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霜感觉到胸口的寻妖盘快速震荡, 释放出滚烫的温度,提醒她此刻的危险。
她手持桃木剑,想也不想地回身刺了过去。
“噹”的一声
她似乎劈到了一块坚硬如铁的巨石, 震得虎口发麻。
鬼物一用力,江采霜便被连人带剑掀飞了出去, 撞在石室内壁。这一下撞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疼痛剧烈。
她手里捏着的符纸也瞬间熄灭,石室内再次陷入黑暗。
江采霜刚捂着胸口站起来, 妖鬼便再次向她发起进攻, 直指她的咽喉。
她虽然看不见妖鬼的轮廓, 却能感受到一阵慑人的腥风迫近, 吹动她耳畔的发丝。江采霜忍着胸背的疼痛, 迅速竖起剑刃抵挡。
那鬼物仿佛力大无穷,她的力量在它面前显得无比弱小,简直如螳臂当车一般。
江采霜没有直直迎上它的攻击, 而是用了巧劲,桃木剑往右一别, 把鬼物的攻击逼到了假山上。
撞得假山石“轰隆”一声。
巡院的护卫离得远, 有人隐约听见了这么一声,却并未放在心上。
只有躲在假山上放风的宋允萧, 闻声神情一肃,从上面跳进了假山内。
江采霜自知光凭力量打不过这只鬼物,便只好化灵力为丝线, 朝着鬼气最浓郁的地方捆去。
密密麻麻的红线贴着黄符, 朝那鬼物袭去,刚将它缠成一团,还来不及松口气, 便不知从哪伸来一把刀子,唰的一下,把她的灵线全部斩断。
这鬼物到底是什么来历
方才她捆住的原来不是它的身体,而只是它身体的一部分么
它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江采霜再次燃起净化符,想借机看清它的本体,却还没来得及捕捉它的身形,又被它一击扑灭。
那匆匆一瞥间,江采霜隐约看到了一抹翠绿。
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石室内,法力实在不好施展。而且采青姐姐还在外面,若是不小心假山坍塌,波及了她就不好了。
江采霜不欲久战,便不停丢出燃烧的净化符。
那鬼物似乎很讨厌她手里的火光,每次刚一亮起,便被它迅速扑灭。
江采霜边扔净化符,边不动声色地往洞口方向挪。
眼看距离洞口不足半步,她正要往外一跃,不想那鬼物反应如此之快,当即便裹挟着凶气横扫过来,竟是要将她的身体从中斩断
江采霜正要拿星盘来防御,外面突然射进来一片青铜叶子,准确地挡住了鬼物的攻击。
江采霜趁此空档,迅速从洞口跳了出来。
宋允萧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铁伞,“哗”的一声展开,抵在洞口。
伞面不停旋转,刚好将洞口封住。
被困在石室内的鬼物发狂,不停撞击着铁伞,发出一声又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声响,连带着整座假山都在震动。
江采霜望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一时错愕,“你是”
“这里动静太大,护院马上就会过来,我们快走。”
“好。”江采霜连忙点头。
宋允萧回身,一把提起江采青的衣领,一跃飞到了假山石壁上。
他跟踪她们一下午,自然早就看出来,这个粉衣服的女子并非修道之人。为了尽快离开,他只好把她提走。
江采霜也跃身跟了上去。
三人快要离开假山的时候,宋允萧回首一收,刚才那柄铁伞便回到了他手里。铁伞迎风缩小,落在他手中的时候,便只剩下巴掌大小,被他放入腰间的羊皮袋中。
奇怪的是,那妖物并没有跟出来。
宋允萧拎着江采青飞过高墙,江采霜如履平地般迅速蹬了几下墙面,也翻身跃了过去。
康平伯府的护院匆匆赶到,只见假山碎石滚落,尘土飞扬。
众人望着狭小的假山入口,面面相觑不敢进入,只得派领头人去回禀府上能做主的人。
刚从高墙上翻下来,江采霜便身子一晃,吐出一口鲜血。
“妹妹”江采青连忙扶住她。
江采霜胸痛剧烈,咳了两声,脸颊一瞬失了血色。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想强撑着先送堂姐回去,可刚一张口,又有一股股的血液自嘴角流下。
江采青慌张不已,“你受伤了我这就带你去医馆。”
