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月影横波, 明月悄无声息消失在窗口。
光影晦暗,然沈鸾还是清楚看见裴晏棱角分明的下颌,看见他一双沉沉如墨黑眸。
沈鸾脱口而出, 一双如秋波的眸子瞪圆“你疯了”
她着实没想到, 裴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不是喜欢裴衡吗那我”
“裴晏。”
少顷, 沈鸾低低发出一声笑,“你是想恶心我, 还是恶心阿衡哥哥”
素手纤纤, 轻抬起裴晏的下颌。
沈鸾左右端详。剑眉星目, 裴晏眉眼凌厉, 兴许是前世登基,为帝数年。裴晏身上, 总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肃穆。
眼前的这双黑眸极冷极淡, 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沈鸾目光凝滞一瞬,抬着裴晏下颌的手指渐渐加重力道。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尖锐,顷刻, 裴晏下颌已多出一道红痕。
不是人皮面具,眼前这人确确实实是裴晏无误。
沈鸾挥散自己心底的猜疑, 又觉得裴晏实在是荒谬。
仅凭一句姗姗来迟的“喜欢”
掐着裴晏下颌的手指愈来愈重,沈鸾俯身, 目光直直和裴晏对上。
“是你想赎罪的,裴晏。”沈鸾轻声。
裴晏“是。”
他眉眼低低垂着,深色眼眸染上隐忍和悲恸。
裴晏握紧拳头。
前世的事错了就是错了, 是他认不清自己的心,是他留沈鸾一人在宫中,又自作主张隐瞒了沈家之事。
若非如此,沈鸾也不会从宫人口中得知沈府的祸事, 不会只身跑到乾清宫前,求他宽恕。
裴晏低声“是我对不住你”
“所以凭什么是你挑赎罪的方式”
沈鸾忽的扬高声,声音颤抖,她眼圈泛红,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不见任何血色。
指尖的温热一点点褪去,明明身在初春,身在烧得滚烫的熏笼旁,沈鸾依然觉得冷。
她像是被永远留在那个严寒冬日。
满心欢喜去寻自己的心上人,听到的却是诛灭九族,父母惨死的悲讯。
纵然裴晏当初不在乾清宫,然沈府的悲剧,却是他已一手造就的。
“做错事的人是你,想赎罪的也是你,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行我素,随心所欲。
她总是处在下风,总是叫裴晏牵着走。
沈鸾咬牙切齿,瞪着裴晏的眼神愤愤不平。
头晕目眩,沈鸾这会晕得厉害,抬着裴晏的手也收了回去。
收回中途却叫裴晏紧紧握住。
温热的手心紧攥住沈鸾沁凉的手腕,裴晏抬首“那卿卿想要我做什么”
他目光专注,未曾移开过半分。
“松开。”沈鸾沉下脸。
裴晏岿然不动。
沈鸾唇间溢出一声讥诮“不是你问我想做什么吗怎么,五皇子如今这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她声音冷淡漠然,没有半点的情绪起伏。
裴晏盯着人,片刻,还是松开了手。
温热稍纵即逝,广袖自沈鸾手背上轻轻拂过。
沈鸾半撑着额角,青缎引枕倚在身后,却未曾缓解半分不适。
那小瓷瓶叫她远远丢在地上,沈鸾勉强抑住心底的不适,转首望见还在榻前的裴晏,火气渐旺。
“五皇子还站在这做什么,是觉得我还不够恶心”
“你还病着。”
“那又如何”沈鸾揉着眉心,忽而睁开眼,她一双眼睛弯弯,眼底深处,却半分笑意也见不到。
