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四章 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

小说:相思无别离 作者:北途川
    之后几日,除了阿兄带相思去祭拜了他的生母,别的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了。

    他母亲是先帝的第一任发妻,相思没见过,据说贤良淑德,一等一的好,宫人们交口称赞。

    先帝与她也是情深意笃的少年恋人,孩子生下来就封了太子。

    她生了阿兄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阿兄四五岁的时候,人就殁了。

    之后先帝又娶了孙皇后,太子养在她名下,她和太子也是有过母子和谐的时候的,那时的她慈爱温善,仿佛真的把太子视若己出,事必躬亲地照料着。

    可她其实恨透了太子,常常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苛待他,折腾得他死去活来,表面还要演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

    以至于后来皇后屡屡构陷他不孝不端,皇帝都深信不疑,常常不由分说责罚他。

    母后还会跪求皇帝原谅他,称他年纪尚小,若罚不如罚她。

    皇帝便更生气,指责她慈母多败儿。

    旁人提起,都是太子如何不好,皇后这个后母如何不易。

    年幼的太子尚且不能觉察到个中的龃龉,只当自己不够乖巧不够用功。

    后来太后心下不忍,移居东宫,把阿兄放在了自己身边。

    他早慧,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只觉得心寒意冷。

    再后来东宫便有一个冷峻寡言的太子,和一个寄人篱下的祝相思。

    一晃眼,竞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权更迭,长明宫也换了一波人。

    从前她是寄人篱下的漂泊客,如今算来,她倒成了半个主人了。

    除了她,后宫没新人,各处都清闲得紧。三不五时地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殷勤备至。

    帝后大婚,七日里整个京城都热闹着,庆祝这喜事,李文翾甚至下旨大赦了天下。

    于是孙家终于憋不住,联同几位大臣请求一同赦免太后,给予封号。

    议事殿里,此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谏议院的沈司谏恳切道“太后她纵有千般不是,为了大周也尽心尽力多年,抚养陛下长大,如今陛下荣登大宝,传出去恐落得个不孝的名头。”

    “是啊陛下。”

    “外头一向有些不好的传言,虽则都是无稽之谈,可到底人言可畏。”

    “若能和太后重修于好,谣言不攻自破。”

    外头盛传新帝残暴不仁,弑父囚母,萧氏在南边更是不断煽动民心,才短短半月,势力又壮大一倍有余,现下已有些人心惶惶了,偏这时候陛下又不管不顾地大婚,若是激起民怨,恐是要生是非的。

    孙国公怕是看准了时机,觉得他若执意反对必遭反噬,料他不得不答应。

    谁都知道太后伙同四皇子谋逆之事,害得李文翾差点毙命,自古成者王败者寇,李文翾没处置她已然够给孙家面子了,但此时一个个言辞恳切得仿佛太后和新帝只是有了一点小小的龃龉。

    也不知道孙国公许了怎么样的好处,又或者这些人也忌惮新帝狂妄,急于给他找些不痛快。

    这个年轻的新帝低垂着眉眼,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捻着一串青玉佛珠,那是早上他调戏相思,被她强塞过来的,让他静气凝神。

    这会儿倒真派上用场了。

    自从登基后,这朝堂魑魅魍魉,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似的,没一日顺心的,这帝王宝座,看似万人之上只手遮天,不过是高处不胜寒罢了。

    想来想去,也只这几日舒心些了。

    把祝相思那张脸在脑海里过几遍,才能抵消此刻的怒意。

    几个大臣大气不敢出,虽则把握十足,可却也不敢造次,总觉得新帝身上有一股杀伐气,非是仁君之相。

    从他选择幽禁孙若安开始,他就料到迟早有今日。

    但还是觉出一种难言的荒唐。

    除夕兵变之日,他九死一生,那个他叫了小半生母后的人,瞧见他,带着惊恐躲在宫人身后,挥袍喝令“太子谋逆,就地射杀”

    后来他的剑已然架在她脖子,却还是饶了她一命。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被她抱在怀里的景象,那时他刚失去母亲,她说“从今往后,本宫就是你的母亲,会把你当亲生儿子一般照料。”

