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这桩亲事最终尘埃落定……

    第十一章

    话分两头,说到江月这里。

    前两日从大房离开,容氏说稍后会让江河回村一趟的时候,江月也问清楚了具体的时间。

    是以礼单和婚书都到手之后,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在这两日时间里,江月也总算彻底说服许氏同意退亲。

    其实出力最多的也不是她,毕竟许氏虽知道她大病一场又得了医仙传承后,行事越发稳重,但到底还把她看成半大孩子。

    还是房妈妈劝好了她,说“夫人的思虑固然没错,全是为咱们姑娘打算。可夫人也该想想,您的性子是断没有那秦氏泼辣厉害的,这门亲事就算成了,后头那可真是舌头碰牙齿”

    许氏张了张嘴,正要说为了女儿,她也会刚强起来,并不会再被秦氏天长日久的欺负。

    她跟房妈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因此房妈妈看她的神情,就猜到了她要说的话,接着道“再则,夫人说的不错,那宋玉书确实出色,不然咱家老爷也不会属意招他入赘。但正是因为他出色,保不齐很快就能考出个举人、进士的。今日他刚是个秀才,秦氏就这般看不上咱家,他日怕是那时木已成舟,恶婆婆磋磨儿媳妇的戏码,夫人应也没比老奴少看。”

    “更还有一遭,那宋玉书是村里出了名的孝子,真有飞黄腾达那一日,必然也要把亲娘接回京城供养。咱家在京中也算有些旧交,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咱家姑娘从前并不会医术,更不曾请过什么先生来教导姑娘。说不得那秦氏就会逼问咱家姑娘一身本事的来历,随后将咱家姑娘当成摇钱树”

    许氏虽然性子有些优柔,缺少主见,但优点是她也听得进去劝。

    江月在从旁敲敲边鼓,隐隐约约点了一句,透出大伯父江河会亲自过来的消息。

    许氏先嗔她一句主意大,竟然自己跑去大房那里取礼单,随即又想到,江河是江家最出息的读书人,又曾是宋玉书的恩师,且也在县学里头。

    他都没对退亲这桩事表示反对,说不定这门亲事还真有她没想到的、更不为人知的、更不好的一面。

    所以她也就没再持反对意见,只开始发愁起后头另选旁人的事。

    到了约定这一日,一大早,江月就起了身。

    宝画的觉向来比她多,这日听到动静也是立刻揉着眼睛一坐而起。

    两人点上油灯,宝画正就开了箱笼给她找行头。

    用她的话说,那叫输人不输阵,越是这种时候,越得打扮的比平时光彩照人。

    看她忙的起劲,江月也没拦着,只盘腿在被窝里打了会儿坐现在的她成了凡人,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灵气,自然是无法修炼的。

    但到底是上辈子保存了多年的习惯,一时间改不过来,而且虽不能修炼,却也能固本培元,使人头脑清醒,耳聪目明。

    打坐一刻多钟,江月彻底清醒过来。

    宝画也拾掇出了几件袄裙和一些首饰。

    到底身上还带着孝,江月选了一件淡玉色的素绒袄裙。

    至于钗环首饰则也不必戴太多,只捡了根累丝小银簪子并一副玉柳叶耳环。

    挑选完之后,宝画还拿起梳子说给她好好梳个漂亮的发髻。

    但她其实根本不会梳头,每次自告奋勇做这种精细活计,都把原身扯得生疼。

    江月也并不准备在这上头浪费时间,找了条素色的丝绦,挽了简单的发髻便算收拾妥当。

    此时天色也不过才亮,房妈妈也已经起了,烧好了热水,准备好了简单的朝食。

    他们这边朝食刚用完,江河也从城里到了村里老宅。

    他比江父年长一些,年逾四旬,蓄着胡须,穿一件宝蓝色净面绸缎直裰。无甚华贵的打扮,但背脊挺直,看着很有些当官的气势。

    这倒是让江月等人都有些意外,毕竟她们回祖籍老家后,大房那边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而江河眼下这个时辰便已经到了,显然是天刚亮、城门刚开的时候,就已经出了城。