“再疼,也没有从望月楼摔下来得惨痛。”
其实沈鸾早已记不清,自己从望月楼摔下时是何感觉。她只隐约记得那夜风雪骤急,雪花簌簌,迷乱了自己的视线。
满天大雪弥漫,身后是绿萼歇斯底里的哭喊。
风声、哀嚎声、尖叫声。
再然后
万物俱寂,一切戛然而止。
“裴晏,从高楼摔下的人是我。”
痛苦的人是她,惨死的人也是她。
沈鸾轻哂,“你凭什么作出这番虚情假意的痛苦姿态”
裴晏猩红着一双眼睛“我不是”
伤心欲绝是真的,后悔不已也是真的。
他从未在这事上骗过沈鸾半分。
裴晏紧紧拧着双眉,攥着的拳头松开又紧“我做什么,你才会相信。”
从未有过的颓丧溃败弥漫在裴晏眉宇。
他眼眸低垂,唇角一点点挽起苦涩,“是不是如今我做什么,你都不会”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沈鸾凉薄一笑,那双浅色眸子再无半点温情笑意。
沈鸾勾唇,弯着的眼角透着无尽的冷漠薄情。
“裴晏,你不是问我想做什么吗”
沈鸾忽的垂首,她闻见裴晏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
是她以前再熟悉不过的。
沈鸾盯着裴晏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想要看着你”
陡地,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匕首。
刀刃锋利,削铁如泥。
沈鸾瞳孔紧缩,视线不可置信一样,一点点往下。
她记不清裴晏是如何将匕首交由自己手上,又是如何握着沈鸾的手,一点点往里推进。
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衣襟,也染红沈鸾一双纤纤素手。
匕首上的红宝石灼目耀眼,沾了猩红血珠,瘆人可怖。
沈鸾双唇嗫嚅,她双目怔怔,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裴晏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又往前一寸。
“卿卿不是想要我死吗”
裴晏声音极轻,他额角薄汗密布,裴晏喘着气,声音渐渐不稳。
眼前也逐渐蒙上一层白雾。
他喑哑着嗓子,都这时候了,裴晏心中挂念的,居然是沈鸾看见血会不会害怕。
“你、你别看了。”
他想说自己不疼,想说自己没事。
然满头的汗珠,却怎么也骗不了沈鸾。
窗外月明风清,徐徐夜风吹皱一池春江。
那匕首入得极深,满屋的血腥味掩住了熏香。
沈鸾双手颤抖。
如白玉细腻的双手渐渐染成红色,多了一股血腥之气。
眼角滚烫,沈鸾双目紧闭,极力压下翻涌而出的泪水。
少顷,沈鸾睁开双眸,她忽的记起,去年秋狝,裴晏为取得裴衡和裴煜的信任,以身涉险,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故意招来那黑熊。
不过是为夺得他人信任,裴晏尚且能对自己那般狠心。
裴晏目光直直,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滚落,他不知沈鸾心中所想。
那一刀他没有片刻的犹豫,腹部疼得厉害,剧痛沿着伤口,缓缓蔓延至全身。
气息微弱,裴晏强撑着,他伸手,想要抚平沈鸾紧皱的眉眼。
然只一瞬,沈鸾立刻往后仰去,避开裴晏的触碰。
血珠子一点一点往下掉落,裴晏手指僵滞在半空。
须臾,他恍然回神。是了,自己双手沾了血腥,肮脏不堪,确实不该脏了沈鸾。
是他叫疼痛分了神,才忘了此事。
