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什么车,关我什么事,我这个人从不搞暧昧,”她认真地看着他,眼眸在暗淡的车厢内,晶亮无比,“尤其是和我曾经的男人。”
赖司砚抿了唇,胸膛起伏,“嗯,你曾经的男人很不上台面”
钟意正准备离去,落在车门的指尖,顿了顿。
她扬起来下颌,“不是你不上台面,是我不上台面。”
说这些里转头,又看向他,用自嘲的语气说
“我以前有些名气的时候,都配不上你,就更不要说,”她情绪突然起伏不定,用力咽了咽,“就更不要说,我现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此话落地,赖司砚就拧了眉,一言不发看着她。
手掌拿到膝盖上,紧握成拳。
半晌才淡声道“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以前是,现在也是。”
钟意骨子里,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傲的人,对于一个很傲的人,“普通”二字,说起来容易,内心真去接受,会很痛很难。
因为承认自己普通,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无能。
创作需要的是激情,没了激情,也就没了灵感。
她咬紧牙关,“没有吗你没有,你妈妈有,大概你忘了她是怎么捏我七寸,怎么羞辱我,贬低我的”
说到这里,钟意立马红了眼眶,狠狠看向他,“我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得到你妈妈的认可,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唯命是从,她呢,逼我在你和理想之间二选一”
“你忘了,我只是你私定终生,赖家上下不承认的野女人现在我一无所有,你妈应该最开心吧”
“我早就说的很清楚,你解决不了矛盾,我就解决你”
最后这段话,钟意是红着眼眶咬牙切齿说的。
“钟意,我说过,我讨厌你拿自己逼我。”
“巧了,我也讨厌别人逼我”
说完不给赖司砚辩解的机会,推开车门就走。
李泽林还站在马路牙子,草坪旁边抽烟。
一抬头就看见钟意脸色冰冷,红着眼眶,下颌上,还挂着晶亮泪水。
这凄美又倔犟的一幕,让李泽林看愣了。
直到钟意进了钟家大门,他才回过来神儿。
拉开车门,往后看一眼。
赖司砚脸色也不好,甚至没有下车追出去,只是双拳紧握,略深沉地,侧头看向钟意离开的方向。
李泽林不用猜也知道,刚才两个人的谈话,一定很不愉快。
回程路上,赖司砚静静看着外面,一路沉默无言。
到了市区繁华地带,他才收了抵在下颌的手指。
冷不丁说“李助理。”
李泽林握着方向盘回头,“怎么了赖总”
赖司砚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很惨”
李泽林还以为自己听错,怔了好半天,“何出此言啊赖总”
赖司砚看了外面许久,才眯起来眼睛冷笑说“两个女人非要一决高下争输赢,我是那个赌注牺牲品,一个个的,都在拿我最在意的勒索我,不惨么”
赖司砚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值得细细品味。
李泽林沉思好半晌才缓过来神儿,不安地眨着眼睛,试探问“您是说,钟小姐和吴董事吗”
不能吧,钟意可是个软妹子。
柔弱又没有攻击力的小女人。
和吴董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吴董事也是尊称,准确来说,已经不是董事了。
想当年吴珍红在公司里,杀伐果决手段高明,那种狠,是带在眼神里的,以前在公司的时候,人人惧怕尊敬,要手段有手段,要能力有能力。
要不是赖董事长能力更强,能压得住,这种女强人,等闲之辈绝对降不住。
她一辈子顺风顺水,骄傲自负,唯一的一个跟头,就是被全票请出董事会。
如今也沦落到,在家种花种草,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认命的地步。
所以如今赖家,是赖司砚一个人说了算。
就奔着这一点,李泽林觉得,您哪里惨了赖总
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您却把大腿拧断了啊。
这个事先不多做评论,李泽林突然想起另外一事。
“赖总,跟钟小姐的前经纪人约了今晚十点碰面,现在九点半,还去不去”
赖司砚尽管心情低沉,还是低着眼睫回“自然去。”
李泽林松口气,心想这人明天飞北京,倘若不去的话,还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有空。
于是调转车头,径直朝约定的咖啡厅行驶。
钟意回到家,仍旧咳嗽不断。
秦一然此刻才得知她离开。
发消息询问顾总说你不舒服,怎么了
钟意回可能突然对酒精过敏。
秦一然听罢,皱起来眉宇严重不严重吧不能喝酒怎么不早告诉我
钟意云淡风轻说我也是第一次这样,以前都没事。
秦一然点头我知会人事,明天休息一天
钟意想了想那谢谢秦总监。
酒精过敏,可大可小,钟意属于比较轻微的。
不过症状彻底缓解需要时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酒精彻底消散,呼吸才没有那么闷了。
不过仍旧一夜没睡好,咳嗽不断。
她抱着枕头翻来覆去,越不想回忆过去不开心的事。
那些不开心的事,就越是在脑子里徘徊。
钟意的性子,软的时候确实很软,尤其在长辈面前。
别说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只要家教良好的家庭,尊敬长辈那都是从小耳濡目染,父母以身作则有榜样的。
而且钟家是高知家庭,钟意虽然任性一些,被宠的有棱角一些,但也是个很通情达理,很顾大局的姑娘。
不过现在想想,钟意觉得通情达理顾大局,那是道德束缚她的框框架架。
有时候,撒泼打滚不讲理,反而舒服多了。
这些东西,都是吴珍红用实际行动,告诉她的。
犹记得,某一天下午。
不够圆滑,但却满怀真诚的钟意,情真意切地跟吴珍红讲道理“我不想跟您作对,因为我知道您是赖司砚的母亲,是他人生中,最重要最重要的女人,我没有办法跟您相提并论和抗衡但请您明白,如果有一天,我跟他离婚了,我们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赢,你会输了儿子的心,我会没有老公,他会没有妻子,所以我请求您,接纳我”
“如果我走了,他和您之间的母子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我们三个,都会受到伤害,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钟意以为自己很真诚,满含热泪,推心置腹。
可惜,吴珍红笑着不说话。
回去当晚,就捏了一个,钟意“不尊重长辈”的罪名。
全家上下沆瀣一气,把赖司砚叫回家里痛斥。
钟意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她太刚正不阿了,所以面对一个这样颠倒是非黑白,不讲道理的泼妇,彻底厌恶到,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
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钟意不太清楚。
只知道那晚,赖司砚很疲惫,他告诉她,“不要强迫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去喜欢你从今往后,你跟她不要有任何接触。”
钟意一直在较劲儿一件事,那就是让他承认,他母亲有问题。
他承认了。
她又执着地,想让他去解决矛盾。
或许是不安,或许是对家庭和睦的渴望。
因为不被赖家接纳,让钟意对未来充满了不安全感。
以前,钟意觉得,喜欢是两个人的事。
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可婚姻和爱情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
不被双方父母祝福的婚姻,在钟意看来,就相当于,你买了一辆车,却没有上保险。
人生这条路,很短也很长,坎坷崎岖,充满了阻碍,也充满了诱惑,没有双方父母的保驾护航,就少了一层最强有力的,抵御风险的能力。
她越想和赖司砚永远走下去,越爱他,就越惶恐忐忑,惴惴不安。
不过后来钟意明白,一个花瓶,小心翼翼的捧着,知道会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碎,才更折磨人。
倘若就那么打碎了,那也就碎了。
虽然很伤心很难过。
却安心多了。
因为不会再焦虑惶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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