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报仇雪恨, 可姚若珠和姚三丫之间,还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周放让江毅把所有人都带到了祠堂的院子里。
姚春暖是最后一个到的。
进入祠堂后,姚春暖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方祠堂正门处, 和周放并排坐在一块的姚若珠。
那边,姚若珠似乎也有所感应, 姚若珠本来笑着跟周放说着话,突然抬头朝着姚春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定定看了姚春暖片刻,姚若珠嘴角一勾, 冲姚春暖笑了。
无论怎么看,姚春暖都觉得姚若珠这个笑容十分嚣张得意。
不过也是,这本来就是姚若珠的一贯作风。
更不要说如今有了周放这么个二品大员的未婚夫当靠山,姚若珠现在估计都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好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有多春风得意。
低头垂眸,姚春暖眼神有些嘲讽。
她身后,押她过来的黑衣人突然推搡了她一下, 小声呵斥她,“你磨磨叽叽作甚呢, 快点过去。”
看, 就连她身后一个普通官史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更不要说如今的姚若珠了。
闭了闭眼, 姚春暖压下瞬间涌上心头的愤恨。
她缓步走到了打从她进入祠堂起,就一直担忧望着她的赢珘身边。
赢珘低头看着姚春暖。
握住姚春暖一只手, 看着姚春暖羸弱苍白的脸色,赢珘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赢珘声音低沉, “娘子,是为夫叫你受委屈了。”
赢珘这话顿时就叫强装镇定的姚春暖眼尾一红。
抬头看着赢珘,姚春暖咬唇摇头, 说:“夫君,不怪你。”
怪只怪姚若珠仗势欺人。
怪只怪,老天爷不开眼,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姚若珠。
反握住赢珘的大手,姚春暖扯扯嘴角。
姚春暖想,以姚若珠嚣张跋扈的性格,如今有了周放给她撑腰,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甚至是整个大房和赢家人,姚若珠都不会轻易放过。
姚若珠啊,本来就是那种心思狠毒之人,定然会借此机会好好羞辱伤害他们。
姚春暖不甘心。
周放不管底下众人的小心思。
在所有人到齐后,周放直奔主题。
周放看着所有人开口,“事情的前因后果本官已经了解清楚了,那么接下来呢,本官就来断断案。”
视线轻移,周放先把苗头指向赢珘。
周放对赢珘一连三问。
周放,“举人赢珘,本官且问你,举人是否非官,举人是否有私下断案拍板的权利,举人是否可枉顾律法。”
周放视线直视赢珘,“回答本官。”
赢珘同样直视周放。
即便周放如今是大楚朝数一数二的正二品大员,面对周放,赢珘态度却是不卑不亢的。
赢珘抱拳倾身对周放行了一礼,起身态度镇定自若的回道:“回大人的话,举人非官,举人没有私下断案拍板的权利,举人不可枉顾律法。”
周放顿时笑了,他似乎好奇般,“哦,那么赢举人你倒是说说,昨日有关姚若珠和姚四丫之间的事,你的行为又该如何定性呢”
赢珘再度抱拳弯腰对周放行了一礼,抬头看着周放,赢珘语气淡定,“回大人,昨日之事,实乃家事。”
周放挑眉。
确实,昨日之事若是一旦被定性为家事,那么他就不太好追责了。
毕竟姚若珠虽然被逼上了祁连山,可姚若珠是自己主动选择进入祁连山避难的,而非赢珘等人故意将姚若珠逼入祁连山送死。
再者昨日之事在律法上来说,还真揪不出赢珘等人什么错处。
律法只认事实伤害,不认主观动机。
不论赢珘姚春暖当时打算如何对待姚若珠,姚若珠如今确实好好的站在这里,毫发无损。
主观伤害在律法上不算伤害。
周放笑了,他看着赢珘。
