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吴董事,也就是吴珍红女士,因为受不得这两年种种变故打击,近来精神状态不佳,不佳到需要看心理治疗师的地步。
用这个理由请赖司砚回家,还是瞒有说服力度。
近两年,外界对赖司砚诋毁颇多,从前那个深沉含蓄,斯文儒雅的形象,早就相去甚远。
现在的评价是什么,或许是城府深,算计,又或许是冷血,不近人情。
今日气温回升,暖意洋洋,花园内一派祥和。
直到身后脚步声传来,赖司砚目光才从远处抽离。
他尝了一口咖啡,目光落到孙斌身上,思索片刻才问“怎么样”
孙斌是负责吴珍红的治疗师,在阳城有些名气,心理学其实也并没有外界想象那么神秘,相比普通人,也就更会洞察人心一些。
这里指的,不是那些会点三脚猫功夫,就在网上分析这个,分析那个,故作专业之辈。
心理学分很多种类,应用心理学,需要通过咨询时长刷经验值,那自然越老越有资历。
孙斌简单说了一些吴珍红的情况,左不过是太闲了,尤其喜欢操劳的人,不能太闲,
两人浅聊片刻,孙斌突然说了一句“我倒是觉得,吴女士没有太大问题,赖总或许可以考虑做个咨询。”
赖司砚皱眉斟酌了会儿,“人心很复杂,孙老师也不见得看得准,与其做心理咨询,我还不如去参佛悟道。”
孙斌来了兴致,走进花园草坪,坐到赖司砚对面。
冷不丁笑了,“怎么说”
赖司砚睇过来,“嗯,我年少时,别人说我悟性好,有佛缘。”
赖司砚咖啡送到唇边呡一口,须臾,撩起眼帘,“或许悟性确实不错,这几年,隐隐约约,能洞悉一些天数。”
大抵赖司砚说话太夸张,孙斌眯起来眼眸,“洞悉天数,那你,给我算一算”
赖司砚看他许久,“财运,婚姻,还是”
孙斌挑眉,“财运吧。”
赖司砚端详他一番,“你”
他想到什么突然顿住,“生辰八字给我。”
对方噙着笑看过来,“85年4月11,农历,早8点吧,具体时间也不清楚,”交代完逗趣一句,“你算算咱俩是否有段姻缘。”
赖司砚颇沉稳,低头笑笑,“姻缘就算了,还是给你算财运吧。”
他扬了手,问身后李泽林,“纸笔。”
李泽林拿了纸笔递过来。
赖司砚铺好a4纸,略微沉吟,随后就捏着钢笔写写画画,别说对方,就李泽林都看愣了。
赖总什么时候开了天眼,竟然会占卜算命了
赖司砚眸色认真,字迹清晰地落笔,不紧不慢写了两行娟秀钢笔字。
然后递给对面一脸好奇的孙斌。
“好了,您看看。”
对方垂头,只见三行字
财运平稳,一夜暴富基本无缘。
上升空间颇大,还需抓住机缘。
切忌操之过急,否则适得其反。
三行字,完全概括了孙斌的一生财运,他福至心灵,沉吟许久。
“赖总,你不会真能洞悉天数吧”
赖司砚敛眉浅笑,“或许吧。”
他丢了钢笔,起身送孙斌离开。
等车子出了赖家大门,赖司砚才抬脚,转身折返回来。
桌子上的咖啡早就凉透,李泽林站在原地还没回过神儿。
赖司砚不紧不慢坐下,“有这么惊讶”
李泽林不得不凑近,悄声说“赖总,您真会算命”
“不会,”他支起来额角,慵懒地闭上眼睛,“只不过,什么职业什么前景,我比常人知道的多。”
李泽林张了张嘴。
尽管咖啡凉透,赖司砚还是不紧不慢喝干净,才起身,去探望吴珍红。
吴珍红蜷着腿,靠坐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侧眸,用眼角余光打量过去。
随后转头,高抬下颌,是那么倨傲又不服输的样子。
“你还知道回来”
赖司砚淡淡看着母亲,看样子,种花种草的日子,确实过的不太舒服。
向来精致的面庞,比以往暗沉,就连背影都比以前多了几分沧桑。
赖司砚表情平淡如水,居高临下站立片刻,才寻了对面,距离她比较远的位置坐下。
他沉吟片刻,“不是您千方百计,逼我回来的”
吴珍红内心委屈至极,闻言眼眶就有些泛红,不过她一向倔强,又是个从不服软的主儿,定定地看着窗帘。
“没想到,我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你一直说她单纯没什么心机,我看啊,整个赖家的人加起来,都没她懂人心,她就是吃准了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也得跟我死磕到底”
