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反应过来, 忙伸手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将他推开,羞愤道“你爱答应不答应, 我才不要教你这个登徒子”
她又闹着要回家去, 贺砺不让她下来, 只问“还有两章不说了”
“说了又有什么用你又不答应, 还要轻薄我。你让开”孟允棠气道。
“我真要轻薄你,你那天晚上还能回得去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一再被她抗拒叱骂, 贺砺也恼了。
“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你说我在做什么”
“不管你那是做什么,没经过我同意就是轻薄我”
“把彩衣还我。”
孟允棠“”话题怎么会突然跳到彩衣身上
“你送人的礼物怎么好意思讨回去”彩衣她都养了十年了, 那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怎么可能还给他
“你也知道那是我送你的礼物,那你说, 我为何要送你礼物”贺砺问她。
“因为我过生辰。”
“你和我什么关系你过生辰我要送礼物给你”贺砺再问。
孟允棠答不上来, 心虚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从道理上来讲,我认为你我有婚约, 你是我的未婚妻, 所以你过生辰我才会送你礼物。那我亲一下我的未婚妻, 算什么轻薄从感情上来说, 我认为你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亲一下我的青梅, 也算不得是轻薄吧你指我轻薄你,证明你既不承认你我有婚约,也不承认你我两情相悦, 那你怎么好意思收我的礼物呢”
这话孟允棠根本没法子驳,只能低着头假装整理披帛。
“说,不是轻薄, 还是,彩衣还我。”
孟允棠心中纠结不已,不吭声。
他伸手捏了捏她头上的发髻,催促“不许装哑巴。”
孟允棠光是想象一下把彩衣还给他的情景,都难过得想要哭了,只得低声道“不是轻薄”
“既然不是轻薄,那你是承认我们有婚约两情相悦抑或两者兼而有之”贺砺追问。
谁跟你两情相悦孟允棠心里憋着气,不情不愿道“有婚约。”
“哦,现在承认有婚约了,那还约法三章吗”贺砺语气轻快起来,显然很得意。
孟允棠就更生气了,绷着小脸道“当然要,你先说方才我提的第一条你答应不答应”
贺砺一副纵着她才答应的模样“行吧,第二呢”
“第二,以后未经我同意,不许亲我。”孟允棠道。
贺砺果断道“我拒绝。”
“你为何”孟允棠气急。
“既然你承认我们有婚约,我为何不能亲你”
“我们只是有婚约,又没成婚。”孟允棠柳眉倒竖。
“我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你,于你名节无碍,亲一下也不会有孕,于你身体无碍。如此无害之事,何必非得等到成婚后”贺砺道。
孟允棠“”
她发现了,她弟弟阿润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绝对是她眼前这个人。歪理一套套的,从小到大她就从来都没有在吵嘴一事上赢过他。
吵也吵不赢,打也打不过,这要是以后真的嫁了他,日子该怎么过
想到这一层,孟允棠只觉心中一片凄凉。
她伸手将他往一旁拨开,木着脸道“我不想与你说话了,我想回家。”
贺砺哼笑一声,抬手撑着她腋下让她在长桌上坐好,道“瞧你这点出息,还有没有三”
孟允棠微微噘着嘴,不说话。
贺砺低下头来看她,故意问道“真生气了”
孟允棠将脸扭向一旁,伸手想将他的脸推开,谁知用力过大,手掌按到他脸上时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倒像扇了他一巴掌一般。
孟允棠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住,回过脸来紧张地看着贺砺的侧脸。
扇贺砺一巴掌,这种事别说现在,就算是小时候,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贺砺似乎也愣了,抬手摸了下被她扇过的左脸,这才侧过脸抬眸看她。
“我不是故意的”孟允棠嗓音发颤,眼里闪着泪光。
贺砺站直身子,向她伸出手去。
孟允棠身子往后缩,可身后是墙,躲无可躲,到底是被他揽着后背给搂进了怀中。
贺砺脸贴在她的发髻上,动作有些生疏地轻轻抚着她的脊背。
孟允棠被迫贴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腔中传来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安抚她
过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好些了么”
孟允棠自他胸前仰起脸来看他,小声问“你不生气”
“你都吓着了,我还怎么生气”贺砺垂眸望着她,道“我自忖从小到大没有骂过你,更没动过你一手指头,为何就这样怕我”
孟允棠复又低下头去,嗫嚅道“也不是非要打骂才会让人害怕。”
贺砺自幼便是伶牙俐齿,鲜少有接不上话的时候,但此刻他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松开孟允棠,将她从桌上抱了下来,道“吵了半天,也该渴了,先去府里喝点茶。”