作为这个世界的男主角,赢珘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情况下通过一步步努力向上爬,最后几乎掌握了朝堂半边天的权利。
虽说那个时间过程足够漫长悠久,但那也足以证明赢珘这个男主角不蠢。
确实,赢珘的确不蠢。
赢珘当然知道这次的事情如何定性才对他最有利。
并且赢珘也清楚,今日无论如何,他和他爹包括姚春暖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周子安不敢伤他性命。再是如何,他也有个举人的身份,并且他的名气在整个清平县都不算小。
而且他一个举人要名声,周子安一个正二品的大员就更是在意自己的名声了。
即便周子安如今官高一级压死人,但官总归是官,是官就会有看不惯他的人,是官就会有政敌。
赢珘赌,周子安不敢随便做出会让政敌们抓住他把柄的事。
更不要说周子安还是皇帝不顾所有大臣们反对,硬是把没有任何功名的周子安推到了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上。
周子安户部左侍郎的位置坐的稳不稳,周子安自己最清楚,所以今日无论周子安想如何对他们,周子安都不敢乱来。
赢珘心里笃定了这一切。
甚至是从一开始,在知道周子安成为了户部左侍郎后,他确实惊愕诧异,不敢相信,可目前他确实不怕周子安。
至于他爹说的那些,周子安随便示意一下就多的是人让他止步于举人的位置,赢珘并不担心。
若是周子安真那么做了,他也有办法解决,他完全不怕周子安来阴的对付他。
想着,赢珘看着周放的神色愈加淡然。
赢珘接着说:“大人,举子昨日乃是第一次处理家事私事,关于家中私事处理的方法举子并无经验,大人若是认为举子有处理不当之处,还请赐教。”
这话叫周放拍掌笑了。
周放起身走到赢珘面前,他比赢珘略微高点,正好高到他和赢珘面对面而站,需要他低头看着赢珘的地步。
俯首靠近赢珘,周放微笑着,“赢举人说的对,若是家事,那么本官确实不好说什么了,更不要说断案了。”
不适的微微后退了半步,赢珘看着周放眼神不卑不亢。
周放直起身看着所有人笑了笑,“赢举人既然说是家事,那么今日本官就且把一切当家事来处理吧。”
周放看着江毅,“把无关人员都带下去。”
赢珘皱眉看着周放。
很快,江毅就把所有非“家人”的无关人员带了出去。
这下,祠堂里除了黑衣锦卫们,就只剩下赢珘姚春暖,姚瑾清赢父,以及周放和姚若珠了。
赢父那边,从赢珘回周放第一句话时,看着赢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赢父就又气又焦急的给赢珘使眼色。
可赢珘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这种情况赢父甚至不敢开口训斥赢珘,于是赢父只能干着急,最后眼睁睁的看着赢珘把事情弄成了家事的地步。
赢父有些绝望的看了眼天空。
周放再度看向赢珘,看着赢珘皱紧的眉头,他笑着开口,“连襟有所不知,这次呢,陛下下旨亲自为我和姚若珠赐了婚,我和姚若珠先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后有陛下亲自下旨赐婚,所以即便我和姚若珠如今尚未成婚也没有夫妻之实,我们也有了夫妻之名。”
皇帝一言九鼎,整个大楚朝,还没有哪对男女在皇帝下旨赐婚后能各自娶嫁的。
可以说,有了赐婚的圣旨,周放和姚若珠就是铁板钉钉的夫妻了。
所以即使周放以姚若珠的夫君自称,甚至是行使姚若珠夫君可以行使的任何权利,也没有人敢说,会说一个不字。
面对眼神错愕的赢珘,周放勾了勾唇,“连襟,你看我们可是一家人,我可否跟你一般,来处理一下家事呢。”
赢珘脸色难看了一瞬。
赢珘清楚,他想仗着周子安未曾与姚若珠成婚,所以不算一家人,处理不了家事来迈过这个坎的打算,是失算了。
周放走回座位上坐下,看着所有人,他笑笑,“这断案有断案的规矩,家事有家事的处理方法,既然是家事,你们也不要再站着了。”
周放扬声,“来人,搬凳子过来。”
很快,黑衣锦卫们给所有人搬了把凳子。
没有人坐。
似乎有些无奈,周放幽幽叹了口气,他指着凳子催促,“坐啊,站着作甚。”
“哦,对了。”周放想起什么似的,“还缺了一个人是吧,姚四丫。”
“来人,去把姚四丫请过来。”