就在这时,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快步走来,清隽的面容冷沉,打开药瓶倒出一颗丹药,“疗伤丹。”
“谨安,送我姐姐”江采霜一见到他,提着的气骤然松懈,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谨安把丹药喂进她嘴里,“马车在巷子口,我们先离开这里。”
见江采霜认识这人,江采青便没有阻止他喂药。她正要扶起江采霜,就被宋允萧一把拉住,“快走。”
“可是我妹妹”
还不等江采青说完话,谨安直接将江采霜打横抱起,迅速离开了伯府侧门。
四人乘上马车,从隐蔽的道路离开。
伯府。
于文彦听了下人的禀报,来到假山附近,“发生什么事了”
“回公子,方才我们正在巡逻,忽然听见假山这里传来奇怪的声响,匆匆赶来便看到这里尘土飞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文彦的长随猜测道“公子,是不是表公子做了什么”
“好端端的,他带人来假山这里做什么”于文彦目露疑惑,“派人盯紧他,看看他最近又在何处鬼混。”
“是。最近府上假山附近有闹鬼的传言,可要派人进去查查”
于文彦不在意地说道“鬼神之说向来流传已久,难不成你也当真了若是不放心,你们一起进去看看便是。”
马车里,宋允萧靠在车厢内壁,长舒了口气,“幸好你来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离开。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去了康平伯府”
“她事先同我说过。”谨安将茶壶中的净水倒在帕子上,动作轻柔地帮江采霜擦去嘴角的血迹。
服下疗伤丹,她的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
宋允萧“哦”了一声,不过细想又觉不对,“等等,你既然早就知道她们要去什么地方,为何不拦我,反而让我跟着”
他好奇这两个姑娘要去做什么事,所以才跟了上去。
若是燕安谨当时就跟他说明缘由,他的好奇心消了,也就不会跟着去了。
宋允萧后知后觉,终于咂摸过味来,“你不会是,故意让我给她们当跟班吧”
谨安将帕子放到茶桌上,看也没看他一眼,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我还没来得及拦你,你就已经走了。”
宋允萧半信半疑,眼前的书生顶着一张看似温润无害的面容,谁知道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
他转向江采青,问道“姑娘,把你们送回哪儿”
江采青第一次跟陌生男子同乘马车,拘谨地坐在角落,担忧的目光始终落在江采霜身上,“我妹妹什么时候能醒”
宋允萧撞了撞谨安的胳膊,“你说。”
“半个时辰之后。”谨安懒声说完,靠着厢壁闭目养神。
“那,劳烦把我们送回云来酒楼吧。”
宋允萧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哎,你既然不是修道之人,为什么要跟着去捉鬼不怕拖后腿”
江采青本就被吓得不轻,之前她拿着木棍守在假山最后一个拐角处,不知道里面的石室发生了什么,又怕轻易闯进去反而误事,便只能心急如焚地等在外面。
妹妹受伤昏迷,江采青正愧疚难当,被宋允萧这么一戳穿,当即便红了眼眶,“我、都是我不好。”
宋允萧见她落泪,登时慌了神,“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哭啊。”
江采青眼中的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怕吵到江采霜休息,她努力压着哭声,不敢发出声音。
“我不是怪你,就是多嘴问了一句。”宋允萧手足无措,只得拉住好友的胳膊求助,“谨安,你帮我说句话,我不是那意思。”
谨安无情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你自己看着办。”
