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沉默的看着病床上那个孱弱的病人。
她来到这里有一刻钟, 但松下次郎还不曾开口。
她倒是也不着急,拿起床头的报纸看了起来。
“你们不该救我的。”
“薛冬临是挺后悔的,如果有的选我想他会第一时间把你遣返回日本, 你是死是活和他都没有半点关系。”
南雁有软的时候, 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强硬的。
哪怕面对的是一个自杀未遂的病人。
松下次郎似乎没想到南雁竟然这般强硬。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温和派,也别觉得自己是病人就有特权。”南雁脸上带着几分嘲弄, “即便你死在了酒店, 也不会影响到我分毫。”
原本松下次郎的确这么想,用死来为家人做最后的安排。
然而当意识到南雁压根不会对他和颜悦色时, 他这才知道自己当真蠢笨的厉害,从一开始就错了。
“日本可以用一个死人来做文章, 难道我们就不能”南雁将报纸丢在病床上,“尼康的光刻机出来了。”
松下次郎看到了这个新闻。
他语气中有隐隐的骄傲,“那里有全日本最好的工程师。”
“那看来你跟尼康那边还挺熟悉, 那回头从那边挖人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日本人闻言脸色一变, “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 死人能够用来做文章,活人难道就不成你若是想死没问题,虽说这里只是三楼,但头着地也能寻死觅活成功。只不过这次你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不见得能如你的意愿。”
妻子儿女。
松下次郎情绪激动,甚至不小心的牵连到了腹部的伤口, 一时间额头上大汗淋漓。
南雁笑着丢了一块毛巾过去, 她可不会伺候病人。
覆盖在脸上的毛巾让松下次郎呼吸一滞。
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南雁这言语里的威胁之意。
即便自己再度寻死成功,也不可能为妻儿带来后半生的安稳。
甚至,她会“赶尽杀绝”
这个认知让松下次郎忍不住的握住拳头,“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已经通知你的妻子和孩子, 他们下午就能赶到。听说你早些年被父亲赶出家门,倒是没这方面的牵挂,往后倒也能够安心在这里生活。”
安心在这里生活。
松下次郎深呼吸了一口气,“你不能决定我的人生。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薛冬临救了你,对此他表示很后悔。对他而言你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如果可以的话我相信他会立刻马上将你送出境。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没用。尽管他口口声声表示,如果再有一次机会,那肯定不会管你的死活。但事实上,他还是救了你。”
南雁是说谎不眨眼的人,“他的祖父母一家死在了你们日本人的刺刀下,他与你们本该是血海深仇。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他做不到。”
松下次郎神色恍惚了下,好一会儿这才垂下头,“抱歉。”
“真是难得,竟然还能听到一个日本人跟我们赔礼道歉。”
日本国内对于那不正义的战争从来都是无视甚至扭曲,如果说他们真的有歉意的话,那也只是懊恼没有彻底占领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
松下次郎或许是真心也许是虚与委蛇,但这并不要紧。
“道歉需要有诚意,我可以不计较你算计我们,也不在意你想要以死明志来达成某些目的,但既然这条命是我们救的,那往后做什么,就得听我们的。”
南雁十分好心的开口,“松下先生听明白了吗”
一个半死不活的日本人,对眼前这个人而言有诸多的用处。
就像是中餐煎炒烹炸手段丰富一般,高南雁的手段诸多。
“你是为了什么”
南雁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了什么那我想知道,松下先生如此大费周章的想要算计我们上海的光学仪器厂,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升职加薪,还是尼康给你许诺了什么我们不见得谁比谁更加的光明磊落,你又何必追究到底呢”
“一己私利也好,为国为家也罢,过去我们各为其主,而从现在开始,我希望松下先生能有清楚的认知。”
南雁笑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病床上的人,“你的命,是我的。”
病房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样,薛冬临听到这话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且不说这位领导在那里睁眼说瞎话毕竟他祖父死在建国后。
单是这份霸道,别说病房里的松下次郎受不住。
他这个也算见过大大小小市面的人,也膝盖发软好吗
真他娘的霸道至极。
一想到这样一个领导是自家的,薛冬临又忍不住擦眼角的泪水。
真好啊。
倒也不用自己再说什么,毕竟这个领导已经解决了大部分问题。
薛冬临没有再在病房外等候,他去楼外吹了吹冷风。
