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姒从厨房出来, 隔着窗看到外面停了辆黑车,霍修泽从车上下来,抬起眼接到她的视线,身形一顿, 接着转头叫住了要进来搬行李的司机, 将西装扣子系好,长腿迈开, 端方肃整地走向门口。
霍修泽到了门口, 却没有直接走进,长身而立, 后背挺直, 这样的站姿是严苛训练过后的结果, 很多人羡慕他一个孤儿能进到司家, 跨越阶级, 却鲜少有人知道,他在司家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艰难,他们都以为他天生就是古板沉闷的性子,才会能和司家气场如此契合, 只有他自己记得,他年少时有多乖张顽劣, 是从司姒父母意外故去后, 他才打碎了自己一身反骨, 按照司家想要的样子一步步往上爬。
可能从那时候就注定了今天他会背叛司家的结果。
霍修泽看着司姒走向他,有一瞬分神,他的妹妹还会记得他那时候把欺负她的几个堂哥揍得凄惨狼狈后,被司家长辈叫人吊起来打了一整晚的事情吗。
那应该是他少年时期最后在司家做过,不, 应该说是最后明目张胆做的恶事,以后有人欺负司姒,他还是会报复,只是换成更隐秘,更阴险的手段,不会让人知道是他做的罢了。
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司家的好狗,会一丝不苟地执行他们的命令,哪怕是腐朽恶臭到极致的族规家法,也会当作金科玉律。
这个所有人也包括司姒。
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比她更守司家规矩,甚至是教导引领她的角色,不能怪她,就连他自己,那个会满脸是血揍得几个人骨头断裂,让司家长辈气得咬牙打折几个鞭子的少年也早就模糊,就算脱离了司家,还是无法变回去,只能顶着这层迎合司家养出来的古板皮囊行走。
不记得也好。
霍修泽敛起眼里的情绪,很自然地问走到他面前的司姒“行李都收拾好了吗”他以前更习惯帮她整理,只是某次无意拾起她背着他让阿姨为她准备的胸衣后,他就不会那么做了。
司姒没说话,霍修泽身后响起车门合上的声音,司姒的目光从霍修泽身边看过去。
走过来的男人比司姒大五六岁,戴着无框眼镜,有着和霍修泽一样的成熟严肃气质,不过,无论身高和气场都要差一头,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劣势,和霍修泽拉开距离站定,没看霍修泽,肃然的目光落在司姒身上“小妹,你和霍总有什么事要说吗”点了下腕表,“我们的时间不多,大叔公他们都在等你回去。”
霍修泽同样没往司家老二身上看,只在眼底捧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淡声道“既然时间不多,还这么晚来接人。”
他其实并不想再出现在镜头前,就算他打定主意要接司姒走,也不必闹得人尽皆知,可司家迟迟不派人来接司姒,让他无法忍受,才让人把车开过来。
霍修泽目光扫过司姒的衣领,确定她的麦已经摘掉,才温吞而又挟着低气压继续“司家打的什么注意,需要我挑明吗”
霍修泽语气不冷不热,却讥讽满满,司诀心里厌恶,但脸上不显,看着司姒“小妹,霍总关心你,我们应该感谢,但他好像关心得有些过了头,你应该怎么做呢”
霍修泽冷静俊美的面容有了一丝裂纹,皱眉看向把司姒推出来的司诀,司诀还是没看他,一直盯着司姒。
司姒没有让司诀失望,看着霍修泽的眼里毫无感情,温婉又绝情“霍总,请你回去吧,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司诀满意地颔首,示意身后的司机跟司姒进去拿行李,转头冲抿唇凝视自己的霍修泽笑笑“霍总,从你背叛我们司家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做好司姒不会再认你了的准备。”放轻声音,“我们司家现在还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没有让司姒恨你,把你当做仇人,但霍总继续这样骚扰我们,那可就不一定了。”
“霍总还是快走吧。”司诀怜悯地看向霍修泽,瞥了眼不远处的摄像机,“别让大家因为你把我的小妹当笑话看,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接我妹妹回去了。”
