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吻她

小说:灼灼浪漫 作者:夜子莘
    晚上奚漫从外面逛街回来, 简灼白还没下班。

    她给蜥蜴喂了晚饭,又在客厅里陪它玩,心里想着明天第一天入职。

    墙上的指针指向九点, 奚漫打算回房间。

    刚走到开关处,打算关掉一楼的灯,传来一阵开门声。

    蜥蜴汪汪叫了两声, 欢快地摇着尾巴迎过去。

    张姨没在,今晚他们俩不需要假装感情好,她因为偷偷入职简驰的事心里发虚,怕他会问, 便打算不理他, 直接去楼上。

    她走到电梯口, 想起今天下午新买的衣服还在沙发上, 又折回来取。

    男人已经进客厅, 西装外套随意丢在一边, 人倚在沙发靠背上。

    许是觉得热,白皙修长的手扯松了胸前的领带,紧接着倒头躺在了沙发上。

    他身高腿长,躺下后衬得沙发空间短仄,小腿以下的位置几乎完全垂下来。

    奚漫发现他没换拖鞋,灯光映衬下,那双昂贵的尖头革履乌黑锃亮。

    他脸颊原本是冷白的肤色, 此刻透着些红润。

    随着奚漫走近, 有酒气扑面而来。

    看样子喝了不少。

    注意到自己的新衣服被他压在身下,奚漫瞳孔蓦地放大,疾步上前,扯住衣服的包装袋。

    他压得太紧, 奚漫扯不出来。

    随着拉扯的动作,沙发上的男人缓缓睁眼,目光清明中透着少许茫然,干净又纯粹,像个无辜被惊扰的孩童。

    奚漫神情微恙,指了下包装袋“你起来一下,压着我衣服了。”

    男人自觉抬起了脊背,奚漫轻松把衣服拿回来。

    转身欲走,想了想,她又转头打算提醒他回自己房里睡。

    一抬眼,发现男人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清澈见底,不掺杂任何情感,就那么看着她。

    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奚漫到嘴的话卡了壳,忘记要说什么。

    “我想喝水。”他倏而开口,期待地看着奚漫。

    客厅里空气凝滞了两秒,奚漫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我想喝水。”

    “”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感觉他目光的追随,又问“这是几”

    “我想喝水。”

    “”好呆哦。

    奚漫看向旁边坐着的蜥蜴,做了个“嘘”的动作,压低声音说“真醉了,醉得不轻。”

    蜥蜴“”

    简灼白等的有些不耐了,声音拔高“我要喝水”

    他这副样子,很像幼儿园里闹着吃糖的小屁孩。

    喝醉酒居然反差这么大,奚漫觉得有趣,想拿手机给他录下来,又怕他再催,只好软下语气“好好好,等着,我去给你倒水。”

    她把手上的衣服放在单人沙发上,走进厨房,拿一瓶纯净水倒进加热杯里,加热到合适的温度,又从冰箱里取了蜂蜜兑进去,希望能解点酒。

    折回来,简灼白仍在沙发上躺着,闭着眼不知道睡着没有。

    她轻轻问了句“还喝水吗”

    男人睁开眼,看到她手里的水坐起来。

    是真的渴了,他接过来一口气把杯里的水喝干净。

    水杯递还回去的时候,他舔了下唇,后知后觉品尝到一丝甜味。

    奚漫看看空杯子,问他“还喝吗”

    “困。”他答非所问。

    奚漫看他这副样子,也不一定能摸到自己的房间去睡。

    如果送他回房间,他这么大个子她也扶不动。

    反正今晚张姨不在,看到沙发上的毯子,奚漫扯过来给他搭在身上“最近天也不冷,你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简灼白听话地重新躺了下来。

    这人喝醉的样子还挺乖,也不撒酒疯,不闹腾。

    酒品很不错,比他清醒的时候可爱多了。

    奚漫正打算上楼,没走两步,手腕蓦地被男人有力的指骨攥住。

    他重新睁开了眼,见奚漫侧目,星灿般明亮的眸子望着她“讲故事。”