病房里透着十足的冷意。
松下次郎看着那个比自己似乎都要高出不少的漂亮女人,“我就算留在中国,也不见得能做什么事。”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留在中国,那么从此往后自己就彻底与日本的半导体产业没了牵扯。
又怎么可能为南雁挖掘人才呢
实际上,沦为废棋的松下次郎,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中国,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南雁闻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这件事我也考虑到位了,所以松下先生不介意做双面间谍,对吧”
松下次郎曾经看过中国的文学作品,他想眼前这个女人大概就是那些精怪故事里的狐狸精,最会循循善诱引着人往坑里去。
双面间谍。
“你就不怕我会更偏向我的母国”
“这样吗”南雁顿了顿,“那松下先生你会死得很惨,你并不想死,不是吗”
能活着为什么要寻死呢
正如南雁之前所说的那样,如果真的一心寻死,在医院里有的是办法。
只不过松下次郎并没有再度寻死。
南雁倒也不是想嘲笑这人贪生怕死,能活着没人愿意去死,而且还是毫无意义的死亡。
“你们人不都是一向主张人权的吗这么要挟我一个普通人,不合适吧”
这样的控诉可真是软绵无力。
“如果连你都觉得可以用这身份来要挟我们,你说我们还会为这重身份所束缚吗”
松下次郎为数不多的武器也都失去了效用。
“放心,既然是双面间谍,我自然会给你一些有用的消息。”
光放出去假消息用处不多,真真假假又或者真假莫辨才是兵者之道。
南雁不由想起来那本主席送给她的水浒传,当真是写尽了世间事。
可惜她看书还是不够多,不然哪容得松下次郎磨磨唧唧那么多。
“你夫人和孩子下午就到,听说他们都不是多胆大的人,不要让他们为你担心。既然成家立业,那就要承担起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松下次郎面上神色恍惚。
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南雁已经走到门口,那并不怎么丰腴的手腕正搭在门把手上。
“你真能保证他们安然无事”
“松下先生,你现在除了相信我,没有任何选择。”
原本坐起来的人无力的躺回病床上,他的确没有任何出路。
因为所有的路都被眼前的人堵死了,她只给了这一个选择。
就这,他还得感谢这个恶魔。
“我答应。”
松下次郎长舒了一口气,“我会尽职尽责的完成你们交给我的任务,但是”
“诅咒我死后下地狱吗”
南雁显然猜到了松下次郎的想法,因为后者神色带着微微的不自然。
“听说松下先生喜欢中国古典文学,那我也送给你一句诗。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真若是有森罗地狱,我想早就被我们先烈的英灵改造成另一番天地。”
南雁看着神色越发不自然的人。
“我很期待有那么一天。”
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一人居的病房里又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唯独那句“旌旗十万斩阎罗”在耳边回荡。
薛冬临没想到南雁竟然说了那么久。
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人,他迎了过去。
“回头工作上面的事情,你负责与他对接。”
薛冬临连忙应了下来,“本来是我们厂的事情,还特意麻烦您走这一趟。”
“不能这么说,半导体产业可不是一两个工厂的事情,这个产业做大了牵扯到的是成千上万的企业,镜头也好光刻胶也罢,都是十分重要的环节,还得要你这个厂长多上心,把咱们国产的镜头做好做的精细,不说能赶上尼康佳能,但也不能没有拿出手的东西。”
这其中的厉害薛冬临自然明白,“我知道,这个您尽管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懈怠。”
南雁拍了拍这个中年人的肩膀,“那就辛苦了。”
她还要在上海这边停留两天,让松下次郎做双面间谍这事是南雁的计划,还不曾跟罗部长他们汇报。
等她有了空闲,长话短说的将这事告知领导后。
南雁隐隐听到那边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敢保证,日本那边会相信松下次郎”
“为什么不相信呢剖腹自杀的诚意有了,订单合同也达成了,日本那边为什么会不相信松下次郎”
罗部长倒是知道上海这边一直抻着那批镜头订单合作的事情。
“你要松下次郎带着这合同回去只怕日本方面反倒会怀疑他现在的立场。”
“不会,只要把戏做足了就没什么问题。”
如何把戏做足是个问题。
南雁倒是想到了最简单的方法
塞钱。
塞钱买通关键人物,同意了这一合作。
而这个关键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南雁身边第一秘书杨光。
被买通的杨秘书一头雾水,“这事理论上也该是林辰来接触比较合适,她是女同志,和松下次郎的太太成为闺中密友也更合适一些,而且本身她就是化工专业出身。”
南雁看着疯狂寻找理由的秘书,一句话结束了杨光的种种理由,“事急从权,现在林辰不在国内。”
杨秘书“”
那行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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