宋允萧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法子,他解下自己手腕上戴的暗器,“我的意思是你没有修为,正缺一个趁手的法器,这个就很适合你。”
江采青从交叠的胳膊抬起头,衣袖上被泪水洇湿了一片。
宋允萧手里的暗器其实是个类似于弩箭的发射装置,通体漆黑,可以捆绑在小臂上,按下机关,就可以射出一片青铜叶。
“你听说过袖箭吧跟那个一样的用法,按这里就行,”宋允萧指给她看,“不过我这个机关可比袖箭复杂多了。”
毕竟青铜叶的形状在那摆着,角度稍微不对,便没办法将青铜叶弹射而出。
江采青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机关,眼里盛满了好奇。
“你戴上试试。”
江采青试探地把它戴在手臂上,宋允萧帮她调整了一下松紧。
戴上之后有些凉,但有了这个,她也有了防身之力。若是下次再遇到危险,便不会拖霜儿妹妹的后腿了。
“多谢。”江采青小声说道,她在香袋里摸了半天,摸出片金叶子,放到宋允萧手里,“我用这个跟你换。”
宋允萧愕然,随即一笑,“行吧,你别哭了就行。”
马车继续行驶,江采霜躺在柔软的被褥上休息,谨安守在她身边。
江采青正在好奇地研究自己得到的新玩意儿,宋允萧手托着脸,时不时看她一眼,怕她不小心按到机关。
过去半个时辰,江采霜醒来的时候,胸口的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
“醒了。”
江采霜刚睁开眼,便听见了熟悉的低磁嗓音。
她循声望去,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谨安。”
“妹妹,你终于醒了。”江采青一见她醒来,立马放下刚才颇感兴趣的机关,担心地围了过来。
江采霜小脸微白,虚弱地笑了笑,“采青姐姐,我没事。”
“我不该这么莽撞地带你去康平伯府,早知那妖怪如此厉害,便应该先回去多做准备,再来查探的。这样你便不会涉险了。”江采青一脸愧疚。
若不是她非要拉着霜儿去康平伯府,霜儿可以有更多时间来做好捉妖的准备,便不会被那妖邪打了个措手不及,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怪你,就算没有遇到林娘,我本来也打算今天下午去伯府查探的。”
毕竟俞静衣的事情似乎也牵涉到了康平伯府,江采霜自然要去查个究竟。受伤也只能怪她自己道法不够,哪里怪得到别人
马车徐徐停下,停在了云来酒楼后门。
“到了,”宋允萧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二位姑娘,你们出门应当带了随从吧要不要我去叫人过来”
江采青连忙摇头,底气不足地道“不不,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她看向江采霜,“妹妹,我先去楼上,把翠翠她们都支开,再赶马车过来接你,可好”
“好。可是你怎么回二楼呢”
江采青不好意思地看向宋允萧,“恐怕要劳烦、劳烦这位公子,像之前那样,提着我去二楼。”
“好说。”宋允萧说完,便利落地掀了车帘跳下去。
江采青对江采霜点了点头,之后也下了马车。
马车里只剩下江采霜和谨安两个人。
江采霜作势要起身,谨安扶着她坐了起来。
“马车中闷得慌,我想下去。”
“好。”
谨安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条幽静的深巷,大柏树高耸如盖,遮蔽了大部分阳光。
江采霜脚踩到实地,树叶缝隙间的光斑摇摇晃晃地落在她的绣鞋上。
“道长初探伯府,可有什么发现”
江采霜刚站稳,便出其不意地伸手朝谨安腰间摸去。
谨安一句话没说完,一动不动地任她摸。
隔着春日薄薄的衣衫,江采霜摸到了金符硬硬的边缘,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谨安倚着马车,挑眉开口“摸到了”
江采霜抬头看向他,“不是要在我面前伪装身份么为什么不把金符取下来”
金符遇水不化,遇火不燃,除非以灵力取下,不然会一直待在他身上。
而且金符比普通的黄符略硬一些,很轻易便能摸到。
燕安谨弯起狭长的眼眸,声线低磁靡丽,“道长的吩咐,在下怎敢不听说三日取下,便是三日,少一个时辰都不成。”