    奚漫“”

    有没有搞错,真把自己当宝宝了

    她哪会讲什么故事,试图挣脱他的手。

    然而男人紧紧攥着,她一用力腕上扯的生疼。

    奚漫被搞得没脾气了“好好好,讲故事,你弄疼我了,先放手。”

    简灼白这才放开她。

    奚漫揉着泛红的手腕,狠狠剜他一眼。

    男人仍旧顶着那双纯粹的眼神,再次变身复读机“讲故事。”

    奚漫在沙发旁的长绒地毯上盘膝坐下,有点发愁,她真不会讲故事。

    看着男人期待的目光,她清清嗓子“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大别墅,别墅里有个小仙女在给小傻子讲故事。讲的是什么呢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大别墅,别墅里有个小仙女在给傻小子讲故事。小仙女讲的是什么呢讲的是从前有座山”

    “不听这个”简灼白皱起了眉头。

    也不傻嘛。

    奚漫咬了咬唇,一脸无辜“我只会讲这个。”

    奚漫从小就不听故事。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工作又忙,没有人给她讲故事。

    有时候父亲终于空闲陪陪她,她就让父亲守在床边,听她分享最近身边发生的事。

    她攒了好多好多话要和父亲说,没有时间听故事。

    有时候聊着聊着,也就睡着了。

    奚漫想了想,提议道“不然咱们聊聊天吧,讲讲今天有哪些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我先来吧,我今天找到工作了,还买了新衣服,挺开心的。你呢”

    简灼白认真回忆了一下“不开心,也开心。”

    “为什么”

    “见到那些人就不开心,看到他们懊悔,痛哭流涕,又开心了。”

    “他们是谁”

    “攻击我,责备我,把我当成罪人,逼我出国的人。”

    奚漫脸上的表情僵住,眼中浮现一丝愕然。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谈到当年突然出国的原因。

    七年前他走的时候,才只是个高中生,能做什么天大的错事

    那些人为什么会这样对他

    原来他当初是被别人逼走的。

    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重现,奚漫指尖颤了颤,那些被她深埋心底,时刻压抑着的某种情愫似要挣脱枷锁,让她无法控制。

    好像终于抓住了某个重要信息,奚漫忽然握住他的手臂“所以你当初一声不响的走,是有自己的苦衷”

    她长睫微翕,声音也越发低了,似在自言自语,“你有别的原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男人望着紧紧抓着他手臂的葱白纤手,掌心落在她的手背上,握住“你怎么了”

    奚漫察觉失态,忙收回手,偏过头去,勉强笑了下“没事,其实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的,还以为是因为我对你态度不好,你烦我了,所以才出国的。现在说开了,就好了。”

    她忽然觉得有点窘迫,垂着睫毛没敢看他,“我这么想,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简灼白不知何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修长指节轻轻挑起她的下颌。

    奚漫被迫抬起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正认真地望着她,里面清晰映出她的身影。

    耳畔传来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我不烦你。”

    他冷峻英隽的脸一点点靠了过来,看着男人性感好看的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怔愣间收敛了呼吸,整个人定在那。

    直到感觉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她惊得睁大眼睛,一瞬间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大脑空白。

    他碰一下还不退开,奚漫乱了呼吸,心跳不受控制地在胸腔里乱窜。她下意识想要偏头去躲,后脑蓦地被男人的大掌禁锢,令她动弹不得。

    那两道薄唇也趁机越发深重地压过来,在她的唇瓣间辗转。

    毫无技巧的厮摩,却无端让人觉得温柔,似被小心呵护一般,轻易沉沦。

    “汪汪”蜥蜴摇着尾巴,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奚漫的理智瞬间回笼,急得用力推开他,迅速从地上起身,后退两步,又羞又恼“喝醉了就能耍流氓吗”

