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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碎金骑着马,忽然来这么一句,把身边的人都吓一跳。
十郎问“六姐你想起来什么来了”
叶碎金却没理他,而是问三郎“那个姓马的,是不是向我提过亲”
“哈还有这事给他儿子吗”十郎问。
三郎脸色却尴尬“你怎么知道这个事”
叶碎金会知道,都是后来的事了。是姓马的想跟他们争,最后被他们清算之后,叶四叔啐了一句“这老东西,当初还想让碎金给他当填房,呸”
叶碎金无所谓“我都想起来了,你就说吧。”
叶三郎说“是,他来提过。但他年纪太大了,你那年才十四,二伯当即便回绝了媒人。”
“啥”十郎毛都炸了,“是给他自己老不羞他都多老了,敢肖想我姐”
他气得左看右看,一夹马腹,骑到赵景文身边“姐夫咱们去揍他”
赵景文却摸摸他头“听你姐的。”
好像把他当小孩,十郎气得别开头。
赵景文也不以为忤,反提缰凑过去,道“这个姓马的心思不简单,他是想把我们叶家堡的部曲抓在手里”
三郎和叶碎金同时看了他一眼。段锦也看了他一眼。
叶三郎道“应该是这心思。我爹说当时二伯说,但凡他有个年龄相当的儿子跟碎金般配,他都愿意结个亲家。可他未婚的儿子太小,他又太老。二伯就一个闺女,不舍得拿碎金结这种亲。”
“当然。我爹最疼我。”叶碎金淡淡地说。
对父亲的记忆其实已经太久远了。毕竟人到了中年,更多的看自己,看下一代,而不是往上看了。
叶碎金没有孩子,那时候便只看段锦,看叶家仅存的几支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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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郎似乎懂了一些,毕竟也不是真的小孩了,但总又气愤。
偏叶碎金、叶三郎和赵景文都毫无气愤之意,像是在说个很稀松平常的事。
他左右看看,夹马凑去段锦身边,低声道“气死我了,阿锦你气不气,要不咱俩去揍那老头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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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这不是儿女私情的事,这是叶家堡与别方势力结盟还是结仇的事。”
十郎道“我知道,我就是气。你怎么都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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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头子得有四十岁了吧居然当年敢肖想叶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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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景文虽也看不顺眼,但好歹长得一团锦绣呢,摆出来不丢人也不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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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个年纪的男人尿尿都分岔了
但段锦不是十郎这种无忧无虑的小郎君,他再气也得忍着。
尤其赵景文身为叶碎金的夫婿,一句话就说明白这事的本质,并且极其自然地就融入了谈话中。他更不能表现得跟十郎似的,像个毛孩子。
“这个姓马的还有事。”叶碎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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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想不起来,我得想想。”叶碎金说。
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当年邓州的事,到后面再看就都是小打小闹了。不会费心思去记住每一件事。
反正这个姓马的,后来折腾了一伙子人想起事。
他从哪弄的人来的
叶碎金觉得她真的非常非常需要一份真正的舆图
这趟出来她是真感觉到了,没有舆图有一种手空空的感觉。
真烦,舆图在哪呢
她绞尽脑汁,始终想不起来,叶家堡第一份正经的舆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只隐约记得是杨先生带来的,说是谁谁献的,是谁来着
