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焰疏冷的一眼, 霎时令宋知坠回现实。
似乎,少年根本不甚在意,对伦敦那场绚烂邂逅留恋的只她而已。
巨大落差刺激着宋知, 她不禁随其步伐侧身回首,欲要主动唤他。但唇刚启开,又将话吞回去。
她可以叫住他,可然后呢要以笑脸去迎逢他的淡漠吗
此处不再是伦敦, 既然陈焰认为荒唐与奇遇已结束, 做个陌路人更好, 她又何必去主动强求。
宋知便转回去, 刷身份证, 落座,平复心情等待考试开始。
但终究心有挂念, 根本无法完全静心。
她发现,自己做不到想象中的洒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此重逢, 她做不到完全不去想少年。
抛却那些越界暧昧, 陈焰和她、和周亦婵本人,至少还是朋友、是旧友。
下次再见, 真的就不知是何时了,总该彼此问候一句吧
于是一目十行答题, 四十五分钟的考试, 最后她十分钟就搞定了。
监考老师看着她如此迅速地就取得“99”的得分, 充满狐疑, 拿着检测作弊的机器又对着她扫一遍,反复确认是真实成绩后,才允她签字离开。
宋知急切追出去, 越奔越急的步伐泄露了不愿承认的心迹。
一刻钟了,他应该早就走远了吧刚刚还是应该先将他叫住的。
消极的情绪刚冒头,熟悉的身影便重映眼帘。
少年竟还没离开。
他就立在拐角的阶梯上,正给驾校的一位老师签名。
宋知猛地刹住脚步,真见到了他,又装作平静不经意再遇的样子。
却见陈焰抬眸瞥她一眼,转而便笑着与教练辞别“我朋友来了,那杨老师我们就明天见。”
“okok,我这边会尽快帮你安排,肯定不耽误你比赛。”教练并不八卦,转身为他们留出空间。
教练很快离开,转瞬,楼梯间只剩他们二人。
仿若接受了命运的指引,宋知这次不再迟疑。
她试图压住加速的心跳,尽量不动声色道“好巧,你居然还在这里啊”
女孩仍是客套的语气,但她眼睛愉悦又明亮,因奔跑而急促的呼吸难以掩藏。
不再戒备,她甚至,极可能是特意追上来的。
陈焰端量几瞬,犀利的眼里挑起丝笑意。
他说“不巧,我在等你。”
宋知一怔,对上他的眼,几分疑惑几分闪躲。
踟蹰又斟酌,她还是探寻问出口“那刚才,为什么故意装没看见”
女孩的视线投来,疑惑是真,且还夹杂一丝紧张。就好像,担心他的答案会不如人意。
可分明,上次是她要主动拉开距离,做点头之交。
陈焰便真诚地表示“我担心大小姐又想避开我,才特意拿出诚意,多等你会。”
心绪翻涌下,宋知忽视了关键的“又”字。
她只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避开你”
女孩对上次的再见只字不提,甚至,有点故意装傻的意味。
但陈焰不再回避,意有所指地提醒她“因为伦敦分别时我冒犯了你。”
泰晤士河上越界一吻、荒唐那夜,瞬时涌入脑海,宋知心跳更乱。
“陈焰,闭嘴。”她凝睇少年,似有嗔怒,“伦敦的事就留在伦敦,你再提试试”
然而陈焰似听不懂其中暗含的警告。
他肆意靠近她,就如那夜在游艇之尾,宋知心有余悸,往后稍退,背抵住楼梯扶手。
而这时,陈焰笑眼盯住她,故意焉坏地挑战她的底线道“如果我一定要提,一定要做点什么求你原谅呢”
心中分明清楚,他就是这样一个少年,真挚中总浮着轻佻。
宋知竟仍心有所触,一种自耻的陌生触感。
惊觉绮思又起,她忽而伸手一把推开陈焰“那我就真走了。”
话毕,女孩侧身掠过他,似真要离开。
或许是她上次走得太过干脆利落,陈焰不经思索,本能地伸手捉住她手腕。
“别走。”如恶犬低头,他语调几分恳求,“是我错了,大小姐,再和我呆一会。”
宋知一刹站定。
其实她本来也没打算要走,但返身撞见少年驯从含情的眼睛,竟似心软了般说“行,我可以不走。”顿一顿,目光扫向腕间,“但你先松手。”
陈焰照办,盈笑的视线始终跟随她。
这分明不是他第一次牵住她手,先前在赛道在庄园在游艇,他总是那样自然而然地牵引她去往他们的目的地。
可莫名地,宋知此刻却觉腕间如被烫了一下般微灼,当即心虚地将手藏至身后。
不能再绕着这些越界的话题打转了,宋知重吸一口气,主动开启新话题。
“说正经的,你是不是要在这里考驾照,可你在英国不是有驾照了吗”
“科一考得如何”
未料,少年也正巧开口。
两人的话撞在一起,心照不宣似的地看向对方,最后,又彼此躲闪开视线。
“不能直接用。英国17岁就能考驾照,反正更换国内驾照也要考试,懒得弄了不如现考一个。”
陈焰先回答了她的问题,旋即,如要打破这无形的忸怩,他立即又重复方才的问题“你呢,如何”
宋知盯少年一眼。
像是怪罪他刚刚的冷漠,她说“就因为你,我的满分没了。”
本意是要“报复”他,也看一看他的窘迫之态。
不成想,陈焰喉间低低一笑。
他不问为什么,就道“那我赔给你。”
“怎么赔”宋知很认真,“违规造假的事,我可不做。”
陈焰笑意更深,一双眼注视她,鼓动她“我教你开车,还你路考满分,行不行”
宋知按捺住胸腔内的怦怦然,克制复活的绮念。
她真有心动,但她理智地反问“你不比赛了么”
陈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目深望住她。
