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山中的风如刮骨的利刃, 越往深处走杂草越多,树影幢幢, 远处还有狼嚎声。
姜檐提着灯笼, 薄黄的光映在他含着怒气的面上,只叫人觉得骇然。
他从金福瑞口中知道卫寂失踪已是戌时,而卫寂是太阳落山前便与寺中的僧侣进了林子。
卫寂在这黑漆漆的冷林子里少说待了一个多时辰,姜檐如何能不生气
这林子很大, 天色又这么黑, 一时不知卫寂往哪个方向去了, 大恩寺的僧侣们都出来寻来了。
林中的灯笼连成一片, 星星点点的像条长龙缀在姜檐身后。
姜檐冲着身后的侍卫怒道“都跟着孤做什么分开去找。”
说完便迈着大步进了林中深处,一遍遍叫卫寂的名字。
怕姜檐在林子里出事,金福瑞还是安排了两个侍卫跟在身后。
他老胳膊老腿, 周围又是怪石嶙峋,喘着气跟在姜檐身后喊, “小卫大人。”
正扯着尖锐的嗓子喊时,身前的姜檐突然抬手,冲他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金福瑞闭上了嘴巴,他咽了咽唾沫,举着灯笼环顾四周。
林中并不安静,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搜寻,惊起了不少飞鸟, 甚至连狼群都吓走了。
在这片气息纷杂的林子里, 姜檐闻到一缕清幽的香, 若有似无的,仿若晨间门缥缈的雾气。
他寻着那股气息找了过去,离得越近那味道越浓。
姜檐心跳莫名加快, 鼻子忽然变得如雨露期那般灵敏,呼吸粗重。
走到一个高坡,他低低地喘了两下,将手里的灯笼扔给身后的金福瑞,他扒着一根垂下来的粗大树根,跳下了土坡。
金福瑞双目一震,吓得声调都变了,“殿下小心。”
他也顾不上危险,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慌忙将灯笼探过去,对身后的侍卫道“快救殿下。”
这坡不算太高,大约有一丈多深,但天色这么黑,目不可视的情况下,土坡可谓是高得吓人。
而且坡腰处还埋着许多石头,这若是不小心磕了脑袋,崴了脚怎么好
姜檐毫不畏惧,摸着黑一路到了坡底,除掌心被一块石头的棱角划出血口,其他地方没受伤。
金福瑞将灯笼探过来时,勉强照亮了黑漆漆的坡底,姜檐也看清了躺在泥地里的卫寂。
他的衣服被霜打湿,后又被寒风吹干,硬邦邦地裹在身上。
脸上满是泥土,还混着褐色的干涸血迹,眉睫也结着冰凌,整个人蜷成虾状,神色痛苦,身上萦绕着浓郁的气味。
姜檐的心口狠狠扯动了一下,他解下身上的大氅,裹在卫寂身上,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侍卫怕踩踏到姜檐,从土坡侧面下来的,见状上前想要接过卫寂。
姜檐越过他,抱着卫寂从坡势平缓处,几个大阔步爬了上去。
金福瑞是常人,闻不到卫寂身上的气味,看到他此刻的模样,惊得阿弥陀佛了一句。
真是佛祖保佑,幸亏将人找到了,再晚一些怕是不知会出什么事。
昏迷中,卫寂的眉头一直没松开,他感觉自己好似被人架到火上烤,脉管里的血都沸腾起来,烫着他的皮肉。
片刻后他又觉得很冷,尖尖的冰凌刺进他的四肢百骸,骨头缝都是疼的。
在冰火两重天里反反复复,卫寂时而冷得蜷缩身子,时而热得大口大口喘息。
卫寂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抱着自己的膝盖一直打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卫寂睁不开眼皮,他好似是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时有人将他抱了起来,那人有着温暖的体温,宽厚的胸膛,以及好闻的味道。