江采霜抿着嘴巴,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燕安谨唇边的笑意不知不觉中淡去,指尖微蜷,轻声,“道长生气了”
“我只是在想,到底哪一张才是你的真实面孔”
燕安谨不自觉直起腰,话语也染上几分认真,“与道长初次见面时,在下并未做任何伪装。”
江采霜小脸难得透出严肃,语气也硬邦邦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清风真人的徒弟刻意扮作书生接近我,也是为了得到我师父的菩提子。”
其实上午在绸缎庄的时候,江采霜便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只是那时候忙着寻找俞静衣的下落,又屡次被谨安说笑打岔,她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试探。
方才谨安扶着她下马车,两个人离得近,刚好方便她出手。
燕安谨眸光微动,却无法否认,“是。”
江采霜垂下头,闷声说道“你的伪装并非毫无破绽,我早该想到的。”
她之前便有好几次都觉得,谨安和燕世子的声音相像,身形相仿,她跟其中一个人经历的事情,另一个人会知道所有细节。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而且燕世子的修为在她之上,掩藏她留下的追踪术法很容易。
以谨安的身份接近她的时候,他可以将术法显现出来。若是以燕世子的身份出现,再将术法隐藏就是了。
江采霜不免联想到,自己一开始追逐那只狐妖,到了定北王府附近,突然就感应不到它的气息了。
这件事,是不是也是他做的
可他为什么要帮助妖族呢
江采霜本以为他们早就是朋友了,可没想到,他身上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另一边,江采青急急忙忙地从雅间出去,夸张地大喊道“霜儿不见了,你们快跟我去找找。”
侯府婢女侍卫顿时乱作一团,开始在附近找人。
趁无人看守,宋允萧手臂轻巧地一撑,翻身坐在马车前头,赶着侯府的马车来了后巷。
他和江采青两个人远远地就看到,江采霜和燕安谨两个人相对而立,气氛却与之前大不相同,遥看有些僵持之态。
这俩人怎么都不说话吵架了
宋允萧从马车上跳下来,“江家妹妹,你先上马车吧,待会儿你家的仆人就要找过来了。”
江采青走过去扶住江采霜的胳膊,怯生生地对燕安谨点了点头,“妹妹,我们走吧。”
“嗯。”江采霜眼睫垂下,默默跟姐姐离开了。
等她们走后,宋允萧贱兮兮地上前,满脸八卦地问道“哎,你跟那个小道长吵架了怎么回事儿”
燕安谨眸底情绪浮沉,转瞬间便湮灭隐匿。
他抬眼望过来,似笑非笑道“你又想念那朵大红花了”
一提起脸上的红花,宋允萧立马不敢多嘴问了。
他连忙转移话题“咳咳,说正事说正事。你今天下午进宫,怎么样了”
燕安谨修长指尖轻叩轩窗,眼底一片冰寒,“有玄乌真人坐镇,河清海晏,民康物阜,哪有什么妖邪作乱”
宋允萧闻言,不由长叹了口气。
树妖一案,出于稳定民心的考虑,不适宜公之于众。但燕安谨进宫面圣,应当不会刻意隐瞒皇帝。
只是他如实说了,皇帝却不一定会信。
官家感念燕安谨边境退敌时立下的赫赫战功,内心却也对他也有颇多忌惮,不似对裴玄乌那般信任。
如今裴玄乌是大名鼎鼎的护国仙师,自称会炼长生不老的仙丹,能治百病的仙药,还用尽全身法力镇压了所有妖魔鬼邪,自称能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官家被他蛊惑,沉迷于炼丹的方术,满心想着自己的万年基业,自然听不进去树妖案的真相。
况且,此次出事的只是青楼女子和几个狎客而已,谁又会真正放在心上
宋允萧感叹道“裴玄乌的弟子多达数百名,其中已有三十多人未经科举,便入朝为官。裴玄乌一日不除,官家不知还要被蒙蔽到什么时候。”
除掉裴玄乌并非一日之功,若是他们太过激进,反而会引起官家的猜忌不满,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燕安谨转了话题,冷淡问“你们方才去康平伯府,都查探到了什么”
