
“都安排妥当了, 明天早晨上工前厂里头统一祭奠”
细细说了这几天的安排,吴孝钢小心打量南雁的神色。
“嗯, 那就这么处理。”南雁在文件上签字,留下其中的两份,“这个我再看看,你先去忙。”
那准确的说是三份文件, 第一份是去年考上大学的工人递交的新的读书资助申请,而另一份则是今年这些大学生们的读书资助申请。
至于第三份文件,那是厂里头申请招工,补全工人差额的倡议书。
倡议书是两个副厂长审核通过的,但最终下决定的还是南雁。
吴孝钢觉得这事不见得十分靠谱。
今年考上大学的工人多了点,有去年的经验打底,虽然考试题目比去年困难度增加,但对这些“老手”而言,但总归是一个机会。
把握住这个机会,可不就去念大学了吗
空出来的工人名额有大几十个,去年那些空出来的岗位没有被添补,甚至有些岗位还被削掉,去了隔壁的农药厂。
吴孝钢隐隐觉得,领导一直都有“精兵简政”的意图,现在要添补工人,这不对劲啊。
事情总归会被处理,至于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他也管不来,就看后天下午的厂务会议上怎么说吧。
厂务会议安排在周四下午,化肥厂的重要干部们纷纷到岗,瞧着南雁没来,先闲聊起来。
说起了厂里头岗位空缺的意思。
“不止一个工人跟我抱怨,说工作压力大,希望能够再有一个人过来分担压力。”
“是啊。咱们厂这几年都没招工,外面都说是内部消化,消化了什么我看都要成笑话了。”
“谁笑话咱们呀,我怎么不知道。”南雁拿着几份报纸进了来,“老钱你说说怎么回事。”
刚才符合的钱副厂长没想到南雁忽然间过来,被这么一问就给问住了。
面皮上都露出几分尴尬,“就是听人这么一说,具体谁说的也不清楚。”
南雁点头,“这样啊,那要不你现在去查查看,把人请过来,我想知道怎么回事。”
现在去调查,那不是说要把老钱赶出会议室吗
这可
其他几个副厂长心中凛然,这位厂长的手段可真是简单粗暴的很啊。
钱副厂长涨红了面皮,想要站起来,但被身边的人拉扯住了。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然谁都能说点什么,毕竟谁知道是谁说的呢钱志光同志你觉得呢”
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教训,钱副厂长老脸挂不住,扭过头去不说话。
南雁见状也只是笑了笑,“刚才长鸣同志你说有工人跟你抱怨工作压力大,怎么回事,说说看。”
韩副厂长是真没想到,南雁竟然把他们刚才说的话给听了去。
他虽说比钱志光沉得住气,但也神色不太好。
“就是个小抱怨而已,个别情况。”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必须意识到,个别情况不处理,指不定哪天就会发酵成大事,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个道理我相信大家都懂。”
吴孝钢听到这话眼皮直抽抽,这倡议书是没指望了。
几个副厂长今天被这么一阵“收拾”,应该能安分点。
他其实也察觉到几个副厂长的态度。
倒也不能说是阳奉阴违,只是领导在外面时间多,厂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由这些副厂长处理。
大概处理的多了,就觉得这个厂长可要可不要
争权夺利这事从来不稀奇。
上级安排的副厂长,有了取而代之的心倒也是“正常”。
但想要搞事,却也得有这个本事。
显然,领导不是吃素的。
难怪一向喜早不喜迟的领导今天迟到了呢。
这也是策略。
“那份倡议书我看了,招人没什么问题,不过怎么招,工人需要什么样的水准,谁来审核,这些问题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谈一谈吧。”
一贯都是短平快迅速结束的厂务会议,今天却变得格外冗长。
也十分的煎熬。
吴孝钢迅速的做笔记,这才意识到领导之前那可真是和气,如今一旦不再温和。
这些老油条的招数在这里都不好使。
好不容易通过的倡议书又被取消了。
谁都知道,那是想要往厂里头塞人呢。
遇到其他人,大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但南雁显然不这么想。
她的较真让几个常务副厂长离开这边会议室时都神色不佳。
吴孝钢小声提醒,“您小心回头别人说您一言堂。”
“怕人说我就当哑巴好了。”南雁冷笑了一声,“行了你去帮我办几件事。”
南雁的交代让吴孝钢错愕,这是
要动手了吗
今天的厂务会议多少有点撕破脸皮的意思。
领导没给其他人留面子,其他人也不见得服气。
往后能维持表面和气就很不容易了。
如今领导吩咐去查查这几位,不是要动手是什么
“要是没时间的话,我让孙国兴去办。”
“没有,不是,我可以。”吴孝钢慌乱中应下来,从始至终他都是南雁的人,如今这事情不是自己做还能别人去做吗
不做这个,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也不稳当。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看着还有些慌乱的人,南雁也安抚他的情绪,“别太紧张,这事不着急,慢慢来查就是了。”
想要把自家人塞进来是一个试探。
这就像是一只蟑螂,一只蟑螂出现意味着家里很可能有一群蟑螂。
所以,耐心点去查便是。
吴孝钢的心稍稍安稳下来。
倒是南雁这边,傍晚下班前接到了季长青的电话,“听说你今天在会上发脾气,跟训孙子似的,把你的那些副手们给骂了一通。”