那天散会之后她特意问了杨先生,杨先生只愕然“行军舆图那种东西我们怎么会有”
有时间差,杨先生此时显然还没到拿到舆图的时候。
行军舆图乃是军事物资,正常来说,属于机密。
有舆图的军帐,身份不够的人不得令而入视为奸细。
所以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人会有啊
记忆实在太模糊,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只记得是个小人物。
他甚至忍不住看了赵景文一眼。
她骑着马,一抬眼,却见三郎垂着眼。
叶碎金赞赏地看了段锦一眼,但并没有当众夸奖他。
“其次我们更要明白,邓州是我们叶家的根基,护卫邓州百姓的平安,要比别的事放在更上层的位置。这一点永远不能忘。”
叶碎金扬起马鞭“接下来做什么,都得先把夏粮收了才行。”
赵景文只微笑不语。
叶三郎觉得叶碎金最近有些奇妙,有时候凌厉让人敬畏,以后时候又如春风拂面,让你愿意袒露心胸。
“那么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叶碎金忍住差点迸出来的泪,马鞭指着路边的野地转移话题“三哥你看那个”
“你们不知道暴民裹挟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到那种时候,人是没有选择的。流民一旦被裹挟着,杀了第一个人,烧了第一座宅子,辱了第一个女子,从此便再也变不回良民了。”
叶碎金也笑起来,十分温柔。
十郎挠头。段锦提马上前“说明,流民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叶碎金一鞭子抽在马臀上,胯下健马奔驰而出。
叶碎金指着一颗“杂草”说“那个能吃。”
反倒是六妹,一脉相承了二伯的那股子果决劲,她才是适合当领头人的人。
“我今日杀人,便是为了他们明日不杀人,不放火,不作恶。”
但她这赞赏的一眼,足够段锦开心了。
就是绿油油的杂草野花嘛。
如今,这种感觉却没了。
他一直都劝父亲不要和叶碎金争,其实是他知道父亲的性子也并不适合做领头的那个人,做副贰可以,做当家做主的那个,父亲始终欠缺点魄力。
总觉得她更像姐姐,甚至长辈。
一时田野道间扬起尘烟,马蹄声呼啸,又有年轻笑声飞扬。
叶三郎若有所思。
“但是三兄,你也别担心。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叶碎金道,“立威在先,才能有怀柔在后。”
叶碎金把声音放温和“三兄有话就说,我们兄妹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继续说“我今日看到人群中,有妇人抱着孩子,瘫倒在地,应该是被我们斩杀之人的家室。我忽然想,逃荒之前,他们其实也是良民,就和我们一样的。因世道不好,才沦落至此,最终丢了性命。”
叶家诸人纷纷加鞭跟随。
叶三郎抬眸,有些踌躇,显然是有情绪。
她声音拔高了,引得众人都看过去。
“首先我们要记住,他们的苦不是我们害得。”
他道“我只是觉得,流民也怪惨的。”
“我知道慈不掌兵,但我还是觉得”他唏嘘叹息,“都一样是人啊。”
十郎“哈”
叶碎金正色道“在我面前,别说妇人。”
又指着另一个“那个也能吃。”
“左手粮食,右手刀枪。”
“哎,我是不是,是不是妇人之仁了”
叶碎金道“正是,流民虽苦,但也没真到易子而食的地步。”
他看了叶碎金一眼。她并没有露出不以为然或者嗤之以鼻的模样,反倒是认真聆听。
如今,整个邓州都该知道叶家堡的规矩了,震慑已够,接下来呢
“三兄。”她唤了声,“在想什么呢”
十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伸着脑袋看过去“什么呀什么呀什么都没有啊”
“流民的确是可怜的。我今日杀了十数流民,似乎很多。但正是为了更多的流民不变暴民,让他们还有别的路可走。”
“三兄有仁爱之心,我不觉得这是妇人之仁。”她看着叶三郎,“三兄就一直这样,挺好的。三兄觉得我做的过分的时候,便这样站出来提醒我吧。”
“碎金,以后你要做什么,”他说,“咱们兄弟,必齐心合力,都听你的。咱们叶家堡,一定会越来越兴旺的”
叶三郎心中也温柔起来。
叶碎金又指着路边的树“真饿极了,树皮也是能吃的。”
他略一迟疑,扯动缰绳靠得更近些,放低了声音说话,这样不至于说话的内容被太多人听见。便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也是他是叶碎金兄妹间有商有量的事。
叶碎金说;“十郎你看,现在地里的野菜还有这么多,说明什么”
叶三郎眼睛亮起来“碎金,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叶三郎挠头,干笑两声。
段锦如今的身份还只是仆人,他上面还有她的弟弟们。如叶碎金这样的人,才不会给段锦平白地制造麻烦。否则,无异于捧杀。
明明是妹妹,比他年纪小。虽然比他功夫更厉害,但叶三郎一直觉得其实自己更沉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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