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顾亭远轻手轻脚地进屋。
不见回应, 他张望一圈,在窗边看见一道背影, 不由放轻声音“我回来了。”
“去哪儿了, 做了什么,交代吧。”窗边,秀丽的身影仍旧背对着他, 语气冷淡。
顾亭远走进屋里, 搬了把椅子,轻轻放在她身后,温声道“娘子,你坐下听我说。”
陈宝音感觉到袖子被扯动, 用力挣出来,转头怒视过去“少跟我死皮赖脸不管用老实交代”
至于椅子, 她余光瞥了一眼, 坐下不显得她矮吗不坐
顾亭远慢慢伸出手, 又扯了她一下, 才道“娘子,我没干坏事,你坐下听我说。”
“我差点被人害了。”见她不动, 他露出委屈模样。
闻言, 陈宝音一愣,紧接着抓紧他的手, 神情又惊又怒“怎么回事”
方才的生气、冷淡,悉数不见。她脸上换成焦急担忧, 抓着他的手问“受伤没有”
“没受伤。”顾亭远摇摇头, 反握住她的手, 答道“我机灵, 躲得快。”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陈宝音还是很紧张。
“到底怎么回事”她已经顾不得什么威风不威风了,滑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他问“是谁要害你”
顾亭远道“不知是谁要害我。但我瞧着,像是要害我。”
把今日在街上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此事透着蹊跷。”他说道,“原本那男子豪横无比,手下非要拉那女子走不可。但王大人一出面,他们很干脆就撒手了,连银子都没讨。”
“王大人的穿着打扮,非富非贵,不至于见一面,就觉得惹不起。”他继续说道,“何况,我总觉得那男子和女子往人群中看来,不知是找谁。”
不知是找谁
陈宝音看着他,问道“你怀疑这是针对你设的圈套”
“是。”顾亭远点点头,极是认真地说“那女子长相不俗,竟有你三分姿容,往街道上一站,煞是动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冒出一位身世可怜的貌美女子来我才想,定有内情。”
他竟然说别的女子貌美。
陈宝音原该教训他的。绷着脸,问道“有我三分姿容”
顾亭远忙道“娘子国色天香,沉鱼落雁,乃当世无双的绝顶美人。旁人若有娘子二三分姿色,便是不俗了”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她抬手捶他“你不老实”
这人,从来便油嘴滑舌,怎么学来的捏住他的手,往他手腕上咬了一口,才道“为着这个,回来这么晚”
“这可不是小事”顾亭远正色道,“我虽年轻,但读的书多,深知卑鄙伎俩能置人于死地。不小心怎么成”
陈宝音心说,顶多是个美人计,怎么就置人于死地了
他看着油嘴滑舌的,竟不解风情,好好儿的美人计被他避之不及。
“行吧。”她站起身,“今次就饶过你了。走,吃饭去。”
顾亭远拉住她的手臂,却道“为夫吓得腿软,走不动了。”他饿了一天,还遭了这场惊吓,腿都软了
黏糊糊的眼神,看得陈宝音不自在,抖开他的手,说道“那你饿着吧。”
“娘子好生狠心。”才走出一步,就听身后一声叹息,“罢了,让我饿死算了。”
陈宝音“”
好气又好笑,回身把他拉起来“行了行了,走了。”
“你还没哄我。”顾亭远说。
陈宝音顿怒道“你敢不敢大声说”
“不敢。”顾亭远老
实摇头,凑过去道“我知道,天底下只有娘子心疼我,别人都不心疼我,我才不说给他们听。”
陈宝音实在忍不住,伸手捏他耳朵“你啊你”
全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叫她说不出话来,就是眼前这个瞧着文文秀秀的男人。
夜间休息时,两人又说起此事。
“你这些日子小心些。”陈宝音说道,“那人见你不解风情,说不得要换个招数对付你。”
顾亭远点头“我会的。”
翻了个身,揽住她,亲吻她发丝“这次我躲得快,避过了祸事,娘子怎样奖励我”
“免你一顿巴掌,算不算奖励啊”陈宝音道。
顾亭远笑道“娘子又说笑了。那叫免罚,不叫奖励。奖是奖,罚是罚,不能混为一谈。”
“你教我做事”陈宝音口吻危险。
“娘子学会了吗”顾亭远语音含笑。
他如此得瑟,两人少不得要打上一场。闹得被窝里暖烘烘的,才互相依偎着,才寒风呼啸的冬夜里睡去。
事实证明,背后那人对顾亭远有些瞧不起。
上次之事被他躲过了,那人竟未设计新的招数,而是老调重弹。
这次,没有了王大人。顾亭远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便见前方脚步匆匆地跑来一名女子,神情慌乱,口中喊着“你别过来”
“救命救命啊”
路上行人不少,但那女子仿佛都瞧不见,一路就往顾亭远的怀里扎过来“救命公子救命”
顾亭远挑了挑眉,竟没换人,还是上回的女子。
“贱人,你哪里跑”仍是上回的丑陋男子,吃力地跑过来,满脸狰狞,“老子说过没有,不要让老子再看见你,不然有你好看”