久久,宋知的心将平静,正欲主动为他寻一个拒绝的借口。
却听陈焰一字一句对她说“你开口,我就留下。”
楼外燥热的风似骤然吹进来,带走宋知的呼吸,仿似酷暑一下降临,全世界陡然升温。
她望着少年的眼,像跌入无法抗拒的漩涡。
越界却蛊人的提议,本该不假思索拒绝,然而她竟然想答应。
宋知的手揪住白色防晒服,心一横,就要不管不顾的开口。
恰是此时
楼上忽然传来喧嚣,旋即,科一的考生陆续自上而下。
“陈焰我靠,真是焰哥啊”有粉丝将少年认出,直直冲了过来。
而人潮也将宋知的决定生生截断。
她陡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游走在怎样的越轨边缘,她丢下句“我先考虑一下”,转身匆匆而逃。
宋知到家就开始后悔。
她也不懂,自己那刻为何会萌生出逃开的想法。似乎更像一种本能的行为,与泰晤士河那夜一模一样,觉察有什么在失控,只能粗暴斩断和隔绝危险信号源。
落荒而逃奇怪而丢脸。
宋知冷静后,点开与陈焰的对话框,想重拾被中断的话题。
“你会在国内呆多久”
太像是真要开口留下他,删掉。
“你考完驾照才走”
看起来在特意探听他的行程安排,再删。
“谢谢赛车手,还是驾校教练的水准更合适我。”
真的拒绝,好像又不太舍得这么好的机会。毕竟自己学车的终极目标,是要在大学车队做车手,其实跟赛车手学习反而更有益。
反复编辑又反复删除,宋知最终懊恼放弃。
内心升起股躁意,她不喜欢这样的纠结,更不喜欢逃避式的处理方法。这不太像自己,反而更趋近于周亦婵的处理方式。
深深呼吸调整,几次之后,宋知有了决断。
她决定采取冷处理,不回复不表态,相信以陈焰的脾气,并不会过多的追问和刨根问底。
思及此,她果断退出对话框,转而去跟驾校教练预约起实操的时间。
而另一端。
陈焰便见聊天框顶端,不断的闪现“对方正在输入”,整整三分钟,反反复复。
最后却无任何的新消息进入。
隔着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她的迟疑。
答应和拒绝,哪一个才需反复犹豫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但既然她没有直白说出口,陈焰也只当不知道。
他收起手机,打消要联系她的想法,返身回到驾校。
陈焰本已计划好再见,却于当晚被打乱。
这夜,他回到家,发现母亲依旧等在空荡的客厅。
预想中的失控叫骂却并没发生,今夜,母亲的状态似乎还好。
见他进屋,女人怔怔地盯他半晌。而后,她拍拍身边的沙发说“来陪妈妈坐会好吗”
陈焰猛地一顿,些许失神。
片刻,他才回应“当然好。”
坐下的一瞬,母亲便握住他的手,冰凉,他反手回握,给予母亲一点温度。
梁清和有所感,朝儿子一笑。
恍然间,陈焰以为母亲终于痊愈,那些伤痛终于可以停止蔓延。
不料
下一瞬,母亲便对他道“西川,我没告诉小焰你回来了。我送他去了英国留学,算作他犯错的惩罚,所以西川,你不要再离开家了好吗”
陈焰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
耳边一鸣,像在赛道把赛车飙出极限,死亡威胁自四面八方齐齐压来。一团又辣又酸的棉花堵在喉咙,沉默亦痛。
“西川西川”
他久久不言,母亲的声音又尖刻起来“你怎么不理妈妈,你还在生气吗西川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妈妈不会忘记你,妈妈今年也为你办纪念会好不好”
陈焰方才回过神来。
他拥住母亲,将额头抵在她肩上,涩声道了句“妈妈,对不起。”
女人便停止了语无伦次的话语,也抱住儿子,失声恸哭。
没一会,父亲和保姆均闻声而来,母亲被带上楼安抚。
陈焰静等在原地,果真,不多时父亲便去而复返。
这次,没等父亲开口,陈焰主动问“妈妈口中的纪念会,是什么”
陈文栋默了瞬,才回答“每年你哥忌日那天,你妈都会为他办一场纪念会,提前一天,她会宴请西川的所有朋友。”
“你就让她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撕开伤口吗”
陈焰怒目看向父亲,他质问“流放我这么多年,你就做了这个”
陈文栋对上儿子泛红的眼,冷静到近乎冷漠“那一天,是你母亲精神最稳定的一天。”
陈焰彻底失语。
而父亲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说“今年你回来了,这是最后一次纪念会。”
于是陈焰暂时搁置其他所有计划。
他没再联系宋知,也没再去往那所驾校。
宋知从最初紧张于又与少年偶遇,渐渐地,转为对他忽然又彻底消失的疑惑。
她忍住了没再去搜索有关陈焰的行程,单方面地,将他先前所有的言语与行为,都归为无聊时的消遣。
直至三天后,周衍在饭桌上拆开一封黑白的邀请函。
男人忽然问她“小婵,今年西川的纪念会,你去不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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