他打开门,外头鹿闻笙和穗安齐刷刷地看过来,戚阔甚至还向阍室里头探头探脑。
贺砺眼一瞪,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没事做了吗”
戚阔笑嘻嘻地又要嘴贱,幸好鹿闻笙深谙他的脾性,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对贺砺道“阿郎若无吩咐,我与戚八就先退下了。”
贺砺点一点头,鹿闻笙就连推带搡地把戚阔弄走了。
穗安来到孟允棠身边,见她发髻未散衣裳也还整齐,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贺砺带着她们出了阍室往正门方向走。
上次天黑,孟允棠没看清卫国公府这外院的模样,只记得从正门走到乌头门好像走了好久。今天一看,难怪走了那么久,这外院简直大得离谱。
除了盖了阍室马厩外,还盖了七八间仆人房,另一侧甚至种了一大片绿油油的菜。
进了正门,贺砺也未将她往后院深处带,到了内堂就停下来,对她道“你先去内堂休息片刻,也可以看看该如何布置,反正早晚都得你来打理。”
这一路走来,耳边只听到远处传来的幽幽鸟鸣,偌大的府邸,安静得像是一片死地。
满门抄斩,一人独活,回来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家。
孟允棠设身处地地想象了一下,若是阿爷阿娘和弟弟妹妹他们都不在了,只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中,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心中悲凉万分,以至于贺砺跟她说话时她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哦”了一声。
贺砺看着她笑了,很短暂的一个笑容,孟允棠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就朝近旁的侍女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伺候着,自己转身走了。
孟允棠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忽的回过神来,问穗安“他刚才说什么”
穗安双颊有些泛红,对孟允棠耳语两句。
这下轮到孟允棠满面绯红了。
卫国公府的内堂是个阔大的二层楼,有着朱红的柱子,石砌的台阶和栏杆,一楼外墙颜色泛红,靠近时还隐隐闻得一股香味,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涂抹而成。
进了门,里头的布置与别家的内堂也是一般无二,正北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座镶珠嵌玉的紫檀大屏风,屏风前面是张雕刻精湛花纹繁复的阔大坐床,下面两排各放着五张稍小些的坐床。角落里立着灯树香炉等物,家具摆设不多,但都不是寻常之家能用的。
孟允棠并没有要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的念头,贺砺虽说要娶她,但一日未成事实,她便不会当真,谁知道中间会出什么变数呢
不知是采光不够还是久无人在这内堂活动的缘故,孟允棠总觉得有些阴冷,便不愿呆在一楼,寻摸着去了二楼。
二楼是亭状的,只有屋顶没有墙壁,四周檐下都挂着竹帘,非但十分明亮,还能看到远处的风景。
堂前一棵枝干虬结的老桃树,花色绯红,眼下正是花期,开得轰轰烈烈灿若云锦,从二楼望去,近在眼前,十分华美。
孟允棠很喜欢,就在二楼靠近栏杆的坐床上坐下。
府中侍女鱼贯给她奉上茶水点心瓜果蜜饯,又端温水来给她洗手,伺候得很是周到。
孟允棠给穗安倒了一杯茶,拿了一碟子点心,叫她坐到美人靠那边去休息。
她喝了半盏茶,闻到一股甜香,扭头一看,侍女竟然给她端上来一盘黄灿灿的庵波罗果,这可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都是专供皇家的。她出身侯府也只吃过一次,贺砺带给她的,还骗她说没有核,结果她啊呜一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门牙磕到果核上,当时就掉了。最后那只庵波罗果被阿娘用刀切成小块,在她哭过之后,慢慢地哄着她喂她吃了。
贺砺可恶,但这庵波罗果是真的很好吃。
她用金叉插了一块金黄色的果肉往嘴里一送,轻轻一抿那果肉就细腻地化开了,甘甜如蜜地浸润着她的舌头,满口都是庵波罗果那种特殊的清香。
真好吃要不是旁边还站着公府的侍女,她又要开心地扭起来了。
连吃两块果肉后,她叉了一块果肉,喊穗安过来。
穗安见公府的侍女都在偷偷瞧她,怕她们觉得娘子没规矩,就摇了摇头。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孟允棠对公府的侍女道。
侍女们应了声是,从楼梯处下楼去了。
孟允棠赶紧冲穗安招招手,穗安这才抿着笑凑过来。
太阳暖洋洋地晒在身上,孟允棠吃完庵波罗果,喝了盏茶清了清嘴里的甜味,觉着十分安逸,方才从家里徒步走到东市又逛了半天马行的疲乏就泛了上来,昏昏欲睡。
她强打精神,从碟子里拿了块叶调千层酥慢慢啃着。
