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搬迁

    春闱不是科举的最后一级。最高一级的殿试, 要在半个月后举行。

    顾亭远和陈宝音没有回梨花镇,而是暂留京中,布置两人租的小院。

    这是一座两进的小院, 比梨花镇上的院子稍小一些,但建筑更为精致, 院中栽种了石榴、枣树, 还有一小片菜畦。

    因家具不全, 两人跑了跑市场,淘换了些便宜的旧货, 填充到屋子里。陈宝音讲究,拉着顾亭远逛小摊位,购置了些花瓶、烛台、灯笼等装饰房屋。

    字画一类, 就不必多费银钱了,顾亭远的字画很拿得出手, 全交由他来办。

    两人审美相仿, 有意见相左之处,顾亭远很愿意听陈宝音的, 因此跑了七八日, 眼看着小院被布置得满满当当、漂亮合心,陈宝音的心情好极了。

    这日,她握着一束杏花从外面回来, 推开院门,笑着说道“我小时候分不清桃花和杏花,被人好一通嘲笑, 后来认得了, 更喜欢杏花多一些。”

    顾亭远反手关门, 看着她笑“难道不是因为你把杏花误认为桃花”

    陈宝音不好意思, 捶了他一拳“是,怎么样”就是因为她第一次折的是杏花,所以更喜欢杏花。

    顾亭远作势要倒“娘子本就更喜欢杏花,否则便不会在折桃花时,误将杏花折了。”

    “废话。”见他作怪,陈宝音嗔他一眼。

    顾亭远摇头“怎是废话这是一句真话。”

    陈宝音看他一眼,抿唇止声。她想起去年的元宵节,她与他逛花灯,两人便有过类似的斗嘴。

    “那也是废话。”

    “还是一句实话。”

    当时心里只有一丝甜,时至今日,已经酝酿成了许多甜。

    顾亭远见她忽然低头抿笑,凑过去问道“想起什么”

    “没什么。”陈宝音摇头。

    顾亭远却直起身道“我知道。你可是想起去年元宵节”

    他挑着眉头,好不得意,陈宝音瞪他一眼,推他一把“就你厉害什么都懂”

    呸

    他肯定不懂这样会惹她生气。

    眼看妻子羞恼跑进屋里,顾亭远弯唇,一手负在身后,慢悠悠跟了进去。

    转眼,殿试在即。

    顾亭远着袍服冠靴,与众考生一起,参拜圣上,进行殿试。

    考题与他记忆中一般,明着是军中饷银不够,如何解决。实则,皇上想要看到主战派与主和派的想法。

    自先帝始,边关屡屡来犯,已有十余年。先帝奢靡,无银两拨与我朝军士,边关百姓日子过得苦。今上是个壮志在胸的君王,前世顾亭远与他做了五年君臣,深知他的一些想法。

    而就算不知他的想法,顾亭远也是主战派。我朝国土,不容有失。我朝百姓,不容伤亡。眸光一定,他提笔蘸墨,在题纸上书写起来。

    年轻的君王坐于上首,目光扫过两侧的大臣,又缓缓扫过殿中考生,食指在案上轻轻敲动。走到这一步,多数寒门学子已被拒之于外。世家子,书香门第,官员子弟,几乎坐满了考场。

    这不是他要的人。年轻的君王想道,视线扫过一圈,而后落在考桌最靠前的学子身上。此人,他关注过,乃是真真正正的寒门出身。

    衣料簌簌,轻微的脚步声在殿内响起,惊动了许多考生的心。

    顾亭远也察觉到皇上走了下来。他更知道,皇上站在了他的身后。但他没有回头,落笔的速度也没有变慢,思路清晰地答着题。

    战,当然要战。军饷要发,将士要调配,风气要肃清,百姓要安抚。他看起来斯斯文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主战派。没有一丝妥协,没有一丝委婉,猛烈刚硬,令

    皇上心中激荡,恨不得立刻揪起他来,对坐而谈

    殿中大臣察觉到皇上在第一名考生身后站了许久,眼神交换,最后落在一人身上。那人低头垂眼,仿佛老僧入定,不曾察觉到皇上的偏颇。

    左都御史冯大人,长子冯文炳,乃是京中有名才子,京中赌坊暗地押住他便是此次科举的状元。

    等到皇上终于从顾亭远身后走开,诸位大臣的视线也移开,冯大人终于掀起眼皮,往顾亭远看了一眼。

    顾舒容和兰兰在家中,日也盼,夜也念。

    “不知阿远和宝音怎样了”

    “小姑父说考完才回来,叫咱们收拾家什儿,容姨,咱们哪日开始收拾”

    “衣裳被褥要带的,锅碗瓢盆也要带。”

    “小姑姑的嫁妆也要带上。”

    “这两人,没有锅碗瓢盆,一日三餐怎么吃的”

    终于,锣鼓声、人喊声,如浪潮一般涌来,震天响。

    顾舒容怔怔站起“兰兰,是不是有人敲门”

    兰兰早已经站起来,两眼晶亮,但声音迟疑“容姨,我怎么听着,有人在喊小姑父的名字,还在喊状元”