    倒不像是半点不关心侄女的样子。

    许氏昨儿个半夜突然心口发闷,房妈妈给她揉到半晌,又熬了一副江月之前配给她的汤药吃,快天明时分,她才勉强合了会儿眼,现下还没起。

    江河到了之后,江月跟他寒暄了几句,说了些劳烦大伯父一早便过来,您看着面色有些不好,平时该注意休息之类,便提出直接往宋家去。

    虽然前头秦氏说等她带着宋玉书上门退亲,但江月并不喜欢把主动权交到旁人手上。而且旧宅拢共这么大地方,那秦氏又是个泼皮大嗓门,没得扰了刚睡下的许氏的清静。

    江河也无甚不同意的,毕竟说起来这桩糟心的亲事还是他从中撮合,且过去这段时间,他因为女儿的怪病分身乏术,对侄女这里照顾甚少,实在是有几分理亏。

    更因为他此番出面,也是和容氏一样,存了几分私心,希望两家能尽早撇清关系,免得江灵曦的怪病再因为宋玉书发作。

    于是不甚亲近熟稔的伯侄二人不再耽搁,就一并往宋家去了。

    拜秦氏那大喇叭所赐,两家要退亲的事情已经传的满村皆知。

    因都知道江大老爷乃是正经官身,倒是没有什么人敢当面来说些什么,只看热闹素来是人的天性,不少人都自发自觉地跟在她二人身后。

    等他们到了宋家家门口的时候,身后跟着的村名已经有十几、二十人了。

    且眼看着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此番退亲,江家并不理亏心虚,因此也不怕人瞧。

    江月叩响门扉之后,宋玉书很快过来将虚掩着的木板门开到最大。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微微一愣。

    说起来,宋玉书和江月并没有见过很多次。毕竟两地距离甚远。

    偶有见面,也是在江父带着女儿回乡祭祖的时候。

    两人隔着大人打个照面,问候一两句便算是见过礼了。

    在宋玉书印象中,自己这小未婚妻是天真烂漫不知愁的模样,脸上的神情永远是娇怯怯的。

    这也是为何他在听到秦氏说退亲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往后她如何生活

    但现下的江月并不是那副柔弱模样她穿着打扮和容貌并没有特别的不同,但神色平和,眼神沉静。

    和昔日判若两人,再不是娇弱到需要人操心她如何过活的模样。

    而江月微微愣神,却不是在看宋玉书的模样纵然他也算有一副白净俊秀的好长相,但让江月吃惊的,还是他居然鸿运当头,气运颇强。

    修士感应天地,能观人气运,但穿成凡人之后,江月便失去了这个能力,起码在见到宋玉书之前,她都没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气运。

    所以是她的能力并没有消失,只是减弱了,只有遇到真正大气运的人才能观察到一二

    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先开口。

    江河便开门见山地对着跟着宋玉书出来的秦氏道“宋夫人,本官带着侄女来了。听说前几日你上门去说话十分难听,惹得我那新守寡的弟媳直抹泪,不若把话也说给本官听听,咱们两家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来论一论。”

    江河虽是正经官身,素日里却也不在普通百姓面前摆谱。但今日也别怪江河不给他们好脸,一则是秦氏上门寻衅欺人太过,二来是江河亲自教导过宋玉书几年,对他这有理不饶人,无礼也要搅三分的秦氏有些了解。若是好声好气的来商量,指不定要被秦氏如何歪缠。

    秦氏前头对着许氏和江月表现的厉害极了,对着江河这当官的却有几分畏惧。

    而且方才宋玉书也给她分析过一波利弊了,所以秦氏讪笑道“江大人说的哪里话我也我也没说什么,是我家亲家母不是,是那二夫人性子本就柔弱。来来,快请屋里坐。”

    跨进宋家大门之后,江河也懒得和她多废话什么,就道“婚书和礼单我们俱都带来了,退婚书我侄女也已写好,只需要玉书签上姓名即可,至于聘礼方面”

    江河说着看向江月,她接口道“婚书写明了聘财为一百五十两现银,另外礼单上还有衣料米面、笔墨纸砚等物,我已经对着市价,另外整理出了详细的金额,总数在五十两左右合计共二百两。”

    江月说完,便往江河身边撤了一步,江河这大伯父在关键时刻也没掉链子,顺势往她身前站了站。

    毕竟在他们的设想里,听到这么大一笔银钱,秦氏这泼皮无赖就该闹起来了。

    让江月意外的是,秦氏虽然一脸肉痛却没打算赖账,开口对着江河道“聘礼自该退还,只您也知道,那一百五十两现银,都用给我家那死鬼和我那可怜的幺儿看病吃药了,实在是没剩下什么。不然我们母子这几年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紧巴巴的。所以冒然让我家拿出这么多银钱,实在是为难。”

    这还真的,宋家虽然不至于家徒四壁,但屋子里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几件,且都看着有些年头了。

