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娜将麻绳扔到齐老太太跟前, 说,“既然您放狠话了,那我也放个狠话, 抚恤金部队已经给我了,也的确在我手里。您要想要, 门都没有,今天就算您吊死在这儿,我也一分钱都不会给。”
她的话落地很轻, 但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有人觉得刘娜心狠, 也有知道内情的人觉得刘娜做的没错。
刘娜的嫂子这几天一直在这陪着李娜,现在小姑子回来了, 便呸了一声道, “你个老婆子可真够不要脸的, 儿子没了来了都没看儿子一眼就知道要钱,你怎么不上天呢,想欺负我们刘家的人,想的美, 要死就赶紧的, 最好滚出去死, 别在这儿脏了地。”
老太太也是没想到, 她都要死了, 这儿媳妇竟然还说这样的话。但真让她死她还真舍不得死, 儿子死了她的确也难过,可人死了就是死了, 死了都不能孝顺她了,她来拿儿子的遗产有什么不对的
可这儿媳妇一家子也太不要脸,霸占着齐家的东西不给不说, 现在居然还让她去死
呸,丧良心的。
齐老太太拍着大腿开始哭儿子,哭的好凄惨,但却不管那绳子的。
刘娜早就清楚这一家子的德性,冷冰冰道,“想死就赶紧的,不想死就滚起来,明天赶紧走人。”
几个家属院里委员会的干部嫂子看着这情形也忍不住皱眉,这几天因为齐家的事儿她们没少来劝说。按照她们的意思刘娜就拿出一部分来打发了齐家就是了,可刘娜不答应,还说一分钱都不会拿,这让人真的头疼了。
这会儿老太太好歹不闹着要死了,几人赶紧道,“刘娜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刘娜笑了起来,“什么叫我怎么办,他们在这闹腾,难道不该家属院的将人弄走吗”
一旁薛明珠对委员会的主任道,“主任,我们随军可都是走正规程序的,走了程序才能在这边住着,没有程序只是来探亲似乎也不能住多长时间吧”
王主任一愣,接着道,“可是”
“就是王主任,虽然人情是人情,可人情大不过规矩去,不然就让他们去办理随军的手续好了。”
可人都没了,怎么办随军的手续。
刘娜冷笑道,“既然没有办理随军的手续,在这住着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还破坏了家属院的稳定团结,王主任,这事儿可不关我什么事儿,我丈夫没了,我自己还病着呢,实在没法替他招待家里人了。”
这话说的就很明显了,要么人继续闹下去,要么委员会的将人弄走,毕竟人在这边名不正言不顺。
见齐老太太还想闹腾,刘娜叹了口气回屋拿了一百块钱出来,“娘,俊生虽然不在了,但他临出任务之前也惦记您,虽然您对俊生一直都不好,可我也想替他尽份孝心,这一百块钱就算是给您的养老钱了,再多的讹我没有也不会拿了。”
见刘娜拿了一百块钱出来,别说王主任了,就是看热闹的人也觉得刘娜做的不错了。很多老太太在农村的时候也知道乡下日子什么样,结婚的彩礼钱也不过五十块钱,一个壮劳力一年到头可能都分不到几十块钱,更何况养老钱,在农村一年给个十来块钱都算不错的了。
齐俊生都没了,刘娜能拿一百块钱也不少了。
张大妈就劝道,“老嫂子,拿了钱就走吧,您儿子人都没了,总不能再逼人小媳妇,可不能这么干啊。”
其他几个老太太也纷纷出言劝道,“就是啊,老嫂子,一百块钱你省着点花也能用好多年了,别闹了。让你儿子安息吧。”
“小刘也不容易,这些年小两口感情好,让俊生知道你这么对他媳妇,他能安生吗。”
“你知道什么、”齐老太太气急败坏道,“刘娜连个孩子都没给齐家留下,凭什么花齐家的钱。齐俊生是我生的,他给我养老是应该的,想拿一百块钱打发我没那么容易。我可是听说了,抚恤金有八百块钱呢,不把这钱和俊生以前的工资拿出来,这事儿没完。”
老太太恶狠狠的说完,门外看热闹的人也惊呆了。
这老娘们儿可真敢想,竟然一点都不打算给儿媳妇留,一百块钱还嫌少呢。
这几天齐家人的做派大家伙也看的清清楚楚,以前他们还好奇为什么齐俊生的娘没来跟着享福,感情是真的不喜欢这个二儿子呢。
儿子死了看都不看一眼就知道要钱,难怪刘娜不乐意了。
齐老太太的俩儿子也过来守着老娘说,“既然弟妹不是齐家的人了,那的确不该把着俊生的钱。我们当兄弟的自然会替他尽孝。”
这话只让刘娜冷笑不已。
刘娜看了眼王主任道,“您也看到了,我今天态度也放这儿了,他们爱闹就闹,反正我不管。但谁要敢来我这屋里闹腾,我直接拿刀剁了她的爪子。”
说完刘娜直接和她嫂子进屋,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出门的时候刘娜将家里的钱和票全都随身带着,她的屋里早就被翻的没法看了。
刘娜的嫂子和她收拾着,外头又传来老太太的哭声。
薛明珠对王主任道,“唉,这家属院可真是什么人都能来闹的地儿了,散了,走了。”
