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朝都极为重视人才选拔, 因此科考方一结束,圣上便差人来请姜檐入宫。
姜檐顾不上吃饭,便匆匆离开了东宫。
临走时嘱咐金福瑞好好照顾卫寂, 等他用过饭就将他送回去。
卫寂沐浴完毕, 听闻姜檐被皇上叫进皇宫, 不由愣了一下。
金福瑞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小卫大人放心,圣上这个时辰叫殿下入宫, 必定给殿下备了膳食。而且有皇后娘娘在, 怎么可能会饿到殿下”
卫寂露出窘相, 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尖。
金福瑞没再打趣卫寂, 让人将膳食端了进来,他在一旁看着卫寂用了饭。
菜式大多都是清淡的, 一碟竹笋, 一碟雪花菜, 还有一条黄花鱼。
在金福瑞的监督下,卫寂喝了一碗南瓜粥,吃了半块花卷,快把那碟分量不少的竹笋吃完了。
吃饱之后, 金福瑞给卫寂上了茶水, 让他下下食儿才用马车将他送回客栈。
以前放榜要在四月中旬,后来当今圣上登基, 便将时间往前提了提,要主考官们在十二天内批阅完考卷, 然后选出最优的十份呈送到宫中。
到时皇上从这十份中选出前三,即状元、探花、榜眼。
放榜日子提前后,不少儒生便会在京中逗留半月, 等着发皇榜。
因此客栈还聚集了许多考生,梳洗过后大家的精气神儿好了许多,不见先前的颓废。
卫寂回到客栈,从堂中穿过时便听他们围在一起对答案。
前三场经纶、墨义、诗赋考得都差不多,时政策论却大有不同,今年一共出了五道题目。
除卫寂拿到的水利外,还有赋税、商与农、以及前朝变法的利弊,最后一个问的是资治典。
听有人提到资治典卫寂脚步放慢,耳朵支了起来。
抽到资治典的那位儒生大吐苦水,因为他押的题目是赋税,谁知这么倒霉答的是这样一个偏僻的题。
卫寂爱看经史一类的书,家中收藏了好多版资治典,他有心听听题目问的是什么。
但大多数人对这题不感兴趣,一直在讨论赋税与商、农。
有人支持重商抑农,有些则觉得商人狡狯,该多加赋税,重农轻商。
为此两派人争执不休,各说各有理。
卫寂侧耳听了一会儿,他私心觉得应当发展商业,以商带农。
这时有人提出,“重商之下,农业势必凋零。农耕劳作之苦,各位怕是不清楚,若是有一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苦农作,不及从商赚取的银钱多,谁还会从农”
“如今一斗米七文钱,前朝重农时却只要五文钱。再往后百姓弃田从商,粮食减少,到时一斗米闹不好就要十七文钱。”
说到激动出,他起身放声道“国家是否安泰,看的便是百姓能否温饱,百姓填不饱肚子,何来盛世一说”
卫寂在心里摇摇头,不太同意这个看法。
此话乍一听言之有物,甚是骇人听闻,细想就会觉得没有道理,因为农也是商的一部分。
若有一日粟米一斗要十七文钱,商户看到赚头必定会雇人拾起农耕,不会真的遍地荒田。
圣上肯定是认真想过这件事,否则不会出商、农这样的策论。
卫寂听了一会儿,见没人再说资治典,他便拾步上了楼。
拿出钥匙解门锁时,余光瞥见陆子鸣那间上房,门上挂着鎏金铜锁,人似乎还没回来,楼下也没见陆子鸣的踪影。
卫寂以为他是寻美食去了,没做多想打开自己的门锁,走了进去。
考完之后卫寂一身轻松,晚上睡觉时一夜无梦,睡到了天光大亮。
卫寂醒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吃过东宫送来的早饭,他准备出去转转,看有没有正在处置的宅子。
卫寂从来没买过宅院,不知京中屋宅的行情如何,更不知哪里有卖的,想着要不要找人问问。
刚从屋中走出来,迎面对上归来的陆子鸣。
他似是一夜未归,所住的屋子还上着锁,一脸灰溜溜的,衣衫不甚整洁,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回来的。
看到要出门的卫寂,陆子鸣脸上才挂起了笑,“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好不容易考完,不睡个懒觉”
卫寂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并没有问陆子鸣昨夜去了哪里,只是道“想出去逛逛。”
陆子鸣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爽朗一笑,“正好我也没有吃饭,走,我请你去吃醉仙楼的小笼包。”
卫寂婉拒,“我食过了。”
陆子鸣错愕不已,咋舌道“若论勤奋,你说第二,怕是没人敢当这第一。”
卫寂看着他,犹豫片刻问,“你知道购买宅院去什么地方么”
陆子鸣走南闯北,自诩没什么事是他这个百事通不知道的。
陆子鸣“你要买宅院”
卫寂“有这个打算。”
陆子鸣倒是很热络,“等我吃饱饭,我带你去牙行。你这个少爷模样,一人去了那地方怕不是得被人坑惨。”
卫寂不想麻烦他,“不必了,我只是去随便看看。”
“正好我也没事,一块去。”陆子鸣拽上卫寂,“走走,先陪我去吃早饭。”
陆子鸣不是京中人士,却对京中的一应事物了若指掌,带着卫寂去了牙行。
卫寂手头虽有些私房钱,但日后他便要一个人养活自己,因此就想要找一处干净的小宅院,宅子太大他怕自己养不起。