贺砺上来时就看到她团在坐床上,手里拿着半块千层酥,在阳光下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穗安也犯困,但在外头还是不能松懈,所以只是注意力有些分散而已,贺砺一出现她立马就清醒了,见孟允棠在瞌睡,想去叫醒她。
贺砺冲她摆摆手,穗安只能停在原地,看着贺砺走到孟允棠的坐床旁。
孟允棠低垂着脑袋,鸦黑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五彩色泽,细细的脖颈白得像是檐上春雪,却又偏在靠近翠色领子之处生了一颗朱红小痣,仿佛落在茫茫白雪中的一滴血,看得人心头燥起。
贺砺移开目光,俯身,伸手去拿她指尖松松捏着的那半块千层酥。
孟允棠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从她手里把东西拿走,本能地用力一抓,半块千层酥被她握得粉碎。
她惊醒,抬头一看,贺砺正俯身看着她,一双狭长而精致的眼睛因充满戏谑而格外明亮,道“和小时候比起来,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就算是睡着了,旁人也休想从你手里拿走吃的。”
不远处穗安忍俊不禁,抬手掩着嘴。
孟允棠看看碎了一手的千层酥,又羞又恼,回嘴道“谁说我没变了我我长高了”
“哦你不说的话我还真没看出来。”贺砺一本正经道。
这是说她矮的意思
孟允棠气死了,抬手就把手里的酥碎往他身上扔去。
贺砺微微一侧身就避过了,从容地走到一旁,在食案对面坐下,吩咐穗安“去叫人打水给你家娘子洗手。”
穗安看孟允棠,见她没反对,就应了声是,下楼去了。
孟允棠见贺砺看案上被她吃光的庵波罗果盘,脸上有些发烧,绷住表情道“我是想起小时候的事,太生气了,才吃掉的。”
“什么事”贺砺问。
自己耿耿于怀多年的事,他竟然已经忘了,孟允棠愈发生气了,道“你说我没门牙不好看,也不想想,我的门牙就是被你用庵波罗果崩掉的”
贺砺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展开,眼角眉梢都染上一层春光般的笑意,道“你还好意思说那时你那颗门牙都晃了半个月了,偏你怕疼不肯拔,东西也不能好好吃,若不是我用庵波罗果哄你,还不知要多受多少罪。”说罢他睨了孟允棠一眼,故意放慢语调道“还记得那日,有人听说庵波罗果甘甜如蜜入口即化,竟连削皮都等不得,啊呜一口,在果上留下一颗大门牙,真乃世间奇观。”
孟允棠羞愤欲死,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挽回颜面,最后只得一扭身,不看他。
贺砺看她连耳根都红了,知道这是羞极了,便不再逗她,清清嗓子道“把手伸出来。”
孟允棠扭头看他“做什么”
“伸出来。”
右手还沾着酥碎,孟允棠茫然地伸出左手。
贺砺伸手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几乎能将她的手整个包住。细嫩的手背落入他的掌心,温暖而又带一些粗砺的感觉。
孟允棠下意识地就要把手缩回来,他握住不放,抬眸看她。
亲都不算轻薄了,握一下手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孟允棠只得红着脸将目光移开。
他把她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
孟允棠错愕地转过脸来,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贺砺将那只天青色的玉镯放到一旁,道“长姐可以送你镯子,但不能以姐妹的名义,因为你是她的弟媳。”他从怀中摸出另一只玉镯,道“作为补偿,我赔你一只。你看这只如何喜欢吗”
那是一只透着浅粉色泽的羊脂玉镯,光润通透明洁如月,更为难得的是,上面居然还有两片形状像花朵一样的绯红纹理,这简直就是在孟允棠的喜好上打滚耍赖。
“喜欢。”她都顾不上和贺砺置气了,一双乌眸闪闪发光地盯着那只玉镯。
贺砺垂眸,长而密的睫毛掩住眼底些微笑意,握着她的左手帮她戴手镯。
嗯戴不上去。
贺砺将镯子褪下来,拿到她手腕旁比了比圈口大小,确定圈口比她的腕子大了不少,于是握着她的手指重新将镯子往她手腕那边推,到拇指根部时再次卡住。
他稍稍用力。
“疼,疼。”孟允棠低声叫起来。
贺砺将镯子拿下来,见她嫩白的手背上一抹红痕,眉头微蹙,自语道“怎么可能戴不上”
他握了握孟允棠的手,软绵绵的连骨头都摸不着,恍然,眉梢微微一挑,眼底就漫出孟允棠所熟悉的戏谑光彩来,刚要说话,见孟允棠虎着脸戒备地瞪着他,咳嗽一声硬生生地转移话题,道“是这个镯子不好,没福气的东西,合该扔了。”说着便拿起那镯子要扔到楼下去。
“你敢”孟允棠生怕他真的将那只桃粉镯子扔了,忙道“哪有人戴镯子如你那般硬往上撸的我能戴上呢,你把镯子给我。”
“我瞧着戴不上,你可别把自己弄伤了。”贺砺不信。
“我说能戴上便能戴上。”孟允棠急道。
贺砺便将镯子给了她。
恰穗安带着侍女端着水上来,孟允棠将镯子递给穗安收起来,洗了手便下了坐床,说时辰不早要回家了。
贺砺也没留她,带着她来到楼下。
孟允棠出了门走到老桃树下,忽然记恨起他嘲笑她个子矮的话,便对贺砺道“你能帮我摘一枝桃花吗”
贺砺仰头看了看,道“当然可以,要哪一枝”
孟允棠伸手指着一枝以贺砺的个子也需要跳起来才够得着的桃花道“要那枝。”,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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