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进京

    一句话, 却胜过千言万语。

    “我也不想与姐姐分开”,令顾舒容心中的不安定如尘沙一般崩塌溃散。

    “阿远。”她喉头发哽,“你, 说的可是真的”

    顾亭远点点头, 道“真的。”

    他是不想与姐姐分开的。

    只是, 人长大了,婚姻嫁娶, 令他们很难再生活在一起。姐姐会有丈夫和子女,他也会有妻子和儿女。彼此虽然血脉相连, 却已经不再如从前,是对方生命中的唯一。

    “我努力读书, 就是想让姐姐过得好一点。”顾亭远继续道, “姐姐过得好, 才最重要。”

    前世,姐姐守着一个忘恩负义之人的婚约, 英年早逝。对顾亭远而言, 没有什么比姐姐活着、好好活着更重要。

    嫁人如果姐姐有心仪之人,他会风风光光把她嫁出去。如果没有, 那便不嫁, 她高兴就好。

    “阿远,”顾舒容感动道,“谢谢。”

    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全散去了。只是,很快又生出新的担忧“宝音, 她会不会不喜欢”

    顾亭远不敢打包票说, 宝音也很喜欢你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因为, 前世没有姐姐。

    妻子和姐姐可能会有不愉快, 这真是令人幸福的烦忧,顾亭远心想。

    “我问问她。”顾亭远说。

    顾舒容便有些愧疚“要不,还是算了”

    “姐姐。”顾亭远打断她,“我会解决此事。”

    顾舒容怔怔地看着他,只见一向温和的弟弟,此刻表情严峻极了。

    缓缓点了点头。

    “我给宝音做双鞋去。”她道,起身出去了。

    金橘紧跟着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追在后面出去了。

    顾亭远坐在屋里,思考着这个前世没有遇到的难题他的妻子,可能并不喜欢跟他的姐姐生活在一起。

    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此事

    傍晚。

    顾亭远从镇上回来,站在篱笆院外,叫道“大娘。”

    杜金花在院子里喂鸡,闻声直起腰“进来吧。”很快喂完鸡,走到他跟前,打量着他抱着的纸包,“这又是啥”

    顾亭远老实一笑“糖炒栗子。给宝音买的。”

    杜金花嘴巴动了动,说道“拿进去吧。”这人,不时就送吃食来。她家宝丫儿是个吃货不成

    偏偏宝丫儿真是个馋猫儿,顾亭远送吃的,的确送到她心坎上。要里子还是面子杜金花想了想,还是要里子吧。

    陈宝音已经听到动静,走进堂屋坐下。

    顾亭远已经打开纸包,仰头冲她笑“我买了糖炒栗子。”她喜欢吃糖炒栗子,他知道。

    “嗯。”陈宝音伸手,拿过一粒,就开始剥。跟他,不用客气。

    顾亭远的手更快些,很快就剥好一粒,递到她面前“你吃,我剥。”

    陈宝音抬头,看他一眼,只见书生面含笑容,注视着她,温柔疏阔,如朗朗明月。

    抿抿唇,她微垂眼睑,接过来“他们又找你了”

    张管事等人的出现,根本瞒不住,他们前脚进村,后脚村里就传开了。

    顾亭远点点头“是。”

    陈宝音低垂眼睛,品尝着甜糯的栗子,没有问他,张管事等人都说了什么。

    “我没吃亏。”等了片刻,顾亭远觑着她的神情,忽然挺直胸膛,骄傲地说“你放心,我不是容易被欺负的软蛋,不会给你丢人”

    陈宝音心里顿时一软。

    “我没觉得你丢人。”她看着他说,把手里刚剥好的栗子,递了过去,“辛苦你了。”

    顾亭远

    受宠若惊,接过那颗栗子,都舍不得吃“不辛苦,不辛苦。”

    娶心仪之人,有点波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只是,旁人的波折应在岳家、名声、情敌等上面,而他的波折应在了淮阴侯府。

    顾亭远不在意这个。只要她欢欢喜喜,心甘情愿,期待地嫁给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顾姐姐怎么样”陈宝音说道,“你问出来了吗”

    顾亭远想了想,道“问出来了。”

    “什么事”陈宝音好奇道。

    顾亭远摇摇头,飞快剥了颗栗子,递过去“你吃。”

    撇撇嘴,陈宝音接过来,不问了。

    两人说着闲话,分吃了半包栗子。

    “咋还没走”杜金花从外面进来,“留下吃饭啊”

    顾亭远很愿意留下来吃饭,但姐姐还在家,他只得站起来“不留了,谢谢大娘。”

    “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走吧。”杜金花便道,顺手塞了他一把菜苗。

    顾亭远接过来“那我走了,大娘。”