霍修泽从司诀把司姒扯进话题里开始就没再说话,就算他用猫狗来形容自己,也只是沉默,看着司诀从他面前走进古堡。
门口很快空下来,霍修泽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转身离开。
司姒的行李已经收拾好,行李箱就在门口放着,但她没立刻叫司机来拿,以要找东西为理由,多待了一会。
在这一会里,足够司诀上楼来找她,但司诀并没上来,司姒在窗口看到霍修泽的车子离开,转身对等在外面的司机轻声说“麻烦你了。”
司机拎起两个行李箱,走在前面,司姒慢慢地跟在后头。
客厅里人不少,气氛却一点也不热烈,司诀本以为自己作为司姒的二哥能受到更热情地招待,可现实却截然相反,这几位京圈太子爷虽然都没离开,但对他不留痕迹地主动示好毫无反应。
也就沈家的公子对他还算客气,温温笑着与他交谈,没让他看起来那么尴尬。
司诀面上还很得体地与沈宴之说话,可心里却在盘算,司家最出名的就是宗族制度,这个制度让庞大的司家团结紧密,万人一心,这也是让外界最害怕司家的地方。
可只有身处司家内部才知道,是有人肯为司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也不是全部,团结的前提还是有利可图。
现在看表面,司家所有人都在为挽救司家付出奔走。
可拨开水面上的花团锦簇,就会看到水底的浑浊,各家都在为保住各家的资产利益而打着小算盘。
他们老二家也是一样,大叔公一脉把目标定为厉业霆,看起来好像是为了大局,但大叔公家名下的公司和厉家最好合作,对他们老二家却没那么多好处。
反而是其他人,拉拢起来好处更多。
顾清许把持医药领域,很适合发展。
沈家现在平和,好像只是摆弄古董发家,但追溯源头涉及的却是与军工有关的灰色地带,就算现在不做了,可不做到什么程度也只有他们沈家自己清楚,相信肯定还有余地可以让他们老二家利用。
越家,周家,还有那个最神秘的蒋家司诀看直播的时候,心思活络得把每种可能都想了一遍,越想越激动。
尤其是看到后面,这些男人对司姒不说多么喜欢,至少是与其他女嘉宾有明显不同的态度,司诀高兴得都睡不着觉。
今天冷清的场面让他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这些站在金字塔塔尖的男人要真为了司姒失了智,反倒奇怪。
司诀正想着,看到司姒下来了,把她叫过来,他还想试探一下,这些人对司姒的好感到底到什么程度。
司姒按照司诀的话走过来,司诀摆出好兄长的姿态,温和但又不失严厉“小妹,我们这就要走了,跟沈总他们告个别吧。”
他的话是借着司姒来说,显不出他有意拉拢这些人的谄媚心思。
司姒看了看司诀,没提出异议,看向含着温润笑意的沈宴之“沈先生,下周见。”
沈宴之向她点头“司小姐,下周见。”
其余人,司姒没特别告别,他们似乎也对司姒的离开并不上心,司诀一一看下来,视线最终留在沈宴之身上。
看来选沈宴之是最稳妥的方案,司诀不想放过好不容易争取来接司姒的机会,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停下脚步看向司姒“小妹,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沈先生说”
司姒看着司诀的眼睛,司诀心头莫名一颤,可下一瞬,司姒就转过头,那种心悸的感觉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像只是他的错觉,只听到司姒对沈宴之轻声发出邀请“沈先生可以送送我吗”
沈宴之没有任何异样的神情,弯唇站起身“当然可以。”
司诀看事情按照他预期发展,没再多想,走在司姒身边,与沈宴之一同往外走。
说是司姒有话要对沈宴之说,但说话的人却是司诀,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我小妹到了该婚嫁的年纪,我们司家很看重小妹,本应该为她好好绸缪,可是最近因为公司上的事情有些忙得分不出手,我们又不想影响到她,只好把她送到这个节目里来了,她从小就比较内向,容易害羞,幸亏有沈先生照顾她。”
沈宴之听出了司诀的话外之音,笑容依旧温和“司先生客气了。”