“听谁说的呀,我哪有这本事。真要是训孙子的话,这孙子还敢去告我的状”
季长青觉得很有道理,细问是怎么回事。
南雁倒也没遮掩,“我在厂里的时间少,大概觉得有我没我都一样。不过您那边这么快就知道消息,只怕想要塞进来的可不止这些副厂长的家属。”
她顺带着就告了个状。
季长青也觉得是这回事,不然他咋就知道了呢。
可不就是化肥厂那边来找人撑腰,想着在自己这边上眼药吗
这种事情,季长青之前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这次有点不太一样。
主要是南雁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
闹到化肥厂去,这不是把自己往人眼前头送嘛。
季长青也没再多说什么,但打这个电话过来,倒也是表明了一些态度,起码提醒南雁,到底是谁在惦记着什么。
南雁心里有了数,让吴孝钢再去查的时候多少有了点方向。
她倒是不着急,处理完厂里的事情,继续下乡做调研,等着再度回到厂里头,已经是国庆节后的事情了。
乡下开始忙活秋收,南雁则是起草塑料厂建设方案,折腾了将近一星期,总算把这事初步定了下来。
塑料厂的建设和唐山的产业转移结合起来。
还是那句话,在这件事上最终做决定的是中央和省里,沧城这边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能够把转移过来的产业,和本地的发展结合在一起,已然非常不错。
季长青对于发展蔬菜大棚多少有些举棋不定,倒是沧城的农业局这边十分支持。
一来是发展本地农业,二来沧城毕竟靠近首都,把反季节蔬菜搞好了,既可以消化掉那些塑料薄膜,还能给本地农业谋一个出路,这简直一举多得嘛。
只不过现在的蔬菜品种培育还不算特别健全,这就得需要从首都那边请来一些专家帮忙。
这个问题不大。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地委会议上会对这事进行讨论表决。
而问题也就出现在了这里。
地委会议上并没有高票通过这一倡议,季长青的神色不是很好。
“种蔬菜大棚的倡议是谁提出的这不是闹着玩嘛,全国人民到现在还有没填饱肚子的,咱们要做的是尽可能的增加粮食产量,先吃饱再吃好,蔬菜大棚就是为了冬天添些蔬菜,这是吃饱了撑得吧。”
率先发难的委员引得一阵赞同。
与会的农业局局长脸上窘迫,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都去种蔬菜大棚了,粮食作物的种植怎么办这岂不是买椟还珠老李你也是个稳重的,怎么会提出这么不靠谱的建议。”
农业局的李局长闻言迟疑了下,“这”
“这是我提出来的。”季长青看向众人,“真的有这么不靠谱吗”
适才还义正词严的委员没想到季长青会出头,神色多少还有些不好看。
“长青同志提出这个建议,未免太草率了些,咱们沧城的盐碱地占比高,粮食作物产量都不算特别高,如果再拨出土地去种这些蔬菜,那往后这粮站怕不是得年年来咱们地委哭诉委屈。”
“谁说咱们沧城盐碱地占比高”
季长青的反问让那委员一愣,“不,不是吗”
李局长被看了眼,小声的解释起来,“虽然城区北郊盐碱地多,但是整个沧城地区的土地质量还算不错,盐碱地占比不到8,这类地区,是想着进行鱼虾类养殖,开设鱼虾加工厂。”
地委会议上一阵尴尬。
“至于种植蔬菜,进行蔬菜大棚的发展,也是为了响应中央发出的倡导,想要丰富老百姓冬季的菜篮子,不再是土豆白菜萝卜老三样。北方天气冷,冬天几乎不能种植蔬菜作物,根据卫计委去年发布的数据来看,冬季老三样蔬菜虽然解决了温饱问题,但营养单一,所以有必要进行冬季蔬菜的栽培。”
越说越是大胆的李局长声音也都流畅了许多,侃侃而谈。
等着他口干舌燥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
但说出来总归是畅快的。
他们农业局可不是瞎搞,自己这个农业局长不比地委的这些委员懂种植懂粮食蔬菜
“辛苦了。”季长青神色温和,但转过头去就又是另一副面孔,“怎么,还有什么异议,可以让李局给大家详尽的解释。”
中央指示精神,技术上的问题,甚至沧城粮食提产后,可以进行多样化种植的可行性分析都应有尽有。
张口就来的盐碱地多,粮食总产量减产就变得格外滑稽。
“这事,是不是要跟省里汇报”
季长青笑了下,“本地经济发展的一些小事都要跟省里汇报,那还要我们这些干部做什么国家养着吃白饭”
他这话说的着实难听,让地委几个委员神色都不太好。
“我瞧这个蔬菜大棚可以试着搞一下,多做尝试总归是没错的,咱们也是在中央的指示下搞发展嘛。”
有人有异议,也有人和稀泥。
不过这事最终还是定了下来。
农业局这边松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大的阵仗,难道自己搞这个还真是大逆不道
他想了想,寻思着回到局里把这结果告诉南雁。
人家帮忙出谋划策,自己怎么都该说一声才是。
不过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李局长十分好奇,这是怎么了,咋还没人接电话呢
南雁看着消停下来的电话,目光再度落到办公桌上。
那里放着一个略有些花哨的盒子,里面是一件生日礼物。
礼物都不见得特别贵重,是一套今年七月刚出版的机械工程方面的书。
但送礼物的人却特殊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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