卫寂就似溺水之人,抱住那个救命的浮木,埋对方的颈窝,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气味。
这一刻,卫寂忽然明白姜檐雨露期为何总喜欢黏他,因为是真的很舒服。
姜檐被昏迷的卫寂抱住时,他脚下一个踉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一旁的侍卫还以为他抱不住卫寂,正准备上前时,金福瑞重重咳了一声。
侍卫回头,金福瑞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去管。
这种时候最好别惹殿下,更别碰小卫大人。
姜檐停下来,忍不住低头用鼻尖在卫寂发间门蹭了一下,抱着卫寂的手臂也不自觉收拢。
他好香。
怎么这么香
直到蹭到卫寂发间门的一块冰凌,湿凉之意让姜檐如梦初醒。
他抱着卫寂朝上掂了掂,调整一个抱姿,忍下在心中不断喧嚣的欲念,快步走出林子。
回到客堂,姜檐立即关上门,将卫寂抱到睡榻上,然后用被褥裹住。
卫寂艰涩地睁开眼皮,他脸上脏兮兮的,泥土结成块,还有七八条血痂,那双眼睛却惊人的漂亮。
眼睫浓长,瞳仁漆黑雪亮,眼眶下挂着一颗很大的泪。
这样的卫寂看起来可怜惹人爱,但他脸上却看不见半分凄楚,或者自怜。
他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姜檐,神色很呆,很像林中那些被砸了脑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胖鸟。
姜檐本来是要去给卫寂拿药,被他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霎时忘记所有事。
卫寂身上的味道就像醇厚的酒,熏得姜檐双眼迷醉,呼吸急重。
他环住卫寂的腰,让卫寂正面朝上地躺着,然后遵循本能地一点点靠了过去。
姜檐就像一只大猫似的,先在卫寂耳根蹭了蹭,一路向上鼻尖蹭到了卫寂的唇角。
这时门外响起叩门声,
金福瑞小心翼翼的声音传进来,“殿下。”
卫寂烧得很难受,视线一片模糊,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那滴一直含在眼眶的泪便这么掉了下来,顺着眼角一路落到了耳旁。
姜檐的心也跟着那滴泪颤巍巍地动,他看着卫寂烧红的唇,喉咙干渴地滚了滚,慢慢低下头。
门外的金福瑞继续道“小卫大人的药还在您房中,奴才要拿去熬。”
一句话换回了姜檐仅剩的理智。
自上次跟卫寂谈过后,姜檐便没再提过分化有关的事,他对卫寂分不分化,是不是阴坤并不在乎。
但为了以防万一,姜檐一直备着缓解潮热的药,这次出门也带了两包。
不分化自然没事,若是分化了没药,卫寂有危险怎么办
备药一事,金福瑞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会在被姜檐锁在门外时,还要硬着头皮问。
姜檐看了一眼床上打着哆嗦,发着高热的卫寂,他喉咙重重一咽,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彻底冷静下来后,姜檐从卫寂身上起来,快步走去外屋的箱笼,找那两包药。
他因卫寂身上的气味,而频频恍神儿,心中焦躁至极,一边翻箱子一边听里屋的动静。
卫寂如今只剩下热,身子似是要被烤干。
姜檐一离开,卫寂就更难受了,体内像是有爆焰在炸开,他剥掉身上的棉被。
被子不慎从床上掉落,这点轻微的动静,立刻引来姜檐的担心。