周放又吩咐了句,“来人,给家人们上杯好茶。”
所有人:“”
黑衣锦卫给每人搬了张桌子,依周放吩咐给每人上了杯好茶。
很快,姚四丫也被带了过来。
一进祠堂,姚四丫就迎上了众人的注视。
尤其是周放,周放淡然的目光让姚四丫两股战战,要不是身边有两个人“押着”她,姚四丫都想转身就跑。
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姚四丫双腿发着抖,走到了姚春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许是觉得姚四丫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丢人现眼,姚春暖蹙眉移开了看着姚四丫的视线。
端起茶杯,周放低头抿了口茶。
喝完,周放指着茶杯对众人客气道:“这茶味道不错。”
“哦,忘了说,这是陛下赐下的茶,所以你们也都别闲着了,喝吧,尝尝味。”
听完这话,姚瑾清眼睛一亮,赶紧端起茶杯仔细打量着,半响小心翼翼的喝了口。
其余人却没有这个心思,但周放都说了茶是皇帝赐下的,他们哪敢不喝。
于是哪怕没有心情,其余人还是端起茶杯喝了口。
茶喝完了,就该处理家事了。
周放屈指敲了敲桌子,语气闲适,“昨日呢,是因为姚四丫说的一番话,我家珠珠才动手打了她。”
周放看向姚四丫挑眉,“姚四丫你现在当众重复一下,昨日你到底说了什么,才让你堂姐出手打了你。”
姚四丫:“”
姚四丫不想,可周放直视着她的眼神看似温和,却让她只是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窒息。
姚四丫不敢不从。
可从与不从,姚四丫都觉得她今天死定了。
昨日她正是因为诅咒了周放,姚若珠才打了她。
周放现在可是给皇帝陛下当差的人,动动手指头就能摁死她。
越想,姚四丫脸色就越是惨白,心里也恐惧不已。
姚四丫忍不住扭头看向姚春暖想寻求帮助。
可姚春暖却没有看她。
姚四丫浑身颤抖的厉害。
见姚四丫半响没动静,周放笑了,语气好奇,“怎么,你不愿意”
姚四丫:“”
姚四丫扶着桌子起身,她低头不敢看任何人,顿了顿,才结结巴巴的开口。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姚春暖蹙眉。
周放失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结巴成这样难不成是我长得吓人唔,你别怕,我不吃人的。”
周放语气明明再是温和不过了,谁知姚四丫一听这话,却有些崩溃了。
姚四丫突然扑通一下就朝着周放跪下了,她大哭着开口,“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姚四丫冲周放磕头,“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该死,我不该嘴贱胡说八道,我不该诅咒您,您就放过我吧,我该死,我嘴贱。”
姚四丫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边哭,姚四丫边伸手狠狠扇自己嘴巴子。
周放似乎愣住了,好半天,直到姚四丫把自己嘴巴都扇肿了,他才语调慢悠悠的开口,“来人,快让她停手。”
看着姚四丫下半张脸肿的都没法看了,周放语气无奈,“你说你,我这什么都没说呢,你这么着急又是何必。”
说着,周放突然话头一转。
他明明方才才亲口说过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他却表现得像是刚知道般,语气恍然,“我说呢,我家珠珠怎么会动手打你,原来是因为你诅咒了我。”
姚四丫抖着身子压低头颅,不敢看周放。
周放笑的愉悦,他看向姚若珠夸了句她,“真是打的好啊。”
所有人:“”
周放,“不过既是因了这个,珠珠才动手打了她,就算珠珠下手重了些,那我们赔点她药费不就好了吗。”
周放看向姚春暖,“我知你爱妹心切,也知你生气,可一切原不是珠珠的错,你怎的,就带着那么多人上门,要珠珠自扇巴掌扇掉六颗前牙,还要珠珠跪在姚四丫面前给姚四丫道歉,说自己该死说自己不该伤害姚四丫呢”