    天哪如果小姑父中了状元,那她小姑姑就是状元娘子了

    喧嚣声如无形海浪,汹涌而来,报喜人被欢呼声裹挟着,终于来到门前。

    “恭喜贺喜顾公子中了状元”

    顾舒容只觉脑中“嗡”的一声,脸上已经不自禁地笑开来。

    门前不时有人来报喜,兰兰年纪小,只是快乐,并没有像顾舒容这样被冲击得头脑昏沉,她小手抓着铜钱,快声快语地谢过报喜的人,直到铜钱不够了。

    “容姨,铜钱不够了。”她扯过顾舒容的袖子,小声说。

    顾舒容愣了一下,随即连忙道“我进屋拿银子,咱们再去兑。”

    不等两人出门,王员外带着两个小厮,抬着一筐铜钱,上门报喜来了“大侄女,可喜可贺”

    两家来往亲厚,顾舒容不跟他客气,喜出望外“您来了”

    热闹了几日,直到顾亭远回来。

    他才进巷子,就被堵住了,走不动路。陈宝音不想跟他一起被围,于是乔装打扮,低头遮脸,顺着墙根挤过人群,回到家中。

    “姐姐”她进门先叫道,“兰兰我回来了”

    顾亭远回来,先是拜谢王员外,拜访邻居,探望先生与同窗。然后,与陈宝音携礼回陈家村,拜访村正,与家中道喜。

    篱笆小院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老老少少都来围观状元郎。当官本就是大本事了,能考中状元,那更是本事而这个本事人,就出现在他们陈家村,怎能不激动

    争先恐后,要给状元郎送米面蛋菜,还有要给状元郎做衣做鞋,都期盼能被状元郎穿戴。

    顾亭远也不吝啬,每家每户写了一幅字,认真谢过乡亲们的抬爱,才带着陈宝音回镇上。

    陈宝音的眼圈儿红红的。此一回,许久都不会再来了。他们要举家搬迁,去京城定居。

    她有些后悔,想说,要不把娘带上吧她之前嫌杜金花管她,可是想到许久都不能见到,心里难过极了,眼泪扑簌簌地掉。

    “等我做几年官,攒些银钱,就在京中买宅院,把爹娘哥嫂都接进京城居住。”顾亭远给她擦着眼泪,认真说道。

    陈宝音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哽咽道“你可不许做贪官。”

    “不做贪官,也能攒下银钱。”顾亭远柔声道。

    两辆马车驶出清水巷,载着满是不舍的顾舒容,心中安宁的顾亭远,对京城充满好奇的兰兰,不舍又彷徨的陈宝音,还有各种家什儿,对邻居们挥别,慢慢驶向城门口。

    “这就走啦。”驶出城门很远,顾舒容仍掀着车帘,望着逐渐远去的城门说道。

    兰兰早已经收回头,看着温润清隽的小姑父,激动崇敬地道“小姑父,你再给我们讲讲你考试的事。”

    对小姑娘而言,能进皇宫,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答题,是想也不敢想的。一伸手,就能摸到皇上呢

    “好。”顾亭远温声说道。一路车马劳顿,无事可做,逗逗小侄女也好玩。

    当讲到皇上走下来,就站在他身后看他答题,兰兰再一次长长吸气“哇”

    眼神更加崇敬了。当时她读书,先生是她姑姑,站在她身后,她都紧张不已呢

    “姑父真厉害。”她崇拜地道。

    顾亭远笑笑,从宝音手里捏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道“有多厉害”

    “很厉害”兰兰用力说道。

    顾亭远就道“你姑姑教你读书一年多了,很厉害可显不出她教书的本事。你做首诗来,就以小姑父很厉害为题。”

    兰兰“”

    她有些为难,咬了咬手指,最终还是好强,应道“好”

    小姑娘拧眉沉思,绞尽脑汁作诗去了。一旁,顾舒容好笑道“你逗她做什么”

    陈宝音则道“谁许你吃了不是嗑给我和姐姐的吗”

    往常顾亭远嗑瓜子,总是把瓜子仁嗑出来,一半给她,一半给顾舒容。等她俩不要了,他才自己吃。

    顾亭远则道“我如今是状元郎了,你还要我给你嗑瓜子”

    陈宝音怒道“你就是做了阁老,也得给我嗑瓜子”说着,去拧他耳朵。现在不把威严竖起来,等他厉害了,哪还会把她放眼里

    顾舒容在一旁帮腔“对,还有我的份。”

    顾亭远好似被压倒气势,不敢再反驳,从碟子里抓了把瓜子,老老实实嗑起瓜子仁。

    日出东方,照亮两顶青布马车,摇摇晃晃。似大千世界里的两粒尘埃,风一吹就跑远了,落在别处,仍是两粒尘埃。

    永宁伯府的后门处,高高瘦瘦的少年郎顶着一张昳丽雪白的脸,胸腹间涌出惊人的大片血迹,染红了华丽的衣衫。

    他眼神阴暗如渊,狠厉似鬼,咬破了殷红的唇,在忠心耿耿的小厮的掩护下,仓惶逃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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