他打开房门,不等看清外面都有什么人,便将翻到的草药扔出去,关上门便快步回了里屋。
姜檐捡起地上的被子,裹到卫寂身上说,“这个时候要出汗,要多出汗。”
卫寂本来没什么,扭到脚他没哭,掉山坡下他也没哭,被姜檐找回来,发热难受得很也没哭。
先前那泪只是因为烧得太厉害才冒出来的,并非因为他想哭。
正热得难受时,被姜檐裹了一条被子,卫寂忽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姜檐从未见过卫寂这样,一时吓得手足无措,“是难受么他们去熬药了,一会儿就好。”
卫寂觉得不好意思,但实在控制不住。
生这个病眼窝好像都变浅了,泪多一秒都盛不住,有了就会掉下来。
他将自己埋进棉被里,咬着牙,难受得一直掉泪。
虽然卫寂没出声,但棉被里那团一直在抖,姜檐在床边僵了好一会儿,俯下身将卫寂连同棉被抱在怀里。
姜檐笨拙地隔着棉被轻拍,他安抚着里面的卫寂,声音发紧,“别哭了。”
卫寂想说臣没哭,但太疼,太难受了,他牙齿都在打颤。
原来这事这样苦,可姜檐都分化了四年,每四十九日都要经历一次。
感觉里面的人抖得更厉害了,姜檐硬邦邦说,“别怕,他们说成婚后就好了。”
书上说,成婚后原本极苦的事就会变成极乐之事。
姜檐不知道这书是不是在骗人,但若是能在此刻起到作用,那它就是一本好书。
这话没有安抚到卫寂,他仍旧缩在被窝掉泪。
见卫寂一直不哭出声,姜檐担心憋坏他,偷偷扯了扯棉被。
他刨啊刨,刨啊刨的,将卫寂的脸从层层棉被里刨了出来。
卫寂眼睛通红,眼睫上挂着泪珠子,突然见光,他神色一呆。
姜檐望他半晌,从一旁拿过手帕,在卫寂脸上擦了擦。
等姜檐拿开手帕,卫寂发现帕子竟然黑了,上面都是土,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掉进坡底,肯定滚了一身泥。
姜檐将被角掖在卫寂下巴,又抬手拉了拉上面的被子,盖住卫寂的眼睛。
这样卫寂只露出口跟鼻,既能出气呼吸,又能继续哭。
姜檐把卫寂抱到自己膝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膝头,一下一下地拍着卫寂,眼睛却抬着没有看他。
姜檐说,“哭若是能舒服点,你就哭罢,我不会跟旁人说的。”
卫寂眼睛又有些湿润,他吸了吸鼻子。
姜檐听到动静,左右看了一圈,见没有干净的手帕,拽过金福瑞给他备的里衣,拿它给卫寂擦鼻子。
卫寂更不好意思了,但这也不受控制,他每吸一下鼻子,姜檐就给他擦一下。
趁着卫寂不注意,姜檐还会偷偷低头蹭一下卫寂。
卫寂哭过一场,发泄完情绪,心里好受了很多,但身体却越来越难受,骨头缝都像被扎似的。
他其实感觉到姜檐蹭他了,姜檐挨过来的时候他也会感到舒服,因此默认了这个行为。
等金福瑞将药熬好,姜檐赶忙喂给卫寂喝,他被卫寂的气息撩得满脸通红,吐息不稳。
卫寂已经烧得半昏迷,但喂他喝药,他也会张嘴咽下去。
喝完药,姜檐让他躺回自己的膝上,又让金福瑞打了一盆热水,他沾湿帕子擦干净卫寂脸上的污痕。
脸洗净后,身上的伤才真正显露出来。
卫寂脸上被枯树枝跟石子蹭破好几处,面颊渐渐浮现出青紫,看着便很骇人。
姜檐给卫寂涂了药膏,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跟被褥。
隔了三个时辰,又给卫寂喂了一次药,他的烧总算退下来一些。
但没过多久,再次烧了起来。
姜檐这一晚几乎没睡,一直守在卫寂身边,为此还喝了一碗清心汤,不然他总想亲卫寂,好几次都凑卫寂嘴边了。
天刚破晓,殿外便有人请姜檐为太后供灵牌,大恩寺为太后超度的和尚念了一夜的经。
本来就忙,后来还出了走失一事,昨夜何止用一个乱字形容。