周放笑出了声,“姚春暖,即便是家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权利如此,你有什么资格命令她。”
姚春暖猛的抬头看向周放。
赢珘也皱紧了眉头。赢珘刚要开口,周放又说:“还有你,举人赢珘。”
这次周放看着赢珘的神色不再淡然,他眼神锐利,“我家珠珠若是做错了,也该由我这个夫君来处理,你有什么资格越过我,带着人将她逼得无路可走,逼她入了祁连山。”
“你又有什么权利处理你嘴里的家事,即便是家事,我家珠珠也轮不到你来管教,我还没死呢。”
周放冷笑,“你为一己私欲,眼睁睁看着一个罪不该死的女子去送死。”
“你德不配位,你纵容心思恶毒的妻子行恶,举人赢珘,你配得上你的举人之位吗。”
周放掷地有声。
整个祠堂里回响着周放声声的质问声。
此刻,赢父几乎面如死灰。
姚四丫更是吓得瘫在了地上。
姚瑾清也被这样的周放给吓到了,再不敢随意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一副所有事都跟他没关系的悠闲模样。
而赢珘脸色,也终是变了。
不给赢珘开口的机会,周放再度开口。
周放,“既然你越俎代庖管教我家珠珠,那么你当初一,今日我且就当个十五。”
“赢珘,我认为你德不配位,你这种人往后若是当官,你是否还要为了一己私欲鱼肉百姓。”
“所以。”周放语气顿了顿,“此事我会如实禀告陛下,请陛下废除你的举人之位,你且先好好学着怎么当一个私德无亏的人,再谈其他吧。”
赢珘面色瞬间巨变。
赢珘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放,周子安竟然会直接跟他来明的。
赢珘不怕周子安背地里跟他搞阴的,从祁连山回来,赢珘就在思考对策了。
可他想了再多对策,也没有想到周子安竟是如此一个人,周子安不跟他玩阴的,而是仗着如今皇帝看重他,直接跟皇帝告状,让皇帝来出手处理这事。
赢珘知道,皇帝能不顾所有朝臣的反对,态度强硬的让周子安坐上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一定是因为周子安对皇帝有用,且非常有用。
所以皇帝一定不会驳回周子安的请求。
并且在周子安对皇帝一直有用前,他即便是重新从县试开始科考,最后进入了朝堂,也不会得到皇帝的重用。
除非他哪一日变得比周子安对皇帝还有用。
可周子安有越过科考进入朝堂得皇帝重用的能力,他却没有,甚至他压根都想不出,周子安到底是如何在短短半年就做到的。
他以后能赢过周子安吗赢珘没有信心。
越想,赢珘的心就越是沉入谷底。
不可避免的,他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
那边,赢父苦笑着闭上了眼。
姚春暖死死盯着周放,她心里滔天的不甘几乎要燃烧掉她所有的理智了。
姚春暖眼眶通红,接受不了这件事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就因为姚若珠,就为了给姚若珠那个女人报仇,周子安就要毁掉她拥有的一切。
凭什么
姚春暖突然站了起来,她大笑不止,指着姚若珠怒视周放,“那你又有什么不同”
姚春暖声色俱厉,“你还不是为了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做出有碍私德的事。”
“你说赢珘德不配位,那你呢你又配吗”
在姚春暖说出第一句话时,姚若珠就生气了,周放给了姚若珠一个眼神,示意姚若珠乖乖别动。
姚若珠忍着怒气,恶狠狠瞪着姚春暖。
周放任由姚春暖说完了。
看着姚春暖,周放微微笑着,语调慢悠悠的,他说:“所以,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是了吗”
周放摊手,“就算我是,你又能如何,不然你也让陛下撸了我的官职,我没意见。”
周放笑声愉悦,语气悠闲,“你不服,你不服就忍着。”
姚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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