    再看秦氏和宋玉书的穿着打扮,则更是最普通的农家人打扮,尤其是宋玉书,一身洗的发白的细布书生袍,头上只插了一支木簪,袖口都短了一截,实在不像是身有长物的模样。

    江河看向江月,以目光示意秦氏这次倒是没说假话,而后询问江月这当事人的意思。

    江月当然是想立刻拿回全部聘礼的,可宋家实在没有,也不可能逼着宋家母子去偷去抢。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遑论秦氏这样本不算纯良的人。江月自己倒不怕什么,但毕竟家里还有其他人,尤其是需要静养的许氏,可真是经不起秦氏的闹腾。

    江月沉吟半晌,却听宋玉书突然出声道“慢着。”

    自打两家人碰面,他是一直没有吭声的。

    江月便看向他询问道“可是对账目存疑我都是对着礼单、按着市价一样一样整理的,你可仔细瞧瞧,若还信不过,则还可请里正过来评判。”

    宋玉书白净的脸上泛起羞臊的红,他摇头说不是,“月江二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眼神里隐隐有一丝哀求。

    若是原身还在,或许还真的会心软,仔细听听他要说的话。

    但江月和他并无甚交情,便只是象征性地往旁边走了两步,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宋玉书面色涨得通红,其实他是想私下里替自家母亲赔不是,询问两人的亲事是否还能转圜。

    但江月并不肯同他私下说话,可当着恩师的面,当着外头越聚越多的乡亲的面,他也不愿意直接说自家母亲的不是。

    看到他纠结为难到极致的神色,江月也品出来一些。

    他也确实称得上是雅正的读书人,不然不会江父对他那般满意,只见一面便同意招他为婿。

    但不论宋玉书本人多出色,多无辜,这门亲事终究是要退的。

    所以宋玉书嗫喏了半晌,仍然没有开口后,江月就道“其实你想说的我大概猜到一些,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下说不出口的理由,就注定这桩亲事只能作罢。”

    宋玉书现下说不出话的原因,自然是他不愿意在人前批判亲母的不是。孝顺过头,就成了愚孝。

    今日尚且如此,真要成婚了,他能做到约束秦氏吗

    真要能做到,又怎么会有前头秦氏上门为难和羞辱许氏呢

    自然是办不到的。

    宋玉书并不愚笨,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顿时脸色煞白。

    “所以多说无益。”江月平静地道“咱们还是就是论事,接着说如何退还聘礼。”

    宋玉书闭了闭眼,接受了现实,并没有再做那歪缠的事,只道“我母亲说的不错,家中确实没有那么多余钱。但是岳江二老爷在时送的一些书籍笔墨和衣袍,我都妥善保存着,未舍得用过。就先退还这一部分,另外我素日里为人抄书代笔也积攒了一些私房。”

    说着他进了屋去,未多时拿出一个小布包,“这里有二十两现银。我知道远远不够,所以便只好先写下欠条,我签字画押,一年之内偿还。”

    别看秦氏前头答应的爽快,其实是想着反正自家没有,就算答应要还,那也是来日的事情,而且尽可先拖着,指不定就拖成了坏账。

    此时看到宋玉书拿出了全部家当,又答应白纸黑字写欠条,一年之内就还上,那真是捂着心口,哆嗦着嘴唇,眼看着又要闹起来。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才强忍不发。

    江月跟大伯父对视了一眼,江河的意思是让她答应宋玉书的提议,毕竟宋玉书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言出必践,且更是个注重名声的读书人,不会欠债不还。

    江月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一来是江河想的她也能想到,二来是宋玉书是有大气运的人。世人常说做坏事会倒霉遭报应,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违背约定是会把气运分走的,只不过有人气运强大,分走一些也不显什么,有人气运低迷,便十分明显。若来日宋玉书真要赖账,这么点银钱,能交换一些他的气运,则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是以江月同意了,又道“那就劳烦大伯父清点一下书籍笔墨那些,估算价值。”

    宋玉书却道不必,“书籍我都看过,已算是得了便宜。所以不必再清点,只按着江二姑娘说的二百两来立字据。”

    江月不喜那秦氏,对宋玉书感观却还算不错,摇头道“不必,丁是丁,卯是卯。宋公子不想占我家的便宜,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江河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开口定论道“书籍和衣料就按新的算,笔墨那些有使用痕迹的,则按市价的七成算。”

    最后一通折算,宋玉书归还的那些东西抵三十两银子,再合计他归还的二十两现银,则还欠一百五十两。

    欠条连带着退婚书,双方一并签字画押,这桩亲事最终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榜啦,本章评论发红包,庆祝一下

    另,上榜涨幅不好的话,我要开始上蹿下跳改文名文案啦。但是封面暂时不会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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