    他也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再次拥有了母亲的爱。

    *

    才不过四月份,天气已然很热了。

    相思拿着团扇给自己扇着,半倚在榻上,听曲儿看舞,内教坊新排了一曲扬州调,非要给她看一看。

    左右闲着无事,她便传了瞧一瞧。

    美人儿身段窈窕,自是婀娜多姿。

    她一时出神想别的,倒像是看呆了。

    李文翾进了内殿就瞧见这一幕,冷冷哼一句,歌舞都停了,众人跪地瑟瑟发抖地伏拜。

    相思恍惚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刚进宫的时候,皇帝来文华殿小坐,她年纪小,撑不住困意,正打盹,皇帝免了通传,她什么也不知道,只看到齐刷刷跪了一地。

    皇帝瞧见几个皇子不学无术,正发着怒,先生们磕头请罪,其余人大气不敢出。

    相思惶惶跪地,听到说要罚皇子身边的伴读,太监把人带出去的时候哭声一片。

    那天打死了一个,草席一卷,奉上几两银子送回家去,此事便了了。

    那是相思第一回确切意识到,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时隔多年,她仍旧记得自己当时的恐惧和不安,就仿佛现在,她腿不听使唤似的,随着众人一道跪下去,呆呆地看着阿兄,听说几个孙党来找他,像是要给太后求情。

    相思是知道孙皇后是如何待他的,若真如此,他心里定然不痛快。

    回来却看到她如此骄奢淫逸地玩乐,自然是加倍的不痛快。

    她不该仗着阿兄的疼爱连最基本的审时度势都忘却。

    她垂下头,恭敬地叫了声“陛下。”

    李文翾一把把她薅起来,挥袖沉声道“都下去。”

    宫人们如蒙大赦,悉数退散。

    很快,殿内只剩下他和祝相思。

    他捏着她的下巴“孤有没有说过你不必跪。”

    他的脸色好吓人。

    仿佛是迁怒。

    相思斟酌许久,迟疑答“陛下天威赫赫,臣妾不由自主。”

    油盐不进。

    李文翾抱起她,她受了些惊吓,双手紧紧地攥着他衣襟。

    像是要讨饶似的,轻声叫一句“阿兄”

    “迟早孤要被你气死。”他抱着她坐在榻上,有些疲倦地闭着眼,“歌舞那么好看”

    果然是因为这个。

    相思也十分后悔,她垂眸“尚可,本是给陛下看的,臣妾只是代为掌眼。”

    李文翾又“哼”了声,十分不满道“你眼睛都看直了。”

    相思顿时冒出许多疑惑嗯

    他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他“你看孤都没这么认真过,你仔细看看,孤不好看还是你觉得孤不会跳舞,身段不够柔韧”

    相思沉默许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阿兄你正常些。”

    李文翾昂着下巴,像是自尊被践踏了似的,皱着眉,质问“你觉得孤不好看”

    相思“好看好看好看,阿兄俊美无俦,英武不凡。”

    她觉得他八成是脑袋有些问题。

    李文翾并不买账“瞧你那敷衍的样子,恐是没一句真心话。”

    他说着,鼻尖去蹭她的鼻子,嘴唇要碰不碰地擦过她的唇,手指灵活地钻到她衣襟去。

    相思想要躲,又怕他借题发挥,于是敛着眉,葱白的手指攥着他的手腕“阿兄”

    青天白日,这样不好。

    “下回叫他们换几个丑的过来。”

    据说昭惠帝有个皇后身边有个极得宠的女官,二人契若金兰之好,死后没和皇帝葬在一起,几经周折,叫人把女官和她葬在了一处,后世被盗了皇陵才被发现,墓志铭上写得分明,那皇后和女官,实乃是一对儿相爱之人。

    年幼时候和阿兄一起读过的野史本子,被太傅发现好一通骂。

    相思大约也想起来了,顿时咬了他一口,恨恨道“我方才就是想你出了神,我没痴看她们,你你不理喻。”

    “想我想我什么”李文翾看她挣扎,却抱得更紧些,看她逃无可逃,又舒心了。

    相思放弃挣扎了,趴在他胸口喘了口郁气“想着叫太医来给你治治,看看是不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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