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通幽处, 竹林风影瑟瑟,半垂的屋檐下,站着个清瘦的影子。
他仰着头, 面无表情又默不作声数着房檐上的稻草。
露水沾湿了他的衣裳,他都恍然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 他起身, 开始练剑。
他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 身形颀长也不过于壮硕,脸上一双眼眸令人印象深刻
那是一双仿佛属于死物的眼睛。
谢沉璧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见到她, 所以一日又一日地数着房檐的稻草。
自从他被人自奴隶市场带出来, 已经过了三天了,可是她的气息只出现过那么一次。
他现在也不能去找她。
因为他现在是个“废人”。
他绷紧了唇, 面容上神色却一点不变。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又或者说,大部分人只能从那张空白的脸上看出什么都没有想过的情绪。
他不多不少, 练了两个时辰。
这样的量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其实是超负荷的,但是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累一般,正正好好练够了两个时辰。
严谨刻板到让人觉得他似乎可能有什么强迫症。
但其实这只是他的一种变态到令人发指的身体规律。
他就像是一台精密的石英钟, 一刻也不迟一刻也不早地恒定地运作着,每一天都过得相同又不相同。
他练完了剑, 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那是轮子碾压过地面的声音。
他敏锐地抬起头, 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果然, 又是那个人。
那个将他从奴隶市场带回来的人。
薛行吟一双柳叶眼含笑, 浅浅的眼褶燕尾般微微上翘,却不显得妩媚,反而显得更加温和不可侵犯,正坐在轮椅上看着他。
薛行吟长发用丝带简单地束在脊背中央的位置, 看上去像是才起不久,身上还披着件郁郁青青竹子颜色的披风。
他带着点病美人的气息,看上去十分温和好相处。
他含笑唤他“从贞,昨日睡得可还好”
谢沉璧没理他,而是极快地以剑光将一片飘落下来的竹叶一削两半。
薛行吟有些无奈,不过倒也不意外。
看来谢沉璧并不认为自己是救了他的恩人。这未免有点不合适,但是放在这不通晓人情世故,一张白纸一样的谢沉璧身上,却让人觉得挺合理的。
谢沉璧不喜欢薛行吟。
他记得上辈子,阿婴也很讨厌他。
因为这个家伙和疯了一样追杀阿婴,让阿婴每次都很狼狈。
谢沉璧安静地注视了薛行吟一阵子,随后收回了视线,有些失望地想到,她什么时候才来。
他其实不太记得上辈子自己是怎么遇到她的了。
她最初出现是在什么时候他也记不清了。
因为一开始,她在他眼里和其他人一个样。
所以他记不住也是理所应当。
薛行吟饶有兴味地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带你走吗”
谢沉璧权当没听见,低垂着眼睫,眼尾一颗伶仃的泪痣让他看上去精致又冰冷,像是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瓷器。
薛行吟也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或者忽视了。
他又问道“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的话,随时差人告诉我。”
谢沉璧比他想象中顽强很多,修为尽废之后看上去除了苍白点还和个没事人一样,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可以掉以轻心。
薛行吟是打算替梵婴好好养着他的。
他乐于满足梵婴的要求。
谢沉璧突然开口了“你为什么要坐在轮椅上”
薛行吟弯了弯眼,笑道“因为我不能走路啊。”
很可笑,薛家独子,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天生没有灵力,除此之外,还失去了双腿。
这也是薛家人想尽办法也要找到流落在外的薛家孩子的原因。
谢沉璧眼眸深深看着他,像是不相信。
薛行吟便坦然掀开了自己腿上的薄被,那是一双从半截大腿开始就断掉的腿。
但是其下的义肢,泛着冰冷的,金属的光泽。
谢沉璧突然又说了一句“你能走,为什么要坐在这上面”
薛行吟有些讶然,倒也没想隐瞒,随后坦坦荡荡地承认道“因为不想让人发现我能站起来。”
他的义肢并不像是普通的义肢那样柔弱无力,相反,和他温和的外表相配,钢铁坚硬冰冷的金属色泽之下,潜藏着无数机关。
他虽然没有灵力,但是最擅长的便是机关术。
倘若修界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谢沉璧“哦”了一声,兴趣缺缺的样子。
随后他又说道“这个东西很奇怪,我没有见过。”
他皱着眉头补充道“其他人不能做。”
薛行吟笑了笑,若有所思地垂眸看着自己这双金属义肢。
他知道用这双钢铁义肢行走起来有多么近乎完美。
钢铁的韵律,还有潜藏其下层层叠叠的武器。
他对谢沉璧这样的白纸十分坦率“这个不是我发明的。”
谢沉璧皱了皱眉头,像是有点惊讶的样子。
他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不言而喻“那这是谁发明的”
薛行吟轻笑了一声,随后答道“这是我去另外一个遥远的地方所学习到的。”
他所有的机关术都来源于那里。
他曾经有过一段奇妙的经历,那里的人将他这样的人称为穿越者。
那里没有灵力,取而代之他们称呼灵力能做到的事情为“科学”。
他们也不御剑飞行,而是坐一种名为“飞行器”的东西。
这也让薛行吟第一次感受到近乎御剑飞行的感觉。
他从小没有灵力,御剑飞行是完全做不到的。
他也“不愿意”劳烦别人。
但是那个世界人人平等,不靠灵力划分高低贵贱,每个人都能有机会提升名为“阶级”的等级制度。
那是个好地方。
谢沉璧看着薛行吟眼中浮现起的笑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说道“你真奇怪。”
薛行吟哑然失笑。
也不知道他和他哪个更奇怪。
不过他倒是好奇,今天谢沉璧为什么和他说了这么多话。
但很快,谢沉璧的问题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少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问道“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个人”
薛行吟挑了挑眉。
谢沉璧顿了顿,道“她叫梵婴。”
“如今应该十八岁。”
薛行吟被他逗笑了。
这两个人互相找来找去的,倒也挺有意思。
薛行吟逗他“你找她做什么”
谢沉璧很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语气,笃定道“你认识她”
薛行吟一瞬间感受到他散发出了浓烈的敌意。
谢沉璧问道“她在哪里她和你什么关系”
薛行吟并不回答,对他这种态度更加新奇“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谢沉璧戒备地看着他,不假思索“不是朋友的关系。”
他记得,上辈子她说过,他们是那种不是朋友的关系。
薛行吟倒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但他依旧含笑道“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谢沉璧眼里地戒备一点都没少“她和你也是不是朋友的关系吗”
“这个怎么定义”薛行吟十分耐心。
“她允许我的时候我可以亲吻她,她生气了的时候可以随意处置惩罚我。”谢沉璧不假思索,“就是这样不是朋友的关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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