    简灼白像是没听见一样,倒头重新躺回沙发上,睡了。

    奚漫看着他此刻的样子,嘴里紧跟着的那句“混蛋”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喝醉了,而她却是清醒的。

    刚刚她在做什么如果不是蜥蜴突然出声,她不见得会推开他。

    奚漫脸颊红得发烫,心乱如麻,转头跑向了楼。

    直到反锁卧室的门,背抵在门上,她如同一条快要脱水的鱼,张着嘴大口呼吸。

    指腹落在唇瓣,脑海中刚才的吻挥之不去。

    平复好一会儿,奚漫还想着刚才简灼白的话。

    闭上眼,七年前那些人的议论声犹在耳畔。

    “简灼白气场那么强的人,我们跟他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偏偏在她跟前嬉皮笑脸,没半点架子。能追她两年都不错了,她真是不识好歹,还指望人家一直惯着她,以为自己是谁呢现在把人气走了吧”

    “简灼白离开前的那个周五,在学校一句话都没跟奚漫说过,当时我就觉得他们俩不对劲,还以为只是吵架了,谁知紧接着简灼白就走了。说这事跟奚漫没关系,反正我不信。”

    “简灼白可是简驰集团的二公子,家世不比奚漫差,凭什么一直哄着她奚漫这么没分寸,他肯定是耐心用尽,觉得烦了,所以才走的。”

    “奚家工程上害死了人,现在名声都臭了,外面人人喊打,如今她把对她最好的简灼白也气走了,以后看她还怎么有脸在学校继续待下去。”

    “怎么没脸了,人家现在还有薄商集团的沈三公子罩着呢。我听说沈温为了养她,跟他父母把关系都闹僵了。”

    “啧啧,她可真有本事,怪不得一直不答应简灼白,原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我忽然觉得,简灼白在她最难的时候突然出国,恐怕也没真正喜欢过她。”

    “很有可能,不然再怎么简灼白也不会这时候出国啊。简灼白父母出事后,他一直就吊儿郎当的,不学无术,没准追奚漫也就是玩玩而已,没动什么真心。”

    “奚漫真惨,一夜之间,从应有尽有,到一无所有,这经历,当真是从天堂堕入地狱。”

    回到书桌前,奚漫从抽屉里取出了那只粉色英语笔记本。

    上面的笔记很详细,专门针对简灼白的弱项,她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写完。

    一页页往后翻,脑海中一些记忆的碎片拼拼凑凑,形成一张张泛黄的旧照片,又忽地被风吹过,照片上那些静止的画面动了起来

    高三刚开学,大家的心还在不久前的暑假里狂嗨,晚自习的班上闹哄哄的。

    班主任老高推门而入,指着黑板上方的倒计时“看看距离高考还有几天,都学得很好”

    班里顿时鸦雀无声。

    恰好下课铃响,老高对着奚漫座位斜后方的闻嘉至道“班长来把高二期末考的成绩单贴墙上,都看看自己考多少分。”

    奚漫心里一沉,看来这次她又考了第二。

    她是学习委员,和班长闻嘉至的成绩不相上下。

    有时她第一,有时闻嘉至第一。

    高中两年下来,她都摸透老高的脾气了。

    谁考第一,他就叫谁贴成绩单。

    闻嘉至去讲台上拿了胶水,把成绩单贴上去。

    老高一走,同学们蜂拥而至,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奚漫想看看她这次比闻嘉至低多少,踮脚探着脖子看了几次,怎么也看不见。

    她叹了口气,只好重新回到座位,幽怨地趴在书桌上,没精打采。

    她的后背忽然被人用笔头戳了下,她懒得动,对方又揪她马尾。

    奚漫心里正烦躁,知道是简灼白,但她现在不想理人“别扒拉我,不然我咬你”

    身后传来少年细碎的笑意,他个子高,身体前倾时轻而易举越过书桌,凑在她耳边低问“咬哪”