“起初我跟在江家姑娘身后,见她们去了后巷,一处普通的院落,那家的女主人似乎得了失心疯”宋允萧将这一下午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说完,他啧啧称奇,“那康平伯府上竟然有如此厉害的邪物,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对了,我可是听说,平远侯府和伯府好事将近了,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燕安谨敛眸,云淡风轻地掸袖,“与我有何关系我又为何要着急”
“你就嘴硬吧,”宋允萧一脸我就知道你在硬撑的表情,“过几日有你后悔的时候。”
燕安谨高深莫测地勾了勾唇角,不在意地轻哂。随即撂下宋允萧,自己先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江采霜靠着车厢壁打坐调息。
此次虽然受了伤,但幸好及时服下了上好的疗伤丹,经过一路的调息休养,江采霜回到家时已无大碍,只要不做剧烈运动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正坐在寝间翻阅随行带来的书籍,里面有一些师父亲手所写的手札,记载了曾遇到过的各种各样的妖魔鬼邪。
当时在石洞里与那鬼物对战时,她每次燃起符纸,都被那鬼物立刻扑灭。看起来倒像是怕火。
而且她匆匆一瞥,看到的是一抹翠绿的庞然大物,基本上可以判断,鬼物并非人形。
如此一来,便不好对付了。
没多久,翠翠进屋禀报,“姑娘,采青姑娘说是身体不适,请了女医来府上瞧病,说是让您过去陪陪她。”
“采青姐姐怎么了”江采霜放下书,匆忙地去了堂姐的院子。
到了她的院落才知道,原来并非是江采青身体不适,女医是特意给她请的。
江采青拉着她的手,走到屏风后面窃窃私语,“你方才都受伤吐血了,我实在不放心,所以请了人来给你看看。你不用担心她会把事情说出去,我早已打点好了。”
江采霜心中淌过一阵暖意,弯了弯唇,说道“姐姐,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请旁人来看一看,我才能放心。”
“好吧。”江采霜只好答应。
两人屏退下人,请女医进来内室,为江采霜把脉。
“姑娘受了内伤,不过听脉象并无大碍,而且已服下了极好的疗伤药,休养两三日便会大好了,不必太过忧虑。”
有了女医这句话,江采青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当即便吩咐婢女打赏,好生送大夫出府。
“姐姐,今日去康平伯府,遇见的那只妖鬼实力不俗,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若是采薇姐姐就这么嫁过去,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我叫你过来,也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江采青拉着她在桌边坐下。
此时天幕擦黑,桌案上的烛台摇曳着昏黄的火光。
“方才我去找我娘,试探地跟她说了康平伯府闹鬼的事。可我娘根本不信,还大发雷霆,让我不要往外乱传,不然会误了采薇姐姐的大事。”
江采霜不解,“可是,伯府有妖鬼作乱,万一采薇姐姐遇到危险怎么办”
“霜儿妹妹,你兴许不知道,采薇姐姐和伯府公子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当时采薇姐姐脸上起了红斑,久治不退,大伯母都打算去伯府退婚了,可那伯府公子跪在地上,誓死不退,还说不管采薇姐姐容貌如何,他此生都非她不娶。”
“正是因着于文彦的坚持,婚事才一直维持到了如今。终于等到采薇姐姐容貌恢复,两个人终成眷属,自然要尽快筹办婚事。若是我们此时以伯府闹鬼为由,跟伯府商量婚事延期,一则,外人要说我们平远侯府薄情寡义,不守承诺,二则,对采薇姐姐名声也不好。”
听堂姐这么一分析,江采霜细想下来,也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伯府公子不离不弃,如今采薇姐姐的容貌恢复,他们却不愿尽快完婚,的确容易招致闲话。旁人都不信什么妖邪之说,她们贸然提及,只会让别人以为这是他们不愿结亲的借口。