卫寂情况刚好一点,姜檐实在不想为了那个老妖婆,在这个时候离开卫寂。
从昨日到现在,卫寂喝了三次汤药。
今早这贴药,还是侍卫快马加鞭回东宫拿过来的,送到大恩寺后小太监们不敢耽误地熬药,这才准时送到卫寂手中。
喝过药后,卫寂还是很疲倦,鼻头发堵,嘴巴发涩,浑身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来。
大概是知道卫寂贴着他舒服,姜檐坐在卫寂身后,揽着他的腰,让卫寂依偎着自己。
外面的人一直在催,卫寂跟着有些急,劝道“殿下去罢,臣已经没什么大碍,再睡几觉便好了。”
一夜过去,卫寂身上的伤更吓人,那张清秀的脸可谓是姹紫嫣红。
看他这样,姜檐更不放心走了,可又不想卫寂担上骂名。
从金福瑞口中知道,昨日卫寂之所以被卫宗建指派去林中挂什么幡经,就是因为看到他俩嬉笑。
说到底,卫寂是因他挨的罚。
若是今日不去,别人不会觉得是太子任性,只会把错处推到卫寂身上。
姜檐将卫寂扶到床榻,为他盖上被子,“别担心了,我这就去,你好好休息。”
卫寂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咳嗽着道“殿下穿厚些。”
姜檐已经下了榻,闻言立刻转过身,将脸埋进卫寂颈窝,哑哑地说,“别生我的气。”
卫寂一愣,这是他头一次听姜檐说这样的话。
最初认识姜檐时,只觉得对方骄横,脾气不好,从不说软话。
后来相处,姜檐是脾气变好了很多,但很会胡搅蛮缠,无理也能搅上三分,便是知道自己错了,嘴也是硬的。
虽然姜檐没有明说,但卫寂知道他在认什么错。
卫寂抬起酸软的手臂,轻轻摸了摸姜檐的脑袋。
大恩寺所有僧侣口念佛经,手奏梵音。
姜檐捧着灵牌,步行穿过一条长长的,铺着经幡的路,有小僧弥在一旁洒檀香烟粉,还有焚烧经卷的。
流程十分繁琐,姜檐心中记挂着卫寂,只想这些秃头大和尚赶紧弄完,他好去看卫寂。
也不知道他的烧有没有退下去一些
山上都是素斋,昨日姜檐吃了一口险些吐出来,他一向嘴刁挑剔,也怕卫寂吃不惯,因此派人下山去买粥。
不知人回没回来,卫寂吃到热粥了么
一直忙碌到巳时,灵牌终于放到供桌上,姜檐心里迫不及待去看卫寂,将杂事交给一旁的人,这才脱身回去。
金福瑞守在门外,看见姜檐回来了忙走上前。
姜檐一路疾驰,气息不稳,“人怎么样”
金福瑞小声说,“刚又烧过一次,勉强吃了几口粥,现在已经睡下。”
姜檐拧起眉,正要推门进去,卫宗建却来了。
以前念着他是卫寂的父亲,姜檐对卫宗建一向客气,经过昨夜一事,再看见卫宗建,姜檐心境大有不同。
卫宗建行跪礼,“臣参见殿下。”
姜檐咬了咬后槽牙,没什么好脾气地看着他。
见姜檐一直不说话,卫宗建只好道“臣听闻卫寂在里面,昨夜叨扰殿下休息了,臣这就带他回去。”
昨晚卫宗建便来过一趟,只是金福瑞拦着没让他进去,说殿下睡了不好打扰。
姜檐着急见卫寂,并不愿跟他纠缠,“他发了烧,不能着风。”
说完抬腿就走。
卫宗建同样不想卫寂跟姜檐过多纠缠,他总觉得太子对他儿子过于关照,这很不对劲。
卫宗建斟酌着说,“臣还是将人带回去,若是将病气过给殿下便不好了。”
姜檐闻言登时火了,扭过头,“什么叫把病气过给孤,孤是纸糊的不成”
姜檐此言一出,一时之间门,院中气氛骤转直下,空气都肃杀起来。
卫宗建没想到他会这样生气,稍微一愣,继而不卑不亢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姜檐斜睨着卫宗建,突然讲起往日,“四年前,孤不想听太傅授课,就去猎场打马球。”
卫宗建不知好端端他怎么说起这些,只得垂眸静静地听着。