牙行的人一连带他们去看了两处宅子,卫寂不是很懂这些,倒是陆子鸣见解颇多。
“这处朝向不好,春秋两季的时候,屋内肯定返潮。”
“这巷子又偏,住的人又杂,而且住在巷尾晚上不安全,回来的时候容易发生劫财物一事,不好不好。”
陆子鸣也是世家弟子,逼仄的小院子他看也看不上,一通说下来牙行的人脸色都不好了。
走了一天路,卫寂这个文弱的白面书生累个够呛,不曾想买个宅院竟这样麻烦。
陆子鸣喝着茶水,慢悠悠道“房子的事不能着急,日后你要是留在京中,这房子可是要住一辈子的,将来娶妻生子也会在此处,自然要好好挑一挑。”
卫寂的腿都酸了,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这若是让姜檐看见了,必定又要说他疏于锻炼了。
姜檐此刻还留在宫中,下午的时候已经送来一些考卷来宫中给皇上过目。
往年不会要的那样急,这次是为了教导太子,想姜檐多看看天下的儒生对水利、赋税、商、农,以及前朝变法的看法。
姜檐看了几卷便头昏脑涨,可恨的是他父皇一会儿还要他看完说自己的见解。
或许能看到卫寂的考卷,抱着这个心思,姜檐总算打起了一些精神
今日实在太累了,卫寂吃过晚饭便睡了。
半夜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买下陆子鸣说朝向不好的那处宅子。
梦中的他已经在朝为官,身上穿着蓝色的官服,头戴纱帽,正在院中晒受了潮,快要发霉的书。
书册中还有几本是难寻的孤本,看着快要晕开的墨迹,卫寂心中焦急不已。
正在这时,穿着红袍的姜檐走了出来,一双星眸几乎要冒出火光。
他怀里抱着一个蓝布,冲着卫寂吼,“你还有心思管你那些破书,孩子都要饿死了。”
卫寂心中一惊,慌忙走过去,撩开叠成三角的蓝布
里面竟是昭文小郡主那只白猫。
卫寂一个激灵吓醒了,惶然地左右环顾了一番,发现不是在那处小宅子,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隔日一早陆子鸣又来找他看宅子,卫寂心生排斥,不怎么愿意去。
陆子鸣还以为他是因为昨日牙行的态度,劝道“天下牙行千千万万,他那里不行,不代表其他牙行也不行。走,今日再去转转,我便不信了,京城这么大还会找不到称心的好宅子”
卫寂被陆子鸣拉着又去了一家牙行。
陆子鸣进去便说明此番来意,以及他们要找的宅子,“宅子不要太大,一进三间房那种便可。”
一旁的卫寂忽地插了一句嘴,“也可以再大一些,朝向要好。”
陆子鸣拿拳轻锤了一下卫寂的肩,朗声而笑,“你终于想通了,房子就是要大才通透敞亮。”
卫寂想了想自己的银子,小声说,“也不要太大。”
一旁的牙子笑了,“明白两位公子的意思了,正巧我们这里有一处宅院,不大不小,朝向跟地段都没得说,我带您二位去看看。”
在大庸只有贵族跟官府的人可以当街行马,牙行用骡子车带他俩去了那处宅子。
地段如他所说,的确很好,再行两条街便是热闹的大门前街。
巷子宽阔又干净,朱红的漆门,门两旁立着小石狮。
看到门前那棵金桂,陆子鸣满意地点头,“门前栽树,绝对富,这地方不错。”
正在开门锁的牙子闻言,回身附和道“公子果然见多识广。”
门扉打开,卫寂首先看见的便是一堵影壁,墙上雕刻着祥禽瑞兽,两旁还题着字。
绕过影壁,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布设得很有田园之风。
西面是葡萄架,旁边放着错落有致的木板,上置着盆栽、花植,两把摇椅在春风中微微摇晃。
另一侧是个小荷叶池,几尾游鱼在初放的荷花下灵活地摆动。
牙子说,“宅子主人着急出手,一应东西都不带走,您若是喜欢都留下,不喜欢便重装。”
陆子鸣走过去敲了敲铜制的荷叶缸,“这可是好东西,原主人倒是也舍得。”
牙子“他们要搬到外地,舍不得这些东西也搬不走。您看这屋宅合适不合适,若合适还是要尽早定下来。”
陆子鸣跟卫寂对视一眼。
这地方岂止合适,简直太合适了,若卫寂不要,陆子鸣都想买下来,当做在京城的落脚点。
他俩没着急回答,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原主人的品味没得说。
宅院虽小,但布设得却极为精妙,朝向也很好,宵禁的时候禁卫军巡逻也能绕到这里,治安自然没得说。
卫寂也很满意,即便超出他心中预算,他也想要买下这地方,开口问牙子多少银钱。
牙子说了一个数。
的确超出卫寂原定的价钱,但这宅子很值,就连陆子鸣也觉得他捡了大漏,原本还想砍一砍价,现下倒是不好意思张口了。
因为价钱非常公道,陆子鸣怕事出有因,寻了一个借口出去,与附近街边的人打听这地方有没有发生过命案什么的。
确定真的没有问题,他才让卫寂交了定钱。
隔日卫寂回庄子上取了自己的银票,然后与牙子去官府签了买卖契约。
官府将地契原本的名字改为卫寂,还登记了买卖的日期,牙行的商名,之后在地契上落下官府印章,这处宅子便成了卫寂的产业。
拿着地契从官府出来那刻,卫寂莫名生出一种归属感,落在身上的日头都艳了许多,似乎照进他心底里,让他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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