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的确很恼火。
满京城都知道, 她与陈宝音不睦。皇后娘娘召见了陈宝音,还赏赐了陈宝音,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旁人也就罢了, 她定要讨回来两分。但, 那是皇后娘娘, 她再恼火也只能忍了憋屈得不得了,在府中不停发脾气。
“你闹什么”冯文炳黑着脸训斥, “还嫌不够丢人”
顾亭远在翰林院一通撒泼, 固然是丢脸了, 但最丢脸的才不是他,而是自己本来冯文炳就憋屈,偏偏又来了这一出。
冯夫人委屈道“怪我吗我都给她赔罪了。”
“你当初不惹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冯文炳厌烦道。
“你, 你好没良心”冯夫人指着他,又生气又伤心“我都是为了谁”
冯文炳一甩袖子“我看你是为了叫我无颜见人”转身走了。
冯夫人伤心不已, 伏床痛哭。
偏偏,不仅是冯文炳责备她, 她娘家也对她不满。她母亲亲自来了, 斥责她口无遮拦、不知收敛,害得娘家被人笑话不会教导女儿,连累家里女孩子的名声。
因为这个, 冯夫人赔了许多礼出去。伤财事小, 丢脸事大,她里里外外不是人, 气得病了一场。
等冯夫人的病好了, 京城的风向又变了。
陈宝音的话本已经售卖了, 江妙云母亲的书铺很会经营, 把这本书夸得天上绝无、地上仅有,前三百年后三百年都不会有更新颖的写法,许多人就是为了打脸去的,但不管怎么样,卖得的确是好。
江妙云请小姐妹们喝茶时,故意引起话题,说自己看过这本。小姐妹们有些也看过,外头宣传得那么大动静,她们当然也要追一追潮流。
当她们讨论时,江妙云便勾着嘴角,脸上掩不住的得意。其他人问,她就说“我认得这个话本的作者,我还知道她下部怎么写呢。”
“什么”
一起将江妙云围起来,问道“真的吗”
“下部是什么”
“兔妖又回去了吗我觉得捉妖师也不错啊。”
“就是,他虽然一开始想杀她,但后来不是动心了吗”
江妙云被“大刑逼供”,别提多得意了,但她脸上勉勉强强,说道“这我不能乱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用不了两个月,下部就出了。”
“还要两个月啊”
“妙云,人美心善的妙云姑娘,就行行好,告诉我们吧”
江妙云得意不已,摇头道“不行啊。最多,我帮你们问问作者,能不能小小透露一部分。”
“那个作者是什么人啊”有人好奇问。
“多大年纪”
“他叫春日煎茶,是喜欢喝茶吗我家里有许多好茶叶,妙云你帮我送给他好不好”
在女孩子们的想象中,写得出如此新奇故事的“春日煎茶”,应当是一位年轻俊秀的青年,皮肤白皙,有些诙谐,爱笑。
“我觉得他应该有一对酒窝。”
“生着明亮的桃花眼。”
“喜穿白衣。”
听着她们的谈论声,江妙云的表情变得古怪。喜穿白衣就陈宝音那样她最爱华丽了。
可见,想象中的人与现实中有着多大的差距。
“妙云,我们猜对了吗”一人问道。
江妙云扬起下巴“不告诉你们。”
未得到陈宝音的许可,她不能轻易说出她的身份。
冯夫人病好之后,发现自己跟其他人聊不到一起去了,她们都在谈论什么“兔妖”“好聪明的半妖宝宝”,她一句也听不懂。
“
去,给我把那本天才宝宝妖娆娘亲买回来”她吩咐下人。
很快,话本来到手里。冯夫人坐在凉亭里,一边吃着冰糖莲子粥,一边看话本。看着看着,她哭了。
“这书生,有眼无珠”
“他怎能不相信她”
“她虽然是妖,但她有一颗人的心,她一心一意地待他,他怎能辜负她”
“禽兽必死”
冯夫人看到结尾处,书生惹得兔妖伤心,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离去,自己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心想,天大地大,兔妖已经离开妖山,又能回哪儿去呢她肚子里,还有着书生的孩儿啊
“来人,备笔墨”她哭着说。
可恶的书生,该死的书生,黎民百姓跟他有什么干系,不过是一群刁民罢了,他居然为他们累得昏倒,没有发现兔妖离去。
她想到自己,一心一意为冯文炳,但冯文炳不识好人心,还怪她多事。愈发悲从心中来,哭得不能自已。
“去,送去书铺。”她很快抒发完情绪,让仆人将信件送去书铺。
书铺里,写给春日煎茶的信件已经摞成厚厚一沓。书卖得好,看书的人也多,许多人写信给作者。每隔三日,由管事捎去顾家。
这日,陈宝音在家拆信。
忽然,拆到一封信时,一张轻飘飘的银票掉落出来。她表情惊讶,弯腰捡起,见是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
“财主啊”她惊讶道。
“什么财主”一旁,顾舒容抬头看过来。她在舂米,打算做一道糯米凉糕给大家吃,锅里煮着豆沙,香甜的气味飘散了满院。