江采霜思索了一会儿,困惑地问道“采青姐姐,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从定亲到完婚还有一段时日,我们想办法把邪物除了不就好了”
江采霜闻言眼睛一亮,“是啊,我们赶在采薇姐姐成亲之前,把妖鬼荡除,就不会有事了。”
“不过这两日你先别过去,等养好伤了再去不迟。”江采青拉起绣金水袖,瘦白的手臂上缠着一个黑色的机关,“这是我今天从那位宋公子手里买来的机关,可以射出青铜叶,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除妖,我就可以帮上你的忙了。”
“这是什么”江采霜好奇地摸了摸那个机关,金属触感冰凉,做工精巧复杂,不像寻常之物。
“我拆下来给你戴戴看。”
江采霜将机关拿在手中翻看,里面设计了许多小的齿轮和筋绳,开启机关会发出清脆的咔哒声,青铜叶便被“嗖”一下射了出去,斩断一截幔帐,死死地钉进墙壁之中。
江采霜感叹道“如此精妙的机关,看来此人精通奇门遁甲。这次多亏了他帮忙,不然我还不好脱身。”
虽说她手里有捉妖星盘可以护体,到了最紧急的时候,把丹火召出来也无妨,但势必会弄出更大的声响,引来康平伯府的人。到时身份暴露,影响了采薇姐姐的名声就不好了。
只是想起那人送自己的丹火江采霜嘴角刚浮起的笑容,又迅速隐了下去。
过了两日,康平伯府的人果然前来下聘。
江采霜和江采青躲在绢丝屏风后面,见到了那位风度翩翩的伯府公子。
那位公子仪表堂堂,谦逊知礼,言谈举止一看便知是知进退,有风度的贵公子。
“听闻三姑娘身体不好,自小便在江南调养。薇儿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特意命人寻来了一支百年血参,送来给妹妹调养身子。”
“这方老坑洮砚是送给大哥的见面礼,文彦给两位长辈也准备了一份心意”
于文彦给侯府的人都准备了厚礼,都是根据每个人的喜好来送的。
若非真心求娶,又怎会费这般心思
江采霜揪了揪衣裙,最后还是没有把康平伯府闹妖邪的事情说出来。
罢了,采薇姐姐的婚事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才定下来,她还是不要在这时候影响他们了。只要她尽快将妖鬼除去,这件事便可以完美解决。
用过晚膳,江采霜和堂姐一起去了采薇姐姐的院子。
她们到的时候,发现宁玉霞也在,母女两人坐在床边叙话。
“娘亲伯母。”
江采薇打趣地笑道“娘亲说要给我添东西,半天也没把东西拿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这么神神秘秘的。”
宁玉霞揣着袖子里的小册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跟妹妹先说着话,回头我再拿给你。”
江采霜好奇地眨了眨眼,“娘,您要拿什么东西给姐姐啊我跟采青姐姐不能看吗”
“等你们出嫁了再说。”宁玉霞浑身不自在,叹道,“薇儿马上就要出嫁,在府上的日子不多了,你们姐妹几个有什么话赶紧说,以后再想像现在这般聚在一起,可就难了。”
听娘亲这么一说,江采霜便不再好奇那东西是什么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惆怅。
宁玉霞走后,江采霜和堂姐陪着江采薇说了会儿话,各自送上自己的贺礼。
“恭喜采薇姐姐觅得如意郎君。”江采青送的是一套精挑细选的红宝石头面。
江采霜在街上逛了两天,都没遇见合意的,最后还是选择送自己亲手雕刻的玉饰,聊表心意。
她拿着锦盒,认真地道“恭贺姐姐新婚之喜。我送姐姐一块安魂玉,保护姐姐凝心净神,百邪不侵。”
“霜儿,谢谢你。”江采薇将安魂玉戴在颈上,握住她的手,“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姐姐,我没有受苦,我在外祖家过得也很开心。”
“采薇姐姐,你就放心吧,霜儿在江南过得可有趣着呢。她的生活比话本上的故事还有意思,我都羡慕她呢。”江采青俏皮地冲江采霜眨了眨眼睛。
“哦江南都有什么趣事能否跟我说说”
江采霜不能说自己捉妖的事,便挑着大街小巷的八卦讲给她听,逗得江采薇前仰后合。