    奚漫拧眉,抄着手边的书举在他头顶,眼神警告。

    奚漫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性格好,偏他有本事,总能让她瞬间炸毛,大小姐的风度全无。

    不过后来再回想,奚漫觉得,当时大家说她性格好,主要原因是奚家没倒,她家世好,在那些人眼里就什么都好。后来奚家出事,她就一身的毛病,哪哪都不好。

    少年收起玩笑,重新坐回位子上,语调懒洋洋的“不是想看成绩吗,你转过来,我拍了照片。”

    她刚才跑去前面看成绩,他居然看见了。

    奚漫眸子亮晶晶的,蓦地转身“在哪”

    简灼白故意卖起关子,手肘支着课桌,托腮看她“奚奚,给灼哥说两句好听的,我就给你看。”

    她伸伸懒腰,随口咕哝一句“灼哥真帅”

    简灼白眯了眯眼,笃定地开口“你在敷衍我。”

    “怎么,你觉得你丑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夸你我很违心的。”她手捂心口,眉头蹙着,似乎很难受。

    简灼白看她这副样子,脸色一沉,话音里带了关切“你怎么了”

    “以后别让我夸你,一说谎,心口就疼。”

    “”

    简灼白被她逗笑,漆黑漂亮的桃花眼里跳跃着金箔似的灼光“你以为你是西施还心口疼。”

    “不过,”他顿了下,似笑非笑地看她,“在我眼里,你就是西施,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奚漫耳朵迅速红了一圈,幸好有几缕细碎的头发遮挡,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她真想拿本书把他嘴堵上,简直土死了。

    她把手从心口处拿开,板着脸,似乎不耐烦了“你到底给不给我看成绩单,不给就算了。”

    说着便要转过身去。

    简灼白揪住她的衣服,把人拽回来。

    摊开手机,照片递过去。

    成绩单放大,奚漫好看的眼睛逐渐弯成月牙状。

    她和闻嘉至总分一致,并列第一

    很快,她又有点小情绪“凭什么先写他的名字”

    简灼白嘴角牵起一丝弧度“姓名首字母排序,他的已经很靠后了,你偏偏是x,这怪得了谁不然你以后改跟我姓,叫简漫怎么样”

    奚漫噗嗤笑出来“减慢我还加快呢。”

    看着她那张由阴转晴的脸,简灼白消瘦凌厉的脸上浮出笑意,几缕碎发垂落眉骨,在饱满白皙的额前投下丝丝缕缕的阴翳,深眸里氤氲着暖光。

    他转着笔,痞里痞气地道“你要想叫这个名,也不是不行。”

    奚漫翻了个白眼给他。

    心情好了,她视线在成绩单上往下找,在距离自己很近的位置,找到了简灼白。

    然后,瞳孔震惊

    数学满分

    理综接近满分

    因为英语不突出,他排在第六。

    奚漫知道他以前很厉害,是天之骄子,风云人物。

    可他都废了两年多了,高二下学期就学了几个月,冷不丁冒出头,还挺让人不习惯。

    简灼白脊背散漫地往后一靠,手臂搭在旁边闻嘉至的肩膀“书生,你们俩轮番争第一两年了,珍惜最后的机会,很快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书生是闻嘉至的绰号,他比较安静,喜欢一个人待着看书,关系好的人便给他起了这个称呼。

    闻嘉至和简灼白一起长大,见过他众星捧月,耀眼夺目的样子,更知道他近乎变态的学习天赋。高中的很多知识点,他其实初中就会了。

    在简灼白放弃学习之前,第一名从来没他什么事,如今这人突然转性,想继续做回好学生,超他只是时间问题。

    他本就是雄鹰。

    只要他想,振翅便可高飞。

    奚漫却冷嗤一声,给简灼白泼凉水“偏科是拿不了第一的。”