倏地,裴晏看见沈鸾弯唇,她轻声一笑。
那笑容饱含嘲讽讥诮,独独没有关心,没有紧张。
“裴晏。”
沈鸾扬扬唇角,清亮声音落在裴晏耳旁,“你果真够冷血的。”
秋狝时以身涉险,而如今,为了换来自己的信任,裴晏亦能对自己能下这样的毒手。
雾霭沉沉,窗边的月色不知何时,不动声色远离了去。
只剩下满地的萧条冷寂。
沈鸾勾唇一笑,忽的,她挥袖,宽大的衣袂拂起,榻边的两丈多高的美人瓢忽的滚落,声音之大,惊得隔壁的沈氏也闻见动静,披衣前来。
“卿卿,卿卿”
焦急不安的声音骤然在门外响起,一种奴仆手持羊角灯,乌泱泱挤了一地,瞬间亮如白昼。
“若我没猜错,五皇子此番离京,是有旨意在身的。”
沈鸾弯唇,她不去想裴晏怎会出现在自己船上,又是如何偷偷摸摸扮作他人,跟随自己一路。
“若是让人知道五皇子忤逆圣旨,半夜刺杀长安郡主”
沈鸾轻轻笑了两三声。
下一瞬
一声“抓刺客”穿破了夜色。
照如白昼。
沈家几乎所有的家丁倾巢而出,一众奴仆垂手侍立,高举羊角灯。
暗无天日的春江得以见着光亮,粼粼水波映照烛光。
隐约还可见水面上血迹浑浊。
数十名家丁在腰间绑上绳索,下水追人。
沈氏披着大红狐狸里斗篷,头上只简单挽了根发簪,她怒不可遏,连拍两下案几。
案几哐当,发出重重一响“你们都是死人吗”
屋里血腥味浓重,开了窗,那股恶心的感觉人仍然久久未散。
榻上的锦衾早叫人重新换了,侍女端来沐盆,伺候沈鸾净手。
茯苓和绿萼自知失职,双膝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夫人息怒,是奴婢的不是。”
她们二人睡在外间,却不曾听到歹人的声音。
幸好沈鸾安然无恙,否则她们赔上十条命,也不够抵的。
沈鸾倚在青缎引枕上,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不关她们的事,是那人、是那人下了迷香。”
眼前白雾重重,沈鸾意识涣散,抬起的手臂终缓缓失了力道。
往下跌去。
意识残存的前一刻,沈鸾只来得及看见母亲朝自己飞奔而来的身影,以及门外传来的一声惊呼。
“找到了找到了”
是抓住裴晏了吗
头疼欲裂,手指无力垂落在榻边,沈鸾闭上眼,沉
沉晕睡过去。
头仍晕得厉害,沈鸾强撑着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却是金碧辉煌的蓬莱殿。
沈鸾猛地一惊,瞪圆双目。
园中空无一人,只有皑皑白雪覆盖,红梅迎风摇曳,空中暗香拂来。
遍身罗绮的宫人自廊檐下匆匆而过,静悄悄无人敢低语。
沈鸾双眉紧皱,眼前的蓬莱殿如她记忆一般,却又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好比刚刚那几位眼生的宫人。
好比沈鸾就站在她们身前,然她们却一点也没看见沈鸾。
闷头行路,直至转过花障,方悄声叹口气,紧绷的双肩舒展,三人脸上不约而同掠过惊恐万分之色。
好似心有余悸,劫后余生。
“你们刚刚看见了吗”
只一张唇,那宫人立刻做干呕状。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想起挂在城墙上的那张人皮。
顷刻心口涌上恶心。
宫人捂唇,低声呜咽“我早就和她说过,陛下那样的九五至尊,岂是我等能攀上的,她偏不信。若非如此,怎会落得这样一番下场,被剥皮高挂城墙”
“别哭了,若是叫陛下听见,定说你的不是。陛下这回是真的动怒,连他身边的李贵公公都被挨了板子,何况你我。”
李贵。
那不是裴晏身侧的太监吗