“竟还有这等事真真是笑死人了。”
“我就说霜儿在江南过的日子才叫人羡慕呢,想出府就出府,能见识到外面的人和事儿,咱们在京城哪有这么自在”
姐妹三个在里间聊得畅快,欢笑阵阵,茶水都添了好几壶。
这日入夜,江采霜自觉身体好得差不多,等翠翠在外间睡着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的院落,准备去往康平伯府除妖捉鬼。
刚出侯府,看到墙根底下守着几个人影,江采霜习惯性地往那边走了几步,走近才发现,墙根下站着的是侯府家丁。
江采霜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离开。
她轻巧地踩着屋檐,娇小身影在夜色中起起落落,很快便来到了康平伯府。
入夜后的康平伯府一片漆黑静寂,只有岔道口挂着零星的灯笼。高墙下的竹林郁密,在黑暗中摇曳出许多模糊的黑影,偌大的宅院仿佛只剩下竹叶沙沙声,令人胆寒。
江采霜毫不犹豫地跳下高墙,来到院内,顺着前几日探好的路,来到了假山附近。
假山附近一盏灯笼都没有,夜风簌簌,明月掩在乌云之后,穹顶浓黑如墨。
江采霜走到假山狭窄的入口,手里举着燃起的符纸,缓步往里面走。
符纸只能驱散脚下的黑暗,其他地方仍是黑沉一片。她的脚步声很轻,踩在碎石子上仍会发出细微的响动。影子朦朦胧胧,投在狭窄的假山石壁上,随着符火的闪动而明亮交加。
每次贴着墙壁转过弯,江采霜都要提前屏息,浑身紧绷地进入战斗状态。
可在逼仄的假山中穿行许久,并未遇到任何危险。
终于来到最后一条窄道,江采霜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猛然往右一冲。符火剧烈摇晃后归于平静,只见前方幽暗寂静,几步之外,便是之前那妖鬼藏身的洞穴。
洞口黑沉狭小,看不清里面到底潜伏着什么样的危险。
江采霜深吸了口气,一步步朝着石室走去。
她胸间心跳咚咚,与脚步声交织相和。
可等江采霜警惕万分地来到石室口,将燃起的符纸丢进去,却并没有等来那妖鬼上来扑灭火光。
符纸在地上静静燃烧,不多时便化为灰烬。
江采霜再次丢了一枚燃烧的符纸进去,火光填满整个石室,她才发现洞中空无一物。
江采霜提剑冲进洞中,这次大致扫了一眼便迅速朝身后看去,还是什么都没有。
那只妖鬼不在这里。
跑到哪里去了
江采霜举着符纸,在山洞中寻找它可能留下的踪迹。
上次过来的时候,就见石壁上留下许多类似刀剑相交留下的刮痕,这次再仔细查看,发现刮痕比寻常刀剑宽多了,在墙壁上留下的痕迹也极深,不像是人力所能及。
看来应该是那只妖鬼留下的。
它的真身到底是什么为何能在坚硬的石面上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江采霜研究这些纵横交错的痕迹,不时在墙面上敲敲打打,不小心碰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刚按下去,就听到旁边的石板传来沉闷的响声。
紧接着,石壁往一边徐徐拉开,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暗道出现在她面前。
暗道刚一打开,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江采霜手掌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风,捏着鼻子,正准备沿着石阶走下去,又听到石室外面传来很轻的一声。
她猛然回头,身后是空寂的窄道,高高的假山石遮挡住了外界的一切视线。外面雾气朦胧,似乎什么都没有。
可江采霜的直觉告诉她,方才的确有东西经过,于是她攥紧手中剑,秀眉微蹙,压低声音喝问“谁在那里”
夜风都为之一静。
浓墨般的夜色中,徐徐走出一抹熟悉的修长身影。
“道长好耳力。”伴着低磁慵懒的嗓音,来人颀长的身影也暴露在江采霜眼前。
男子容貌昳丽妖冶,依旧是一袭炙热如火的红衣,俊逸挺拔,玉带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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