    简灼白指间转笔的动作停了停,修长指骨捏着钢笔,懒洋洋抬眉“我这不叫偏科,毕竟才学了半年,我只顾着别的科目,英语还没好好学,下次考试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先别放大话,把英语补回来再嘚瑟。”

    她转身回到座位上,听到身后少年追问“补回来怎么样,你打算给点什么奖励”

    奚漫扭头丢了个纸团过来“奖励你吃下去”

    简灼白一抬手,接住。

    懒得继续搭理他,奚漫起身出了教室。

    以为就是个草稿纸,简灼白把那团纸丢给旁边的闻嘉至“书生,这次你第一,还是奖励你吃吧。”

    之后大摇大摆回自己的座位。

    正在做题的闻嘉至“”

    他把那团纸展开,发现上面是奚漫写的英语作文常用模板,都是很优美的句子,用在作文上绝对加分。

    闻嘉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奚漫的座位,把纸重新团成团,转身丢给后门口的简灼白“学习委员一番心意,灼哥自己吃吧。”

    奚漫从教室出来,去学校文具店买了一个粉色的笔记本。

    接下来几天,她一直利用课余时间做笔记,或者晚上睡前打着台灯在被窝里写。

    英语差成那样,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说大话的。

    奚漫觉得自己作为学习委员,有必要帮助“成绩差”的同学。

    周五上午,大课间的休息时间有二十分钟,同学们去操场集体做课间操。

    奚漫刚好来了例假,有些腹痛,跟老师请了假。

    空旷的教室里,她拿着笔在本子上奋笔疾书。

    今天下午就放学回家了,她想赶在放学之前,把笔记给他。

    她正写着,一个人影走过来,坐在了她前面的座位上。

    奚漫心头一跳,迅速用试卷挡住笔记本,看着眼前瘦高落拓的少年“你怎么不去做课间操”

    “听说你肚子疼,没事吧”简灼白不知哪里弄来的红糖水,放在她桌上,“热的。”

    又拿出一个可爱的卡通暖宝宝贴“把这个贴肚子上会好些。”

    他在这种事上体贴,让处于花季的青春少女脸颊一红,顿时有些囧,把红糖水和暖宝宝贴推开“去做你的课间操,我不要你管。”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她白嫩的耳尖泛着诱人的红色。

    简灼白轻笑一声“你害什么羞啊,我又不是外人。”

    他把红糖水再次推过来,“喝下去总会好受一些。”

    “说了不要”奚漫又朝他那边一推,这次水杯直接倒了。

    简灼白没拧紧盖子,红糖水就那么悉数洒在他的校服上。

    他惊呼一声,迅速站起来“你看你,非要推来推去,洒了吧”

    奚漫也有点愣住,还没说话,简灼白很快又是那副很大度的表情“算了,多大点事,灼哥不跟你计较。”

    他上衣和裤子全湿了,奚漫心里过意不去,可看他表现得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不计较,无所谓,就好像什么都不会真正走进他的心里去。

    那她呢

    她到底是被他拿来消遣时光的,还是真的在他心里

    小腹疼得厉害,她当时不知哪根情绪的弦被扯断了,莫名暴躁,不领情地道“你不来找我就什么事都没有,有这个时间你就去看书,已经高三了,你还想不想考大学,第一名是你围着我转就能考的吗你不想学就出去,别老做这种死皮赖脸的事,我很烦”

    她当时说话的语气很冲,话音刚落,就看到少年英挺的眉眼凌厉下来,下颌弧线绷着,眼底似有受伤。

    他弯腰把滚落在地的水杯捡起来,突然踹了下旁边的椅子,在冷寂的教室里发出突兀的声响。

    奚漫身形一颤,抬眸时他已转身离开。

    看着少年冲出教室的身影,奚漫握了握笔杆,有点懊悔。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看他嬉皮笑脸,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她就说不出好话。