陈宝音吸了口香甜气,将银票给她看“有位财主老爷,赏了我五十两银子。”
她不是第一回收到这样的信。只是,往常的信件没有这么多打赏,多是铜钱罢了。
“呀”顾舒容惊讶道,眼睛都睁大了,“这么多”
陈宝音展信,说道“许是我写得好吧。”
那必定是她写得好。不然,谁钱多得花不完,拿给她花
等到读完信,她挑挑眉,轻哼一声,把信纸折好,塞回信封里。那张银票,也塞了回去。
“怎么”顾舒容不解道。
陈宝音道“她要我把男主人公写死。怎么可能”
“必不可能的。”顾舒容皱着眉头说,故事里的书生,原型乃是顾亭远,怎么能被写死必定要平步青云、名声远扬、身居高位、美满一生的。
她不高兴地说“这人,好不讲理,那书生如此之好,为何要写死”
兔妖倾慕书生,许以终身,正是因为他有情有义,正直善良。只可惜,书生太好了,喜欢他的人有许多,妖也不止一个。这就导致两人的感情充满波折,乃至兔妖伤心出走。
“就是。”陈宝音回答道,决定不理睬这人。
五十两银子,是很多。比她写这部话本的润笔费,都要高出一倍还多。但,她不能坏了春日煎茶的名声。她这辈子,又不是只写这一本。
书信退回冯夫人手里。
“什么”她不敢置信,随即怒道“好个不识好歹的春日煎茶”
她很生气,气得捏着话本在凉亭里转来转去。半晌,她冷笑一声“嫌少吧”
“来人”她道,“取二百两银票来”
她就不信,砸不死那书生
五十两银票,被换成了二百两,再次夹在信封中,送到书铺,又由管事送到顾家。
陈宝音拆开信封,看到里面夹带的两张百两银票,不由得沉默一瞬。
再看书信,简单了许多,没有了上回的情绪抒发,只有四个字“把他
写死”
沉默片刻,陈宝音忽然眉开眼笑起来“好呀”
不就是把书生写死吗简单
当晚,她连觉也不睡了,疯狂写稿。
“怎么还不睡”顾亭远在床上躺了会儿,见她还不上床,探出头一看,居然还在伏案疾笔。
陈宝音疯狂挥笔,头也不抬“不睡了”
这哪行顾亭远立刻下床,说道“有新的构思”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她有新的构思,担心今天不写下来,明天就忘了。
“我帮你”他走到她身旁道。
陈宝音没说话,一口气写完一段,才抬起灼灼发亮的眼睛,说道“不用。你去休息。我困了就睡。”
不可能不睡了。财主又没有说,让她明日就写完。她只是太兴奋了,忍不住
“我不是很困,等你一会儿。”顾亭远说道,站在一旁,帮她磨墨。
视线扫过纸张上,渐渐眸中讶异。怎么,兔妖病重,需要所爱之人的心头血才能救两个半妖宝宝,打探出亲爹是谁,便将他绑了,一刀捅心窝,放出一碗心头血
“怎么变了”他不由问道,“书铺那边不满意”
不应该如此。下部的书稿已经送去了,正由书铺那边校对和排版,若是不满意,早就提出来了。
“不是。”陈宝音正好写得手酸,伸出去让顾亭远给揉,得意地夹起一张信封,“有位财主,赏我二百两,要我写死男主。”
他指腹温热,力道适中,陈宝音舒服得很,半眯起眼睛道“写死就写死,那人又没说,只能有这一个版本。”
大圆满结局已经送去书铺了,不可能改了。财主老爷要男主死掉,她单独给他写一个就好啦
说真的,写一个结局就二百两,顶得上她出好几本了这样的财主,快多多来几个真香
顾亭远听得二百两,不由得倒吸口气,震惊道“吾妻过于能干为夫无颜见人矣。”
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当养家糊口,可是宝音把他衬得像个吃软饭的。
“去。”陈宝音推他一把,“少装了。想笑就笑吧。”
家庭入账二百两,这是多大的喜事顾亭远会不高兴笑话。
他顿时展颜,轻轻揉着妻子的手腕,欣喜道“吾妻才情过人,为夫甚为骄傲。”
“我何德何能,娶到如此贤妻”他目光温柔,敬佩又怜爱。给妻子捏完手腕,又去捏肩膀。直捏得陈宝音眼皮发沉,直打架。
“好了好了”她忙摆手,推开他,“你走开,我还要写话本呢。”再给他捏下去,整个人就睡着了。
顾亭远见她坚决,便撒了手,站在一旁,陪她写到凌晨。
“你去睡吧。”陈宝音打了个哈欠,说道“不然明日当差,没有精神。”
顾亭远柔声道“我不困。”
陈宝音知他是不会睡了,想了想,起身道“我困了,不写了。”大不了明日继续。
顾亭远立刻收拾纸笔,迅速吹灯,扛起妻子就上床。
“你做什么”陈宝音又羞又怒,踢着脚道。
顾亭远把她扔床上,拿被子一卷,夹在两腿中间,这才松口气“怕你反悔。”他知她性子倔,万一等他睡熟了,她偷偷下床写怎么办
二百两银子而已。虽然多,但也不值得她如此。
陈宝音好笑不已,挣了挣,说道“我不后悔。你放我出来。”
“不放。”顾亭远道。
陈宝音只得轻声说“我想抱着你睡。”,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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