黄昏的余晖,带着暖意,不偏不倚落在赖司砚眉眼之间。
“你有没有觉得,你们性格很像,”赖司砚抿了抿薄唇,手肘往沙发扶手上一撑,他掀起眼眸,淡淡看向母亲,“只不过你更强势,而她柔中带刚我说她单纯没什么心机,并没说她不懂人心,只不过我们喜欢利用人心,她不喜欢而已。”
吴珍红哭笑不得,难以置信地看向赖司砚,“她不喜欢利用人心”
赖司砚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眉宇。
“我不想再讲道理,这种类似的问题,你质问了几百遍,我也回答了几百遍。”
他用力咽下去情绪,“我累了。”
默然许久,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如果没别的事,我晚上还有会议。”
赖司砚说完转身,抬脚就准备离去。
吴珍红倏然转头,指尖握紧膝盖上的毯子,她望着高大挺拔,陌生又熟悉的背影,恍惚间,回忆起他小时候。
眼眶满含热泪,压制着情绪,第一次在赖司砚面前露出女人的柔软,轻声挽留他“我并不是真的希望你们离婚,你当时,也有些意气用事”
赖司砚站住脚,他仰头叹了口气,望着客厅里,悬挂的水晶吊灯看了许久,然后低头失笑。
意气用事么
他办公室有本日历,到现在都没丢,那个上面还记录着,最后那段时间,钟意每次提离婚的日子。
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冰冷到极点。
她说“以后我们之间,除了离婚之外的话题,不要说一句话。”
一个周之内,她提了六次离婚。
最长的一次间隔两天。
每次她提,赖司砚都会在日历上,默默打个“x”。
赖司砚还记得,那一日公司遇到棘手事务,晚上八点半,他还在忙工作,且十二点之前必须完成,否则损失重大。
钟意敲门把他叫出去,赖司砚心中就隐隐不安。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话题,肯定围绕着“离婚”二字。
等闲的时候,赖司砚可以尽量平静地,接受钟意的凌迟。
不过那一天工作繁重,看着她的背影,甚至有些惧怕。
他在她开口之前,眼神极力温柔地跟她商量“能不能明天再谈,我今天很忙,事情很重要,还有三个多小时就到约定时间,我需要保持情绪稳定才能工作,拜托了。”
钟意也平静地看着他,“就几句话,会很快。”
他只得点头,“好,你说,我听。”
对于财产钟意继续让步,“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离婚你什么时候才能考虑好”
赖司砚低着头,平复了好久,只能逃避话题“我可以先回去工作吗时间很赶,离婚的事,我还需要时间”
于是她歇斯底里,用最狠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我已经不爱你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上次我们那个,我都没有一点点感觉我心里很抗拒,我还要装样子,我很痛苦我很痛苦你懂吗”
那晚,赖司砚回去枯坐了三个小时,十几个亿的项目,突然就不重要了。
虽然他很想保持理智,压下去情绪忙完工作,这样接下来,会有一夜的时间去处理感情
不过遇到钟意以后,情绪稳定,似乎成了一件,他最难做到的事。
如果不爱,或许没什么影响。
如果爱的少一点,或许影响也会小一点。
但就是太爱了,爱入骨髓,所以才那么失控。
才会在她每次提离婚的时候,都感觉心碎窒息。
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捅了他一次,他愈合了,又捅了他一次,他又愈合了,一个周之内,捅了他六次所以,他害怕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彻底毁了赖司砚。
那这个人,无疑是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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