    尤其今天,她心烦意乱,还总是莫名心慌,格外冲动易怒。

    刚才她甚至忘了问,那水是不是烫的,夏天衣服那么薄,洒在他身上有没有事。

    那一整天,简灼白没有再找过她,奚漫听课也心不在焉。

    她偶尔假装掉了东西,低头去捡,借势看向后排,少年趴在桌前,单手扶着额头,情绪不明。

    放学前最后一节课间,她整理出了所有的英语笔记,犹豫了好久,在笔记本的末尾写下一段话

    简灼白,自从初三之后,你总是吊儿郎当,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在意过什么,对什么认真过,如果你是为了找点有趣的事才一直追我,我不想玩,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如果你是认真的,就好好把英语补回来,我们一起上大学,到了大学我就做你女朋友。我想去a大金融系,你呢暖宝宝贴我用了,谢谢,你有烫伤吗上午的事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的

    第一次坦诚地和他聊这件事,奚漫心跳很快,尤其后来说愿意做他女朋友,让她觉得太露骨,好几次想把最后一页撕掉,但最后还是没撕。

    她把那一页夹进封皮的夹层里。

    见简灼白没在位置上,她趁人不注意,把笔记本塞进了他的书包。

    也是在那天,她放学后回到家,发现奚家出了事。

    她的世界,从此天翻地覆。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以为简灼白会来。

    那个凉意入骨的雨夜,她蹲在奚家门口一直盼着,迷迷糊糊间梦到他来了,睁开眼却什么都没有。

    从始至终,他没有出现过,最后只有沈温找到了她。

    她两周没有去学校,终于调整心态回到教室,这才知道,简灼白已经退学出国了。

    她想到笔记本上写下的内容,内心苦涩。

    怪不得他没有去找她,他肯定是看了笔记本上的内容,选择离她远一点。

    他果然对她不是认真的。

    她忽然开始后悔,如果她不在笔记本上写字,或许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简灼白就不会走。

    又或者,她以前对他的态度稍微再好些,那天别说那么重的话,结果可能会不一样。

    除了悔恨,她也忍不住生出埋怨。

    她原本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得好好的,是他非要闯进来,死缠烂打的追她,怎么赶都赶不走。

    最后她动心了,他如同一个胜利者,轻易转身,走得无声无息。

    上次在简季白家里,看到这个笔记本,他说他没看,奚漫半信半疑。

    因为她当时想不通,如果没有看到,他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出国。因为她一时失言伤害了他,对她彻底失望了吗

    直到今天晚上才知道,他当时突然离开,果真有别的原因,不是因为看了她写的东西,也不是因为她那天说了不好的话。

    从小到大,奚漫一直都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她对母亲的记忆,只有一张照片,父亲总是很忙,有做不完的工作,出不完的差,身边的女人时常更换。

    奚漫不许那些女人来家里,父亲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她大部分的时间都由保姆照顾。

    令人羡慕的家世背后,是冰冷而又华丽的牢笼。

    失去母爱的同时,她得到的父爱也少得可怜。寻常人家的一日三餐,天伦之乐,对她却是奢望。

    她总是渴望会有一个人出现。

    在任何事情面前,都坚定地把她放在第一位,全心全意的爱她。

    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沈温打小就照顾她很多,是除了父亲之外,第二个会关心她的人。他如同家人一样,后来又救她于困境,体贴,绅士,那么让人有信任感,最后也轻易舍弃她。

    至于简灼白,他曾经玩世不恭,把所有最真实的情绪都掩藏在吊儿郎当的外表之下,让人摸不透,看不清。

    骄傲肆意的面具下,奚漫实则自卑又敏感,一直不敢相信自己哪里值得简灼白那样热烈的喜欢,不知道他对自己究竟有几分真心。

    她总是一边猜着他,一边假装不在意的一遍遍拒绝他,然后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别当真。