她和林老师等人都出去了,外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了。
齐家的事儿不是她们能管的,看看热闹就行了,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大家之所以肯替老太太说话,也是觉得刘娜还年轻不可能为齐俊生守着,可老太太不识好歹,那谁还乐意帮她说话啊。
见看热闹的人走了,王主任也觉得头大,急匆匆的出门跑去找政治部的拿主意去了。
薛明珠出来,刘文芳正准备回去,老娘俩儿便一起手拉手往回走。
张大妈笑,“你们关系倒是好。”
薛明珠看了张大妈一眼,不阴阳怪气闹事儿的老太太就是看着顺眼多了。想想她刚结婚的时候还跟张大妈打过架呢,现在谁能想到张大妈改了性子呢。
刘文芳笑了笑,“这人和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儿媳妇也是自家人,可不能做那样丧天良的事儿。”
张大妈讪讪的,有心想说儿媳妇不听话就得教训,可想想谢家谢宽都没了,薛明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改嫁了,说这样的话也没用。说不定谢家还想哄着薛明珠多在谢家守两年呢。
到家后薛明珠去做饭,刘文芳过来帮忙,刘文芳道,“阿宽的抚恤金还在我这儿,待会儿拿给你好不好”
不同于齐家争抢抚恤金,谢家这抚恤金却成了烫手山芋。
当初丧礼的时候薛明珠不去,部队便将抚恤金给了谢正明,但谢正明夫妻给薛明珠的时候薛明珠不要,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放在刘文芳这里了。
今天看了齐家的闹剧,刘文芳便想着趁机将钱给薛明珠。
可薛明珠神色淡淡,“我不要。阿宽还活着,我不会要这个钱的。”
刘文芳眼眶都红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这钱你拿着,日后要有个事儿也不至于没钱不是,阿宽如果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能幸福的。”
“我现在挺幸福的。”薛明珠已经过了那个旁人说谢宽牺牲就激动的时候了,她甚至在刘文芳说的时候内心都掀不起波澜,“等阿宽回来我们能更加幸福的。”
刘文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薛明珠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奶奶,都说夫妻同心,我和阿宽是同心的,既然同心就该有心灵感应,他现在或许遭遇了什么,但我相信他还活着,早晚有一天他还会回来的。”
晚饭后薛明珠回屋批改夜校学生的试卷,刘文芳将薛明珠的话说了,谢文礼除了唉声叹气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盼着时间能抚平一切吧。”
腊月十六,学生回校看成绩。
因为今年多了夜校学生,郑校长又是新上任,所以也给学校争取了一些奖品。
这些奖品按照班级都分配好了,薛明珠便拿着奖状和奖品去了教室。
东西往讲桌上一放,学生们就开始激动了。
薛明珠笑着说,“今年奖品挺多的呀,看看谁能拿到奖呢。”
这时候可没有说不让公布成绩排名这种说法,更不可能奖状人手一个了。
前十五名都有奖状,第一名一支英雄牌钢笔一个笔记本,第二名和第名只有钢笔没有笔记本,后头四五六则是只有笔记本,七到十五只有奖状。
能拿第一名那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让大家都不意外的是第一名是薛萍萍,在上一学期薛萍萍刚来的时候那次期末薛萍萍才考了第名呢。但这学期薛萍萍学的快,高中的知识都开始看了,初中的知识对她来说太过简单了,除了政治语文这些有主观题目的科目,其他数理化都是满分。这成绩不说在班,就是在全校初二年级都是排在第一名的。
从薛明珠手中接过奖状和奖品,薛萍萍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去。
姐姐这段时间因为姐夫的事儿心情不好,现在她拿了第一名,姐姐应该会很高兴吧。
薛明珠高兴道,“恭喜你,薛萍萍同学。”
她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并不会猜忌是薛明珠走后门,薛明珠说完,学生们便鼓起掌来。
薛萍萍笑着说,“姐姐,我能把这笔记本送给你吗”
薛明珠惊讶,瞥了她一眼,故意道,“为什么不送钢笔呢”
薛萍萍苦恼道,“因为我已经答应明轩了,下次再给姐姐钢笔好不好”