“后来是卫寂劝下了孤,两年前孤戏耍西弗朗,他又与孤说,君子自该正其衣冠,善其言行。像他这种和软的性子,在孤做错事的时候,他都能直言劝谏。”
姜檐讥诮地扬唇,“你是他父,遇到这样的事,却只敢教训自己的儿子。”
卫宗建双目一颤。
姜檐俯身在卫宗建耳边道“孤这个人耳根子硬,听不得软钉子。若卿真是直臣就与孤明谏,别拿软的出气,叫人看不起。”
撂下这句极具羞辱的话,姜檐不再理卫宗建,推门进了屋。
姜檐进来便对上一双睁开的眼眸,方才的威势顿时消散,只剩下局促不安。
说到底卫宗建是卫寂的父亲,姜檐不想给他难堪,但想起卫寂在林子里昏迷了一个多时辰,他还说那样的话,便管不住自己的嘴。
姜檐不知卫寂听去了多少,在原处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朝他挪去。
姜檐让人从山下买的粥放在炉上温着,粥是用鸡汤熬的,里面放着切碎的菇子、笋,还有些青菜。
无论闻起来,还是看起来都很有食欲,卫寂却只吃了几口。
姜檐忍不住咕哝,“你还训斥我不用饭喝药,你自己也没有好好吃。”
卫寂怔怔地看着他,低不可闻地说,“臣没有训过殿下。”
姜檐见他还肯说话,立刻半蹲到他旁边,道“信我都留着呢,你狡辩不了。”
卫寂讷讷“那怎么算是训斥”
姜檐挨近卫寂,下巴几乎要碰到他的枕头。
离卫寂这么近,姜檐的眼睛又开始变得湿泞泞,嘴上却胡搅蛮缠。
“不肯好好吃饭的人才会被人这么叮嘱,你这样说我与训斥我有什么区别”
卫寂哑口无言,他本来就不擅口舌,如今正生着病,脑子也转不动,只能张着嘴傻呆呆看姜檐。
姜檐忍不住又朝他凑了凑,下巴搁在卫寂的枕头上,鼻翼翕动,明目张胆嗅着卫寂身上的味道。
好香。
卫寂避开姜檐的目光,动了动唇说,“臣没有殿下说的那样。”
姜檐又离卫寂近了一些,问他,“哪样”
卫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发觉姜檐的靠近,“直言劝谏殿下。”
门外姜檐跟他父亲的话,卫寂全都听见了。
姜檐口中的他是一个大忠之臣,这话卫寂听了心中有愧。
就算他有什么逆耳的忠言,若是姜檐一个眼神瞪过来,卫寂也会噤声,这算哪门子纯臣
姜檐嗤了一声,“那也比你父亲强。”
提到卫宗建,卫寂垂下眼。
其实这事是他做的不对,不该在这种时候与姜檐嬉笑。
姜檐看不得他病恹恹,还满腹心事的模样,抬手撑开卫寂的眼角,“不许你这么耷拉着眼皮说话。”
卫寂啊了一下,心里忍不住想,连这都不许了么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姜檐斩钉截铁,“不许,也不许你在心里把我想坏。”
这话让卫寂心虚,眼神躲避着姜檐,“臣没有。”
姜檐盯了卫寂片刻,“你最好没有。”
之后他从炉子上的砂锅中盛了半碗粥,让卫寂喝了下去。
喝完粥,卫寂的精力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趁着他睡觉,姜檐拿过药膏,小心地涂到卫寂脸的伤口。
涂完药,姜檐慢慢挨了过去,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卫寂的耳根。
满脑子又是那三个字他好香。
卫寂睡得并不踏实,一会儿感觉有火辣辣的蛰痛感,一会儿感觉耳边痒痒的。
他皱了几次眉头,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正好姜檐又凑过来,在他颈窝又嗅又蹭。,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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