话不多,但没否定他对司姒是有特别的留意,这让司诀很是振奋,又和沈宴之说了一些什么,沈宴之也都耐心地回应了,等走到车边的时候,沈宴之还替司姒打开了车门,用手护着她头顶,让她坐进车里。
司诀看着沈宴之对司姒细致温柔的动作,笑意都有些藏不住,好像已经能看到沈宴之和他合作的画面了。
沈宴之看司姒系好安全带,才把车门关上,司诀立刻迎上去“沈先生这两天是否有空,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沈宴之问“聊什么”
司诀看了眼贴了防窥膜的车窗“聊一聊我妹妹的事情。”
沈宴之唇边依旧噙着笑意“司先生好像误会了一些事情。”
“我对司小姐的好感,只对她一个人。”
“如果有人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甚至因此利用她。”沈宴之好听的声音徐徐,在寒冷的冬夜里好似一阵春风,“我一定会先确保这样的可能不存在,再走向她。”
司诀脸上未来得及褪去的笑意僵住。
沈宴之语气温文尔雅,轻飘飘地揭穿他的想法,给予他警告,可话语的温和丝毫没有渐弱威胁力,反而让司诀觉得自己的心肺好像被冻住,忍不住吸了口气,鼻腔又被冰冷的空气占满,思维跳跃地想到沈家不可说的灰色历史。
“司先生怎么不笑了”沈宴之关心地看向司诀,轻声嘱咐,“别让司小姐担心你。”
司诀掉下来的嘴角不得不僵硬牵起,笑得比哭还难看,沈宴之没再说别的,站在那里,看着司诀上车,冲司姒坐的后座微微摆了摆手。
司姒看着沈宴之越来越远,收回目光,看向像是掉了魂魄的司诀“二哥约到沈先生了吗”
司诀感觉心上被扎了一刀,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沈先生很忙,便苍白着脸不再说话,分外后悔刚刚得意忘形,真把沈宴之当成好糊弄的了,回想起沈宴之笑着与他说话的画面,司诀遍体生寒。
司诀还没从沈宴之给他的恐惧中回神,怀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他接起来一听,脸色大变,咬着牙听完,放下手机的手都在抖,深深喘气几次,才勉强平复,又翻出个号码打过去,那边刚接听,司诀便咬牙切齿地开口“霍修泽,你做了什么”停了片刻,语气更森然,“你对司家这样赶尽杀绝,是一点也不在意司姒了,是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司姒仍然平静地看着窗外。
电话另一头的人语气凉凉“司家都打算让我妹妹把我当做仇人了,我还怎么在意她”
“我说的是如果你再骚扰我们”司诀快被气死了,他就随口那么一说,如果真敢彻底斩断司姒和霍修泽的情分关系,他们司家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司诀切身体验到了霍修泽的心狠手辣,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霍修泽就给司家准备了这么个“大礼”,再不收手,司家就算搭上厉家,沈家也救不回来了。
而且霍修泽这么做的时候,也没考虑司姒在意司家,果然,对这个忘恩负义的小杂种来说,司姒重要,但也没重要到让他忍气吞声的程度,如果真把他惹急了,他也不会再管司姒会不会因为他害她家破人亡而恨他。
司诀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好半天才开口“那你想怎么样”
“让我妹妹给我打电话。”霍修泽知道司诀肯定会服软,语气并不急迫,慢悠悠地,“她说要我停手,我就会停手。”
说完,霍修泽挂断了电话。
司诀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他并不在意司姒要为了司家求人,这是司姒作为司家人,享受司家荣华富贵的义务,但他和司家其他人一样,无法忍受向霍修泽这个靠司家出头的小杂种低头。
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容得他们想其他办法。
司诀睁开眼,看司姒的眼神含着不掩饰的迁怒“给霍修泽打电话。”,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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