沈鸾站在小宫人身前,明目张胆听着三人的窃窃私语。
她后知后觉,这应当是前世她坠楼后的事。
蓬莱殿悄无人烟,只廊檐下的铁马叮咚作响,随风晃动,见证了世间炎凉。
蓬莱殿灯火通明,一众戳灯侍立,就如沈鸾在时一般。
也不知自己坠楼后,茯苓和绿萼如何
沈鸾胡思乱想。
抬脚欲往暖阁瞧瞧,忽听身后的宫人小声啜泣。
“陛下心中只有那一位,哪里还装得下别人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夜夜宿在蓬莱殿了。”
“陛下真是痴情,情深意切,这么久了,后宫一直虚空,就为着那人。”
沈鸾抬起的金缕鞋硬生生顿在半空。
耳边嗡鸣,簌簌白雪落下。
裴晏痴情
再有,宫里空着的宫殿那么多,裴晏为何独独将蓬莱殿赐给那人住,还和日夜同那人你侬我侬。
她是故意叫自己看着恶心吗
怒火中烧,沈鸾紧紧握住双拳,一头扎进雪中,冒雪赶往暖阁。
雪色漫天,夜色乌沉沉压着,蓬莱殿静静伫立在夜色之中。
支摘窗半掩,隐约可见暖阁光影绰约。
只一眼,沈鸾立刻红了眼睛。
屋内和她离去时并无两样,黑漆描金长桌上摆着一方天蓝釉花盆,黄花梨嵌黄杨拐子纹多宝格上还立着一个小巧的青铜钟。
好似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然很快,沈鸾满心的惆怅登时被屋里的声音打断。
那声音透着喑哑,裴晏掩唇,轻咳两三声。
“等久了罢,我今日来得晚了些。”
声音温和,是沈鸾以前从未听过的。
她暗暗攥紧拳头,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笑意。
先前那宫人果然说得不错,裴晏还真是情深意切。
前世沈鸾追着裴晏跑,也曾心存疑虑,不知有朝一日裴晏动了心,会是这样一番模样。
温柔缱绻,亦或是体贴入微
沈鸾满心的疑虑,终在今日找到了答案。
她轻嗤,又觉裴晏实在是惺惺作态。
若真是对那女子情深意重,怎不叫那人住在别处,偏偏要住在自己的蓬莱殿,也不嫌硌应得慌。
殿中熏香缭绕,青烟未烬。
沈鸾踮着脚尖,悄悄往里张望。
玻璃炕屏挡着,沈鸾只能看见裴晏颀长的身影,以及他低低的一声。
裴晏事无巨细,在道他今日的日常。
无非是上朝,朝见文武百官,批折子。
枯燥又无趣。
沈鸾百无聊赖皱紧眉,倏然听裴晏一声笑“你放心,先前是我不留心,叫那人脏了你的园子,日后日后再不会了。”
沈鸾鸡皮疙瘩起立,听出裴晏口中的人就是刚才那三位宫人念叨的。好像是犯了什么错,叫裴晏剥皮高高挂在城墙上。
沈鸾心惊胆战,虽知裴晏看不见自己,沈鸾仍放轻脚步声,不敢闹出丁点动静。
暖阁烧着滚烫地龙,暖烘烘的,花香扑鼻,是沈鸾以前用惯的。
裴晏仍在絮絮叨叨“还有纳妃的事,你不必担心,我是不可能会纳妃的。皇后之位,只会是你一人。”
疑虑重重,沈鸾双眉蹙着,不懂裴晏既允了对方后位,为何不立后。
且历来皇后,住的都是坤宁宫,怎会在她的蓬莱殿。
沈鸾蹑手蹑脚,怀揣着满腹好奇心,悄无声息绕进殿中。
裴晏恰好倚在榻上,玄青暗花祥云纹长袍笼着。
沈鸾只能望见裴晏的背影,以及裴晏落在殿中的一声笑。
沈鸾终发觉端倪,从方才伊始,她好像从未听过那女子的声音,都是裴晏在自言自语。
难不成那女子有难言之隐,亦或是嗓子受伤,说不了话
沈鸾半信半疑,又往前两三步。
她猝然立在原地。
寒意自足尖一点点升腾而起,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裴晏怀里抱着,赫然是一件嫁衣。
榻上除裴晏外,空无一人。
自始至终,裴晏所言,皆是抱着嫁衣。