    “走吧走吧。”杜金花摆摆手。

    顾亭远拿着一把菜苗,走在昏暗寂静的小路上,秋风拂身,带来阵阵清爽,他嘴角轻扬。

    姐姐的事,其实不是难题。她现在不想嫁人,是因为没有遇到心仪之人。等她遇见了,就想嫁了。

    他的姐姐,心地善良,温柔贤惠,上辈子就足够倒霉了,这一世总该好一些,不会再遇不到可托付终身之人。

    而如果她真的运气不好,始终没有遇到心仪的人,以宝音的善良,也不会随便把她嫁出去。

    在姐姐嫁出去之前,他们会生活在一起。他尊敬的姐姐,宝音也会很尊敬,就如同他尊敬岳母一般。他们是枕边人,是姻缘注定的夫妻,他知道她。

    又想到刚才,他跟宝音互相喂栗子,甜蜜涌上心头,顾亭远的脚步都是轻飘的。

    京城。

    张管事回到府中,回禀了侯夫人。

    当听到“割舌头”,侯夫人眉头皱起,知道张管事误会了她的意思,对顾亭远的态度不对。

    但是听完,她对顾亭远也有些不喜。这个年轻人,太过狂傲,以他的处事作风,宝音嫁给他,迟早受连累。

    “三年之内,必有灾祸”。她口中默念,眉头展开,连带之前“淮阴侯府自身难保”的担忧都尽去。

    只不过是一个酸腐书生,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夫人,那书生”张管事见她久久不语,请示道“如何处置”

    侯夫人没有立即回答。

    她想,本以为顾亭远是想借着宝音,攀上侯府。如今看来,他把侯府得罪的不轻,倒不像了。

    他应当是喜欢宝音宝音长得漂亮,在那种小地方,当是数一数二的,顾亭远喜欢她,不奇怪。

    “打听婚期了吗”她问。

    张管事立即回答“打听了,在二月初六。”

    侯夫人皱眉。二月初六,刚好在春闱前。怕他万一考中进士,悔婚不认

    “愚昧村妇”她不悦道。这个婚期,一看就是杜金花挑的,宝音不是这等行事做派。

    急慌什么等他考完再成婚,还能考验他的人品,岂不一举两得

    她有些生气,胸膛微微起伏,想起顾亭远的油盐不进,又想起宝音也不听话,不禁攥紧帕子,又松开,再攥紧,数次后她道“罢了。”

    既然顾亭远并非汲汲营营、心机深沉之辈,也不清楚侯府里的事,便如此罢。

    至于他性子狂傲、易得罪人,这是宝音点头的,她劝过了,可是她不听,且随她罢。

    侯府里一堆事情,侯夫人尚

    且管不过来。想起侯爷的远亲惹了官司,求到府上避祸,顿时一阵头疼。

    “下去吧。”她揉着太阳穴道。

    张管事低头道“是,小的告退。”

    此时,陈宝音已经决定进京。

    告知了父母,陈宝音请二哥陪着,准备租辆马车进京。家里的骡车,要留着给大哥大嫂进镇上做买卖。也是巧了,刚到镇上,就遇到了赵文曲。

    “陈姑娘。”迎面碰上,又不是不认识,赵文曲拱手道。

    陈宝音还礼“赵公子。”

    “两位来镇上办事”赵文曲问了一句。

    陈宝音点点头“去车马行租马车。”

    “租马车”赵文曲讶道,“两位要远行吗”

    “嗯。”陈宝音点头,“去京城,办点事情。”

    赵文曲思索了片刻,笑道“以咱们的缘分,哪用你租马车。”回头吩咐,“去把家里的马车赶来,借与陈姑娘用。”

    陈宝音惊讶道“这,不好吧”

    赵文曲笑道“有何不好”他看上去跟之前不大一样了,脸仍是那张脸,打扮仍旧是讲究的,可是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不见了,看上去很像个一团和气的富家子弟,“我欠陈姑娘一个人情。”

    当初赵老太太向陈宝音讨主意,虽然是白纸黑字的交易,但赵文曲清醒过来后,心里对她是感激的。把他从泥沼里捞出来,这是银子无法买到的恩情。

    “赵公子客气了。”陈宝音摇摇头。

    在春风楼吃了顿饭,是赵文曲做东,然后下楼,坐进马车离去。

    赵文曲还给他们配了个识路的车夫。如此体贴,陈二郎感动不已,连连说他好话,最后才道“王大哥,跟在赵公子身边的那个小公子,是什么人啊”

    赵文曲身边,跟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穿戴打扮都很讲究,吃饭时也跟他们一起。

    车夫道“是我们大爷的儿子。”

    嘶

    陈二郎松开车帘,退回车厢里,压低声音对妹子说道“那孩子,长得不像他啊”

    赵文曲有个儿子,母不详,有人喊他野孩子,有人喊他私生子,是赵文曲在外面胡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女人给他生的。

    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这事,陈二郎当然也听说过。但是,他才知道那孩子长这样虽然很俊秀,但是一点儿也不像赵文曲

    “像娘吧。”陈宝音道。

    再像娘的孩子,哪能一点都不像爹陈二郎心里同情起来,嘴巴却道“应该是了。”

    次日,抵达京城。

    陈宝音指路,让车夫把马车驾驶到淮阴侯府的侧门外,停下来。

    陈二郎先下车,陈宝音则在车中整理一番,才撩开车帘,走下马车。

    她穿着当日离开侯府的那身衣裳,脸容绷紧,下颌微抬,看上去就像一位骄矜高傲的千金小姐,高贵又陌生,令一旁好奇张望的陈二郎看到,都不敢认了。

    眼睁睁看着这个酷似妹妹的少女,走上前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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