    可是如今再去回想,父亲的眼里,她只是个与他有血缘关系,他必须承担抚养义务的女儿,给她花不完的钱,雇佣人照顾她,给她天之骄女、受人追捧的人设。

    沈温那里,她需要乖巧听话,懂事体贴,才能得到一点怜惜。

    至于她怎么想,根本无关紧要。

    到头来,或许唯有高中时的简灼白不一样。

    他会在她心情好的时候逗她玩,也会在她不开心的时候想尽各种办法来哄她。

    他时常关注着她的情绪变化,是真正在乎她个人感受的。

    而他对她所有的好,从没要求她回馈过什么。

    他以前总是嬉皮笑脸地对她说“奚漫,你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呢。”

    奚漫嘴上骂他油腔滑调,心里却难免为之动容。

    因为她长这么大,从没觉得自己讨人喜欢。

    或许正是由于他在她面前有意无意的鼓励,她那时候格外努力,学习上不敢有半分松懈。

    似乎只有让自己足够优秀,才担得起他口中的那句“讨人喜欢”。

    奚漫坐在灯下,视线扫过笔记本上的那段文字,忍不住去想,如果当时的简灼白看了,会作何选择

    这个念头刚起,她急忙拉回理智。

    已经七年过去,她不该在此时去想这些。

    七年的时间太久,久到他们彼此在对方的世界里多出了无法填补的空白。

    他现在不是以前那个死缠烂打也要追着她的简灼白,她也不再是曾经的奚漫。

    他们如今只是一场交易,一段只有一年保质期的形式婚姻。

    仅此而已。

    经历了沈温的事,奚漫才彻底看清一个现实。

    她以前总是指望别人给她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

    而事实上,靠人不如靠己,人贵在自立。

    对当下的她来说,没有比稳定工作更重要的事了。

    不过即便如今的简灼白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她,其实在奚漫心里也感念他的好。

    她因为沈温的事彷徨无措时,是他及时出现,帮她理清头绪,找到解决的办法。

    奚漫心里清楚,他帮她的忙,和她帮他挡家里的催婚相比,要重得多。

    可自从搬过来以后,他没有因此给她设立条条框框的限制,也没要求她做过任何她不喜欢的事,而是尊重她的意愿,像朋友那样跟她相处,没有让她感受到寄人篱下。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看起来放荡不羁,实则内心善良有风度。

    他的温柔从来不在表面,是刻进骨子里的。

    奚漫觉得,即便她和简灼白最终成不了情侣,能在阔别多年后还能做朋友,一起轻松惬意的相处,对她而言已经是一件足够庆幸的事。

    无论日后怎样,她会在这一年里尽量做好自己应做的,与他好好相处。

    奚漫指尖拂过手上的笔记本,又想起简灼白刚才醉酒时说过的话。

    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和集团里的那帮人有冲突,甚至被逼出国呢

    明明那个时候他还在读书,根本不管生意上的事,是如何冲撞到那群人的利益的

    任凭奚漫怎么想,也想不通。

    或许这些事,也只有简灼白自己知道了。

    不过看他今晚的样子,当年的经历必然是他的伤心事,她终归不好再提。

    奚漫不再多想,把笔记本重新放回抽屉,去睡觉。

    次日清早,奚漫起来洗漱一番,拎着包包正要出门,却忽然站在卧室门口踌躇起来。

    昨晚上的事,不知道简灼白还记不记得。

    奚漫不自觉又摸了下唇瓣,回忆起那抹温软的触感来。

    当时他说不烦她,紧接着就亲了她。

    依照他昨晚上酒醉后像个小孩的状态,可能亲她是一种哄人的方式。

    如果他记得自己昨晚上都做了什么,应该会和她一样尴尬吧

    深吸一口气,奚漫拎着包包出门。

    隔壁简灼白的房间没有动静,她步履匆匆地按电梯门下去。

    到一楼,电梯门打开。

    奚漫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客厅处简灼白坐在沙发上,一手举着镜子,语气意味不明“我初吻没了。”

    奚漫的心猛地一颤,当即就想躲回电梯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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