大红的颜色,针线歪歪扭扭,沈鸾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绣的。
脚下趔趄,沈鸾当即想要逃离,然手足好像不听使唤。
她立在原地,亲眼目睹,看着裴晏拥着那嫣红嫁衣,听着裴晏一遍又一遍唤着“卿卿”。
卿卿,那是沈鸾自己的小名。
头晕目眩,沉沉思绪排山倒海朝沈鸾涌来,顷刻将她吞灭。
“卿卿、卿卿”
甫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憔悴不安的眼睛。
瞧见沈鸾睁开眼,沈氏缓缓舒口气,她扬高声,喜极而泣“来人快来人传大夫来,卿卿醒了”
茯苓和绿萼半跪在榻前,两人眼睛哭得红肿,双目垂着泪珠。
“郡主终于醒了。”
沈鸾茫然,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她抬眼,张望四周,入眼是陌生的帐幔,房间摆设也未曾见过。
她喃喃“这是哪里”
她不是在船上吗,怎的转眼间,又换了屋子
绿萼端着沐盆,小心翼翼伺候着沈鸾漱盥“这是下榻的客栈,郡主晕睡了三日,夫人不放心,叫靠岸。这镇子小,也就这客栈还过得去,郡主委屈些,等身子好了,再赶路也不迟。”
沈鸾困惑不已“我睡了三日那那夜闯入我屋里的”
绿萼温声“郡主是想问那刺客罢”
她摇摇头,攥紧手中的丝帕,绿萼咬牙切齿“家丁在水中寻了大半夜,还是未抓到那歹徒。”
沈鸾懒懒倚在青缎靠背上。
果真如此。
以裴晏的本事,定不会轻易叫沈氏抓住。
怕沈鸾劳心伤神,绿萼不叫她费神,只挑些好顽的哄沈鸾高兴。
“这客栈附近有一小酒楼,奴婢瞧着他家的桃花酥实在不错,若是郡主病好了,也可去瞧瞧,还有”
倏然,楼下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沈鸾好奇去瞧,却是沈氏请来的的大夫。
那大夫往日只在镇上为百姓看病,何曾见过这样一番阵仗。
颤颤巍巍,后背佝偻,背着一个小竹篓。
衣衫朴素,隐约还可见衣袖上的补丁。
青纱帐幔晃晃悠悠,隔着帐幔,沈鸾瞧见那人进屋时,还惊得踉跄了下,险些扑倒在地。
“小的,小的见过贵人。”
他颤颤行了一礼,弓着身子,一双眼睛浑浊,不敢乱看,只盯着地面。
沈鸾懒懒收回视线。
帐幔早就叫绿萼放下,沈鸾伸出右手,手上拢着薄薄一丝帕。
那大夫眼观鼻鼻观心,坐在脚凳上,为沈鸾把脉。
片刻,他起身拱手“贵人的身子无大碍,待小的写了药方,开几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只贵人身子虚弱,近日断不可再奔波劳碌。”
兴许是觉得绿萼等人面善,并无大户人家的咄咄逼人。
大夫不免多话“小的瞧姑娘面生,听口音是京城来的。”
他悠悠叹口气,“若是赶路,近日还是莫走水路,你们不知道,那江上刚捞起一个人,听说死得”
绿萼一惊“死了”她急急,“老人家,你可曾见过那人,那人长得如何,身上穿何衣物”
一连好几问,大夫叫她问得愣住。
“长得如何我就不知了,只好好的人在水里泡了几天几夜,也该面目全非了,哪里还认得出来”
绿萼失望垂眸,欲送大夫下楼。
大夫轻声“不过小的倒是听说,那是个外地来的,身上穿的也不似普通百姓的衣物,像是达官贵人。那肚子还破着血咕隆,兴许是遇到强盗了。”
“咚”的一声。
沈鸾手中的簪子自榻上滚落,碎了一地。,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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