“行啊。”薛明珠作为老师还得了笔记本心情也好了许多。
第二名的小姑娘笑眯眯道,“薛老师,那我把钢笔送给你好不好”
薛明珠意外的看过去,得第二名的小姑娘正是徐红的闺女林巧巧,小姑娘性子很好,跟徐红倒是有些不一样。薛明珠摇头,“那我可不能要,林巧巧同学自己好好收着,以后有用的上的时候。”
林巧巧点了点头不吭声了。
奖品发放完,得了奖状和奖品的学生可是乐坏了,没得奖状的则唉声叹气,像是痛失了多少钱是的。
薛明珠又鼓励了他们一下,顺便把寒假作业给布置了,这才宣布放假。
当然薛明珠还不能放假,晚上的时候又来学校给夜校的学生发奖状发奖品,这才真的放假了。
放假后第一件事儿,薛明珠就先睡了个懒觉。
腊月二十的时候薛明兰来喊薛明珠要一起去市里逛逛买布料做新年穿的衣服,薛明珠一想也是,这一年其实他们很少买衣服了,布票也攒了不少,趁着过年正好给老人买布料做衣服。
于是姐妹俩又跑了一趟湖城市,在人挤人的百货商店里买了布料出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薛明兰道,“我给岑行言写了好几封信,终于得到回信了。”
薛明珠笑,“说什么了”
薛明兰叹气,“反正说的挺委婉了,就说不合适。”
这也是薛明兰头一次喜欢一个男同志,没想到才写了几封信就被人如此明确的拒绝了。还真有点打击了她的积极性。
她有时候就想要不要死皮赖脸一回,可又放不下自己的骄傲。她薛明兰虽然不像薛明珠那么漂亮,但也不差,家世也不错,性子也不难缠,要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何必栽倒在岑行言这棵树上。
薛明兰说,“我决定放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早晚能找到更优秀的男同志的。”
薛明珠赞同道,“这想法不错,你看现在数字帮也没了,政策一天一个样,说不定很快就能恢复高考了,这一两年的你一定要努力一些,到时候真要上了大学,大学里可都是全国各地优秀的男同学,凭咱这条件追的人不得一大把啊。”
“你说的没错,你那么漂亮”薛明兰想起她妈背地里唉声叹气的可惜的话,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肯定能遇到个很好的男人的。”
薛明珠只当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点头道,“好。”
看她神色淡淡并没有其他变化,薛明兰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们家在私底下自然也说过薛明珠和谢宽的事儿。也知道薛明珠并不能接受谢宽已经不再了的事实。
可人没了就是没了,日子总得过下去,薛明珠过了年才二十二岁,人生还那么长,早晚有一天会把谢宽慢慢放在记忆里,不可能一辈子就这么守着的。
如果有个孩子,兴许还有支撑下去的理由。可薛明珠和谢宽是没有孩子的。没有孩子就少了牵绊,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幸运的地方了。
家属院里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时候再肝肠寸断,哪怕夫妻关系再和睦,过上几年也要收拾好心情重新找个归宿。
薛明珠长相漂亮,性子也好,不管以前是不是嫁过人,想要找个合适的对象其实并不难的。
不过薛明兰也知道这时候的薛明珠是不会听这些的,所以薛明兰便闭了嘴没再说下去。
两人吃过午饭又去百货商店转了一圈,可惜人太多,东西也没买全,只能等过几天再来了。
只是临近过年的时候薛明兰忙碌起来,文工团各种演出此起彼伏,听说今年会在家属院里举办一场,不少人都满心期待着。
谢宽等人的事儿如同一阵风,刮来时引人注目,令人扼腕可惜,可时过境迁不过一个月左右,新的话题就代替了这件事,再没人谈论这个了。
腊月二十七那天,薛明珠买了二斤猪肉一只鸡两瓶酒,一个人去了薛家送年礼。
薛鹤鸣也放假了,难得在家休息。自打去机械厂上班薛鹤鸣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如今虽然只是在车间做小小的钳工,却也挺自在,闲暇之余做做雕刻,偶尔在厂里也给大师傅帮帮忙,也没人再提他以前的事。
见薛明珠过来,薛鹤鸣起身道,“我去看看有没有爆大米花的,明珠跟我一起去吧。”
薛明珠一愣,就知道她爸是有话想跟她说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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