女子已经跑到顾亭远身前“公子,救我”
“我家无长物,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救不了姑娘。”顾亭远往一旁躲去,“姑娘还是另求高人罢。”
“公子”见他抬脚就走,那女子不禁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演。
丑陋男子也惊到了,怎么还是不顺利呢他跑得慢了些,给了女子思考的时间,那女子立刻伏在地上,哭泣起来“我命苦啊”
伏下去时,正好倒向顾亭远的方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你别碰我”顾亭远脸色一变,立刻抓住衣摆,往回一抽,神情严肃,“这是我娘子为我缝制的衣袍,抓坏了,你赔不起”
女子哭声一顿,秀美的脸孔都僵了一下。没等她想出应变之策,顾亭远已经冷哼一声,拔脚走了。
只一眨眼的工夫,人已经走远,消失在人群边缘。
“贱人,还不跟我走”戏要做全,丑陋男子走过来,抓起女子的头发。
女子呜呜咽咽的,没有再反抗,跟着男子离开了。
顾亭远在远处看着,眼神转冷。看来他果然没有猜错,的确是冲着他来的。
收回视线,大步回家。
他没有将今日的事告诉宝音,路上耽搁的时间并不长,他只说是买肉饼时排了会儿队。
又一次被皇上召见时,他告了状。
“皇上,臣想兑换赏赐。”他跪在地上说道。
皇上很惊讶“哦你想兑多少银子”心里盘算着,他在自己这里攒了三次赏了,他最多兑换二百两给他。
如今国库吃紧,皇上自己的小金库也没多少银子。若非皇后的面子,皇上连二百两都不会给,最多赏幅字。
“臣不想兑换银子。”顾亭远道。
皇上挑眉“你买宅院了”
“还未曾。”顾亭远说道,“但如今有更紧急的事,需要
臣办理。”
“说来听听。”皇上来了兴致。
顾亭远心思转动,手指紧扣大理石地面,用比以往更沉着的声音,说道“恳请皇上允许臣报复。”
这是什么话皇上惊讶不已,甚至不由得往龙椅上靠了靠,眼睛锐利地扫过两人之间的距离,以为顾亭远要弑君。
但顾亭远老老实实跪在龙案前,并没有暴起的意思,才眯起眼睛道“你说什么你要报复谁”
“冯文炳”顾亭远声音冷怒。
皇上皱眉“他又怎么了”
顾亭远将自己两次遇到的事情说来,末了他道“臣并没有证据,但臣从不曾树敌,臣想不到还有谁会如此。”
他怀疑冯文炳,但他没有确凿的证据。
找证据、报复回去,顾亭远不是做不到。但是,之后呢冯家的敌意,是个麻烦。
殿内一片沉寂。
龙椅上,年轻的帝王面色难看“冯文炳”
他眼里涌出厌恶,若当真是冯文炳所为,那他可真该死
良才难得,他好容易挑出一个可用的顾亭远,结果却是什么一个冯文炳,心胸狭小,容不得人
京城里传冯文炳的名声如何,但在皇上眼里,那就是个绣花枕头,看上去花团锦簇,实则屁用没有
“你想如何报复”他冷声道。
顾亭远说道“臣打听到,冯大人在怡香楼有个相好,准备请人跟他抢,趁机揍他一顿。”
哦逞匹夫之勇皇上眉头挑了挑,没有说出自己所想。
他缓缓靠坐在椅背上,手指轻敲着桌面,说道“你容朕想想。过几日,朕答复你。”
“是,皇上。”顾亭远叩首。
未过几日。
京城里流传着一桩风流韵事,堂堂探花郎,一直以才气过人而闻名的冯文炳,在怡香院因为一个唱曲儿的清倌人同人打了起来
这也就罢了,他居然将人打折了腿,还言语羞辱一番,逼得对方去顺天府告他。
这场官司,因冯文炳认错态度良好,赔款了事。但后续还没完,先是翰林院的学士大人斥责他一番,再是皇上派大太监来斥责他一番,因为他是皇上钦点的探花,做出这种丑事,令皇上颜面无光。
丢了这么大的脸,冯文炳在翰林院简直抬不起头。
顾亭远看见他就关怀“听闻冯大人在家挨了家法,不知杖伤可好些了”
冯文炳黑着脸,不想理他。
但顾亭远一天三顿的关怀他,无论刮风下雪,无论晴天多云,总要问他“冯大人今日好些没”
冯文炳气得不得了,正要换个法子对付他,忽然圣旨传来。
“冯文炳听旨。”
待听完旨意,冯文炳呆住了,面色如土。皇上将他贬出京城,到一个偏远县城做县令。
不论冯文炳多么不甘,冯家如何运作,这道旨意都不可能更改。
“臣叩谢皇恩。”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顾亭远跪在御书房,感激涕零。
多好的皇上啊
主动为臣子分忧,真乃千古明君
皇上道“谢朕做什么。你以为此事乃朕作为不过是巧合罢了。”
顾亭远想了想,立刻站起来,抬头,羞涩笑道“既如此,臣的奖励还可以兑换吗”
皇上愕然,指了指他,实在好气又好笑,说道“滚出去。”
真是没见过这么厚的脸皮
顾亭远腼腆一笑,说道“臣告退。”
“过几日,召你夫人进宫,陪皇后说话。”走到门口时,只听龙椅上传来一句。
顾亭远止步,躬身道“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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